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籠罩著高山……洞口角門甲的夜明珠向地麵散播著微黃的光線,昏暗的光線映照著白色的雪花在紅色宮牆前緩緩飄舞,畫麵非常漂亮


    這裏是宮殿到洞口最偏僻的一段,夜空裏降下的草花,落到巫靈樹上便悄無聲息無蹤,幽靜的環境裏,踏花而立的二人腳踩花草的聲音便愈發清晰起來。


    連衣讓楊昭放開手,楊昭卻輕輕拂開眼前飄拂的發絲,看著身後宮牆前飄舞的花絮,輕聲說道:“這裏真是個一個奇怪的世界,我在修真界還沒見到過這種景象。”


    “哼!這算什麽。”連衣的臉色有些暈紅,看著眼前的景色說道:“我們巫靈族的聖地,一年四季都是這個樣子,也沒有這個世界的那種令人討厭的感覺!”


    楊昭想著那個四季如春的遙遠聖地,向往說道:“有機會真想去看看。”


    “你剛才說你騙我,其實那兩個少女的身份我已經很清楚了,這並不算什麽欺騙,所以我才會說這沒什麽,你知道是為什麽嗎?”


    楊昭搖了搖頭。


    連衣看著眼前這株巫靈樹,又看了看天上的星穹,平靜的說道:“因為不管是在巫靈族,還是在星辰殿,即使我的身份非常高貴,但我還是感覺到非常的孤單,每個人都在我成長的過程中開始疏遠我,甚至有人討厭我,我非常不喜歡那樣的感覺。”


    楊昭很清楚她說的是事實,卻不明白她為什麽會忽然提到這個。


    “其實……如果沒有遇見你,我……我……我可能便會嫁給其他人。”夜色籠罩的高台上,連衣的聲音很輕。如果不仔細聽,很容易被巫靈樹上的青葉搖動聲蓋過去。


    “啊?”楊昭的聲音顯得很吃驚,完全沒有想到,然後迅速變成水一般淡。


    “是嗎?原來是這樣啊。”


    可能是他的聲音裏流露出來的情緒太明顯,誰都能聽出他的失落與傷感。所以連衣的第二句話緊接著響起,語速有些快,有些急促,但聲音裏的意思很肯定,沒有任何動搖。


    “可是我也不想嫁給他,而且。我肯定不會嫁給他。”


    同樣是解釋,是補充,是宣告,那……會不會是承諾呢?


    夜色裏的高台再次安靜下來,過了片刻後。楊昭再次嘿嘿笑了起來。


    連衣有些羞惱,再次接著上次的問話問道:“傻笑什麽?”


    楊昭說道:“沒什麽。”


    很快,楊昭便清醒過來,心想對方的情況也是有些奇怪,或者自己想多了,他有些好奇,同時也有些不安問道:“這是有人逼迫你嗎?”


    連衣輕聲說道:“我身為巫靈族的聖女,為族人奉獻本來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隻是我很不甘心。”


    聽了此話,楊昭的神情微微一怔,他也沒有想到。連衣的背後竟然還隱藏著這樣的事情,他心想巫靈族經曆了那麽多次磨難,現在存世的族人數量很是稀少,繁衍後代乃是頭等大事,隻允許同族通婚,不免嚴苛。隻是對向往愛情的少女來說確實有些殘忍,所以他也很不甘心。


    “但幸好我來到了黑衣殿。”連衣不等楊昭說話。又繼續說道:“那些族人都很清楚,如果他們做的太過分。如果他們真的逼迫我的話,天外世界中還有那座黑衣殿裏的黑衣大人,都不會袖手旁觀的。所以世間別的道統都認為天外心魔乃是野心勃勃的霸主,是戰亂的根源,隻有我不這樣想,對於我來說,隻有黑衣大人的存在,這個兇險紛亂現實的世界才是太平的。”


    連衣看著楊昭又微笑說道:“修行者的世界和個人本身從來無法割裂,隻有自身強大才能自己過的美好,而我們現在要做的事情就是通過強大自身,而讓自己能夠活下來。”


    聽到這時,楊昭終於明白過來,通過剛才的對話,連衣大概猜到了自己心境裏的那些猶豫搖晃,所以此時借著宮牆花草世事來開解自己幾句


    他搖頭說道:“謝謝你的開解,其實我已經差不多快想明白了,想要活下來,不是一味避戰便可以的,我隻是不明白,命運為何這樣的奇妙。”


    “看見一堵高高的星空,人們總想繞過去看看那裏有什麽故事,看到一座山峰,人們總想爬上去看看山上到底有什麽風光。”


    連衣指著星空那邊夜色中的草原,說道:“天外心魔也有自己的慧根,他們也會好奇也會向往,而且因為他們的驕傲,所以這種情緒會顯得愈發強烈。”


    楊昭聽著這段話,聯想起當初聽雲飄搖論及那些世間真正強者時的心境,想起那夜領悟紫虛意成功之後看著雲海那頭的幾座山峰所生出的豪邁態度


    “對於修行者而言,世間漫漫修行路的盡頭便是長生不死,對長生不死他們敬畏卻充滿了接近甚至超越對方的渴望,所以他們能夠引發世人的欲望,這也便是天外心魔的由來。”


    說話間,楊昭順著連衣的手看著那邊獸群背後的天外心魔,他們看著草原上的漂浮著的薄薄化虛,看著那些入水即隱的草末,很長時間都保持著沉默,皆是不發一聲,不願意提及各自心中的所想。


    他們在草原上同生共死多日,早生默契,這種默契隨著肩頭與肩頭的輕輕碰觸,少女發絲偶爾飄過某人鼻端而漸漸深入身體的每一處乃至於心靈,生與死的靈魂碰撞,則讓他們能夠輕而易舉察覺對方每一道眼光每一個手勢的意圖,那道喜樂而寧靜的情緒漸漸生出。


    過了一會兒,風漸漸停了。


    楊昭向後退去,連衣卻向前走了幾步,然後迴頭望向他,隨著這個動作,如瀑的黑色秀發自肩頭滑落,白色的裙在宮牆前顯得格外美麗,就像先前那些飄落的花絮。


    楊昭看著她漂亮的臉,緊抿若紅線的唇,發現她的眼神沒有絲毫飄移離散,竟是前所未有的平靜專注,不由莫名地緊張起來。


    連衣靜靜看著他,說道:“其實在我的心中一直念叨著——我喜歡你。”


    楊昭微怔,有些艱難地擠出一句話:“是嗎?”


    連衣微微抬頭,微圓的小臉顯得格外倔強和驕傲:“我也要你喜歡我。”


    楊昭的視線穿過少女的肩頭,望向夜色中的草原,然後發現沒有什麽好看的,然後他望向高山下的那些石柱緩慢,發現夜色中的石柱像墨一般,也確實沒有什麽好看的,所以他隻好重新望著她的臉,認真說道:“這是很公平的事情。”


    連衣緩緩低頭,看著裙擺前的鞋尖,聲音細微說道:“那你喜歡我嗎?”


    這次楊昭真的望向了少女身後的草原,因為那一大片的妖獸已經高出了他平行的視線,占據了夜色裏的絕大部分區域,但對他來說感覺也很正常,就當看風景嘍。


    人生如題各種癡,而且這大概是他這輩子所遇到的最難迴答的一道問題,所以他需要認真地思考,並且在腦海裏反複放映某些畫麵,以來確定這個問題的答案。


    在那片細藍如腰的森林湖畔,在清晨的枝頭上看見那個隨風輕輕擺動的少女,還有她腰間的那抹碧藍,然後一路同行看見她散漫而冷漠的目光,看著她漂亮的眉眼,像包子般可愛的小圓臉,看著她從空中墜落,看著她救了自己,然後再一起同行,然後自己說她有病,直至進入草原無法歸去,在目草原間蹦珊前行,他背著她她指引著他,然後在她說她喜歡他。


    這些畫麵在楊昭的腦海裏、在他眼前的暗綠色草原上快速掠過,那些他曾經觸碰過的感覺那些他曾經偶爾想過的事情,再次出現,他無法確認更多的事情,但至少有一件事情他是完全可以確認的而且居然讓一個女孩子先說出那句話,他覺得自己再把時間拖長哪怕一刹那都是不正確的。


    他看著身前的連衣,看著她微微顫動的疏長睫毛,肯定說道:“是喜歡的。”


    夜色籠罩的高台上一片安靜,連衣身體微僵,沒有抬起頭來看他,而是直接走到巫靈樹下,她低頭靜靜看著像墨水般的巫靈樹幹,看著樹幹上的浮草,淡然的臉上漸漸生出微羞的笑意。


    恰是這抹羞意,便彌補了楊昭對連衣的生出的羞愧之情,恰是這抹羞意,便彌補了楊昭對連衣很大一部分的羞愧之情,當兩人就這樣靜靜的看著對方時,他時常會想起他和連衣在草原上的生生死死,又想起自己和她的初次見麵,才明白原來所有的一切都是喜悅情緒的根源。


    但這種感覺真的很好,哪怕沒有什麽親密的肢體接觸,也沒有什麽甜言蜜語、海誓山盟,所以楊昭很願意陪著她看著眼前的一切,隻是他偶爾會覺得心裏某處變得有些空蕩蕩的。


    但當楊昭正要開口時,連衣卻她抬起頭來,看著楊昭他臉頰上那個不顯眼的小窩,睫毛微眨,忽然抬起手用指尖輕輕戳了下,微笑說道:“但隻有喜歡是不夠的。”


    這句話一出口,便讓楊昭的心神立刻在不知不覺中,便開始癡了起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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