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陸之所以幫雲真,其實並沒有什麽目的。


    就像是看到醬油瓶倒了,隨手扶一下,不帶任何功利性的意圖。


    擦了桌子,又給這四個年輕人分別倒茶,他便退到一旁,準備等上菜。


    “早上那個瘸子呢?”


    杯子裏的劣質茶葉,當然不會被這些自小錦衣玉食的公子哥,放在眼裏。


    其中一人直接問道。


    “累了,在休息。”


    王陸隨口應了一句,同時更加肯定這些家夥就是來找麻煩的。


    四人對視一眼,他們當中領頭的是國子監祭酒之子,也就是早上出現過一次的青年。


    他名叫章凜生。


    聽聞王陸的說法後,這位在長安頗有名氣的二代,並沒有急著發難,而是笑了笑,靜靜等待起來。


    沒過多久,後廚就傳來關紀喊上菜的聲音,王陸甩著抹布,用木盆從裏麵端了一碗魚湯上來。


    在他即將走到近前時,章凜生使了個眼色,距離王陸最近的那個青年頓時會意,悄悄伸出了自己的腿。


    這是個很惡劣的做法,換個人來,因為看不到腳下,被絆倒是必然的。


    可惜,他碰到的是王陸。


    哢嚓!


    “啊!!”


    骨骼斷裂的聲音之後,便是痛苦的慘叫。


    伸出腿的家夥抱著腳掌,在地上不斷翻滾著,叫聲無比淒厲。


    如果有個經驗豐富的大夫過來,一定能看出這倒黴家夥腳上骨頭全碎了。


    另外三人同時起身,惡狠狠的看了過來。


    王陸將魚湯放在一旁的桌上,露出抱歉的樣子道:“哎呀呀,真是不好意思啊。客人你也真是的,腿癢癢就伸另一邊去唄,放我下麵多危險。”


    如果在這之前,他們隻是驚詫的話,那麽在王陸將這番話說完之後,就已經變成憤怒了。


    章凜生在來時,做了兩手準備,用來防備可能發生的意外。


    畢竟他們都是讀書人,總不能親自擼起袖子去和人打鬥吧?


    沒有任何猶豫,他直接從腰間解下一個哨子,用力了將其吹響。


    刺兒的聲音讓王陸皺了皺眉頭。


    真是難聽啊!


    章凜生放下哨子,看著王陸道:“別說本公子不近人情,我給你一個機會,現在跪下道歉,再讓早上那個小子出來,我就隻打斷你一條腿,否則的話這事沒完!”


    “嘖,公子好威風啊!”


    王陸皮笑肉不笑的刺了一句,等待著可能出現的對手。


    然而,一盞茶時間過後,外麵沒有傳來任何動靜。


    章凜生臉上的冷汗流了出來,他安排的人就在客棧附近,為什麽過去這麽久了,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王陸有些不耐煩了,挑眉問道:“你的人呢?”


    章凜生差點氣死,他也想知道人去哪兒了,怎麽安排的好好的,忽然就掉鏈子了?


    那些都是章家的奴仆,壓根就不存在背叛這一說,那麽唯一的可能,就是出了意外。


    但在這麽偏僻的旮旯的,能有什麽意外發生?


    “你等…”


    “不用等了,你的人都被雜家抓了。”


    陰柔的嗓音在門外響起,章凜生渾身如過電一般,激靈靈打了個哆嗦。


    他光芒轉頭,見到來人之後,整個人都傻眼了。


    “楊…楊公公…”


    章凜生結結巴巴的見道。


    “章老一世英明,怎麽生了你這麽個兒子,滾吧,別讓雜家在看到你。”


    楊淩說完,章凜生如蒙大赦,示意另外兩人帶著忘記慘叫的倒黴家夥,灰溜溜的跑出了客棧。


    結果剛出門,差點和一人迎頭撞上。


    章凜生正要大罵,但想到裏麵那尊活閻王,硬生生忍住了衝動。


    而見到來人後,他十分慶幸自己的忍耐,因為來的這個絕美女子所代表的東西,別說是他了,哪怕是他爹,也得客客氣氣。


    冬陽蹙起好看的眉頭,意識到事情出了變故,看著四人離去,她想了想,最終還是決定進去看看。


    此時客棧內,關紀已經出來了,不過在見到明顯不是普通人的楊淩與李拓等人,又老老實實的走了迴去。


    臨走前還不忘將櫃台前已經睡迷糊的雲真,如拖死狗一樣拖去了後廚。


    “你們找誰?”


    王陸臉上沒有什麽表情,語氣清冷的問道。


    “嗬嗬嗬,雜家聽聞,閣下精通佛法,正好如今陛下廣招英才,隻要是有真本事的和尚,都能獲得賞賜。”


    楊淩很和氣,這在熟悉他的人當中,顯得十分怪異。


    整個長安,乃至唐國,但凡有些地位的,誰不知道玄夜司代表了什麽,身為其中副都督的楊淩,幾乎和閻王在世沒區別。


    “你怎麽知道我精通佛法?我又不是和尚。”


    吃過朝廷一次虧的王陸,這次變得謹慎了許多,如果按照他剛穿越那會兒的脾氣,估計早就讓這些人滾蛋了。


    楊淩用眼神點了點李拓,後者立刻會意,連忙上前道:“在下乃是李家家主,犬子李承先一路承蒙大師照顧,心中愧疚之下,便將事情與我說了,因此我便將你介紹給了楊公公。”


    王陸嗤笑:“這就是你們報答的方式?”


    “大師您好像誤會了什麽,楊公公此行絕對是好意,能被陛下選中,做宮中佛法講師,是天下僧人夢寐以求的事情。”


    李拓舔了舔有些發幹的嘴唇,繼續道:“可惜天下沽名釣譽者如過江之鯽,真正有境界的高人,不是隱在名山大川,就是在遊曆天下,很難尋找。大師您是有真本事的,隻要能在陛下麵前證明自己,好處之大,數不勝數。”


    王陸聞言笑了,笑得李拓心緒,楊淩皺眉。


    就在兩人不耐煩之時,他停下了笑聲,轉而問道:“且不說你們提的那些好處,我有個問題想要問一問。”


    “大師請說。”


    李拓連忙道。


    “你們認為的和尚,究竟是什麽樣的?追名逐利,貪圖享樂,愛好美酒佳人嗎?”


    王陸彈了彈指甲:“如果堪不破這些,修行何來?紅塵五色迷人眼,出家人本就要放下,我如果答應了你們,那麽我所修持的東西,又算什麽?”


    頓了頓,他繼續道:“而且,我早就還俗了啊,不當和尚已經幾多年了。”


    李拓聽完這番話,差點急死,他可是賭上了許多東西,才做出這個決定的啊,不然高力士豈是那麽好見的?


    而且,如果落下一個辦事不利的印象在那些人眼中,以後再想要出頭,那就難上加難了。


    楊淩揮手止住了李拓想要說話的打算,臉上忽然露出了笑容來。


    是發自內心的那種。


    “哈哈哈,大師果然有真本事,光是這份心境,就已經十分難得了。隻是不知道,你有沒有降魔護身之法,如果沒有,恐怕今天你還真得和我走一趟。”


    他眼神變得有些危險,好似下一刻,就會直接出手。


    強烈的危機感在王陸心中升起,同時也明悟過來,眼前這死太監肯定是個高手,境界絕對不低於七境。


    “你想看我出手?如你所願!”


    他剛一說完,便直接催動天龍禪唱中的佛威。


    霎那間,一股慈悲神聖,卻又帶著凜然不可侵犯的氣勢,從王陸身上散發出來。


    這些人眼中,原本還和他們差不多的一個普通人,正在放著大光明。


    與此同時,一股莫名的感覺,在場中所有人心頭升起,作惡越多的心中就越是愧疚,越是想要懺悔,李拓已經跪下了,痛哭流涕的說些什麽。


    而包括楊淩在內,跟在他身後的玄夜司中人也受到了影響,不過他們都是心性堅韌之輩,因此強行忍耐了下來。


    不過,這個忍耐是有限度的。


    楊淩察覺到自己屬下即將出醜,連忙喝道:“夠了!”


    王陸露出一絲笑容,依言收斂了佛威。


    “公公覺得我這手段如何?”


    “大師果然沒有讓雜家失望,我會將事情稟報上去的。”


    楊淩沒有絲毫生氣的意思,轉頭看了看剛從茫然中迴過神來的李拓,他輕笑著拍了拍這家夥的肩膀:“此事有你一功,李家是嗎,雜家記住了。”


    李拓還沒緩過神來,但嘴裏下意識的就說到:“哪裏哪裏,算是公公您的功勞。”


    “哈哈哈,我們走!”


    楊淩很滿意今天看到的東西,相比起現在宮中的妖僧,王陸無疑要出彩許多,除了沒有那副俊朗妖異的外貌,其他任何地方都要強了不知道多少。


    李拓又衝王陸抱了抱拳,便跟著一起離開了。


    恰在此時,冬陽也走了進來。


    雙方擦身而過,心頭同時一驚。


    楊淩手中是唐國最強的情報機構,一眼就看出,此女乃是江湖百花榜上排名第四的絕色。


    同時他也知道,對方是長公主的人。


    不行,到嘴的鴨子不能就這麽飛了。


    楊淩停下腳步,轉身問道:“姑娘請留步。”


    冬陽無奈轉頭,她想不通為什麽這個死太監在這裏,難不成是雲真的消息泄露了?


    “楊大人,有事嗎?”


    “這客棧裏有一位高人,是陛下要見的,我不希望他受到打擾。”


    “楊大人放心,冬陽並不是去找他的,而是另外一個人。”


    “如此最好。”


    楊淩笑著點了點頭,轉身繼續離開。


    有些話不說,人家做了之後,你隻能吃啞巴虧,可一旦點出來,就是另外一迴事了。


    冬陽也不想節外生枝,自己本就不是來找王陸的。


    進了客棧,她便見掌櫃正在拿水潑雲真,又甩了幾個大耳刮子,才將其弄醒。


    “怎麽了?”


    這小子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然後揉著臉道:“我的臉怎麽好痛?”


    關紀一本正經的說道:“你剛剛睡覺的時候磕著了,酒醒了嗎?醒了就去幹活!”


    “哦!”


    雲真爬起身,抬眼就看見了冬陽,臉色立刻沉了下去,麵無表情的說道:“客觀是來吃東西嗎?”


    “你沒事就好。”


    冬陽搖了搖頭,轉身離開了這裏。


    其實她有很多話要說,但顯然此時不是個好機會。


    雲真有些煩躁的撓了撓臉,想要將那該死的痛感驅逐,但沒什麽效果。


    王陸在一旁看著,搖了搖頭後,準備去樓上修煉。


    “王兄弟等等!”


    關紀連忙叫道:“東西都準備好了,放著也是浪費,咱們喝兩杯吧。”


    王陸也沒拒絕,將之前放好的魚湯重新擺上桌子,關紀此時也從後麵端了幾個菜來,又拿了一壺酒。


    看著桌子上香氣撲鼻的飯菜,他笑道:“關老板,你這生意肯定不賺錢。”


    “不賺就不賺唄,反正我又不指著這個。”


    關紀擺好碗筷,又倒了兩碗酒,這才笑嗬嗬道:“我在東市有十多間鋪子,每個月的租金都夠吃喝很久了。”


    王陸聞言豎起了大拇指,看不出來,這家夥還是個土豪啊。


    關紀有些不好意思,端起酒道:“來,幹!”


    “幹!”


    兩人將酒水一飲而盡,雲真也想過來,結果被關紀一腳給踹開了,“滾去好好幹活!”


    “哼,不吃就不吃嘛,打人幹什麽!”


    嘴裏一邊碎碎念,他拿著抹布開始擦拭桌子。


    “王兄弟,沒想到你還是個還俗的出家人。”


    關紀說這話時,臉上露出一絲猶豫,又帶著幾分期盼。


    王陸一看他這神情,就知道有事,便問道:“怎麽了?”


    “嘿嘿,其實…其實這個啊,我有一間鋪子出了點事,租下那裏的人,不是出意外,就是敗盡家財,現在已經沒人敢租那裏了,我找了許多人高人看,可惜都沒有辦法。”


    關紀看了看雲真,壓低聲音道:“如果您能處理,事後我必有重謝。不過這些事兒,您可千萬別和雲真那小子說,他到現在還以為我拿出全部身家都砸進這客棧裏了。”


    王陸點點頭,“好,我幫你看看。”


    “啊?多謝多謝!”


    關紀還以為會費些口舌,沒想到這麽順利就說服了,花了些時間才轉過彎來,高興的連連感謝。


    王陸搖了搖頭,沒有解釋什麽。


    恰在此時,提著一對豬腰子的蕭成,帶著周源走了進來。


    “恩人,昨晚謝謝了啊!小小心意,還望笑納!”


    他將腰子小心的掛好,然後湊到了桌前,自來熟的坐了下去。


    “你們猜我剛才看見誰了?”


    蕭成搓了搓手,故作神秘道:“說不來怕嚇著你們,那可是楊淩啊,活閻王楊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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