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建王張勾心目中耿南仲比汪藻更無恥。


    不過無恥的人也是必不可少的,也有必不可少的用處。如果身邊都是君子那還做什麽事?


    大多數君子就是追求道德的飯桶而已。


    李狗兒到達大名府的那天晚上就需要耿南仲這樣的人出手。現在又輪到他出場了。


    耿南仲稍作準備帶著幾個隨從就跟著劉大柱出城了。


    張卯坐在牛車上翹首以待以為兒子張勾會帶領所有屬下浩浩蕩蕩的出城迎接,沒想到隻等到了耿南仲帶領三四個隨從來了。


    先是為烏骨大軍包圍在京城兩三個月,然後又被烏骨人看押。所以張卯消息閉塞根本不知道耿南仲竟然又跑到大名府來了。


    “耿大人怎麽會在這裏?”張卯問道。


    耿南仲急忙跪下給張卯磕頭答道:“太上皇難道忘了?就是陛下派我到大名府向建王殿下傳旨,國家危難之際請建王殿下早一點登基的啊!”


    張卯先是聽的目瞪口呆然後就是勃然大怒。


    建王張勾要登基做皇帝就要有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耿南仲從京城跑到大名府假傳聖旨說太上皇張卯和皇帝張行讓建王張勾以國家利益為重速速登基。


    就憑借這一點在建王張勾麵前耿南仲就是大功臣。


    可是耿南仲已經無恥到了當著太上皇張卯的麵也敢撒謊!


    理智告訴張卯這個時候不能發火。


    “是嗎?看來是朕老了,這麽大的事情我都忘了。”張卯答道。


    “太上皇從烏骨人手中脫險來到大名府正應該重振朝綱,大楚國中興在即!”耿南仲在地上磕了一個頭說道。


    大楚國皇帝對外懦弱,倉皇失措。可是他們在對內的政治權謀上都不是傻瓜。


    張卯馬上聽出來耿南仲這次來見他就是想替建王張勾試探他。就是想知道他是不是想到了大名府後重掌大權。


    張卯的心頓時冰冷的像冰一樣。如果他有重新掌權的意圖,那麽他的兒子張勾一定會不擇手段的對付他。


    現在張卯心裏有些後悔。如果他在離開相州的時候與長壽都總管達成交易就好了。


    如果有流民軍的支持,那麽眼前的耿南仲還有大名府裏他的兒子建王就是土雞瓦狗,根本不堪一擊!


    可是在流民軍的擁戴下做皇帝,那是怎樣的皇帝啊?睡硬木板,與草民們圍坐在一起吃飯?


    那樣的皇帝,張卯死都不願意做!


    這一刻張卯突然對那個長壽小道士產生了深深的恐懼。像他那樣的做事做人誰能擋得住!


    這一刻張卯心裏產生了深深的疲憊感。大楚國在他的手裏變成現在這個樣子,誰還會支持自己繼續做皇帝?還是讓自己的兒子與他鬥吧。


    看見耿南仲正眼巴巴的等著自己的迴答,張卯以一種放下一起的口氣說道:“我已經老了。大楚國還是交給我兒建王吧。以後我就是黃庭青燈伴茶茗。”


    耿南仲聽到張卯這麽說像是鬆了一口氣。可是他還是以一種不相信的目光看著張卯。


    是啊,讓人放下權力比戒酒戒色還難!


    看見耿南仲的眼神,張卯接著說道:“我看見我兒建王的時候要告訴他馬上登基!國家不可一日無主!”


    聽見張卯這麽說,耿南仲臉上懷疑之色稍退。


    “為臣這就迴大名府讓建王殿下帶領全城父老出城迎接太上皇!”耿南仲說道。


    太上皇抵達大名府的消息迅速在城內傳開了。城裏的士紳大戶,特別是那些退下來的官員們紛紛準備迎接。


    可是每一個人心裏都是五味雜陳。大楚國會到今天這樣風雨飄搖的狀況很大一部分原因都在太上皇身上。


    花石綱,修造天苑耗費民力鬧得民不聊生民怨沸騰。執意北伐青白王朝與烏骨人南北夾擊,二十萬大軍兩次被已經疲弱不堪的青白王朝擊敗。國庫消耗為之一空。


    更要命的是讓烏骨人看清楚了表麵上是太平盛世的大楚國實際上虛弱至極。


    與烏骨人的交往過程中昏招頻出,屢次給烏骨人南下留下口實。挑撥常勝軍郭藥師與張令徽的關係最後導致燕山府的失守。


    烏骨大軍逼近京城的時候,他驚慌失措把皇位傳給了兒子,自己卻倉皇出逃一走了之。國家危難之際毫無擔當,不敢承擔責任。


    林林總總的這些事情都是這位太上皇做的。


    現在,這位太上皇脫離了烏骨人的控製到了大名府。


    接駕的人群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心裏暗想最好這位太上皇還在烏骨人手裏去北方極寒之地受一輩子苦老死在那裏算了!


    這一切都是他的自作自受!


    建王張勾在城外遠遠的看見載著太上皇張卯的牛車緩緩而來。


    他馬上跪在地上嘴裏哭喊著父皇膝行迎向牛車。


    最後終於張勾與張卯父子兩個擁抱在一起嚎啕大哭。這幅父慈子孝的畫麵讓不少出城看熱鬧的百姓感動不已。


    可是出城迎接的士紳官員隊伍中那些老狐狸一個個都在冷眼旁觀。


    他們都在想下一幕是不是就是爭權奪利父子相殘的畫麵了。


    侍從端著一個玉盤走過來。


    張勾跪在地上端起酒壺倒了一杯酒。然後雙手擎起酒杯遞給太上皇張卯。


    “兒臣給父皇接風洗塵!”張勾說道。


    張卯盯著張勾手裏的酒杯愣了好久然後幹咳一聲說道:“我一路上太疲乏了,實在不能飲酒。還是進城休息吧。”


    張卯已經後悔了。他還不如就留在相州睡硬木板的好。現在落在自己兒子手裏,以後每天都要過提心吊膽的日子了。


    張勾尷尬的又重新把酒杯放迴玉盤裏。


    張卯換乘張勾給他準備的嶄新的車駕。張勾就步行跟在車駕旁邊亦步亦趨。


    大名府出城迎駕的人群都跟在後麵浩浩蕩蕩的進城。


    曾紀剛攙扶著父親曾老太公也走在人群之中。


    “父親,剛才的事情您都看見了吧?”曾紀剛小聲說道。


    “為父頭昏眼花什麽都沒有看見。你的眼神這麽好還是老老實實的在家裏待著不要出去做官了!”曾老太公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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