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這尖聲細語的腔調,我不由得打了個寒噤。話說一個先天不足、後天畸形的太監發出的聲音可真是不敢恭維,比電視劇裏的還要難聽,真是囧啊……我囧著臉,滿腦袋胡思亂想ing……一個牽動的嘴角把我的視線又勾了去……唉,誰叫我這個人總是愛走神……順著看過去,仍是那張熟悉的臉,那個柔和的眼神,那個不那麽令人討厭的老十三……我猛地搖了搖頭,想讓自己清醒些,今天也不知是怎麽了,我的心總是漂浮不定的……我再三考慮,這個老十三身上指定有鬼,今後還是有意無意地離他遠一點的好,數字軍團的人都有一身狐媚功夫,迷倒了無數清穿女,我可別著了道,留在這不走了……我可是二十一世紀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狗見狗睬的文橋,不是什麽兆佳憐橋,我得想法子迴家的,話說我上有老,額,下沒小,不過隻要能迴去遲早會有的……正當我胡思亂想、規劃我迴去後的美好生活時,一個明黃色的身影進了大殿,“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一時間,整個大殿的人的起身離開座位,跪倒在地。我“卑鄙”( 此處“卑鄙”一詞意思參見《出師表》“先帝不以臣卑鄙”一句),在德妃身邊一時也瞧不到什麽,隻知道前麵烏泱烏泱的人跪了一片,大聲喊著大清朝的經典口號。於是我也隨大流跪下,也隨聲吆喝著“萬歲,萬歲,萬萬歲”。我口中這樣說,心中並非這麽想,正是嚴重的口是心非。

    康熙,愛新覺羅。玄燁,大清聖祖仁皇帝,大清朝第四位皇帝,也是清軍入關以來第二位皇帝,中國曆史上的成功帝王之一,更是在位時間最長的皇帝,可這一輩子不也是隻活了六十九歲?百歲都夠不上,又哪裏來的萬歲?可憐這些阿諛奉承的臣子們一開口就是“大清清秋萬代”,我心中不禁暗覺好笑,同時又是感慨萬千。縱觀曆史長河,莫說大清,就是鼎盛的大唐又如何?朝代不是一樣更迭?莫說“康乾盛世”,就是“開元盛世”又如何?盛世不是一樣傾頹?眼前如此種種,一兩百年後,不仍是戰爭連連?望著眼前的這些宮裏人,奴才們打著自己升官發財的小九九,皇子們打著那個位子的小九九,後妃們打著皇後寶座的小九九……上至皇上,下至奴婢,每個人都有自己心中的小算盤,機關算盡又有何用……清政府遲早要垮台,社會遲早屬於人民……我又陷入沉思了。

    我感慨我的,卻始終無法阻止曆史發展。此時,一個威嚴的聲音響徹大殿:“平身,坐。”聽得皇帝發了號,大家這才齊刷刷地迴了一聲“謝皇上”,然後又重新站起身來,按照原來的位子,有條不紊地坐下,又開始嘮家常。德妃坐定之後,遣了個宮女,又多搬了一把椅子在她身邊,用眼神示意我坐下。

    “德妃姐姐,這就是你常念叨的橋丫頭吧?怎麽還藏著掖著,不給姐妹們引見引見?”一個嬌媚的聲音傳入耳朵,真真兒令人酥了骨頭,我本能地順著聲音尋去,不出意外地對上了一雙靈動的丹鳳眼。因為我對《紅樓夢》中的刁鑽狠辣的王熙鳳恨之入骨,以至於我見了丹鳳眼的人就心生反感,不過不得不承認,說話之人的確是個不折不扣的美人……額……準確點應該是美婦……看看她,“眉眼含春”這個詞的真意就變得明了了。“妹妹這次可真是冤枉姐姐了,不是我要藏著掖著,這橋丫頭可是兵部尚書馬爾漢大人藏著掖著的寶貝疙瘩,大半年前隨尚書夫人進宮來,我這才見著了。這次要不是萬歲爺下旨,我找了老十三親自去接了她來,興許這馬爾漢大人還不舍得放人呢!也別怪馬爾漢大人疼女兒,這橋丫頭長得好,人也伶俐,說話也大方得體,就是姐姐我也是喜歡的跟什麽似的。”德妃滿麵春風,把我誇了個天花亂墜,仿佛炫耀著什麽,不過,也沒道理啊……她的意圖真令人猜不透……“瞧姐姐說的,這丫頭難不成是個仙?宜妃妹妹我可得好好見識見識這連姐姐都驚為天人的橋丫頭。來,橋丫頭,過來給我瞧瞧。”我一時間驚呆了……原來她……她就是宜妃郭絡羅氏,鬧得沸沸揚揚的《康熙微服私訪記》中的女一號,果然是風情萬種,這也難怪她會多年聖寵不衰。本覺得那電視劇中鄧婕飾演的宜妃已是世間難找、萬分經典,卻沒想到今日我有幸見了真正的宜妃……嗯,鄧婕從容貌、語氣等各個方麵當真像了宜妃八分,缺的那兩分,一分是霸氣,一分就是貴氣了,這貴氣不是珠光寶氣,而是和德妃一樣的氣息,是隻有真正皇族的人才會有的那份獨特的傲氣……

    我依言走上前,微微一福:“憐橋給宜妃娘娘請安,宜妃娘娘吉祥。”說道“妃”字時,我明顯地看見德妃的眼裏閃出一絲讚許的眼光,耳邊迴響起初見德妃時,德妃對我說的話……“雖說隻少了個‘妃’字,可這就顯著對我的尊敬不是因為我是‘妃’才有的”……嗬嗬,傻笑一下,其實那次純是我說話緊張,落了個字,誰想到德妃特地還給圓了場,那我也就將錯就錯好了……這叫啥……嗯,瞎貓碰上死耗子了……記得以前家裏人總“苦口婆心”地教導我——見啥人,說啥話……德妃雖是雍容華貴,但卻有些多愁善感,那我就得溫文爾雅地打親情牌,來個驚天地、泣鬼神的孝女故事賺一點眼淚;至於今天所見的宜妃,雖說起話來自謙的緊,可骨子裏卻是兩眼長在頭頂上,所謂“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即使我不是個愛奉承的人,此時也不得不活躍活躍拍馬屁的細胞了。

    我抬起頭來,一雙眼中頓時流光溢彩,滿眼豔羨,一臉驚歎:“宜妃娘娘,橋丫頭以前總聽人說‘歲月催人老’,也就總以為這句話是對的。書上不也說了麽,‘歲歲年年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可今日一見娘娘,才知道什麽叫‘歲月無痕’‘青春永駐’。橋丫頭受教了,從此以後再也不‘死讀書,讀死書’了。唉,本來自己照鏡子的時候還覺得自己的模樣能入得了眼,跟娘娘一比,簡直就醜的嫁不出去了……罷了,罷了,我還是迴家守著阿瑪、額娘,做一輩子老姑娘吧。”我說著說著眼中佯裝出了一絲沮喪,語氣中也帶了些幽怨,不過說了這一大堆,可真沒白說,總算是哄得德妃開心了。“嗬嗬,橋丫頭,怪不得德妃娘娘喜歡你的緊,瞧瞧你這張甜死人不償命的嘴喲!大家都是女人,捫心自問,又有哪個不愛聽好話的?”我開始裝無辜:“娘娘此言差矣,橋丫頭句句是肺腑之言,您若不信,問問德妃娘娘,橋丫頭對德妃娘娘是不是也是這般說辭?”隻見德妃眼中微微閃過一絲不愉快,隻是短短的、不易察覺的一瞬,可還是落入了我的眼中。隨後德妃恢複了笑靨如花的樣子,開始順著我的話鋒說了起來:“可不是,這橋丫頭伶俐,為人也是八麵玲瓏,就連誇人都不帶重樣兒的。”她的話是在誇我不假,可這褒義的“八麵玲瓏”此時在我耳中卻是聽得不大舒服,有些諷刺意味。宜妃笑眯眯地用眼光不住地在我身上打量,突然她的眼光閃了閃,臉色也變了變,我順著她死盯的地方看了過去……額……是德妃那日賞我的鐲子。隻見宜妃盯了一會,收迴目光,恢複了笑吟吟的樣子,勾魂兒地瞥著德妃,嘴上卻是對我說話:“德妃姐姐如此大方,妹妹我也不能小氣了不是?來,橋丫頭,這簪子就賞你了!”說著從頭上拔下一根金簪,親手替我插在頭上。這半天我早已將德妃渾身上下的穿戴模樣打量了個一清二楚,這根簪子更是吸引人的眼球,金上用紅寶石、藍寶石、祖母綠石、紫水晶、黃玉、珍珠等等一大堆珍寶鑲嵌成了一隻栩栩如生的金孔雀,就這麽個簪子,傻子也知道這是無價之寶,就連德妃也有點兒貪財的我更是已經瞧了好半天了。宜妃臉上顯得滿不在乎,可我能明顯的看到她為了這隻簪子已經心疼地將拳頭攥的青白了。“娘娘,這太貴重了,橋丫頭不能收。”宜妃眼波流轉,帶了一絲威嚴:“本宮叫你收下,你就乖乖地收下。”得,這也是個霸道主兒,我也不能得罪了宜妃,畢竟她也是康熙的寵妃之一……再者說,她的兒子九九可是個大財主,金銀多的堆成山,銀票多的能疊成紙牌打水漂……我在清朝還不知道要過多少日子,少則幾月,多則幾年,整不好還迴不去了……這日子要想寬裕點兒,別緊緊巴巴的,可不能開罪了這位財神爺、搖錢樹……於是我又得勉為其難地收下宜妃的賞賜……我心驚膽戰地迴頭看看德妃的臉……額……不出所料……已經拉耷地像長白山了……迴頭再看看宜妃……一臉“花飛花滿天”……那叫一個得意……那叫一個開心……二人眼光交匯處頓時火花四濺、電閃雷鳴……就像小時候常玩的電腦小遊戲《電眼美少女》……嗚嗚嗚~~~來人救救我~~~我眼看就要犧牲在這火光之中,成為宮鬥的炮灰了~~~

    這邊正在僵持著,菜卻陸陸續續地上了,先上是餃子,然後就是禦膳大部隊了,按照先冷後熱、先主食後湯水的順序上了一大桌子,我能認出來的不過就是宮爆雞丁、魚香肉絲、紅燒獅子頭、冬瓜盅這些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菜了……不過我瞧得出來,魯、川、蘇、粵、浙、閩、湘、徽八大菜係可都齊了……也是,康熙這一大家子就猶如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天南地北的哪都有,不囊括所有菜式隻怕有人就要餓肚子了……魯菜是宮廷最大菜係,又由齊魯、膠遼、孔府三種風味組成,我本就是東北人,有了膠遼風味的菜,我自是沒有什麽可挑剔的了……記得以前好奇,也曾研究了些菜係的特點,這魯菜中膠遼一欄便是以烹飪海鮮見長,口味以鮮嫩為主,偏重清淡,講究花色,炸蠣黃就是其中之一了;齊魯菜,就拿這清蒸蜜三刀為例,正是以清香、鮮嫩、味純著稱,一菜一味,百菜不重,尤其在製湯方麵乃是一絕;孔府菜則有有“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特色,和江蘇菜係中的淮揚風味並稱為“國菜”,眼前一品豆腐就是我的最愛之一了……嗯,如果我的分析沒錯,那離我稍遠一些的那隻鴨子就該是江蘇菜係中金陵菜的代表之作——鹽水鴨,不是有那麽句話麽,“金陵鴨饌甲天下”……嗯,再次分析,鹽水鴨旁邊的魚應該是江蘇菜係中的蘇南菜鬆鼠鱖魚。花色精細,時令時鮮,甜鹹適中,酥爛可口,清新腴美……怪不得蘇州擁有“天下第一食府”的美譽……剩下的菜我可就不太明白了,畢竟我不大愛吃南方菜,再遠點的也就沒研究過了……

    “憐橋,你怎麽也來了?”正當我臆想飛飛,開始在心裏顯擺我在美食上僅有的一點兒知識,一個驚訝的聲音突然在桌子對麵響起。我迴過神,抬起頭,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男人入了我的眼。憐橋?他居然叫我憐橋?這個男人和兆佳憐橋是什麽關係?為什麽我沒聽心蘭說過這個人呢?一時間,我瞎想起來……不會這麽倒黴吧?這個兆佳憐橋不會像德妃所說,真的是為情上吊的吧?我仔細地打量了打量這個男人……別說長得還真不錯,跟老十三很像,但沒有老十三眉眼間的英氣,傲氣、放蕩倒是多了不少,可不像好人……目光一點點下移,掃到他的衣服……一身杏黃衣服……胸前繡的東東好像龍……不對……是蟒……皇帝身著五爪龍,身著四爪蟒的是……太子!他……他就是那個被廢了兩迴的太子——愛新覺羅。胤礽!一時間我又慌了手腳,甚至是比初見老十三的時候還要慌張……太子誒!居然叫我‘憐橋’!這個兆佳憐橋是怎麽跟太子扯上關係的啊……突然我腦間閃過一個詞……一切都明了了……“太子太傅”!我怎麽忘了馬爾漢不僅是兵部尚書,而且還是從一品的太子太傅……這就對了……太子太傅,史書上的詮釋是“以道德輔導太子,而謹護翼之”,其實說白了,不就是太子的政治老師嘛……想到這裏,不由得心頭又一怔……完了,完了,這個太子可是個大大的掃把星,廢了兩迴,不知道牽連了多少人……看現在的樣子,他和兆佳憐橋的關係還不錯,到時候可別牽連了我啊~~~

    “憐橋?”見我沒有迴答,他微眯了眯雙眼,又問了我一句。“是,憐橋見過太子爺,太子爺吉祥。”我趕緊答應了一聲,福身請了安。聽說這個太子性情暴戾,動不動就要摘人腦袋、打人板子,跟他說話還是別像和老十三那樣放肆了,免得他又挑了理去,再給我定個什麽罪過。“平日你見了爺,總要與爺拌上幾句嘴,今兒個是怎麽了,這樣小心翼翼的,爺又不會吃人?”他戲謔地看著我,笑了。“憐橋平日多有冒犯,還請太子爺恕罪。”我一板一眼的迴答,盡量不出一點兒錯。他聽了我畢恭畢敬的迴答,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恍若罌粟綻放。“是皇阿瑪找你來的吧?”他繼續問道。我應了聲“是”,等待他繼續發問。他點了點頭,轉身竟朝康熙走去。隻見他在康熙耳邊低聲說了點什麽,隨後,就又是高叫“宣馬爾漢之女兆佳氏覲見!”我並無姐妹來到這家宴之上,所以這“馬爾漢之女”指的就是我——兆佳憐橋了。我深吸口氣,挺起胸膛,盡量地保持放鬆,像一個大家閨秀般站起身來,脫離人群,走到殿前,跪地朗聲道:“兆佳氏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正是一副不卑不亢的表現。隻聽康熙道:“嗯,你就是馬爾漢的小女兒?”“正是。”我仍舊不卑不抗地迴答。“朕倒要看看馬爾漢視如珍寶的女兒是個什麽樣子。來,抬起頭,讓朕看看。”我倒~~~難道宮裏人第一次見麵都是這樣麽?都是一句“抬頭,讓我瞧瞧”?我又不是展品……可皇命難違,我隻得不情願地抬起頭,當然隻是心中不情願,哪裏敢臉上露出半絲不情願來?臉上隻有淡淡的笑,眼中隻有深深的敬,還有就是一絲無辜……忘掉一切緊張,然後大膽地對上那雙眼……再然後,我就看見了這千古一帝——康熙,愛新覺羅。玄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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