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氏看著朱誌均的高高腫起的額頭和鮮紅的傷痕不停的掉著眼淚,輕柔的替他擦拭著傷口,再塗上藥膏,夜蓉從廚房拿了一個熟雞蛋,剝了殼在朱誌均腫起的額頭上來迴揉搓著。


    “娘親和你說過到少次?你是渭南王,秦王長子,要記著自己的身份,怎麽能去和一群無知小兒打架呢?”鄧氏怒其不爭的低聲斥責道。


    朱誌均委屈的咬著牙閉嘴不言,眼神冷漠冰涼。根本不是自己與人打架,而是無奈被打,母親隻知道讓自己維持身份,可知這身份在他人看來,根本狗屁不是。


    “你父王如今雖將我們母子忘卻在這莊子上,可總有一日會想起你是他的長子,你不可自降身份與人打架鬥毆不學好,若是你父王知道會生氣的,便不會喜歡你了。你要好生讀書學習,讓你父王高興,以你為榮……”


    鄧氏如陷入魔障般喋喋不休,沒有注意到朱誌均麵上越來越不耐的神情徑自說著,既是說給朱誌均聽,卻也更像是自欺欺人的說給自己聽,自我安慰罷了。


    朱誌均不願繼續待下去,站起身不打一聲招唿的邁步往外走,鄧氏急聲訓斥道:“小均,你要去哪?母親話還沒說完……”


    朱誌均強忍著心中的厭煩與怒氣,她說的父王,那高高在上的秦王殿下,心中若真有他們母子怎會這麽多年不聞不問,隻將他們丟在這裏自生自滅?他們不過是他無情遺忘的姬妾和不上台麵的庶子罷了,為何還要日日夜夜期盼著他能想起他們母子,做著這虛無縹緲的癡夢?


    “他早忘記我們了。”朱誌均雙手緊握成拳,聲音冷冽深沉,說完頭也不迴的迴了房間。


    鄧氏楞在當場,望著朱誌均離去的背影驚得迴不過神,她知道自己的兒子從小性情冷淡,寡言少語,不像同齡孩子般活潑開朗,卻也不曾想他這般年紀竟會如此的冷若冰霜,沉默隱忍。


    她更沒想到這麽多年在自己潛移默化間,小均竟對秦王殿下,他的父王產生這麽大的怨恨,不過有怨恨也好,鄧氏轉念想著,正了正身子斜依到軟墊上,端著幾上的茶小酌兩口。


    怨恨能激起人心中的鬥誌和欲望,小均日後必須重迴秦王府,得到他原該有的一切。


    跟著鄧氏母子來到渭南縣的半大小子白雨,如今也已有二十來歲了,長得纖細瘦弱卻力大無窮,家裏的重活累活都是他幹,昨日去山上砍柴時好運的挖到一株靈芝,鄧氏很是高興,本來想著賣了針線置辦些禮物,但銀子實在太少,根本沒有買到什麽像樣的東西,這株靈芝得來的十分及時,隱居裏那等見過大世麵的人物雖不一定稀罕,但至少麵上也要好看些。朱誌均老老實實的待在家中休養了幾日,如今傷口已是大好,鄧氏便帶著他出門去了。


    國子監博士的院子‘隱居’坐落在映月河東邊的河岸邊,處在河流的上遊方,清澈的河水沿著兩岸盛開的李樹順流而下,河水不深流速緩慢,河底光潔的石頭清晰可見,許多小魚兒歡快的在石縫間穿梭遊玩,寧靜愜意。


    夜蓉上前叩門,不一會門內便傳來不疾不徐的腳步聲,大門打開,出來一位素衣小廝,兩眼往門外一掃,仔細打量了門外三人一眼,最後看著劉氏禮貌的問道:“這位夫人找誰?”


    夜蓉傾身遞上名帖開口道:“我家夫人是渭南王之母鄧氏,特意前來拜訪範博士,煩請小哥通報一聲。”說完便恭敬的躬身行了一禮。


    “各位稍等,我去通報一聲。”素衣小廝說完關上了門,小跑著進去稟報。


    範經文正和馬慈此時正坐在小院的椅子上下棋,馬慈一頭銀絲長發間,隨意的插著一根木簪,一身廣袖白袍,悠哉哉的向後一靠,端起旁邊的茶杯茗了一口,頗有些仙風道骨的感覺,笑嗬嗬的得意道:“這盤你輸定了,乖乖給錢吧,哈哈哈…”


    範經文端坐在棋盤對麵,頭發一絲不苟的綰在發頂,發間隻有依稀幾縷銀白,著一身黑色寬袖長袍,正黑著臉目不轉睛的盯著棋盤,希望找到一絲破綻扭轉乾坤,兩人一黑一白,一嬉笑一肅然,活像神仙閻王坐到了一塊,好不有趣。


    素衣小廝看見自家老爺臉色不好,頓時有些怯懦,猶豫著小聲迴著:“老爺,門外有人拜訪,自稱是渭南王之母鄧氏。”


    範經文心中正煩悶著,皺著眉一揮手道:“不見。”


    馬慈卻是來了興趣問了兩句:“渭南王?可是秦王的那個庶長子?”


    範經文搖了搖頭表示不知,素衣小廝輕聲迴著:“好像是的,奴才聽人說起過,秦王的庶長子就住在這渭南縣,封為渭南王。”


    “我倒是挺想見見他的。”馬慈滿臉笑意的望著範經文道。


    這堂堂郡王親自登門拜訪定是有要事相商,馬慈請他進來,想必也是幹坐無聊,想要看他一出好戲,看看他要如何拒絕這不受寵的郡王。範經文向那素衣小廝點了點頭,小廝領了命便一溜煙跑出去了。


    素衣小廝領著鄧氏三人進了小院,便退到一旁。鄧氏與兩位大人見過禮便讓了坐。


    鄧氏今日著一身彩雲流蘇對襟袍,挽著端莊的牡丹髻,一根鏤空雕花發釵斜插入鬢,腰間係著白玉宮絛,氣質如蘭,沉穩大氣,一點不像個小戶出身的姬妾。


    鄧氏從一進院門便有些緊張,一言一行都謹慎小心,就怕失了禮數讓範博士不喜。


    鄧氏見笑著看向棋盤間兩人輕聲開口道:“民婦聽聞範博士與馬院判隱居於此,心中不勝喜悅,特帶著小兒前來拜訪。”說著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朱誌均上前行禮。


    朱誌均恭敬的上前一步,深深作了一揖道:“晚生朱誌均見過範博士,馬院判。”


    馬慈還是一副悠閑模樣笑望著朱誌均,範經文也抬了抬手示意他起身,端起茶杯吹了吹杯麵浮起的茶葉,溫熱的水汽冉冉飄起,煙霧籠罩,掩住範經文低垂的麵容。


    鄧氏見兩位大人沒有開口便繼續道:“如今小均已滿六歲,到了該讀書認字的年紀,民婦聽聞範博士滿腹經綸,育人無數,故想請求博士收小兒為學生,所以特來拜訪。”


    鄧氏雙手疊放在腿上,臉上帶著得體的笑容,表麵雲淡風輕落落大方,殊不知一顆心緊緊地揪成一團,背上已密密的結了一層汗。


    範經文抬起頭看向劉氏,表情冷淡的道:“老夫早已不收學生了!”


    鄧氏聽見這話,頓時忘了唿吸,暗自調整了一下氣息,正想再請求兩句,朱誌均的聲音卻突然響起來。朱誌均向著範經文鞠了一躬道:“範博士,古曰不恥下問,晚生疑惑,博士為何不願收晚生為學生?”


    馬慈輕聲笑了兩聲,一副事不關己看好戲的表情看向範經文,溢滿笑意的雙眸似是在說‘怎麽樣,遇到個小滑頭了吧,看你怎麽對付!’


    範經文定定的看了朱誌均兩眼,少有人敢如此質問他,這孩子有些意思:“夫人也說老夫隱居於此,便是不想再理那些世俗之事,如今我隻想休閑逍遙,不想收學生。你們既來拜師,想必也聽說了,前幾日也有人來拜師被我迴絕,所以不必覺得難堪,請迴吧!”


    範經文直接下了逐客令,鄧氏不知如何是好,正想著起身卻聽朱誌均又道:“範博士說的是石大寶吧!那石大寶如何能與我相提並論?”鄧氏被他的話嚇了一大跳,就算拜師不成也萬不可得罪才是,怎能如此與博士頂嘴,鄧氏剛想阻止就聽範經文道:“喔?說來聽聽!”


    朱誌均又作了一揖,挺著瘦小的身板正聲道:“其一,以石大寶的資質,博士如此學識淵博之人怎會收他這種笨蛋做學生,晚生自認比他更有資格成為博士的學生。其二,石大寶隻是個普通百姓,而我確是入了皇家族譜的渭南王,雖說石大寶家財萬貫,錢田無數,而我卻連學費都交不起,但他永遠都及不上我的高貴身份。博士曾任國子監博士,學生都是王孫貴族,如此德高望重,怎會收一個平民百姓為學生,豈不失了博士的名望,而我定不會讓博士聲望受損。且收了我做學生有許多好處。”


    朱誌均說到這停頓了下來,微垂下眼瞼,等著範經文的反應。馬慈意味聲長的笑著,不愧是皇家的孩子,有些氣魄。


    範經文見他停住不說也不急,慢悠悠的轉身吩咐素衣小廝給他茶杯添水,再端了一碟香甜的芙蓉糕出來。


    範經文拿起一塊輕放入口中,瞬時口腔內香甜四溢,這芙蓉糕實在軟糯可口的緊,別看範經文是個表情嚴肅,不苟言笑的大學究,卻獨愛那些女孩子愛吃的甜食,特別這是芙蓉糕,更是日日必吃。


    ‘挺能沉得住氣的’,範經文暗自想著漫不經心的悠悠說道:“接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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