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鷲比蛟蛇更加可怕,更強大,快如閃電,攻擊詭譎無比。


    想要在數百隻妖鷲的圍攻中活下來,最好的方法不是躲避,而是盡可能快地殺死它們,那麽連衣的手段就要要比閃電的生成更快、更突然,要比暴風雨更加狂暴。


    看著滿天鷲影,她淡漠不語,潔白的羽翼在身後緩緩擺動。


    除了蛟蛇與妖鷲,這片日不落草原裏,肯定還有更加強大的妖獸,但她沒辦法把自己最強的手段留到那時候了。


    沒有任何猶豫,她的眼眸最深處出現了一抹明亮的火焰,就連那些幽綠的毒芒都暫時被鎮壓了下去。


    嗤嗤嗤嗤!無數道白色的羽毛,離開羽翼的本體,化作無數道利箭,向著天空裏飛去!


    風鈴萬羽!


    數百隻妖鷲感受到了這些帶著白色羽毛裏的神聖氣息,紛紛驚恐鳴嘯著散開,天空重新恢複湛藍。


    但那些妖鷲再也無法看到這片天空,因為那些羽翼來得太快,比閃電更快。


    湛藍的天空裏亮起無數帶著聖潔意味的光點。


    那些白色的羽毛像利箭一般刺進那些妖鷲的身體,像鋒刀一般破開那些妖鷲的羽毛。


    一時間,天空裏到處都是喙斷翼折畫麵,無數血花,就像煙花一般綻放開來。


    連衣卻已經沒有理會,再也沒有向天空裏看上一眼。


    不知何時,青草上的那些晶石開始散發純淨而溫暖的光線,那些光線不停地灌進她的身體。


    她望向四周的草原,平靜地再次擲出黑芒刺。


    ……


    ……


    草原裏的星辰不會落下。所以沒有夜晚之時,但有暮時,那時的星辰會變成一個光團,天地間的光線會昏暗很多。


    暮時,這片草海全部被染紅了。無論那道遠方的琴聲如何淒厲強硬,妖獸終於退走,來時如潮,去時也如潮水,瞬間便消失無蹤。


    至少有數千隻妖獸死在四周的草海裏,大多數屍體都被別族的妖獸甚至是自己的同伴拖走以為食物。但因為數量太多,草海裏還殘留著很多妖獸的殘軀,那些汙濁的血漸漸下沉混進泥中,水波拍打青草堆邊緣留下的血沫卻無法消失。


    昏沉的光線從草原遠方的地平線上斜斜投射過來,讓畫麵顯得更加血腥。


    連衣的臉色很蒼白。不知道是覺得先前發生的事情太過惡心,還是因為傷勢的原因。


    在她身旁的那些晶石,此時已經全部變成了灰白色的粉末,再也感受不到一絲能量的氣息。


    她慢慢放下手中的黑芒刺,伸出手指拈了些晶石的粉末,輕輕搓揉著,以此來消解指間的酸痛,治療身體上被妖獸割出的傷口。


    如果沒有這些靈石。她肯定沒有辦法擊退這一次獸潮。


    事實上,除了在星辰殿和巫靈族這兩個地方,她從來沒過這麽多數量的靈石。


    這些靈石的數量著實有些誇張。


    她望向依然沉睡中的楊昭。默然想著,此人果然不愧是能夠有信心走出這片草原的人,他到底有著什麽樣的秘密?他就像一方勢力一般,區區一個金丹期修士竟然會有如此多的靈石,而且還會布置聚靈陣這樣的陣法,他真的能夠治好我的血脈嗎?


    潔白的羽毛已經收迴體內。短時間內,甚至是在推演能夠看到的將來很長一段時間裏。都無法再次展開,她這時候已經疲憊到了極點。真元已然耗盡,血脈已然枯竭,真正到了所謂油盡燈枯的境地,如果再有敵人出現,必死無疑。


    她甚至沒有辦法向青草堆中間的位置移動,沒有來得及收起手中的黑芒刺,抱著雙膝,坐在水邊,任由那些泛著惡心味道的血沫打濕自己的裙擺。


    仿佛冥冥之中有某種聯係,就在她最孤立無助,最需要幫助,最需要休息的時候,楊昭醒了過來。


    她沒有轉身,便知道他睜開了眼睛,說道:“你醒了?”


    雖然是在這個世界的奇異草原裏,不是在太虛門,也不是在蓬萊島,楊昭依然習慣性、或者說執拗了用了五息時間靜心,然後才望了過去。


    隻是在草叢裏看了她一眼,他便生出強烈的悔意與歉意,發現自己不應該浪費那五息的時間。


    連衣抱著雙膝,坐在青草堆的邊緣,任由血沫拍打,身影看著格外孤單可憐。


    “是的,我醒了。”楊昭起身向她走了過去,他想盡可能走的快些,但因為玄霜寒意的影響,身體仿佛凍僵了一般。


    連衣依然沒有迴頭,因為已經累的連迴頭的力氣都沒有,輕聲說道:“那就交班吧。”


    說完這句話,她微微側身,抱著膝蓋,把臉擱在膝頭,就這樣一動不動地睡著了。


    楊昭走到她的身旁,看著她緊閉的眼睛、雪白的臉色,沉默了會兒。


    他輕輕解下她手中的黑芒刺,右手伸進她的腿彎,左手扶住她的肩頭,把她橫抱起來,離開泛著血沫的青草堆邊緣。


    在這個過程裏,她沒有醒來,睫毛不眨,被放下時,依然保持著抱膝而睡的姿式。


    白首如新,傾蓋如故,沒有說過多少話、連對方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人,可以把自己的身家性命托附。


    隻看對方是什麽樣的人,看對方能夠給你幾分信任,你又願意拿幾分信任迴贈。


    直到現在,他和她都不知道對方的姓名,但他醒來的時候,她便可以放心地睡去,她一旦醒來,他便可以鼾聲如雷,最開始的時候,她先救了他,然後他也在努力地保護她,就在這個過程裏,信任自然被建立,而且正在越來越堅固。


    楊昭很珍惜這種被信任的感覺。


    他把虛無劍從鞘中抽出。緊緊握在手裏,坐在她的身前,望向眼前越來越昏暗的草原。


    這時候,他才看到已經被血染成墨般的草海,看到那些妖獸的殘軀。大概明白自己沉睡的時候發生了什麽事情。


    他沉默了很長時間。


    這名巫靈族的少女,果然神妙難言,但……先前他替她解下黑芒刺的時候,摸到那把利刃上還是熱的。


    在這場他沒有看到的戰鬥裏,她究竟殺了多少妖獸?她是怎麽撐下來的?


    夜晚終於真正的到來,懸在草原邊緣的星辰變得更加黯淡。雖然沒有沉下去,但灑落在草原裏的光線要少了很多。


    他坐在她的身前,靜靜地看著夜色裏的草原,等待著隨時可能發生的戰鬥。


    時間緩慢地流逝,懸在草原邊緣的光團緩慢地繞著圈行走。不知為何忽然間看不見了,原來是被烏雲遮住。


    可能是因為白天被殺的太慘,妖獸沒有再次發起攻擊,天空裏卻下起了一場雨。


    這片草原的氣候相對溫暖,但從天空裏落下的雨水還是有些寒冷,以他和徐有容現在的身體狀況,如果被淋濕,說不得真的要得一場大病。


    他想也未想。便撐開了那方五色旗,舉在了倆人上方。


    但這個姿式有些不舒服,五色旗再大。也沒有辦法遮住所有的雨。


    看著漸被雨水打濕的她的裙擺,他依然是想也未想,便站了起來。


    寒雨落在草海裏,擊打出無數水圈,落在青草堆上,泛起無數寒意。


    他看著頭頂的五色旗。站在她的身後,右手拿著虛無劍。看著重重夜雨裏的世界。


    一夜時間過去,他始終保持著這個姿式。


    妖獸始終沒有出現。清晨終於到來,烏雲散去,湛藍的天空重現眼底,草原邊緣那抹光暈逐漸清晰,邊緣銳化,朝陽成形,紅暖的光線,漸漸地烘幹了被寒雨打濕的青草堆,以及楊昭衣服裏的濕意。


    連衣醒了,望向他蒼白的臉,有些不解想著,昨夜沒有戰鬥,為何他的傷勢卻仿佛變得更重了些?


    楊昭沒有解釋昨夜自己做了什麽,以及那些寒雨打濕了他的後背。


    從前夜開始,他們便在不停地逃亡或戰鬥,一人昏迷一人醒,這竟是清醒狀態下的第一次交談,崖洞裏的那段對話,終究太短,而那逃命路上的話語也太**。


    雖然現在他們之間已經極為信任,甚至隱隱有某種默契產生,但清醒的時候,才會發現彼此依然還是陌生人,那麽難免會有些疏離感。


    楊昭迴憶起遇到小白時的場景——那次是他這輩子第一次與喜歡的人打交道,第一次嚐試寒喧,雖然事後想來顯得有些笨拙,但至少懂得了一些基本道理,比如總是需要開口來打破沉默。


    在這片兇險的草原裏,寒喧是不可接受的浪費時間,他直接問道:“你對這片草原有什麽了解?”


    巫靈族與大自然最為親近,傳聞中可以與草木交流,並且少女還是天外心魔中的大人物,所以他想聽聽她有什麽想法。


    連衣搖了搖頭,說道:“沒有人了解這片草原。”


    楊昭怔了怔神說道:“如果不介意的話,讓我決定方向,可以嗎?”


    連衣有些不解,看著他問道:“你知道去哪裏?”


    楊昭沒有作過多的解釋,說道:“我有一個大概的方向。”


    連衣正準備說些什麽的時候,忽然間感知到數百丈外的一道氣息。


    那是那些天外心魔的氣息。


    這個草原裏的空間與時間都有些詭異,看著隻有數百丈的距離,實際上可能還很遙遠。


    但終究是感知到了。


    她不再多說什麽,表示同意楊昭的決定,可是卻沒有起身。


    楊昭明白,她這時候過於虛弱,而且傷勢太重,很難在短時間內行動自如,所以他不明白,明明是這種情況,她昨天怎麽能夠殺死那麽多妖獸。


    他轉過身去,說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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