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大寶這等百姓拜博士為師不過是想仰仗著博士圖一個師從名門的好名聲,而京都的王孫貴族隻因您是國子監博士便成為了您的學生,雖對博士尊敬敬仰,但在他們心中您也隻是正五品官員而已。而晚生卻不同。晚生身為渭南王無需仗著師傅名號四處炫耀拍馬,且晚生是真正仰慕博士才華才想拜您為師,並非您曾位居高位,而是因為能位居國子監博士者定是有真才實學之人。晚生身為一代郡王定不能目不識丁做個文盲,而且我也不想一輩子待在此處,隻有擁有淵博學識,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朱誌均聲音清亮,從頭到尾不卑不亢,神思敏捷條理清晰,範經文吃完手中的芙蓉糕,拍了拍指尖的殘渣,看向麵前小大人樣的朱誌均,隻說了一句:“詭辯!”


    朱誌均默默的微低著頭不語,鄧氏交疊的手緊緊相握,眼神無助的望向一旁不曾開口的馬慈,若他能說兩句好話也許還會有一絲機會。馬慈卻隻露出一個神秘莫測的笑容,任是不語。


    “若依你之言,你我之前從未見過,如何就知我有真才實學仰慕於我,你仰慕的隻是我曾任的官職罷了,而非我範經文,這難道不是因為我身為國子監博士的身份與名望嗎?”


    範經文言語犀利,麵色陰沉接著道:“小小年紀思想如此偏激好勝,自以為是,你走吧!”


    朱誌均抬起頭見範經文神色堅決,心中失落傷懷,鄧氏也麵色難堪的站起身,恭敬的行了一禮,正準備帶著朱誌均離去,突然一個清脆稚嫩的童聲響起。


    “師傅,若兒來了!”聲音起隻見一個小女孩如旋舞的蝴蝶般翩翩飛到馬慈身前,俏皮的彎腰規規矩矩行了一禮道:“若兒見過師傅,師傅昨晚睡得可好?”


    小女孩聲音軟糯清甜,十分好聽,馬慈很是慈愛的笑著,點頭應了一聲;“好”女孩又轉頭向範經文行禮:“若兒見過範伯伯。”範經文也點了點頭。


    女孩轉過身看著站在院中的朱誌均‘咦’了一聲,朱誌均也認出她來,麵前女孩不就是那日在小溪邊救那婦人的小女孩嗎?沒想到她竟是馬慈的徒弟。


    小女孩笑嘻嘻的說道:“這個小哥哥我認識。”朱誌均聽到這話以為她要說他那日見死不救,卻沒想聽見女孩接著道:“那日若兒救那位嬸嬸時,這位小哥哥也在場,還幫若兒忙了呢!”小女孩說著仰著小臉問她師傅:“小哥哥為何會在這呢?”


    馬慈原本坐著的身子向後一靠,直接躺在椅子裏,小女孩立馬了然體貼的上前,揚起兩條小胳膊給馬慈按摩起來,馬慈一臉享受的開了口:“他呀,是來拜你範伯伯為師的!可惜已經被趕走了。”


    說完嗬嗬的低聲笑起來,這老東西明明看上了這小子還故作拒絕,是想考驗他是否有毅力吧。


    “為什麽呀?範伯伯不喜歡他嗎?若兒覺得小哥哥挺好的,若是小哥哥拜了範伯伯為師,以後就有人和若兒一起玩了。”小女孩露出可愛的笑容,張著小嘴喋喋不休的道。


    “而且範伯伯不是羨慕師傅有若兒這個小徒弟每日給師傅捶腿嗎?範伯伯也可以收小哥哥為徒啊,這樣就可以讓小哥哥也每日為範伯伯捏腿揉肩。”


    小女孩說著咯咯的笑起來,手上更加賣力了,馬慈就一臉神仙享受般麵帶微笑,挑釁得意的衝著範經文挑了挑眉。


    範經文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這家夥總是帶著這個聰明可愛的小徒弟在他麵前炫耀,讓他很是嫉妒不服氣。看著麵前的這個小子,雖衝動激進,卻也十分聰慧,心中很是滿意,可是……


    “求範博士收下小均,小均定當唯師命是從,聽從博士教誨!”朱誌均雙膝跪地身子匍匐向前行了個大禮。


    範經文滿意的點了點頭,揚聲說道:“既然如此,你便留下吧,從今以後便是我範經文的學生,定要勤奮努力好生學習,不得半途而廢有絲毫懈怠之意。”


    朱誌均磕了個頭,直起身抱著拳頭躬身迴道:“是,謹遵博士教誨。”


    鄧氏高興地無以言表,本以為沒了希望,沒想到小丫頭的幾句話便成了,她也同朱誌均向範博士恭敬的行了一禮,隻是突然想起銀錢之事,尷尬的微皺著眉頭為難的道:“這拜師禮與束脩…”


    鄧氏還未說完,範經文卻已擺了擺手,輕聲道:“老夫隱居於此也是無聊,收一學生打發時間,塵俗之事便算了,隻要這小子每日為我打掃打掃房間,便作了學費了。”


    劉氏激動的又是千恩萬謝,領著夜蓉便告辭離去了,隻留下了朱誌均在此。


    馬慈擼了擼胡須,笑容滿麵的看著朱誌均道;“我是這老家夥的老友”


    說著指了指範經文,又指了指小女孩繼續道:“你喚我馬大夫即可,這小丫頭是我的寶貝徒弟,名喚喬冷若,你們倆要好好相處。”朱誌均點頭應下,喬冷若卻看都不看他轉身進了後院,他知道這小女孩定是還在氣他上次說的話。


    範經文從椅上站起身來,走到朱誌均麵前:“小均,以後你喚我老師便可,你今日先熟悉一下這裏,和這裏的人先認識一下,明日再開始讀書。記住,你雖是皇親國戚,身份尊貴,卻不可瞧不起欺辱這裏的任何人,在這裏,你隻是我的學生而已。”


    朱誌均呆站著有些發愣,不明白老師特意強調警告是何意思,隻能應聲答應。馬慈此時也站起身來,隨著範經文一同進了房門。


    “你剛才那般話怕是那小子還不曾明白。”一進屋馬慈便開口道。


    “即使不懂也要先做提醒,待日後慢慢教導。這小子言談舉止間自視清高,漠視他人,心中還深藏怨念,必須要小心引導,否則容易變得殘暴自傲。”


    範經文憂慮的道,他今日收下朱誌均雖是因喬冷若求情,卻也是因為見這個孩子性格有些偏激,怕他將來會走向邪路,遂想要好生指引一番。


    朱誌均四處參觀著這座不大的房子,大門進入便是前院,院裏種植了許多花草植物,排列規則整齊,一旁擺了七八個木架子,架子上放著許多扁圓形的竹匾,裏麵曬著各種草藥,陣陣藥草香撲鼻而來,瞬間讓人神清氣爽。


    前院背後便是主宅,東西兩邊臥室分別住著馬大夫和範博士,中間大堂擺著桌椅板凳,書架案幾,裝飾十分簡單,兩位老師平日裏便是在此處用餐看書。


    朱誌均穿過走廊到了後院,兩個大嬸正在廚房裏做飯,今日領路的素衣小廝站在井邊打著水,喬冷若正蹲在地上整理背籮裏的草藥,將它們分類挑揀出來,一白衣小廝也在一旁幫著她。那素衣小廝是老師的侍從,這白衣小廝應該就是馬大夫的侍從了,加上兩個煮飯大嬸和自己,一共也才八個人,可見兩位大人的確是來隱居閑遊的。


    後院中人見他來都起身與他打招唿,兩個做飯大嬸胖的姓花瘦的姓蘇,大家隻叫她們花大嬸蘇大嬸。素衣小廝名叫何為,身形硬朗強壯,為人有些呆板,和自家主子一樣寡言剛正。


    白衣小廝大家都喊他甘薑,是馬大夫取得名字,說是因為甘薑雖非名貴之物,卻十分有用好處多多,故給他取名甘薑。甘薑比起何為更加陰柔瘦弱,確是個囉囉嗦嗦的大嘴巴。


    喬冷若見朱誌均朝自己走來,轉身就跑出了後院,朱誌均也立馬追了出去,甘薑見兩小孩你追我趕的,一陣莫名其妙。


    喬冷若一溜煙跑出了院門,鑽進了東麵的一片小竹林,蹲在地上用小鐵鍬挖著竹筍,朱誌均跟著她跑了出來,別扭的蹲到她身邊,小心的開口道:“沒想到會在遇到你,我來幫你吧!”


    說著就要去拿她手裏的鐵鍬,喬冷若往旁邊一躲,沒好氣的道:“不用,我自己來!”


    朱誌均歉疚的低聲討好著:“上次對不起,我不該說那些難聽的話。其實我隻是故意氣你的,那個大嬸隻是受了點外傷,而且你還給她處理的那麽好,肯定沒事的。你就不要生我氣了。”


    喬冷若慢慢停下動作,抬起水汪汪的大眼睛望著朱誌均不確定的道:“真的?你沒騙我?”


    朱誌均堅定的點了點頭,“真的,肯定沒事的!”


    小孩子心情轉變的就是快,聽他這麽說,喬冷若一下子就放了心,好脾氣的露出個大大的笑容,眼睛彎成月牙形狀,開心的開口說道:“隻要大嬸沒事,那我就原諒你吧!”


    沒想到這個丫頭這麽好哄,隨便兩句話就相信了,真是單純好騙,朱誌均心中暗想著,不解的開口問她:“你剛才為什麽要為我撒謊?還幫我求情?”


    喬冷若手挖的有些酸了,抬手擦了擦額上的汗,朱誌均識趣的伸手去接鐵鍬,喬冷若也沒有拒絕,直接給了他,迴答道:“其實我當時早就來了,聽見了你們的對話。範伯伯對不喜歡或無關之人從不費口舌,他如此與你爭辯也表示看上你了,我不過是順其心意而已。而且範伯伯傳道受業一輩子,如今隱居於此很是寂寞,收一個學生過得也能有趣充實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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