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由於工作關係在這裏工作了一個來月的郭雲要走了。聽處裏來信說是因為這裏準備工作花了不少功夫,幹得很不錯,拿出了第一手可靠資料,所以局裏要拿這個貯灰場作為平原機械化施工前期準備工作的典型,要在這裏開現場會了。處裏就是為此事要她迴去幫助籌備會務工作的。全組人聽了這個好消息都高興得不得了,小陶一跳八丈高還高唿了一陣“嗚啦”。

    走的那天全組的人把她送上公路,文彬一直把她送到車站上了火車。上次是她送他,那是一種什麽心情呢,坎坷的旅途上颶風勁吹,這次是他送她,雖然道路上還是荊棘叢生,但郭雲的到來似乎春風化雨了。過去在一個科,也常常在一起討論、研究工作,可那時究竟還是同誌之間的交往,隨著時間的推移和現實環境的變遷,加上人事關係的冷暖,使人的愛恨分明,有人站在高處,打破人間世俗的偏見,從無邪的窗口去窺視人生美好的未來。這兩個人都有共同的理想,高尚的情懷和相同的誌趣,應該說是誌同道合了。可是兩人的心扉對誰都沒有打開,隻能從郭雲在車窗口探出的半個身子久久地朝他揮手對文彬嫣然一笑才使他內心一振,天哪,這笑容帶著多麽深刻的內容啊,就象初春一道陽光,那麽耀眼,那麽燦爛,那麽溫柔。文彬似若木雞的久久呆望,雙眼淚珠不聽話的往下滴落,好象才說明了各自的內心都在燃燒著熾熱的火焰。

    郭雲一走文彬就顯得更忙了,在這些短暫的日子裏,他領著全組完成了地形測繪,挖了一百來個土樣坑,取土樣四百多組,每到夜晚文彬總是在昏黃的煤油燈下做試驗,算成果,畫呀寫呀地忙得不亦樂乎。

    這一天又是一個星期日,勞累一天的小陶迴到駐地就躺下了,等他一覺醒來隻見一道昏黃的燈光從門縫射了進來直落到了他的床頭上。他抬手看表,時針分針已經在最上麵“12”的地方重合了。啊,已經是午夜了一定是張工又在加班了。他披上衣服下床掀開門簾走了出去,果不其然是張工正趴在桌子上畫著什麽,旁邊擺著一張整個灰場的地形圖,一張地質剖麵圖。靠圖的旁邊放了天秤、環刀、鋼絲鋸和幾個大圓肚子的玻璃比重瓶。桌子邊的火爐生得很旺,在藍悠悠的火苗上放了一個砂烙,那象篩子底的砂烙麵上擺滿了土樣。文彬正彎腰低頭用三角板畫,用比例尺量,然後把烤幹的土樣放到天秤上稱,根據試驗參數計算著各種需要的數據。經過長期勞動鍛煉的手,看起來顯得粗糙笨拙,但動作是那樣的快速敏捷、輕柔、細致,理論和實踐的結果,使他才思是那樣的流暢、敏捷。眉下那雙被紅腫包圍著的眼睛又從鏡片後麵透著穩健和沉靜的光茫。由於工作的緊張,那兩個鬢角的頭發都被汗珠濕透了,端正的鼻梁上也透射出晶亮的光。看來這腦力勞動並不比體力勞動輕鬆啊,而他呢既參加體力又從事腦力那就更不輕鬆了。同時要真正對國家做點貢獻,取得一點成績又需要付出多大的代價啊。對於張文彬這個既有事業心、創造性而又有責任感的人,他雖然沒有驚人的成績、創造,也不去追求值得誇耀的成果、價值,但在這日複一日,無聲無息的勞累中,卻顯出了純鋼似的堅韌,黃牛般的耐力和無私的奉獻。對他來說白天和黑夜也似乎沒有什麽分界線,黎明的消逝白晝就從長夜中誕生了。看到此,小陶有些感動了,這個同時代的年輕人,他從來厭惡趨炎附勢,也反對吹牛拍馬,可他對於才能、智慧和無私的奉獻精神卻十分敬佩和傾倒。他倒了一杯水放在文彬的麵前,看到對方那消瘦的臉頰激動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文彬端起杯子一揚脖一飲而盡,看來他是真的渴了,由於專心一意連水都忘了喝。他放迴杯子才發現小陶站在他的麵前,忙問道:“小陶你累了一天怎麽還沒有睡呀,要注意身體啊。”

    “我都睡完一覺了。”小陶邊扣衣扣邊說:“你呢,都十二點多了還不休息,難道你那身子就是鐵打的。”

    “我的任務還沒有完呢。”說著又畫又算起來。

    “明天再幹嘛!”

    文彬微微一笑,“不,不,明天就更沒有時間了。”說著他把圖表朝牆上掛,又把土樣和試驗記錄分門別類地擺起來。突然他沉思起來,又查看了一迴數據,然後拍了拍小陶的肩膀問道:“小陶你來的正好,我想問問你,今天最後一組土樣是什麽地方取得的?”

    小陶走過去看著記錄說:“這是地表下兩米五取的,這是在三米的地方取的。”

    “來來來!”文彬招唿小陶看了一組試驗數據說:“根據試驗數據看來下麵土質比上麵堅實,為啥容重反而比上麵還小呢?”

    小陶看了好久答不上來,他隻覺得臉上有些發熱感到一陣羞愧。這肯定是自己工作大意把記錄填錯了,按規程原始記錄是不允許改動的。他低下了頭啥也沒說,迴到自己的帳棚拿起手電,背上帆布包和取土工具就去現場了。倒黴的是今天取土的那新土坑已經凍結,在這月黑風高的冬夜裏他一手拿著手電筒,另一隻手刨著土皮艱難地工作著。這時他才意識到張工那句話“搞工程的人不能有半點湊合思想,別看鉛筆頭那麽一點,要按千分之一的比例那就是一公尺”的話重要了。突然一大塊雪團夾著土塊從坑沿上滾進了他的脖子把他嚇了一跳,等他抬頭一瞧原來是文彬站在坑沿,凍紅的臉上帶著笑,一點沒有責備的意思。

    “小陶,怎麽不打個招唿就來了。”說著伸手把他拉了上來。

    “你太累了,我怎麽忍心叫你。”小陶不好意思地說:“再說眼看就要開方案審查會了,資料不全怎麽行。”

    “看你多固執,要是狼把你吃了,叫我怎麽向你的對象交待。”文彬在小陶的背上拍了一巴掌,“你說是不是呀?”然後哈哈大笑起來,那爽朗的笑聲在寂靜的雪野飄轉迴旋。迴去時起風了,而且風刮的很猛,雪花被刮的象流雲似地滿地飛舞,飛舞的雪花使眼睛都睜不開了。文彬用手電筒照著道,又把手套給了小陶,說: “小陶,你對工作這樣認真對我來說也是一個教育。”

    “不不,這都是向你學的,比起你來我還差很大一截呢。”

    “嗨,看你說到哪去了。”文彬謙遜地說:“我有啥值的學習的。”

    “就學你對工作細心的精神。”

    “是呀,不細心怎麽成呢,土壤分析也是一門科學,容不得有半點似是而非。作為一個工程技術人員資料數據就是認識事物的銳利眼睛。不能,也不應該有半點可疑,錯了一個數據就等於眼睛裏掉進了一粒沙子,使人看不到真象,要知道,不準確的資料比沒有資料更壞事啊。”

    二

    灰場施工方案審查會開始了。郭雲第一個由工地來這裏參加會議。這個會是由局長周忠明親自帶隊來參加的,比起一般的現場會來當然要顯得慎重熱烈些。參加人員除了局總工程師和局各職能處的技術人員外,設計院、建設銀行和甲方的有關同誌也都參加了。一共四五十人,加上那四壁掛著的各種圖表資料的配搭,倒把一個小小的帳棚擠的滿滿的。

    文彬穿了一件半新舊的工作服,由於工作勞累,他的眼睛顯得很深,顴骨也突得老高,明顯地看出比剛來這裏更瘦了。他站在由兩張鋪板拚成的臨時案桌旁,象個作戰將軍出師之前在沙盤上講解戰略布署和作戰任務一般地比劃著:“比如說!”他左手拿著一個墨水瓶朝地形圖上一放:“這是灰場的大片積水。”右手又拿起一根木摺尺往瓶子上一擱,說:“這就是我們要修的大堤,按原設計要求和設計預算,這片積水要全部抽出,再用井點降水的方法把地下水位降低,然後才能取土施工,其目的是要降低土壤的含水率。”說到這兒他停住了,用手在衣兜裏拿出一個小小的日記本來翻開說:“不過根據郭雲同誌、劉師傅、小陶和全組師傅們的調查結果認為,這樣一來不但工期趕不上要求,而且施工費用大得驚人。挖一立方米土,僅降水費用就是一元多,那麽要築六十多萬方的長堤就是六十多萬元,這還沒有把修堤的其它費用加進去。”(那時的六十多萬比現在六百萬還多)

    人們聽到這兒有的在相互議論,有的在本子上畫,顯然他們是在這個龐大的降水費用上絞盡腦汁。張文彬又繼續講述:不過我這樣想,施工方案的選擇要因地製宜,各地方有各地方的具體情況,因此我們大膽地提出了采用明溝排水方案,經初步計算隻花兩萬五千元。“說到這裏會場輕微地轟動了一下,接著很快又趨於平靜,人們聚精會神地聽著,其中最著迷的要算郭雲了。她感到自豪,也感到高興,因為這裏也有她的勞動成果,同時她又佩服文彬的工作能力和才智。她深深地被這方案所吸引,心也在隨著文彬的講解而起伏,象走過了無數的山川、河流、平原,飽覽著無限的風光和秀色。實際上這個方案就是她和文彬共同提出來的。都希望得到實施,為國家節約資金,都希望為國家做出貢獻,得到人們的讚許。這個會既顯得嚴肅而又認真,同時搞工程的人都愛講個實事求是,刨根問底,而且從各個角度提出問題。

    局基建處趙工程師做了一個高低不平的手勢問道:“明溝排水是有坡度,積水麵積那麽大,水到底朝哪裏流?”

    文彬不慌不忙地拿起一隻粉筆走到小黑板跟前說:“根據測量結果,整個地形是由西向東傾斜。”他又在黑板上畫了一個由西朝東的箭頭說:“這東麵是黃花溝,南邊是護城河,所以我可將積水先引入溝,再讓它流入河中。”趙工程師聽了滿意地點點頭然後微微一笑。接著甲方朱技術員又問道:“我想這裏地下水位很高,如果不采用井點降水,堤的質量是否能達到規範要求?”

    文彬從一個舊圖袋裏抽出一張發黃的圖紙來,說:“這是五四年的勘察資料,從這上麵看正如老朱說的那樣,水位是很高的,不過近幾年來不但華北地區,甚至全國都有些旱象,加上工業用水的開發,地下水位趨於下降,而且在繼續下降著。經現場測定結果,一般都在兩米五以下,如果采用明溝排水可降到三米左右,這樣我們就可以放心大膽地施工了。”他又從牆上取下幾張工地土壤夯實的取樣試驗報告單來,遞給朱技術員:“根據試驗,幹容量一般可以達到一點七以上,這對灰堤已經足夠了。”

    “工期呢?”

    “按我們的施工方案,如果不出現異常,可以在明年雨季到來之前完工。”

    “機具配備和勞動力組合呢?”

    “這裏可以全麵采取機械化施工,能騰出大部分勞力用在電廠廠房工地上去。”

    會上大家又提出了許許多多的問題,文彬都一一解答了。到此時眾人相互看著,好些眉毛直往上挑,再看文彬,眉宇間洋溢起了美滋滋的微笑。聽出門道的,除垂了雙目品嚐,還微微點頭;吃不透的,也隱約覺得合情在理,默然尋思,滿棚裏悄然、寂靜。門外早湧來一群工人同誌,竟無一點嚷聲,都伸著脖子,望著聽著,好象喝了蜜,都舔著甜絲絲的嘴皮兒。等到把初步施工方案定下來四五個小時都過去了。

    三

    朝陽透過簿簿的晨霧劃著一道道彩虹,照著貯灰場的試驗現場。幾台火紅的東方紅推土機,象幾隻大甲蟲正在突突地把泥土推得如一座座小山,挖土機也輕舒鐵臂,把土大口大口地吃著,然後一轉身扭起大鐵鬥,把土吐在旁邊的試驗堤上。這是文彬組織的取土試驗表演,凡是參加審察會的人員都全部參加了。他們都站在高高的土堤上觀察著,人人都讚口不絕地說:“老張這個人精神可嘉呀,是一個難得的人才。”

    在那深深的明溝裏,有一個年輕人正在揮手指揮“小李同誌,把你那台推土機靠邊點,對對就是這樣,速度還能加大點嗎?劉師傅小心點,你那台老黃牛(挖土機)體重大,前麵的土可有點軟呀,請稍等,等我扛兩根道木給你墊墊,哎哎,這下就安全了。”這聲音是那樣熟悉啊,等人們迴轉身來,才看清原來是方案編製人張文彬。隻見他已經累得滿頭是汗,弄得一身是泥,眉目之間也凝起了一層白霜,看起來不象一個年輕人,到如一位飽經風霜的老工人了。

    “小雲同誌!”文彬用手卷了一個喇叭筒大聲地喊道:“請你轉告審察會的同誌們,明溝取土築堤的試驗成功了,你看這機器走得多麽穩當,這土質又是多麽堅實啊。”聽到這麽一嚷,人們都走下了堤坡,郭雲和小陶也跟著跑了下去。

    局長彎著腰伸手親自把文彬從溝底拉上來,然後又緊緊地握住對方的雙手道:“小張同誌,了不起呀,我要向你祝賀,祝賀你的成功!”

    文彬聽局長一表揚臉都紅了,而且激動得淚花迴旋,“不,不,這都是大夥的功勞,特別是郭雲同誌,還有小陶和劉師傅他們,是黨的領導好。”

    “我都知道,我都知道了。”局長輕輕搖晃著雙手,象個老朋友那樣說:“不要謙遜嘛,工程技術人員為國家為人民努力工作,動腦筋這就是對偉大祖國的忠誠,就是愛國主義精神嘛。”這些話就如春雨那樣滋潤著文彬的心田,長出拙壯的禾苗,結出累累的碩果。他忙從衣兜裏拿出一卷圖文並茂的紙卷來交給局長,說:“這是我的新建議,也許它能對建設有點益處。”

    “好,好,先把你的想法跟大家說說。”局長指著建議書說:“同誌們好好聽聽,要多提自己的看法啊!”

    “哎哎!”文彬點點頭被大家擁上了堤頂。

    朝陽已經升高了,透過彩雲化成變幻神奇的光,文彬的臉被映得紅勃勃的。迎著陽光他朝東麵一指,說道:“我是這樣想,有了護城河,咱們圖上設計的那條防洪溝就可以取消,這樣既節約投資二十萬元,又不破壞土地的生態平衡;另外,原設計土堤是讓推土機壓實的,密實性差,因此堤截麵較大,現在采用羊蹄碾壓,密實性不但提高,還可使土堤斷麵尺寸減小些,這樣一來節約投資又是三十萬元,再加井點改明溝節約的五十萬元總共一百萬元。原來一百三十萬元的投資現在隻用它的零頭,三十萬元就夠了。”

    他的介紹剛一結束局長就爽朗地笑了起來,他抬頭遠望,似乎看到了一種精神的化影,又似乎變成一股巨大的力量在局長的胸懷中衝擊著,一定要發揚這種精神,保護這種力量。於是他忙迴首說:“這個建議我認為可行,因為它來源現場實踐,又經曆了一翻艱苦細致的工作和調查研究。”局長說著把下頦一舉:“朱總工程師,你是行家,說說你的意見吧!”

    朱總工程師是一個戴著深度近視眼鏡而又鬢發斑白的老人,他拿過建議書仔細看了一會,又偏著頭和文彬咬了一陣耳朵,然後抿著嘴唇帶著笑意輕輕地拍著文彬的肩膀點點頭道:“行行,我當然同意了,幾年來我審查了不少工程施工方案,比較起來這是一個最佳而又可行的方案。”“那就好,這就叫因地製宜,花錢少辦大事吧,符合多、快、好、省的精神。”局長說著帶頭鼓起掌來,劈劈啪啪的掌聲響徹原野,其中拍得最響而又最長的就要算郭雲了。一方麵她為自己參加這個工程而自豪,另一方麵又為文彬做出這樣的成績而高興。文彬從來沒有這麽激動過。這掌聲就是對他的支持和鼓舞。他望著鬥大的太陽和金色的原野,渾身都充滿了力量,他要為祖國出力來感謝上級對他的期待和支持。這歡慰的場麵也使他忘掉了長期辛勤勞動給他帶來的疲乏,同時把人生坎坷和現實的處境也全忘光了。

    接著局長從衣兜裏抽出一本書來,然後慎重其勢地交給文彬說:“小張,這本《居裏夫人傳》我看過兩次了,現在把它送給你,希望你象書中主人公那樣,在科學技術道路上不畏艱辛勇往直前,為祖國為人民做出更大的貢獻!”文彬雙手接了過來,那書上似乎還有餘溫,他把書緊緊地貼在胸口上,就如一個熱源一下子傳遍了他的全身,使他激動的雙眼充滿淚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啊,忠臣自古多磨難,身處逆境誌不減,伯樂自有識馬眼,抓鼠的貓兒不咪咪。

    四

    局長的鼓掌和送書一下子就改變了張文彬的現實地位,二曹操第一個跑過去當著局長的麵把文彬一雙粗糙的手緊緊地握住了。一對眼珠也直在對方的臉上滾去滾來,好象要找出自己需要的東西,嘴巴一下子也拉得象上弦的彎月,而且十分親切地說:“張工了不起,了不起呀,我特地代表工地和我個人給你道賀來了!你這個任務完成得真棒啊。”他鬆開雙手又眯起一雙甜絲絲的小眼睛,舔著薄薄的嘴唇,拍著對方的肩膀說:“好哇,好得很啦,要不領導怎麽派你呢,能者多勞嘛。可能你還不知道,是我建議你來的喲。”說著他覺得這句話太突然了,忙又解釋道:“哦,是這樣,早聽王主任說要派我到這個工地抓工作,人盡其才,當然我首先就想到你了。我還得建個議讓大家評功擺好,讓領導給你記功,開個慶功會呢。”他邊說邊看著局長,那眼珠的轉動,嘴角的微咧和麵肌的抖動都好象在給局長說,世有伯樂,而後才有千裏馬,千裏馬常有,伯樂不常有啊。這最佳方案的取得和新建議的成果是與他這個現在伯樂量才授職、才盡其用的結果分不開的呀。他又轉了一個身,看了一眼在朝霞中的試驗堤壩說:“這裏沒有你的事了,還是請你迴電廠工地吧,你可知道工地幹起來了,進口圖和外援專家也已經到來,技術科早就盼望你了。”說著他瞟了一眼郭雲:“小雲同誌,你叫人趕快把張工的行李收拾一下,下午我派曹明忠開車來接。”

    張文彬的努力工作又促使了二曹操的第二次升發,真是喝了東家酒,又吃西家淆,小人之心難填滿,梁上君子愛偷桃。這個愛偷花摘果的人越來越嚐到甜頭了,不知為啥文彬的成績卻變成他的功勞,你看,把王主任這個老電業都被迷糊得一愣一愣的。在成立專家辦公室的時候,老電業在會上扯著嗓子講:“……哎,今天我很激動,我很激動。”為了加重自己的語氣,他在每句話的後麵幾個字都用低音重複著:“曹超仁同誌幹得不錯嘛,哎,他在咱們貯灰場的施工準備工作中,一項建議就為國家節約了一百萬,一百萬呀。同誌們這個數目不小哇,嗯,這是什麽精神,是事業心,是主人翁精神,是忘我的精神。這種精神就是共產主義精神,共產主義精神,這樣的幹部是難得的,難得的,這樣的幹部就得提,就得提嘛,哎。經黨委決定提升他為副主任也兼專家辦公室主任,我想大家是不會有意見的,不會有意見的。我們要對這種幹部大膽地用,對他的精神也要發揚光大,發揚光大嘛,哎――”

    老電業這麽一講二曹操更自負了。他把眼睛睜得象對扁桃,傲然地望望台上,又掃了掃台下,鼻子皺了皺,又“啃啃”兩聲,隨著雙肩端直,象不倒翁似的一陣搖晃,自我感覺十分良好。似乎主任一宣布自己的提升,身子一下子也高出幾公分了。他居高臨下一想:論才幹,張文彬是一隻千裏駒,可對自己來說隻不過是跨下的一匹馬,磨房的一頭驢和腳下的一塊墊腳磚,現在有了更高的身分,再把權力加進去,今後叫他幹啥就幹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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