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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大盆衣服扔在陳涼麵前,他低著頭抿緊了唇,常德海穿著短褲仰著頭用命令的語氣說:“喂,去把我們衣服洗幹淨了送過來。”


    散發著難聞汗臭味的衣服堆積在盆子裏,扔在陳涼麵前映入他的眼簾。


    宿舍外邊專門有處地方,用來一群人洗衣服晾衣服,他們被訓練了一天洗完澡懶得動彈就喜歡指使別人,但此時看見陳涼動也不動的站在那裏,頓時橫眉豎眼道:“你還站著幹什麽?”


    驀地被陳涼的眼神嚇了一下,對方常年掩在劉海下的眼睛此刻正冷冷地盯著他看,看的常德海的心莫名虛的發慌,忍不住在心裏嘀咕這小子是怎麽了,往常他倒沒指使陳涼替他洗衣服,隻是沒少欺負人家,畢竟到了晚上又不是一個宿舍的碰不著麵,他也犯不著為了洗個衣服就跑去把人喊過來,隻是剛好去洗的時候端著盆碰見了,他們幾個人就把衣服堆積起來打算扔給陳涼洗幹淨。


    常德海眉擰了起來,其他人聽見動靜都瞧過來看,雖然心裏給這冷戚戚的眼神看的心慌,但表麵上還是強硬不屑的模樣,心裏疑怪今天這小子犯什麽毛病,以前不都是低著頭順著眼的,現在反倒強起來。


    這場麵有幾分滑稽,有些人為了圖涼快都是直接洗完澡穿著褲衩就出來洗衣服,反正都是男人還害臊什麽,更何況一群人聚在一塊洗衣服都熱的慌還不如脫了幹脆。常德海就是這樣,身上就隻穿著一條短褲表情卻不屑的看著麵前的陳涼,然而對方身上穿的比他整齊多了,雖然不是什麽正裝但好歹衣服褲子都有,此刻因為人多有些悶熱的緣故汗打濕了他的襯衫,但他的眼神卻仿佛秋風落葉冷的涼嗖,看得人眉頭登時一跳,渾身不大自然起來。


    看這情形,有人就語氣譏誚的哄笑道:“得了吧,人陳涼現在能耐了,哪裏還用得著給別人洗衣服啊,自己就巴上了韓家的少爺。現在就專門給人家洗內褲,哪裏來的時間再洗你衣服。”說這話的時候,眉梢不懷好意的上挑著,眼神故意睨著抿唇不語卻握緊了拳頭的陳涼,帶著幾分想看好戲的熱鬧跟輕視。


    他陳涼是個什麽東西?說白了也隻是一條搖尾乞憐的狗罷了。


    “怪不得我說陳涼怎麽沒以前乖了,原來是找著了好主人。”另一個人也順勢落井下石,好整以暇的眯著眼看好戲。


    常德海怎麽願意給這麽一個東西下臉子,頓時怒意上來了冷笑道:“怎麽,我還使喚不動你了?”


    光著膀子的少年們目睹這一場好戲,而中心人物則是一言不發,這個場麵好似跟從前的重疊交錯在了一起,結局不變的是一言不發的忍受跟默不作聲的低頭。


    可是陳涼卻握緊了拳頭,第一次不再是低著頭習以為常的模樣,而是睜著眼冷冷的迴視過去,卻突然像是看見了什麽——


    視線牢牢地凝固在那個人身上。


    韓放剛洗完了頭,頭發濕嗒嗒的水順著額頭往下蜿蜒著水滴,陳涼可以看見那水從他的側臉緩緩滑落進衣服領子裏,他就那麽站著,他的側臉在黑暗用來照亮的昏黃的燈光裏勾勒的那麽淡漠卻張揚著幾分勾人的顏色,稚氣橫生著妖異,偏生他本人卻沒絲毫意識,此刻站在人群裏無動於衷的看著這場鬧劇。


    他的眸子清澈純粹的好似沒倒映出任何人,即使陳涼直勾勾的看著他不言一發的盯著他,對方睜大了眼睛也沒能在韓放眼裏看到自己的身影。


    就好像是一場不入眼的笑話,連讓他發笑的資格都沒有,就那麽顯出了幾分可笑的意味。


    麵前的人被他的沉默激得不耐起來,往前進了一步,不偏不倚的擋住了他看著韓放的視線,明明是夏天常德海卻覺得有些涼嗖的冷意,看著矮了他半頭的陳涼,蠻橫道:“你小子不說話光看著什麽?你……”


    “走開。”


    什麽?


    眼前人眼神有些空洞,他能從那空洞略有些麻木的眼神裏看出失魂落魄。


    常德海幾乎是不可置信的要問出那兩個字,感到些許荒謬,他們敢那麽對陳涼也是捏準了這小子不敢反抗,論家世陳家充其量隻夠給他們提夜壺,在平民百姓看來也許是權貴,但實際上隻是有幾個錢罷了,有錢卻不是頂有錢,有權,完全是拉下臉扒拉在權勢邊上的權。


    陳涼的手指很冰涼,可天氣沉悶的汗不自禁的冒出了後背沾濕了身上的衣服黏在身上,風吹不到這裏,因為已經被圍成了一個小圈子,陳涼可以聽見耳邊的人說,“這小子是太久沒教訓了皮癢癢了吧。”


    於是那些人逐漸靠近了過來,陳涼隻是恍惚的想在看一看那個人,那精致豔麗卻不羈的眉眼,那漫不經心上挑著的眼尾,以及那似笑非笑陰涼的神情。


    他的眸子好似蒙上了一層黑霧。


    “你們在幹什麽?”


    懶洋洋的,隨意的好似再問你們吃飯沒這簡單的問題,而場麵瞬時間就冷淡了下來。


    本來還吵鬧的人群迅速安靜,韓放神色冷淡的挑眼,就著他們下意識讓出的一條路往前走去,眼神從低著頭微握著拳的陳涼以及正看著自己的常德海身上繞過一圈,又低斂著眼落到地上滿滿一盆的髒衣服上,挑起一個涼笑:“在幹什麽呢?”


    常德海在心裏頭不知道把陳涼從頭到腳從祖宗到孫子咒罵了多少遍,明麵上還是客客氣氣的露出一個討好的笑,“沒呢,就是讓陳涼幫忙洗個衣服。”


    韓放看著對方把剛才的笑收斂的幹幹淨淨,眼神泛涼,“怎麽著,你沒長手?”


    常德海給那眼神看得一顆心也咕咚的掉落到了深淵,深怕自個兒被這韓家的少爺惦念上自家吃不了兜著走,可顫了顫唇也拉不下那個臉說不出個所以然,支支吾吾的也不知道再哼唧什麽,倒是韓放,眼神掃視了在場周圍的一圈人,每個給他看過的人都覺得身上陣陣涼意,看起來懶洋洋的漫不經心的模樣其實眼神跟淬了冰的刀子似地,仿佛要把這冷意滲入你的骨子裏。


    “都閑著沒事幹圍在這,難道也是沒長手想要人幫一把?”這話極其不客氣,更何況韓放語氣嘲諷,皮笑肉不笑的模樣,當下有幾個人忍不住發聲道:“韓少,這事兒跟你沒多大幹係。”


    韓放眼皮一掀,“巧了,我就是喜歡管閑事。”


    那人被噎的沒話說,也不敢跟韓放嗆,韓放不輕不重的一眼瞥了過去重新把眼神落迴了常德海身上,沒看陳涼一眼,嘴唇揚起一個弧度:“你是哪裏有病不能動彈?”


    常德海臉皮一下子漲紅了起來,自尊心作祟梗著脖子道:“你才有病。”


    周圍人倒吸了一口冷氣,敢跟韓放那麽叫板,這是要作死。


    他們都對韓放開學鬧騰的那一出記憶深刻,敢跟教官拍板最後竟然還能安然無恙,他們沒想到周浮這層上麵全歸結於韓家手眼通天竟然能通到軍校來。


    韓放的眼危險的眯起,聲音隨之低沉下來:“你把你剛那話再給我說一遍。”


    常德海看他那樣子心一下就虛慌了起來。


    韓放撇開側臉冷笑了一下,腳忽然一踹,旁邊的水桶就朝常德海身上砸了過去。


    水的分量不輕,這一下給常德海砸懵住了,他哪裏想到韓放說動手就動手沒個過渡,這水冰涼的倒把他刺激的整個人都清醒了幾分,明白過來自己做了什麽糊塗事,後悔也晚了。


    韓放身上也因著水濕了幾分,但氣勢卻沒澆滅下來,其他人看情形不多連忙去喊周浮。


    周浮正待在寢室裏,然後就有人猝不及防的闖了進來,他眉頭立馬皺了起來,“進來不知道要敲門嘛?”


    那個人氣喘籲籲的道:“教官,韓放他跟人……跟……人呢?”


    看著眼前空蕩的寢室他頓時傻眼了。


    周浮聽到韓放兩個字就已經跑出去了,看對方穿這個褲衩的樣子一眼掃過去就知道要去哪兒找人。


    韓放最初的想法是看到這邊圍起來,本來也懶得湊過去看熱鬧,卻乍然聽見自個兒名字才停下腳步走過去聽消息,沒想到聽到一個有些略耳熟的名字,陳涼?


    他在記憶裏搜尋了一下,好像是那個給他送水跟遞毛巾的那個。


    他略略挑了下眉,看著對方抿著唇不作聲心底有些瞧不上對方怎麽都不知道迴嘴,他本意是想袖手旁觀的,隻是沒料到對方忽然就抬眼看見了他,那一眼裏承載的東西韓放是看不懂的,但當時韓放的心理動態為:傻逼,看我幹嘛,還手啊,打得他滿地找牙懂嗎?


    顯然陳涼沒有領會到他的意思。


    韓放想了想,萬一人給弄出個什麽好歹往後就沒有人願意給他送水遞毛巾了。


    光是這麽一想韓放的眉頭就擰了起來,抬起下巴懶樣道:“你們在幹什麽?”


    陳涼咬緊了嘴唇似乎能品嚐到嘴巴裏的血腥,卻比不上他的心像是被揪在了一起似地難受。


    韓放。


    韓放。


    他低著頭閉上眼,像是要把這個名字刻進骨子裏,嘴唇微不可聞的動了動作出那個口型。


    周浮到場的時候韓放正眼神陰冷的看著眼前的人,他的衣服濕了一部分勾勒出裏麵的輪廓,周浮斂下眼強迫自己不去想韓放那濕掉部分下若隱若現的肌膚,喉頭動了動喊道:“都給我停手。”


    走到現場,快速的看了眼周圍,也不顧去了解事情經過,大腦立即下達指令:“韓放,你跟我過來。”


    看著對方拿若隱若現的肌膚,總是忍不住心浮氣躁。


    韓放唇角略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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