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越是安靜,才越是不尋常。  一隻手從背後伸來,悄然無聲,搭上他的肩膀。  長明猛地往前滑去,迴身禪杖反掃!  擊中重物的動靜,對方一掌還擊,禪杖又反彈迴來,對麵悶哼後退。  “琉璃金珠杖?”他聽見對麵發出疑問。  長明:“陳道友?”  “長明道友?!”陳亭的聲音瞬間變得驚喜。  他奔過來,近在咫尺,長明抬起禪杖,果然是陳亭。  “你怎麽會在這裏?”陳亭不僅驚喜,還有點激動。  “我與雲海道友從上麵甲板下來的。”長明道。  陳亭狐疑:“什麽甲板?”  長明反問:“你是從哪裏來的?”  陳亭苦笑:“說來話長。”  雲海拉著長明躍入鏡湖之後,剩下幾人就守位開始爭執起來。  神霄仙府弟子將許靜仙歸為雲海一夥,認為他們浪費了何青墨的犧牲,還說魔修就是魔修,永遠不堪大任。  許靜仙堂堂淩波峰峰主,在外頭也是唿風喚雨的人物,哪裏容一個乳臭未幹的毛頭小子這麽說自己,當下直接動手,將那人給拍到鏡湖裏去。  這下徹底大亂,關霞裳不敢與許靜仙動手,隻好轉身往橋下跑,陳亭見許靜仙殺紅了眼,還想追殺關霞裳,隻好動手阻攔,兩人在彩虹橋上大打出手,底下鏡湖由烈焰灼天變為驚濤駭浪,頭頂也跟著狂風暴雨,水裏忽然冒出一條三角巨龍,攻擊兩人,陳許二人不得不暫時聯手共同抵抗惡龍,搏鬥過程中又被巨浪衝散。  “我到了一處莫名的國度,國中從諸侯到官員皆為女子,隻有那些下賤低等的雜役為男子充任,我在那兒修為盡失,手無縛雞之力,隻能鎮日逃亡,真乃荒唐至極……後來我藏身之處被她們發現,她們將我扔進監牢,我一覺醒來,卻發現在這裏。”  陳亭語焉不詳仿佛有難言之隱,長明也沒再追問下去。  每個人遇到的迷境不盡相同。  有些修士可能沉淪一世也無法自拔,對這些人而言,幻境也好現實也罷,其實已經沒什麽區別了,正如佛家所言,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夢幻泡影,如露如電。  就連長明,他也無法肯定自己現在就徹底掙脫迷夢束縛了。  能夠將這些幻境迷夢糅合到一起,最初的創造者,必定是一個陣法與幻術的天才,因為他不僅將所學與萬神山的地形地貌結合起來,更充分利用此處人魔交界,魔氣充沛靈力混亂的特性,最終將鏡湖變成九重淵裏最為玄奇的地方。  在長明的記憶裏,的確有這麽一個人,但他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經死了,死在他自己發明的陣法裏。  嘎吱,嘎吱。  黑暗不知名處,那種讓人不舒服的聲響再度傳來。  陳亭立刻停止說話,仔細聆聽。  他能感覺到身旁長明的氣息,這讓他有些許安心。  並非對這裏感到恐懼,而是經曆這麽多之後,能有個熟人同行,總是好的。  在他眼裏,長明雖然是個散修,但說話做事,起碼比脾氣古怪的何青墨,出身魔宗的許靜仙,都要靠譜得多。  陳亭握緊手中長劍。  這是他在無數幻夢中唯一沒有丟失的法寶,因為這把劍,在他們拜入師門時,就與他們的心魂綁定,所有萬劍仙宗的內門弟子皆是如此,這把劍也是他們的心劍,心性越強大,修為越高,靈力越深厚,劍的威力也就越大。  他手中的劍正微微發燙,這是心劍對他的警告,說明前方有很危險的存在。  陳亭止步不前。  他不是一個沒見過世麵的毛頭小子,也不缺乏足夠的耐心,他可以等到敵人從黑暗裏出來,而非自己冒冒失失撲上去。  他能感覺到長明也是同樣的想法,對方甚至跟自己一樣特意放緩隱藏氣息。  陳亭很滿意,這表示他的確沒看錯人。  嘎吱,嘎吱。  陳亭合眼,聽音辨位。  聲音越來越近了。  緩慢,但正朝他們的方向靠攏。  是碩鼠,蟲子,還是什麽?  陳亭試圖從動靜判斷對方的形態。  在他的想象裏,那應該是一隻螳螂。  九重淵裏妖魔眾多,怪物也不少,再離譜的東西,陳亭作為名門弟子,也已經有了充分的心理準備,絕不可能像普通人那樣驚叫恐懼。  他倏地睜眼!  劍光大盛,能照見周身三尺。  然後,他看見了兩隻手。  兩隻女人的手。  修長,白皙,柔嫩。  手指像春天的柳葉那樣纖細優美。  這樣一雙手,本不該出現在這種地方。  手上的指甲很長,每一次往前伸,都會深深嵌入木板裏。  嘎吱,嘎吱。  這個聲音就是指甲每次插入地板發出來的。  乍聽上去像老鼠在啃木頭。  陳亭想也不想,一道劍光斬過去!  這雙白嫩漂亮的手居然靈活避開了,指甲瞬間從地板拔出,抓向陳亭!  陳亭側閃避開,劍光三連斬出,瞬間劃破周身黑暗沉寂,也照亮了那雙手後麵的景象。  一個披頭散發的女子,渾身赤裸,在地上亂爬。  但,這僅僅是她的上半身。  她的下半身被裹在白色蛛絲裏,一大捆濃稠茂密的蛛絲緊緊將她下半身纏住,最終連接在一隻五彩斑斕的巨蛛腹部。  陳亭駭然!  讓他駭然的不是蜘蛛的龐大和怪異,而是他一開始以為這女人是被蜘蛛纏上的受害者,但細看才發現她竟已跟巨蛛融為一體,她的下半身其實就是蛛絲,她也不是被妖蛛驅使的受害者,而是本身就是蜘蛛的一部分。  他的唿吸驀地沉重,出手卻毫不遲疑,一躍而起,擒賊擒王,當頭刺向巨蛛的腹部!  劍氣炸開一蓬炫目光芒,原本抬起一隻鐮刀般巨足當頭砸下的巨蛛見狀似乎有些畏懼光芒,身體一縮開始往後退。  陳亭幾道劍光分別落在巨蛛和女人身上,後者沒有尖叫,隻是發出嘶嘶聲響,跟著巨蛛縮向裏麵,陳亭緊追不舍,但他忽然感覺有些不對勁,一切太順利了,這妖物一打即退,慫得反倒像個誘餌。  白色絲線從四處角落裏悄無聲息拉過來,黏上他的衣服頭發。  這些蛛絲近乎透明,在黑暗環境下很難令人察覺,陳亭也是感覺行動受限時才發現,自己身體居然已經被蛛絲牢牢粘住並固定在中間,這些蛛絲異常牢固,連陳亭召出火符真焰也無法將其燃斷。  “長明道友!”  他忍不住出聲唿救,一麵指揮劍光將身上蛛絲斬斷。  但這些蛛絲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每次被劍光斬斷之後又會飛快生出來重新粘住,他根本抽不出身對付巨蛛。  女人趁機飛身而起,雙手屈指成爪朝他腦殼刺了下來!  巨蛛也發現他的窘狀,再次趨近陳亭,腥臭氣息跟著撲近。  劍光之中,陳亭眼睜睜看著藍光閃爍的蛛足舉頭砸下。  長明那邊同樣沒有迴應。  他不由心生絕望,想道這迴徹底完蛋。  啊!!!  慘叫聲響起。  卻不是來自陳亭,而是雙手指甲本來已經快要插入陳亭頭頂的女人。  女人被禪杖狠狠抽得往後撞在巨蛛身上,巨大衝擊力令巨蛛也承受不住,跟著女人往後落。  陳亭看見了長明。  後者就潛伏在不遠處,一直隱藏氣息,就等著巨蛛將注意力悉數放在陳亭身上時,再出其不意。  “劍來。”  長明如是說道,然後伸手。  陳亭的孤月劍嗡嗡作響,似在應和,片刻後驟然飛起,落入長明手中!  劍光大盛!  一手禪杖,一手長劍。  陳亭這把孤月劍不是普通兵器法寶,乃是師祖親手贈予他,跟隨了他數十年的佩劍,早有靈氣,非常人能驅之。  但長明現在非但能驅之,還能令行禁止,孤月劍在他手中,宛如自家用劍,隨心所動。  陳亭目瞪口呆。  他愣愣看著那把“背主”的孤月劍,渾然忘了自己還被蛛絲控製著。  忽然間,陳亭又想到一個問題,長明能用琉璃金珠杖,說明他可能與佛門有些淵源,但佛道素來有些不對付,此人為何又能驅策道門的劍?  這年頭的散修都這麽深藏不露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與正文無關的小劇場:  陳亭:我錯過了什麽?!這年頭的散修這麽厲害??  許靜仙:嗬,你吃驚的我早八百年吃驚過了。  賀惜雲:嗬,你吃驚的我早八百年吃驚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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