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走進房間。房間有五十平米大小,靠門口擺一張黃顏色三抽桌,桌子上放兩個暖水瓶,一個鬧鍾,一個麵貌秀麗的姑娘身穿黑色棉工作服坐在桌旁的木製椅子上。

    坐在椅子上的姑娘叫何瑩,是綜合隊隊長何德勤的大女兒何瑩,也是這個綜合采油隊最漂亮的女孩。

    賈政林笑著指著吳大保給何瑩介紹說:“看我給你帶了個小弟弟。”何瑩揉了揉眼睛,看了看吳大保笑著說:“還用你介紹,這個高個子弟弟在修井隊上幹的好好的,咋跑到我們崗位上來了?”

    賈政林笑著說:“是你老子看上的!”何瑩笑著說:“原來還是個人才!”吳大保幹笑了兩聲說:“請師傅多關心!”何瑩笑著說:“嘴巴還挺甜的!”

    緊挨門口牆壁處的一組蒸汽管線把房間烤得熱氣騰騰。海龍濤把手裏拿的鋁飯盒放在了蒸汽管線上。

    房間地麵上鋪著紅磚,中間有十餘平米的空地,靠窗口處立一具三米多高的分離器,分離器上麵裝一隻玻璃液位計。分離器側麵橫擺一組油氣總機關,總機關有上下三排,縱橫交錯的管線上都刷著銀粉,閘門手輪上也清一色刷著紅漆。

    總機關上方的牆壁上掛滿了錦旗。賈政林指著牆上的錦旗對吳大保說:“這上麵全是我們崗位的榮譽!”吳大保仔細看錦旗上麵的年份,他吃驚的發現,從一九六四年以後,每年都有一麵‘玉門石油管理局’頒發的‘樣板崗位’錦旗。最大最醒目的當數一九六四年由‘中華人民共和國石油工業部’頒發的錦旗,錦旗上書寫‘石油工業部樣板崗位’幾個大字,由於年代久遠,錦旗上的顏色已經顯得有些灰黃。

    麵對這幾十麵錦旗,吳大保肅然起敬,吃驚的瞪大了眼睛。心想,這麽狹小的溝渠裏還隱藏著這樣多榮耀,著實讓人感慨!

    吳大保看完後用手摸總機關上的管線,覺得管線是冰的,又去摸門口處的蒸汽管線,剛用手一摸,感覺像是摸到了火炭上了一樣,趕緊把手拿開了。

    幾個人看見都笑了起來,吳大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對手上哈了一口氣。賈政林繼續給他介紹房間裏的擺設和設施。

    在這個空當,何瑩和海龍濤在桌前悄聲笑著嘀咕起來,身子挨的很近,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們的關係非同一般。

    何瑩交完班,跟賈政林打了個招唿,給海龍濤一擠眼走了。走了幾步,又迴頭看了海龍濤一眼,海龍濤笑著向她一招手,何瑩笑著,扭著身體,嘴裏哼著歌子下班了。

    何瑩走後,海龍濤背上工具袋,賈政林帶著吳大保一塊去跑井。

    由於昨晚這個山溝裏雪下的比別的地方大,周圍的溝坳裏堆滿了厚厚的積雪,是一片銀色的世界。幾人出了值班室,嘴裏哈著白氣,一步一個腳印跨過了門前的溝渠,向對麵的山坡上爬去。山坡上的小路被積雪蓋得嚴嚴實實,隻有昨天跑井時留下的腳窩。往上走,踩不上腳窩時,就會被弄一腿的雪。

    賈政林見狀,對海龍濤說:“你把工具袋給我,去拿鐵鍬和掃帚過來,我們把路上的雪掃一下!”海龍濤聽說,把工具袋交給賈政林,到值班室裏取上鑰匙,到房間背後,打開一個低矮的‘工具房’,從裏麵取出一把鐵鍬、一把掃帚,拿到賈政林麵前。

    賈政林把工具袋交給吳大保說:“你把它背上!”吳大保把工具袋接在手中,感覺分量挺重。翻開一看,裏麵裝著棉紗、卡瓦、盤根、廢皮帶、銼刀,還有大大小小的扳手和一把二十四吋管鉗等等。

    賈政林鏟,海龍濤掃,一會兒就把山坡小路上的積雪掃幹淨了。賈政林還鏟出了一些防滑的腳窩。

    小路的上麵是一口油井。賈政林把井口上的積雪打掃幹淨,把井口旁邊的油汙清理一番,然後打開蒸汽管線上的閥門,用蒸汽刺井口下的水泥池子。海龍濤拿上鐵鍁鏟井場上的小石子。

    賈政林把井口池子刺幹淨後,又從海龍濤手中接過鐵鍁,用鐵鍬整理起井場周圍不高不低的土牆來。海龍濤用掃帚掃井場。

    賈政林邊幹邊指著土牆對吳大保說:“這‘防火牆’要把它整理直了,上麵還要用鐵鍬抹平才好看。”邊說邊幹,一絲不苟,很有一番架勢。

    見賈政林和海龍濤都幹著,吳大保心中不舒服,問賈政林:“師傅我幹些啥?”賈政林聽說,看了一眼正在旋轉的抽油機,見抽油機上有些油汙,心想應該讓吳大保把抽油機上的油汙給清理掉。賈政林問海龍濤:“工具房裏有鐵桶嗎?”海龍濤說:“有兩個。”賈政林便對吳大保說:“你把工具袋放下,到工具房裏取個桶子,到集油區去提一桶輕質油來,再拿塊棉紗來,把抽油機上的油擦一下。”

    吳大保點頭答應,把工具袋放在抽油機基礎上,下了小路,到工具房裏提了一個鐵桶,沿著蜿蜒的溝底走到了崗位下麵有一公裏多路的‘集油區’裏提輕質油。

    集油區建在溝底旁邊一塊平坦的開闊地上。幾十個大大小小的銀灰色儲油罐整齊排列,頗為壯觀。采油隊采油崗位上的油都匯集到了這裏的儲油罐裏,沉澱、放水、然後輸往油礦的注輸隊。原油在注輸隊進一步脫水後,被輸送到了煉油廠。

    集油區儲油罐的罐頂是封閉的,每個罐頂都有一個細鐵管子伸出,然後跟一根較粗的鐵管子相連。鐵管子最後延伸到了罐區的一個角落裏,被一個膠皮管引到了放在地麵上依次擺放了十幾個大油桶裏。油桶裏裝的就是賈政林所說的輕質油。每到冬天,罐內原油被蒸汽盤管加熱後就有一部分輕質成分被蒸發了出來,經罐頂上的管線冷卻變成了液體,流進了擺放在地麵的鐵桶裏。

    吳大保走到了油桶跟前,把插在油桶裏的皮管子抽出來放進手中的鐵桶裏。皮管子裏緩緩地滴出了一滴滴輕質油。吳大保心急,心想這樣一滴滴滴下去不知要滴到什麽時候。他把皮管子又插進油桶裏,把手中的桶子放在地下,依次用手敲擊油桶。然後把桶子放到有油的油桶跟前,用盡全力把油桶傾斜往鐵桶裏倒油。

    油桶裏的油唿嚕嚕倒進了桶子裏,等桶子裏裝滿油後,有不少油灑在了地麵上。吳大保急忙把油桶扶正。

    還沒有等吳大保抬起頭來,一個人就出現在麵前,站在了剛裝滿油的桶子跟前,眼瞅著散在地上的輕質油。

    吳大保抬起頭來,見站在他麵前的是一個穿著棉工作服比他大幾歲的小夥子。這小夥子中等個,身材勻稱,圓臉,臉上長著女孩子都少有的一對酒窩,給人的感覺是臉上總掛著微笑,明顯是一個招人喜愛的人。

    小夥子譏笑著說:“你的勁還挺大的,一個人都能搬動這麽大的油桶!”吳大保尷尬的笑著說:“沒人幫忙麽。”小夥子見吳大保是個毛頭小夥,臉色慢慢變得嚴肅了起來,教訓說:“小子!你要再敢把油灑在地下,看我不把你捶扁!”

    豈有此理!在吳大保的記憶中憑著他的高個兒,同齡人還沒有人敢在他麵前這樣放肆過!吳大保心想你就那麽高點,還敢如此囂張!

    吳大保臉色脹紅,挺直身子冷笑說:“就憑你!”說著繞過油桶走到小夥子跟前,準備提桶子走。小夥子沒想到吳大保會還挺蠻狠,心中一愣,還沒有反應過來,吳大保已經走到了跟前,以為吳大保要動手打他,急忙朝吳大保肩膀推了一把,嘴裏說:“臭小子!把油灑一地還有道理了!”吳大保急著迴去,也不理會,朝小夥子胸脯猛推一把,把小夥子推倒在地,然後提起油桶頭也不迴地走了。氣得小夥子在背後又吼又罵!

    吳大保把油提到崗位上,又到工具房拿了塊棉紗,左手拿棉紗,右手提油桶上了小路,來到井場。

    等吳大保把油提到井場時,賈政林和海龍濤已把井場收拾完畢。

    賈政林笑著說:“還挺快的麽!”吳大保笑著沒吭氣。海龍濤停掉抽油機,賈政林從吳大保手中取過棉紗,把棉紗丟到油桶裏,笑著對吳大保說:“把手套脫掉,拿棉紗擦抽油機。”吳大保脫掉手套,將手伸進油桶把棉紗撈了出來,將棉紗上的油擰了一下。輕質油是易揮發的油品,粘在手背上的油迅速蒸發,吳大保感到手背像刀割一樣疼痛。吳大保咬牙拿棉紗擦抽油機上的油,油汙還沒有擦去多少,手背的疼痛就快速傳遞到了手心和全身,感覺身上的骨頭都在疼痛!

    吳大保本想把棉紗丟在桶裏,可迴頭看了賈政林和龍海濤一眼,見兩人都在看著他笑。吳大保心想這會丟掉棉紗,兩人肯定會哈哈大笑。吳大保硬是咬牙用輕質油把抽油機上能看見的油擦幹淨後才將棉紗丟進油桶裏,急忙咬牙切齒將手揣進懷裏,感覺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海龍濤笑著說:“真有毅力!”賈政林說:“輕質油就是這個壞處!蒸發的特快!可不用它,抽油機上的油就擦不幹淨。”

    賈政林說著,脫掉手套,將雙手伸進油桶裏揉搓棉紗,把棉紗洗幹淨後再擰幹,然後用棉紗仔細的把抽油機又擦了一遍,毫無一點痛苦的表情。看得吳大保呲牙咧嘴。賈政林把抽油機擦幹淨後,把棉紗丟進油桶裏。吳大保吃驚地說:“師傅你真行!你的手不凍嗎?”賈政林說:“這點凍根本算不了什麽,在這樣的天氣裏,修井工比我們辛苦的多!遇到井底下噴水,手和腳都凍成了冰疙瘩也得咬著牙幹!”吳大保深有感觸地望著遠處山坳裏的修井井架,像是迴想起了剛上班時的情景。

    吳大保想,挨凍也需要精神,如果沒有這種精神,賈政林照樣會跟自己一樣在用輕質油擦抽油機時露出痛苦的表情。

    三人幹完一口井,又到下一口井。三個人上了一坡又下一溝,賈政林扛鐵鍬,海龍濤扛掃把,吳大保肩上背工具袋,手提油桶,一直把崗位上的十幾口井全都跑完了,把能看見的活都幹完了才迴到崗位上。幾人把工具和油桶放到工具房裏,鎖好門。幾人進了值班室,一看桌子上的表,已經十二點了。海龍濤從吳大保肩上取下工具袋掛在釘在門後的一個大釘子上。

    賈政林和吳大保要迴隊部吃飯。賈政林問海龍濤:“要不要給你帶飯來?”海龍濤指著放在蒸汽管線上的飯盒說:“早晨吃早飯時,已經把中午飯打上了。”

    正說著,門被推開了,吳大保一看進來的是在集油區被他推倒的那個小夥子,心中一愣,心想是不是報仇來了!小夥子沒有理吳大保,而是生氣的手指吳大保對賈政林說:“賈師傅!你得管管這個野小子!”賈政林吃驚地問:“劉承俊,他咋啦?”原來他叫劉承俊。

    劉承俊生氣地說:“他到集油區拿輕質油連個招唿都不打,還把油灑了一地,我說了他一句,他還給了我一掌!”賈政林麵露怒色,問吳大保:“怎麽迴事?”吳大保紅著臉說:“是他先推的我,我才推他的。”劉承俊說:“你還敢狡辯!”

    賈政林急忙對劉承俊陪笑臉說:“是我讓他到你那提油的,你多飽含飽含!”劉承俊臉色溫和下來說:“要不看你賈師傅的麵,我非把這小子給揍扁不可!”吳大保紅著臉迴敬說:“你敢!”賈政林怒斥吳大保說:“閉嘴!”吳大保不再吭氣。

    賈政林又陪笑臉對劉承俊說:“小劉,你先消消氣,完了我好好教訓他!”然後轉身嗬斥吳大保說:“你看看,周圍哪個不是你師傅?一點禮貌都沒有!你不給人家打招唿,還把油灑在了地上,說你一句又咋啦?還不趕快給賠禮道歉!”

    吳大保見賈政林真的生氣了,隻好強裝笑臉對劉承俊說:“劉師傅,對不起!請你原諒!”劉承俊一聽臉上立刻露出了喜色說:“好了,好了!看你是個娃娃就不跟你一般見識了!”劉承俊說完,跟賈政林和海龍濤打了個招唿嘴裏哼著歌,仍到集油區上班去了。恨得吳大保直眨眼睛。

    劉承俊走後,吳大保隻好把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講了。

    海龍濤笑著說:“其實小劉這人不錯!他是看你年齡小,想教訓教訓你,沒想到讓你給教訓了,心中生氣!”

    賈政林帶著吳大保出了值班室,邊走邊教訓,領著吳大保迴隊部吃飯去了。吃過飯後兩人又來到了崗位上。

    賈政林說:“我們下午把門口井場的雪掃掉,把衛生搞一下,別的井場可以稍微緩一下,唯獨這個井場隨時都得搞好。人來人往的,都從井場邊上過,搞不好有損603的形象。”賈政林說完,到房屋背後巡視了一下,從工具房裏推出一輛‘獨輪車’,往上麵放一把掃帚、一把鐵鍬,推到了門前的井場裏。

    三人到了井場。海龍濤對賈政林說:“今天該這個抽油機保養。”賈政林聽說,看了一眼吳大保,對海龍濤說:“你去把黃油和黃油槍拿來,把黃油裝好,讓吳大保騎到抽油機上打,我們兩個搞衛生。”

    海龍濤答應著,到工具房取來一桶黃油和一個黃油槍,給槍裏裝上黃油,交給吳大保。賈政林在抽油機幾個需要打黃油的地方指了一下,說:“把黃油槍對準黃油口,一直把舊黃油打完,把新黃油擠出來為止!”吳大保答應著,停掉抽油機,拉緊刹車,拿上黃油槍,先爬到遊梁給軸承上打黃油。

    吳大保騎在遊梁上邊打黃油邊笑著說:“這個活還算好幹點!”海龍濤笑著說:“等幹一會就知道了!”

    果不出海龍濤所言,等把遊梁上的黃油打好後,吳大保已覺得兩臂酸疼。他強忍住疼痛,繼續裝黃油往其它黃油口打。一直打得他骨酥肉軟,渾身上下直冒熱氣,才把抽油機保養完。

    賈政林和海龍濤兩人先掃完井場裏的雪,又把井場外麵的幹土用獨輪車推進井場,撒到井場裏,然後用掃帚掃平,再用鐵鍁給防火牆上蓋上土,用鐵鍁把防火牆抹直,抹平。幾人一直幹到了下午四點鍾才幹完。

    賈政林把獨輪車推進工具房裏,把鐵鍁掃帚放好,吳大保和海龍濤把黃油和黃油槍也拿進工具房放好,鎖上房門,接班人就來了。

    接班人是半年前分配來的中專生,名叫仇玉成。這仇玉成有二十三四歲,小眼睛,個子低矮,身體微胖,操一口東北口音。仇玉成笑著跟賈政林和吳大保打了個招唿,接班後跑井去了。三人下班,迴到了隊部。

    每天三人都按部就班上班,時間過得很快,轉眼一個月就過去了。這天,該何瑩上二班,海龍濤上夜班。采油崗位實行的是八小時工作製。人們習慣把早晨八點到下午四點叫一班,下午四點到晚上十二點叫二班,也有把早班叫八點,把二班叫四點的。晚上十二點到早晨八點叫夜班。海龍濤心裏想著何瑩,吃過飯在床上左睡右睡睡不著,等不到晚上十二點鍾接班,就起身急衝衝到崗位上看何瑩。

    何瑩見海龍濤來了,高興的臉色緋紅,卻又擔心地說:“也不好好睡一覺,天黑,路又難走,休息不好晚上跑井要是摔一下可怎麽辦呢?”海龍濤笑著說:“你都在這條路上走,我還怕什麽。”

    何瑩看了一下表說:“我得趕快把蒸汽給通上,不然到你接班的時候管線就凍了。你在這裏先打個盹,我去通蒸汽。”海龍濤笑著說:“還是我們一塊去吧!”

    何瑩也不推辭,打開桌子抽屜,取出三節電池的白色鐵製手電筒,把手電筒的後蓋打開,把裏麵的電池反轉過來,蓋上後蓋,按一下開關,手電筒亮了起來。

    海龍濤戴上棉手套,走到蒸汽總機關前麵,看了一下上麵噴塗的井號,問:“通哪口井的蒸汽?”

    何瑩說:“h65”海龍濤聽說打開了h65井的閘門,管線裏響起了蒸汽‘嗤嗤’的流動聲。

    何瑩戴上棉手套,打開房門。她左手拿手電,右手提上裝有二十四吋管鉗的工具袋走出門去。海龍濤急忙上前從何瑩手中接過工具袋,關上房門。

    剛才布滿在天空的烏雲已經散去,夜空變得晴朗起來,月亮還沒有上來,天上布滿了繁星。

    一股股白色的蒸汽在跑井小路的邊上唿哧哧地冒向空中,兩人一前一後,上了對麵的山坡。海龍濤走過去,把那些冒氣的放空閥門一個個關上,一直關到了井口,h65井井口就冒起了蒸汽。海龍濤走上前去,把井口的蒸汽閥門控製小,直到井口的蒸汽管線出口有一絲絲蒸汽溢出為止。

    剛控製好蒸汽,海龍濤就聞到了一股焦皮味。他想是不是井不出油了,光杆把盤根給摩擦焦了?他急忙對何瑩說:“用手電照一下光杆。”

    何瑩用手電往井口上一照,果然見光杆上黑糊糊的,上麵還粘了一些磨焦了的膠皮粉末。

    海龍濤說:“這井不出了!”

    何瑩犯愁說:“這黑糊糊的怎麽辦?不如給隊上匯報一下,看他們怎麽處理。”海龍濤說:“估計是蠟或沙把井下泵的凡爾給卡住了,我們碰一下泵,說不上會解決問題。你這會就是告訴給隊長,他也是先讓碰泵,還鬧得興師動眾的,不如我們先碰一下再說。”

    何瑩有些猶豫說:“我們兩個能碰嗎?碰泵可要三個人!”海龍濤說:“那都是書上的話,隻要我們兩個配合好,一點問題都沒有!”何瑩警告說:“我可隻能給你拉刹車,剩下的得你自己幹。”海龍濤說:“沒問題,隻要你把刹車拉好就行!”何瑩聽說,走到了刹車旁邊做好了拉刹車的準備。

    海龍濤走到了配電櫃旁,見抽油機驢頭剛轉到了井口位置上方,便按下了‘停止’按鈕,對何瑩喊道:“刹住!”何瑩聽到喊聲一拉刹車,把抽油機刹住了。

    海龍濤從工具袋裏取出‘卡瓦’,卡在抽油機光杆上。然後走到配電櫃跟前,對何瑩喊:“把刹車鬆掉!”何瑩聽說鬆開刹車,海龍濤按了一下‘啟動’按鈕,抽油機轉了起來。隻聽得井口‘咚’的響了一聲,抽油機卸掉了負荷。海龍濤迅速按下‘停止’按鈕,又喊道:“刹住!”何瑩又迅速拉住刹車。

    海龍濤爬上井口,把抽油機驢頭下麵的卡子鬆掉,往上提了約四五十公分,卡住,然後對何瑩喊:“慢慢鬆刹車!”何瑩心領神會,慢慢鬆開刹車,抽油機吃上負荷後,何瑩又將刹車刹住。海龍濤卸掉卡瓦,從工具袋裏取出銼刀,把光杆上的毛刺摸著銼掉後,又走到配電箱旁邊。

    何瑩鬆掉刹車,海龍濤啟動了抽油機,抽油機每旋轉一次,就聽著井底下響一下。一連碰了五下。何瑩說:“差不多了,書上講,最多隻能碰五下!”

    海龍濤笑著說:“多碰一下不要緊,就碰六下吧!”抽油機又旋轉著碰了一下,海龍濤停下抽油機。何瑩刹住抽油機,配合海龍濤把光杆提到了原來的位置,搓掉光杆上的毛刺,啟動抽油機,抽油機又旋轉了起來。

    碰完泵,海龍濤說:“我們兩個在這裏等上一會,讓抽油機抽上一陣子,看看出不出油。”何瑩點點頭。

    兩人站在井場上,吸著冰冷的空氣,聽著抽油機嗡嗡的叫聲,眼望遠處黑乎乎的山梁,盡情體驗寒冷夜空的異趣。

    這時,對麵的幾個山頭上一閃一閃的亮起了手電的光亮。何瑩說:“其它崗位上的人都在跑井,一會我也得去跑井!”海龍濤說:“等一會,油井出油了,我陪你去跑。”

    大概等了有二十來分鍾,井口上已漸漸沒有了膠皮味。海龍濤跑到井口見光杆在夜空中逐漸泛白,心中一亮,再用手一摸,光杆的溫度降低了。他激動地喊:“好了!出油了!”何瑩聽說很是吃驚,也上前用手抹光杆,光杆果然不燙手了,已經變涼。她吃驚地說:“真靈!我以前也跟別人碰了好幾次泵,都沒有出油,最後還是上修了!真奇怪,和你一碰就出油了!”

    有了何瑩的誇獎,海龍濤覺得無比自豪,自誇說:“那是我們水平高!”何瑩笑著說:“吹牛!方法都一樣,有什麽水平不水平的?”

    海龍濤說:“那些泵估計已經壞了,壞了的泵是碰不好的,隻有輕微蠟卡和砂卡,碰泵才管用。”何瑩笑著說:“這才是真話。”兩人邊說話,邊收拾好工具,海龍濤背上工具袋,兩人開始跑井。

    油井都分布在一個個山包的頂端,半山腰,或兩個山包之間的溝渠邊上。山包之間的溝渠裏和接近溝渠的山坡上都有密密麻麻一人多高的已經幹癟了的蘆葦,蘆葦從雪地裏升出,在微風中唰唰作響,給夜晚增加了一些恐怖氣氛。

    何瑩走在前麵,拿手電筒照路,海龍濤背工具袋走在後麵。何瑩邊走邊說:“晚上我一個人跑井總覺得害怕,感覺後麵好像有東西跟著,心驚肉跳。溝裏麵的幹蘆葦響一下,我的心就跳一下。”海龍濤說:“你隻要心裏想著不害怕,就什麽也不怕了。”何瑩說:“我每次都這麽想,就是做不到!”海龍濤說:“慢慢就好了!”

    這時何瑩放慢了腳步,悄聲笑著問海龍濤:“哎,你說這山裏麵到底有沒有狼?”

    提起狼,人們總有些毛骨悚然,海龍濤本不想談這個話題,因為他也怕狼。可何瑩已經扯上了這個話題,心想要是不談,肯定會被何瑩笑他膽小!海龍濤便壯著膽子說:“狼估計是有的。聽人說,狼是跟著羊走的,白天山上有羊,狼就在山上叼羊吃,晚上羊被趕迴了圈裏,狼就圍著羊圈轉。有機可乘了就叼個一隻半隻,沒有機會了,就迴山洞休息,等待天明。再說狼多狡猾,白天肯定吃飽了,這會正在洞裏睡覺哩。”何瑩又悄聲笑著問:“這狼要是白天沒有吃飽,晚上在羊圈旁又沒有弄到羊吃,肚子餓的睡不著,會不會出來?”

    海龍濤被問的支支吾吾,強硬著頭皮說:“就是出來也不幹我們什麽事,你沒聽人說,‘狼不吃的采油工麽’!從來沒有聽說,哪個采油工被狼給吃了!”海龍濤雖然這樣說,腿肚子還是有些發抖,一不小心,腳底下一滑,一屁股坐在了小路旁的雪地裏,驚得旁邊的蘆葦叢裏‘嗖’一下穿出一隻黑糊糊的動物,向遠處奔跑而去。

    何瑩被嚇得‘哇’的尖叫一聲,丟掉手電,轉過身來一把抓住海龍濤。海龍濤自己摔倒就嚇了一跳,從蘆葦裏穿出的動物已經讓他毛骨悚然,這會何瑩一聲尖叫,海龍濤還以為她給什麽怪物給咬了,驚出了一身冷汗!急忙站起來緊緊抱住何瑩不敢鬆手。

    過了一會,海龍濤並沒有聽見什麽動靜,心想這女人的叫聲被狼咬還嚇人!何瑩本來是個膽小的人,因為有海龍濤在,所以才敢說著玩。沒想到,海龍濤滑倒了,緊接著從蘆葦裏不知竄出個什麽怪物來,嚇得她心驚肉跳,又害怕這怪物是去咬身後的海龍濤,急忙一把抱住海龍濤。海龍濤心裏雖然害怕,但在危難時,男子漢總要發揚出一些風格來去保護女人,特別是他心愛的女人,絕對不能受到傷害!所以把何瑩緊緊的抱裹在懷裏,就目前來說這應該是保護她不受傷害的最好辦法。兩人都出於各自的想法,相互緊緊地擁抱在一起。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了,等兩人都覺得危險已經過去時,才感覺被對方抱住,而且抱得很緊。

    在黑夜裏被一個男子緊摟在懷中,這要是被人看見了,是何等的丟人!何瑩急忙鬆開雙手,從海龍濤懷中掙脫出來,緊張的口裏喘著粗氣,轉身疾步向前走去。無奈,路又黑又滑,摔倒在地下!這會蘆葦叢裏雖然沒有奔出什麽怪物來,卻發出了‘唰唰’的響聲,似乎比一下奔出個怪物來更可怕,兩人又著實嚇了一跳。海龍濤急忙上前把何瑩從地上拉了起來,又拉向自己胸前。此時恐懼壓倒了一切,何瑩隻好伏在海龍濤懷裏,期望著危險早一點過去。

    在確定危險已經過去後,海龍濤覺得自己的心髒卻劇烈地跳動了起來。麵對貼在胸前的何瑩,他覺得天旋地轉,熱血直流,頭暈目眩。這是多麽美妙的感覺!他敢肯定,這是他有生以來擁抱的第一個他心愛的姑娘!

    這時何瑩抬頭睜大眼睛望著海龍濤,海龍濤把何瑩緊緊抱住,想讓這美妙的時間停留的更長一些。慶幸的是,何瑩並沒有任何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燃燒的大漠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曹寶欽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曹寶欽並收藏燃燒的大漠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