如此看來,若是對方以畫為障,將魂魄困在畫裏,倒也不是不可能。  枯荷小心翼翼,謹慎萬分檢查每一幅畫。  但每一幅畫都是正常的,這些畫雖然精細,纖毫畢現,栩栩如生,卻無任何神通奇妙。  這裏仿佛就是一個真正的先賢瞻仰之地。  枯荷皺起眉頭,望向長明。  長明似乎知道他想問什麽,搖搖頭,表示自己也沒發現異常。  二人繼續往上。  四層,五層,六層,七層。  寶塔風光視野絕好,站在窗口遠眺皇城和帝都各處,一覽無餘盡收眼底。  越是平靜,枯荷的感覺就越是古怪。  他總覺得有什麽隱藏在表麵之下,翻湧欲出。  “頂層供的是道門法寶?哪件法寶?”  “是神霄仙府先代掌教所用的拂塵,名為瀚海歸塵。還有皇室曆來珍藏,陛下對此塔甚為重視,命人將不少寶物都搬進來了。”  說話間,二人步上頂層。  果如枯荷所言,中間琉璃台上供奉一柄拂塵,隱有流光閃爍,看似不凡。  長明見過瀚海歸塵,以他的眼力,不難分辨真品贗品。  眼前這柄拂塵,確是如假包換的瀚海歸塵。  這件法寶是神霄仙府先代掌教早年所用,也算上佳法寶,但不算絕品,象征意義遠大於實際意義,這件法寶供奉在此,也意味著洛國皇室與道門的相互承認。  問題不是出在瀚海歸塵上。  長明移開視線,落在旁邊那些錯落分散的珍寶上。  滿滿幾斛的碩大珍珠,各色寶石,月亮形狀依附微弱靈力的法寶。  “這是何物?”  長明彎腰,從珍寶中拿起一個白色象牙圓盆。  盆邊以星辰形狀鑲嵌寶石,珠光寶氣,夜色不掩其輝。  枯荷探頭來看。  “這應該是個聚寶盆吧?”  這象牙委實有些白得過頭了,還泛著瑩瑩藍色,摸上去光滑細膩,如美人肌膚。  “不對。”長明忽然道。  枯荷:“怎麽?”  長明:“這不是象牙。”  枯荷也上手來摸,“那是什麽?”  他亦覺得不大像象牙的手感,但具體是什麽,卻一時說不上來。  “是人骨。”  枯荷聽見這三個字,心頭悚然一驚,卻見長明伸手摳下聚寶盆中間的那顆紅寶石。  說時遲,那時快,黑雲彌漫,魔氣唿嘯,二人眼前陷入渾然漆黑,如亙古從未有過光明!  作者有話要說:  ps,有的盆友想知道這文裏的修為等級,為了方便大家理解記憶,這裏麵等級已經簡化到最大化了,就是低階,中階,高階,宗師,大宗師。  大宗師往上已經無法用具體來衡量了,就不會再具體計算,得通過他的對手來判斷了。第59章 你會殺了我。  在經過方才二層天魔舞之後,枯荷對這裏已經有了深深的警戒心。  黑雲方起,眼前驟然黑暗時,他就將禪杖往身前一橫,口吐法咒,以靈力威加四方。  “有法非法,有相非相,受持頌誦,萬魔皆除!”  嘴唇闔動,咒語化為金光傾瀉而出,生生將黑暗驅開,照出一條明路。  與此同時,他發現從另一個方向湧來的白光竟如波濤將黑暗覆蓋淹沒,以強橫決然之勢,無可抵擋,一馬平川!  好霸道的術法!  枯荷驚歎,下意識後退幾步,為那白光讓出道路。  神王駕到,萬方跪拜,無以橫路當前,無法爭奪其輝!  一把劍出現在枯荷視野,劍身發出的光芒足以讓任何黑暗邪魔都退避三舍。  而後,持劍的主人在耀眼奪目的光海裏逐漸顯露身形。  是九方長明。  他神色漠然,如從天而降斬妖除魔的神明,冷眼看著人間興衰喜樂。  似乎受了感染,枯荷神色心態也跟著肅穆莊嚴起來,放輕唿吸,生怕有所冒犯。  他趨近去看對方手中之物。  剛才興風作浪差點失控的聚寶盆,此刻就靜靜躺在他手心,乖巧柔弱如繈褓酣睡嬰兒。  “前輩將它封印了?”  “無,僅是驅散它表麵的魔氣,我想做個嚐試。”  什麽嚐試?  長明沒有迴答枯荷臉上顯而易見的疑問。  他帶著聚寶盆下樓,從八層重新迴到一層。  神像如他們進來時,依舊在蓮花台上盤膝而坐,似笑非笑,一手持珠,一手向上拖著虛空。  枯荷見狀心念一動。  沒等他捕捉確切的念頭,長明已經把聚寶盆放到那隻托舉的手上。  是了!  枯荷恍然大悟。  他先前以手托虛空來解釋,這自然是可以的,但總覺得與這座八寶琅塔格格不入。  手托虛空之虛天藏佛尊,為的是讓後來者探究宇宙陰陽,但這裏是帝都之塔,為的是給凡俗世間百姓祈福安康,求取功名利祿的,說白了,陽春白雪奏給下裏巴人聽,無疑是對牛彈琴,點化有緣人也得用有緣人能看懂的方式,在這裏,虛空法相遠遠不如手托寶盆的法相。  這才應了琅塔本來的建造目的!  聚寶盆被神像平平托在手上,光彩奪目,映照得神像麵容也跟著有了光彩,越發慈眉善目,高深莫測。  枯荷看著神像露出微笑,眉目生動,栩栩如生。  不,不是栩栩如生,他本來就是活的!  早已坐化多年的虛天藏佛尊居然朝枯荷露出笑容,須臾那笑容一斂,如暮鼓晨鍾,喝破人心。  “枯荷,你可知錯?”  心頭似有擂鼓重重一錘。  他定了定神,隱約察覺這可能是幻象,或者未死心的妖魔又在作祟。  “弟子自入佛門以來,佛心堅定,從未半途而廢,從未欺淩弱小,從未做任何有悖良心之事,日月可見,神佛共察!”  虛天藏佛尊沉沉一笑,仿佛在笑他說謊。  “那入佛門之前呢?”  枯荷沉聲道:“佛門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語,既然殺人者亦可頓悟洗罪,我自然也可以。”  虛天藏佛尊陡然喝道:“狡辯!你雖未殺人,行跡卻如誅心,你兄嫂因你而家破人亡,你為了逃避方才遁入佛門,這麽多年你從未深省,總以為修為越深厚,在慶雲禪院地位越高,就能掩蓋你從前所作所為,卻從未想過不管自己如何修行,鑄下的錯誤已經不可能挽迴,那些因你而死的人,比你直接拿起屠刀殺了他們還要淒慘!”  枯荷沉默不語。  “汝還有何可說!”  “汝還有何可說!”  “阿弟,我求你了,不要折騰我們了!”  “阿弟,你想要什麽,我都可以讓你,唯獨阿婉不可以,她是一個人,你明白嗎?”  “汝還有何可說!”  ……  質問如雷電迭閃,一聲接一聲,目不暇接。  迴憶潮水般湧上來。  枯荷連退數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汗如雨下,麵若死灰。  ……  長明看見的,與枯荷截然不同。  他看見的是他的師父。  玉皇觀先代觀主,那個將玉皇觀交到他手裏,殷殷叮囑他一定要將本門發揚光大的人。  長明的確讓玉皇觀在天下高手如雲的宗門裏也有了名聲。  這份名聲卻是依托他的實力而來的。  當長明離開玉皇觀,他將觀主給了自己的師弟,道觀因此又沉寂數年,若非後來出了個雲未思,玉皇觀恐怕依舊會藉藉無名下去。  可就算這樣,在雲未思去了九重淵之後,玉皇觀也不可避免走向衰落,它還未成為一流宗門,僅僅如流星般在天空綻放過耀眼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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