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周末,陸喬早早起床,拎了香燭紙錢,坐公交去郊區的墓地。


    墓地很遠,等陸喬在公交車上顛簸了兩個多小時趕到墓地,天色已經有些陰沉了。


    在墓園門口買了菊花和水果,陸喬來到爺爺奶奶的墳前。


    兩位老人合葬在一起,大理石的墓碑上,是他們的黑白合影。


    凝視著照片上爺爺奶奶慈愛的麵容,陸喬想起昨晚的夢境,心中抑鬱到了極點。


    “爺爺,奶奶,囡囡來看你們了。”陸喬跪坐在地上,心中有千言萬語,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鄭思遠說的輕巧,讓她幫他跟爺爺奶奶求個情。


    可求情有什麽用?“另一個世界”的事,沒有人說得清楚。如果爺爺奶奶真是因為遺願沒有滿足,不肯入土為安,她求情又有什麽用?


    亡魂的執念,不是燒幾柱香就能滿足的……


    “對不起……”陸喬唯有道歉:“是我不好,我應該早點從,從爸爸手裏要迴畫和首飾的。”


    在爺爺奶奶麵前,她不敢直唿“鄭思遠”,雖然別扭,還是咬牙喊出了“爸爸”這兩個字。


    一陣風過,點燃的香燭閃爍了一下,仿佛有人在幽幽歎氣。


    陸喬心中一驚,抬眸朝四周看去。


    墓地寂寥冷落,除了遠處的墳前隱約跪著的人影,偌大的墓地,再沒有別人了。


    陸喬的眼淚情不自禁流了出來:“爺爺,奶奶,是你們嗎?是你們來了,對不對?”


    陸喬低下頭,用額頭抵著墓碑上的照片,含淚啜泣。


    媽媽是一個剛強的女人,剛強,堅韌,自尊心極強。在遭受了婚姻的打擊後,她變得孤僻易怒,對陸喬的要求極為嚴格。


    陸喬戰戰兢兢地活在母親的期待裏,她就是傳說中的“別人家的孩子”,學業優秀,乖巧懂事。早早就懂得和母親分擔生活的艱辛。


    陸喬並不埋怨母親。她知道她有多不容易。


    可是,在心底最深處,她是多麽懷念年幼的時光。爺爺奶奶的疼寵和溺愛,那些甜如蜜糖的日子,她總在夜深人靜時偷偷咀嚼。


    仿佛那是衣兜裏最後一塊糖,有了它,她就是有底氣的——她陸喬也是被親人小心翼翼嗬護的寶貝。


    有小雨沙沙下了起來。


    墓碑靜默無聲,沒有人來擁抱她,安慰她。


    黑白照片上,爺爺奶奶的遺容安詳寧靜,陸喬含淚用手指撫摸他們的臉,腦海中盤旋的,卻是昨晚夢境中那兩張疲憊憔悴的臉。


    內心的絕望悲傷,讓陸喬泣不成聲。


    細密的雨絲漸漸濡濕了她的外套,陸喬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等她站起來時,雙腿已經麻木得無法行走了。


    她向爺爺奶奶道別,緩緩朝墓園門口走去。


    快到門口時,對麵的岔路上走過來一個男人。


    黑色風衣,身材修長,一張俊秀的臉在雨霧中顯得格外白皙醒目。


    是顧景陽。


    “陸喬?”顧景陽也看到了她。有些驚訝地喊她的名字。


    “顧學長。”陸喬慌亂地擦擦眼睛,害怕被他看出哭腫的雙眼。


    顧景陽看著陸喬,她的長發全濕了,一雙紅腫的大眼睛,在她強顏歡笑時顯得那麽無助。


    “你怎麽過來的?”他快走幾步,示意她加快腳步。雨越下越大了。


    “我坐公交車過來的。”陸喬低聲道。頭發淋濕了全貼在臉上,她的樣子一定很狼狽吧?她有些窘迫地整理了一下頭發。


    “我送你迴去吧。”顧景陽抬頭看看天:“雨越下越大了。這邊的公交一個小時一班。”


    陸喬咬咬嘴唇:“謝謝。”


    在顧學長麵前,她總是不知所措。說什麽做什麽,都生硬而別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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