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大保從修井隊調過來後,宋大江把宿舍又重新調整了一下,把吳大保、賈政林、海龍濤調整到了一個房間,另外還把在七號集油區上班的那天跟吳大保發生爭執的劉承俊也安排進了這個房間。房間裏現在一共住四個人。這四個人按年齡來算,賈政林數老大,二十九歲,龍海濤和劉承俊一樣大,二十一歲,吳大保最小十八歲。雖然劉承俊和吳大保有過過節,可自從兩個人住到一個房間後,不但過節消失了,還經常一唱一和很是要好。

    他們住的這個房間是這排房子的第二間,房間有二十餘平米大小。房間裏的擺設跟其它房間一樣,支四張鐵床,地中間一個天然氣火管,裏麵靠窗戶放一張桌子,桌子上放一個暖水瓶,地下擺一個鐵水桶。

    這天海龍濤上完夜班,到隊部的清真餐廳吃完早飯後迴到宿舍唿唿大睡。這個隊是油礦唯一有清真餐廳的綜合隊,所以凡是迴族,都被分配到了這個隊。

    海龍濤一直睡到下午四五點鍾的時候才睡醒。他慢慢從床上爬起來,見房間裏一個人都沒有,心裏著急。他穿上灰色的毛衣毛褲,外套一套黑西裝走出門外。

    這是一個由好多間土坯房圍成的一個大院落,比修井隊那一個小院落大的多,綜合采油隊的辦公室和采油小隊的職工宿舍全部設在這個院內。院落中間有一片高大的白楊樹。雖是院落,卻沒有門,大門是建房子時預留的一個通道,有二十來米寬。

    海龍濤站在門口見院落外麵的一片雪地上有好多人在活動,好奇地走過去。

    這個時候,不管是昨晚下夜班,還是今晚上夜班的采油工和修井工們都睡醒了,他們從被窩裏爬起來,把身上穿得厚厚的,到院外的雪地裏享受冬天難得一見的陽光。就連剛下班的人也參與其中。

    院落外麵的雪地上有些人在散步,有些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說話,還有人手撚雪球互相打鬧。海龍濤見同宿舍住的賈政林、吳大保、劉承俊都穿著幹淨衣服站在雪地裏說笑,便湊了過去,站在劉承俊旁邊。劉承俊見海龍濤呢來了,點點頭說:“睡醒了!”海龍濤也點點頭迴敬說:“睡醒了!”

    劉承俊跟大多數在這裏上班的人一樣,都是通過不同渠道招工來的,那天本來是想給吳大保一個下馬威!誰知道還被吳大保占了上風,想打嗎又恐打不過,想給隊裏告狀嗎,又怕人恥笑說‘連個小毛孩都收拾不住!’心裏窩火,最後隻好告給賈政林,讓吳大保服軟後才算消了氣。事後兩天,兩人每次見麵還是直翻眼睛。不過到底是小夥子,沒有過幾天就把這過節給忘了。後來兩人住進一個宿舍後,關係不但緩和,慢慢的還成了好朋友!

    太陽雖然明亮,但是地麵上的雪卻不見融化,畢竟這是兩千多米海拔的山區。海龍濤迎著刺眼的陽光,眯著眼睛欣賞人們的舉動。

    賈政林身穿一套幹淨的棉工作服,雙手插在口袋裏正在給幾人講他小時候,冬天在老家山上滑雪的故事。講著,講著吹牛說:“我踩一個木板能從這個山頭俯衝到溝底,一直能衝到對麵的山頭上!”

    吳大保上身穿一件灰色皮夾克,下身穿一條灰褲子,腳穿一雙黑皮鞋,剛開始聽得出神,聽到這,不覺哈哈大笑說:“師傅真會吹牛!你要是站在‘林海雪原’裏,來做這樣的動作人還相信,你跟我的老家相距不遠,啥時候也沒見過雪把土地全部罩起來,還能讓你從這個山頭俯衝到那個山頭!”

    賈政林一擠眼睛笑著說:“我說的大雪蓋住大山的那個時候你還沒有出生哩!”幾人聽著都哈哈大笑起來。海龍濤和劉承俊聽賈政林吹牛,在旁邊幹笑。

    “你咋不玩?”這時,一個熱烈而熟悉的聲音傳進了海龍濤的耳朵,海龍濤迴頭一看是何瑩。

    何瑩穿一件粉紅色緊身棉襖,戴一雙紅手套,圍一領紅圍巾。何瑩雙眼閃爍麵帶微笑,紅色的裝飾和燦爛的笑容襯印在雪地上,更顯得嬌媚動人。何瑩微笑著看海龍濤,海龍濤顯得很尷尬,旁邊的人都望著兩人嘿嘿直笑,。

    在眾人炙熱的目光下,何瑩也覺得不自在。她笑著對幾人說:“站在這裏說閑話,還不如到我房間打‘雙扣’去?”賈政林、吳大保、劉承俊都笑著搖頭,說不願去。

    何瑩心想,不過是客套一下,想去還不一定讓去哩。她笑著對海龍濤說:“他們不去,你走?”海龍濤望了幾人一眼,尷尬的笑著說:“你們先玩!”說著紅著臉跟何瑩走了。

    人們望著何瑩和海龍濤的背影大都非常羨慕,也浮想聯翩。在這個隻有抽油機和雪的山溝裏,男女之間的事無疑是個熱門話題。何瑩和海龍濤交往的事人們雖有所傳聞,但是他們都不太相信一個漢族女子會跟一個迴族青年黏糊在一起。這會,當人們親眼看著海龍濤跟著何瑩進了何瑩的房間後,感覺如同進了新房一樣,這種傳聞才最終得到了證實。雖然這樣,大多數人還是認為他們之間隻不過是熱火一陣,至於談婚論嫁不大可能。

    兩人進了房間。何瑩關上房門,因為有昨晚的感受,兩人不由自主纏綿在一起。何瑩說:“過兩天到我家玩去?”海龍濤高興的點點頭,心裏卻膽怯說:“我是迴族,你的父母怕不會同意?”

    何瑩笑著說:“迴族漢族有什麽區別?我看迴族比漢族好!”海龍濤心中雖然猶豫,又一想,跟人家的女兒熱火上了,哪有不去的道理?況且隻是去到她家裏坐一坐,跟她的父母見見麵,說說話,不會有什麽大礙。雖然這樣想,心裏還是有些虛說:“那就過兩天吧?”

    兩人正說著,聽見有人敲門。何瑩走到門口開了門。何瑩一看是父親何德勤,一下愣住了。海龍濤也急忙站起來呆呆地望著何德勤。

    何德勤身披棉工作服臉色陰沉,表情嚴肅的說:“大白天的,你們呆在房間像話嗎?”說完背著手轉身走出門外到隊部去了。

    女兒跟海龍濤來往,何德勤也有耳聞,心中不快,不過他還是有點不相信。女兒剛才的舉動才讓他相信了這種傳聞。就在剛才他聽見了外麵有嬉鬧的聲音,也想湊個熱鬧。一走出辦公室就看見何瑩帶著海龍濤進了房間。

    這還了得!何德勤心想當著那麽多人的麵竟然毫無顧忌!何德勤氣的在辦公室裏轉了兩圈,直衝衝就到了何瑩房間,他要當著兩人的麵表明自己的態度!

    何德勤氣勢洶洶走了,兩人愣愣站在門口望著生氣走掉的何德勤,心情壞到了極點。

    何德勤生氣地走了,海龍濤和何瑩兩人氣得差點流出了眼淚。海龍濤看了何瑩幾眼,拖著沉重的腳步出了何瑩房間,走進宿舍,呆呆的斜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心想,還到家裏去呢,真是異想天開!這會他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永遠消失!

    海龍濤雖然從心底裏喜歡何瑩,但跟何瑩的交往,他心裏一直是七上八下。雖然何瑩喜歡他,他也喜歡何瑩,可對兩人最終能否生活在一起,心裏始終沒有底!原因很簡單,因為他是迴族。在迴族人群中的女人一般都不嫁漢人,漢人的女兒怎麽能隨便嫁給迴族呢?他隱約預感到倆人的感情危機遲早會來臨!唯一沒有想到的是,來得這樣快,來得這樣讓他毫無招架之力!一下子將美好的憧憬擊碎了!他更沒有想到,倆人之間的關係竟如此脆弱,就何德勤簡單的幾句話,就讓他們一下感覺像陌生人一樣,連接近的勇氣都沒有了。真是應了那句古話‘夫妻本是同命鳥,大難臨頭各東西’,何況還不是夫妻,隻是情竇初開而已。

    這時的他除過生氣外,同時還感覺到了一種羞辱,感覺自尊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傷害!聽何德勤的口氣,他根本不配跟他女兒在一起,還別說結婚!可見他在何德勤心目中的地位!這時的他甚至覺得自己一錢不值!一個一錢不值的工人怎麽配跟漂亮的隊長女兒在一起呢?想到這又覺得自慚。

    如果何德勤不是這個綜合隊隊長,或許他們還可以抗拒一下,問題是,他偏偏就是!他不但管著何瑩,還管著自己,在這個師傅的話都是聖旨的年代,隊長的話何其權威,絕不容撼動,除過你不想當這個石油工人!

    既然抗拒不了何德勤的威懾,就到此為止吧!或許還會給自己留一點顏麵,減少何瑩遭受父親訓斥的次數!可是他又確實割舍不下心愛的何瑩,她是那麽的善解人意,那麽的漂亮秀美!他真不願意讓何瑩就這樣離開自己,眼睜睜看著她成為別人的新娘!他想如果他不是迴族,如果像仇玉成一樣還是個大學生,或許和何瑩的交往就不會有什麽懸念,問題是這兩樣都不是!能怎麽樣呢?隻好在心裏不斷告誡自己,算了吧!或許命運注定,自己將來的愛人隻能是個‘少數民族’。

    快到吃飯時間,賈政林、吳大保、劉承俊、三人玩好了,嘻嘻哈哈說笑著進了房間。

    幾人都不知事情的原委,賈政林見海龍濤臉色不對,笑著問:“是不是何瑩欺負你了?”海龍濤麵無表情,看樣子是真生氣了。

    劉承俊見狀笑著說:“我看不對,何瑩見了他嘴都合不上,怎麽可能欺負他?”海龍濤一聲不吭,瞪了幾人一眼,轉過身睡覺去了。

    吳大保上前推了一把海龍濤說:“吃飯了!”海龍濤肩膀一歪,甩過一巴掌。多虧吳大保躲得快,不然就重重的挨上了。

    三人見海龍濤果真生氣了,也不再理,拿上飯盒到食堂吃飯去了。

    還是賈政林想的周到,他拿上飯盒走了兩步,又停下腳步,迴頭取上海龍濤的飯盒,到清真小食堂打了一份土豆絲和兩個饅頭裝到飯盒裏。給海龍濤打好飯後來到了大食堂。大食堂隻是區別於迴族小食堂的叫法,食堂雖然很陳舊,麵積卻足夠大,能容納兩三百人站在裏麵。食堂裏沒有擺吃飯用的桌子,隻是一個大廳。

    大食堂比清真食堂人多的多,黑壓壓地站滿了一地。有人穿幹淨衣服,有的穿著滿身帶油的工作服。人們把飯打了出後,都邊走邊吃離開食堂。

    吳大保和劉承俊已經排上了隊,後麵的隊排了老長,兩人見賈政林進來,示意把飯盒遞過來幫他打,賈政林覺得不好意思,笑了笑擺擺手排到了隊後。

    食堂隻有兩個炒菜,一個炒白菜,一個炒土豆絲。主食是菜湯掛麵和饅頭。素炒的白菜有股臭味,人們大都不願吃;湯麵條又不經餓,吃過用不了多長時間肚子就咕咕叫,所以大多數人都選擇土豆絲和饅頭,隻要把這兩樣東西吃飽,堅持到下一頓飯還是不成問題。

    三人先後排了半個小時的隊,每人都打上了土豆絲和饅頭。賈政林和劉承俊一人打了兩個二兩饅頭,吳大保個子大,肚量也大,打了三個饅頭。三人邊吃,邊往宿舍走,到了宿舍,賈政林把海龍濤的飯盒放到桌子上。三人吃完飯後,又到開水房裏接上半飯盒水,趁熱喝到肚子裏禦寒。

    三人手拿飯盒,邊走邊喝迴到了宿舍,見海龍濤還睡在床上一動不動。三個人著急的在床前轉悠,喊不聽,推又害怕挨打。最後還是賈政林說話了:“今天清真食堂的飯可真香!我們從門口經過,都想多聞一會,沒有辦法我隻好進去給你打了一份,也乘勢多聞了一會,沾了沾光。”

    聽賈政林這樣說,劉承俊和吳大保在旁邊偷笑,心想還不是土豆絲加饅頭,清真食堂還能用這兩樣東西做出什麽好吃的來。

    海龍濤心裏難受,本不想吃飯,可這會肚子偏偏不聽話,咕咕叫了起來。算起來早晨八點多下班吃了早飯,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十個多小時,就是吃了生肉也消耗殆盡了,何況是一碗稀飯,兩個饅頭和一小碟土豆絲。這會他確實聞到了土豆絲和饅頭的香味了!從飯盒裏透出來的清香,誘得他不斷地咽口水。想吃嘛又不好意思,是自己甩來甩去的不吃,這會又吃起來多沒骨氣!特別是他不願看到劉承俊和吳大保嬉笑的眼神。雖說這兩人都是一塊玩的哥們,可表情和說話卻著實讓人不中看,不中聽。

    賈政林納悶說:“下午還喜笑顏開的,這會就蔫成這樣了!估計是跟何瑩之間的事。”吳大保似乎是想起來了說:“你們忘了,何瑩帶海龍濤進到宿舍沒有多長時間,何隊長就進了何瑩的房間,沒多大一會就背著手出來了。估計是何隊長給氣的!”劉承俊笑著說:“我還以為是多大的事哩!就是何德勤不同意也沒啥關係,再找一個比何瑩更漂亮的姑娘不就行了嘛。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小夥子和姑娘!”說到這劉承俊又無不感慨地說:“哎!何瑩確實是個好姑娘,就到現在我還沒發現哪個姑娘有她好,有她漂亮!這樣好的一個姑娘,不管誰把她丟了都心疼!”

    吳大保看劉承俊說話一副陶醉的樣子,笑著說:“該不是你看上何瑩了吧?”劉承俊笑著說:“有眼無福哎!”

    海龍濤實在忍受不了這樣議論,怒氣衝衝從床上坐起來說:“你們也太不夠意思了,太缺德了吧!”

    賈政林見海龍濤起來,笑著說:“這樣就好!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再賭氣也不能跟自己的肚子過不去!”說著把放在桌子上的飯盒遞了過去。

    看著遞過來的飯菜,海龍濤忍不住又咽了一口口水。剛才賈政林把飯端進房間裏時,就有些忍不住了,還不用說現在。不管他多麽惱怒,多麽痛不欲生,肚子向他發難也無可奈何。他現在覺得忍受饑餓也是痛苦的,他不願意經受心靈和肉體的雙重折磨,他想這時應該把飯吃下去才對。

    海龍濤看了一眼賈政林,心想這人還不錯,要是他不給自己打飯,這會就是拿再多的菜票也沒有地方買飯吃。他接過飯盒,從枕頭底下抽出一個小勺子,大口把菜和饅頭都吃了。

    看海龍濤把飯吃完了,幾人都舒展了一口氣。吳大保想自己應該做點什麽,拿起桌子上的暖瓶給海龍濤的飯盒裏倒上水,一搖暖瓶,感覺裏麵已經沒有多少水了,一看地上的鐵桶也是空的,便提上暖水瓶和鐵桶到對麵的水房裏打了一暖瓶開水,一鐵桶涼水提了迴來。仍舊把水桶放在地下的火管旁,把暖瓶放在桌子上。

    劉承俊見狀笑著說:“看吳大保今天像變了個人似的。”吳大保說:“我平常打水次數就比你多,自己不去打,別人打還說風涼話!”賈政林笑著看了兩人一眼並不理會。

    當海龍濤把吳大保倒在飯盒裏的開水喝幹淨後,天漸漸黑了,院落裏一間諾大的會議室裏響起了音樂聲。劉承俊、賈政林、吳大保想到會議室去看電視,覺得留海龍濤一個人在房間裏生悶氣過意不去。三人不由分說拉海龍濤起身向建在大門口的會議室走去。

    會議室是用粗壯的木頭搭建而成。房間很大,會議室前方的正中是比地麵高出將近兩米的主席台。主席台像農村唱戲的戲台子,是一個長方形。一台十八寸彩色電視機放在主席台底下的一個木製的高高的電視櫃上。主席台兩側有兩個‘火管’正吐著藍色的火焰。房子看起來有些年成了,牆壁上抹的泥巴被煙醺得黑黃。房子中間擺放的木製長椅子一排高過一排,足足有二百來個座位。

    會議室裏已經坐了好多人,由於電視太小,為了能看的清楚,人們都爭先恐後向前擠著坐。前麵的椅子被擠的密密麻麻,後麵的椅子卻是空的。

    電視裏彭麗媛正在唱《在希望的田野上》這首家喻戶曉的歌曲。四個人進了會議室,看前麵已經沒有位置坐,隻好坐在後麵的椅子上。

    幾人向前望去,見何瑩和幾個女子坐在前排座位的中間。何瑩似乎感覺有人在看她,迴過頭來,正好跟幾人的目光相對。何瑩微笑了一下,然後迴過頭繼續看電視。吳大保說:“今天該她上夜班,怎麽還坐在這看電視?”劉承俊說:“你腦子昏了,現在才幾點,上夜班要到十二點鍾。”吳大保說:“看她那樣子像個沒事人一樣!”劉承俊笑著說:“還讓她哭不成?”海龍濤聽兩人說話氣得直翻眼睛,狠聲說:“你們有完沒完!”賈政林說:“就你們兩個話多!”

    電視也就一個台,沒有挑選的餘地。彭麗媛的歌曲放完了緊接著是新聞聯播,新聞聯播後是玉門電視台放的武打錄像,人們都看得如癡如醉、一直等到電視裏說再見時,才戀戀不舍地離開了會議室,迴到房間。

    雖然外麵天寒地凍,房間裏卻被地下火管裏吐出來的天然氣火焰烤得溫暖無比。四人迴到了房間,都脫掉鞋子,洗漱完畢,坐到了各自的床上說了一會話就睡了。

    早晨,天空還是一片漆黑時,上班的鈴聲響了。四人急忙從被窩裏爬出來,穿戴好後手拿飯盒到食堂去吃飯。

    這是一個寒冷的早晨,估計是晚上又偷下了一些雪,祈連山冰冷的空氣更加緊密的彌漫在它的溝溝坎坎裏。幾人剛一開門,一股寒氣就迎麵撲來,他們隻好低頭前行,夜晚被凍硬了的冰雪在腳底下發出了更響亮的吱嘎聲。

    他們每人到食堂吃了一飯盒麵條。今天該海龍濤和劉承俊上白班,他倆吃完飯後,又打了一份土豆絲和兩個饅頭裝在飯盒裏。幾人覺得天冷,又迴到房間加了一些衣服。他們身穿工衣,頭戴皮帽子,手戴棉手套,腳踏翻毛皮鞋,海龍濤和劉承俊手捏飯盒向會議室走去。

    幾人到會議室簽完到,又聽宋大江發表了幾句演說後向崗位上走去。由於路窄,幾人隻能一個跟一個走。吳大保走在前麵,賈政林、劉承俊、海龍濤依次跟在後麵。正走時,吳大保見一個黑影出現在了路前麵。吳大保一驚,豎起了汗毛。心想這荒山野嶺的早晨該不會有什麽怪物吧?吳大保迴頭看了一下後麵的三人說:“前麵好像有人!”賈政林沒好氣的說:“又不是狼!”吳大保聽說隻好硬著頭皮向前走。

    對麵來人的輪廓漸漸清晰起來,等走近一看,見來人是仇玉成。

    仇玉成是昨天的二班,應該在夜裏的十二點就下班了,這會又從什麽地方鑽出來了?人們一下想了起來,晚上上夜班的不正是何瑩嗎?這小子壓根就沒有下班!

    吳大保嘴裏念叨說:“這小子還真有恆心!”

    仇玉成碰見了幾人,顯得尷尬。賈政林忙說:“慢點走當心路滑!”仇玉成尷尬地點點頭從幾人身邊擦過。

    劉承俊迴頭看了看遠去的仇玉成說:“這小子肯定是把時間給算錯了,才碰上我們。”吳大保生氣地說:“真欠收拾!”接著又感慨說:“我看海龍濤跟何姐這事完了!”賈政林教訓說:“就你嘴長!”

    四個人不再說話,都低著頭,抱著膀子摸黑向前走去。快到603崗位時,劉承俊告別三人沿溝底的小路繼續下行,向集油區走去。

    路上碰見了仇玉成,海龍濤心想,也真有話說!一直到早晨接班了才迴去。倔強的海龍濤又遷怒於何瑩,心想你要不理仇玉成,他小子能在崗位上呆一晚上!

    其實何瑩好幾次都試圖把已經下了班的仇玉成趕出值班室,無奈自己一個人勢單力薄,再加上又在一個崗位上上班,不好硬趕,隻好由他去了。這仇玉成也真行,一看何瑩不理他,就裹著棉衣在值班室外麵轉悠,像一個哨兵一樣在保衛著崗位的安全。冷得不行了,才迴值班室暖和。看著仇玉成的舉動,何瑩還能說什麽呢?要轉就轉去唄,房子外麵有個哨兵轉悠還覺得安全些。

    仇玉成一直轉悠到接班人快來時才迴去了。看著仇玉成裹著棉衣走了,這會何瑩覺得有些內疚,都在一個崗位上上班,冰天雪地的,應該一直讓他呆在房間裏才對。

    賈政林、吳大保、海龍濤依次走進值班室,何瑩從桌子旁站起來起身相迎。因為有剛才的想法,海龍濤連正眼都不看一下何瑩,氣得何瑩眼淚在眼眶內打轉。何瑩望了海龍濤好大一陣,想說什麽又沒有出口。總之,給幾人的感覺,兩人已經沒有了往日的熱情。何瑩交完班迴頭望了一眼海龍濤,海龍濤轉過身去佯裝沒看見。

    何瑩含在眼眶內的眼淚終於流了出來,她怎麽也想不通,和海龍濤的關係是如此的脆弱,一碰就蔫了!單單就父親幾句不中聽的話,就能使親密無間的戀人頃刻間判若兩人!何瑩覺得海龍濤自尊心太強了,在感情方麵容不得半點傷害!這是何等的恐懼!從目前來看,兩人在走向結婚的道路上都荊棘叢生,還別說白頭偕老!想到這,何瑩眼淚像滾珠似的一個勁往下落。

    賈政林見狀,急忙勸何瑩說:“累了就趕緊迴去休息。”說著又迴頭看了一眼轉過身去的海龍濤說:“海龍濤你去把何瑩送迴去!”海龍濤佯裝沒有聽見,氣得賈政林直翻眼睛。

    何瑩抹著淚無奈的走出了值班室,迴去了。

    三個人在值班室暖和了一會。賈政林對海龍濤說:“何瑩是個好姑娘!兩個人在一起相處哪有不鬧誤會的。把你的脾氣改一改,還是能處下去的!”

    海龍濤把頭一偏說:“我們迴族人就這脾氣!眼睛揉不得沙子,你們盡管放心,我不會再理她了!”看來海龍濤還在生氣。

    幾人沉默了一會。賈政林想男女之間的事還是要靠他們自己處理,別人再惋惜在旁邊也是幹著急,再說他們年齡都小,感情上出現變故也是常有的事。況且自己也沒有多少閑心,崗位上還有好多活等著他們去幹。崗位上的活要是幹不好,就愧對何德勤的厚望!不用說宋大江會嘲笑他,自己都不能原諒!

    賈政林想到這,覺得如坐針毯。他對海龍濤和吳大保說:“這幾天我跑的看了一下,看有幾個井的盤根漏的厲害,都溢到井口池子上了,得趕快加好!”

    海龍濤說:“那幾個井的盤根這幾天老是加不住,今天加了明天漏,有時候早晨加好下午就漏了。”賈政林問:“你看是什麽原因呢?”海龍濤說:“這幾口井含水這幾天突然上升,就出那麽點油花,其它都是水。含水高,水起不到對光杆的潤滑作用,光杆上下動不了幾下,就把盤根給磨壞了,油和水就從磨壞了的盤根裏流了出來,流到了井口上。”

    賈政林點點頭說:“我前麵給幾口井的光杆上抹了些黃油,剛開始還管點用,可過一段時間又不行了。”海龍濤說:“抹黃油也就管幾個小時,幾個小時過後就又是老樣子了。”

    賈政林皺著眉頭說:“我們先跑井,邊跑邊想辦法。”

    賈政林讓吳大保背上工具袋,三個人出了值班室跑了幾口井後,向一個小山丘走去。還沒有到小山丘上麵,就聽見了井口盤根盒刺漏的‘嗤嗤’聲,緊接著就聞見了刺鼻的油氣味。幾人爬上小山丘,小山丘上一個五型抽油機正在井口上吃力的上下抽吸著,油水混合物從盤根盒裏刺出來流到了井口上。

    賈政林說:“昨天下午我來的時候,隻是有點響聲,還給抹了些黃油,現在就成了這樣。”海龍濤說:“隻有重新加盤根了。”說著走到配電櫃跟前,按下了‘停止’按鈕,把抽油機停了下了。

    抽油機停了,盤根盒裏還有油水混合物流出。吳大保站在井口邊自言自語說:“不要這個盤根盒看來不行,不然光杆就不能下到井底下去,油就抽不上來。”海龍濤翻了一個白眼說:“盡說廢話!”

    吳大保裝著沒聽見,繼續說:“汽車發動機那麽複雜,都能潤滑好,盤根盒隻管了一個上下走的光杆,有啥不好潤滑的,還是沒有好好想辦法!”賈政林冷笑說:“人不大,口氣還不小!”

    吳大保不服氣,站在盤根盒前皺著眉頭思考了一會,點點頭說:“我看我們可以在盤根盒上再焊上一截,把底下的盤根加好後,再在焊上的哪一截裏麵加上機油,光杆每上下一次,都能接觸上機油,光杆不就一直被潤滑了麽。”

    賈政林聽說,心中一愣,覺得有道理,想了想問海龍濤:“你看怎麽樣?”海龍濤皺著眉頭想了想說:“行是行,就是麻煩一些。”賈政林笑著說“我看這辦法妙!光杆就不靠井裏出的油潤滑了!就是遇到間歇出油的井也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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