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山的野草間,忽然出現一道陷痕,向著山下不停蔓延,仿佛有塊大石頭在向下滾落。


    從山上滾下來的不是石頭,是千葉等人。


    草葉鋒利,山石堅硬,沒有在小白與璿玉若的臉上留下任何傷痕。


    蘇念頹然無力地伏在他的肩上,黑發散亂,小臉蒼白。


    千葉背起左浪,真宇背起知昌,玄蛟和南冥走在前方,而蘇念與小白還有璿玉若守在身後,他們向著星光的方向狂奔,左浪與知昌身上的鮮血不停淌落。


    此時,他們已經穿過了那片茫茫四野的森林,來到了山崖這邊的世界。


    他們不知道那些心魔此時有沒有在身後追來,更不知道對方能夠隨時掌握自己的行蹤,但本能裏對危險的敏銳嗅覺,讓他們異常警惕,他們仿佛能夠聽到身後傳來的腳步聲,甚至能夠聽到那些心魔怪異的咆哮聲。


    他們必須更快些。


    然而下一刻,他們忽然停下了腳步。


    左浪與知昌艱難地睜開眼睛,看著麵前那條筆直的道路,虛弱地對著眾人問道:“怎麽了?”


    千葉和玄蛟麵無表情看著眼前的路,問道:“接下來怎麽走?”


    蘇念聲音微弱說道:“我怎麽知道。”


    “該怎麽走就怎麽走,隻要能逃出來,昭哥哥就能安心的離開。”


    小白的聲音很平靜,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那璀璨的星光映照著她的眼睛,星光也同樣映照著山道。


    隻是更加幽靜,也更加漫長。


    因為失血過多。左浪有些迷糊,聽到小白的話,過了會兒才反應過來,瞬間清醒了很多,臉色更加蒼白。艱難轉頭望向知昌的側臉,看著他依然麵無表情的臉上,那雙明顯已經失去神采的眼睛,身體頓時僵硬無比。


    “知昌……你怎麽了?”左浪聲音顫抖說道,卻也是更加柔弱起來。


    而知昌也是微微一怔,雙手摸著自己的傷口。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卻是想要從真宇的背上下來。


    真宇沒有讓他下來的意思,兩隻手像鐵條一般抓著他的腿彎,讓他無法離開。


    感受著腿上傳來的溫度與力量,知昌又羞又急。用盡力氣想要離開,但任由他如何掙紮,真宇都毫無反應,就這般站著,像座雕像一樣。


    知昌的力氣越來越小,掙紮的幅度也越來越小,終於放棄了,無力地重新伏到了真宇的肩上。


    而左浪這時候再望向真宇。平日裏那位無比狡猾、令他無比厭憎,隻想遠離的奸詐之人,忽然間。多了一些說不清楚的味道。


    是的,真的很像一座雕像,像一個站在山崖上,望著遠方的雕像,或者是青年。


    不知不覺間,左浪的心底變得柔軟了很多。眼底也柔軟了下來,看著眾人的慘象。蒼白的臉上流露出敬佩的神情,然而不知為何。他又覺得特別難過嗎,尤其是看著真宇的眼睛時,於是他哭了起來,哭的很是傷心。


    蘇念的神情依舊漠然,似乎根本沒有受到這種慘象的影響,說道:“如果哭能解決問題,我絕對是世界上最擅長哭的那個人。”


    在修真界中,在他十歲那年便獨自一人走出蓬萊島遊曆之後,有無數需要解決的、與生死相關的問題。


    左浪覺得很丟臉,抬起手臂用袖子去擦臉上的淚水,卻怎麽也擦不於淨,因為淚水不停地在流。


    千葉的聲音變得有些遲疑:“或者……”


    然後他沉默了會兒,又說道:“不要哭了,沒事兒。”


    很明顯,他不擅長安慰人,更不擅長哄人,所以語氣顯得有些生硬,但因此更顯真摯。


    千葉與真宇和南冥,還有小白與璿玉若,聽了這句話,他們皆是微微一笑,但笑的卻是那樣的勉強。


    知昌亦是抽了抽鼻子,有些委屈地嗯了聲,也不知道這份委屈是對誰的,然後低聲說道:“那……咱們走吧。”


    千葉看著眼前快要黑暗的星光,定了定神後說道:“還是往楊昭師弟指的方向去吧。”


    玄蛟與南冥毫不猶豫,走在眾人的身前,便向前領路,竟對他的話沒有任何懷疑。


    這讓千葉有些感動,也有些不解。


    山風吹拂著左浪與知昌的臉,他們已經幹脆閉上了眼睛。


    然後,山風才落到千葉與真宇的臉上。


    那風,仿佛帶著某種溫度。


    千葉覺得有些溫暖,有些安心。


    周圍的山野裏,不停地響著腳步聲和眾人虛弱的指路聲,還有蘇念與南冥依然沉穩冷漠的應答聲。


    按照千葉的想法,他們必須盡快地找到這座世界裏的出口,然而奔跑了數十裏地,竟是什麽都沒有遇到,就連那些心魔也沒有遇到。


    眾人在某片山崖處停了下來,距離最近的山林,還有數十裏的路程。


    在他們側後方的那道山坡上,已經能夠看到數道被黑霧籠罩的極長的身影。


    那些心魔魔已經追了上來,看似緩慢,實際上已經快的有些駭人。


    千葉有些喘氣地咳了兩聲,臉上變得幾分蒼白,喃喃道:“難道楊師弟……”


    對他們來說,楊昭便是他們的守護者,若是這些心魔追上來的話,楊昭……想到這裏眾人心神一痛。


    但現在並不是想這些事情的時候,遠方山坡上那些心魔的影子,就像死亡的陰影,他們必須要想辦法擺脫。


    “他們停下來了。”小白有些吃驚。


    蘇念點頭說道:“他們在看我們會往哪邊走。”


    這個世界便是那些心魔生存的地方,他們對這裏的情況了如指掌,那些心魔隻需要計算好他們逃跑的方向,往斜裏一插,穿過一片山林,便能攔截住他們。


    南冥沉默片刻,計算了一下雙方的距離與位置關係,看有沒有辦法擺脫這些心魔。


    他隱約記得在林中似乎聽到,那些心魔能夠隨時掌握他們的位置。


    就算對方不能掌握自己的位置,現在看來,那些心魔,明明是在追殺,竟是用上了兵法與布陣——追殺與逃亡已經持續了數刻時間,他們竟是根本沒有辦法靠近擺脫這些心魔,反而離這些心魔的距離越來越近。


    南冥和玄蛟感受著落在臉上的最後的餘暉,沉默片刻後,轉身往山外方向走去。


    他們既然無法擺脫,那就光明正大的走出來,看看那些心魔到底要怎樣。


    遠處的那片山坡,被黑霧籠罩,像是黑洞一般。


    那些心魔站在黑洞之內,也在看著他們。


    彼此遙遙相望。


    “我們要開始禦劍而行了。”


    蘇念忽然說道,平靜而堅定。


    在這個被追擊的時刻,卻要在這個充滿危機的世界禦劍而行?


    左浪很吃驚,抓著千葉肩頭的手,下意識裏攥緊了些。


    千葉說道:“蘇念道兄,你隨時報告他們的位置,同時替我們守衛後方,玄蛟道兄你和南冥道兄就給我們開道吧!”


    南冥與玄蛟點了點頭,蘇念這時候也是非常堅定,看了一眼身後堅定的說道:“好!”


    千葉與真宇輕輕嗯了聲。


    千葉又沉默了會兒,說道:“抱緊點。”


    左浪與真宇也是輕輕嗯了聲,然後雙手向前緊緊地摟住千葉與真宇的頸,頭靠著他們的肩。


    做好了所有準備,眾人深深吸了一口氣,體內的真元狂暴地運轉起來,將那些試圖從經脈向更多地方散去的心魔毒素盡數壓製,然後各自禦行著法寶向著天外飛去。


    玄蛟一路在前,隨著它的動作,它的五爪,以一種人類難以想象的方式,奇異地彎折起來。


    它尾巴的前端破裂開來,鋒利的爪鋒從深色的爪毛裏探出,刺進虛無的天空內,發出鋥的聲音。


    同時,它的臉頰邊緣和頸上,生出無數堅硬粗糙的毛。


    他的眼瞳因為真龍之血而變得血紅一片,又與那心魔之毒混在了一起,變成了一種很奇怪的顏色。


    看著就像是新結的檸檬果,酸的很有力量,可以刺激出來無數精神。


    “要不你們坐在我的身上吧?”它問道。


    眾人沒有迴答,左浪與知昌把手摟在千葉和真宇的身上,摟的更緊了些,靠的也更緊了些。


    蘇念似乎有些意外,安靜片刻後,唇角微微揚起,應該是笑了。


    如果楊昭看到這幕畫麵,一定會非常吃驚,因為他不記得自己曾經看見蘇念笑過。


    遺憾的是,蘇念走在眾人的身後,誰也沒有看到這一幕。


    玄蛟看到沒有人迴答他的話,便也自顧自的搖了搖腦袋,五爪並攏,便向天空之上飛去。


    眾人也都不再多說什麽,皆是禦使著各自的法寶,跟在南冥與玄蛟的身後。


    輕風亂揚,速度也是很快,而那破空的聲音啪啪啪的響起,打在眾人的臉上,卻也是有些微微的疼癢。


    他們在虛空之上狂飛,隻是片刻時間,他們便飛到了遠方的那片山林上。


    數裏外那片山坡上的那些心魔,明顯沒有想到他們會選擇這種方式,這個方向突圍,停頓了會兒才開始再次追擊。


    伴著轟隆隆的聲音,山崖微微震動,數道黑霧亦是緊隨而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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