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壽的師傅從青州被押送到京城。折騰的十幾天裏他也由最初的恐懼變得麻木了。


    這年月饑荒可以死人,盜匪可以死人,疫病可以死人,戰爭可以死人。人生七十古來稀,就是能活過五尋的又有多少?


    自己現在已經年過四十,也差不多了。


    在大理寺大牢中他就不知道黑夜和白天。出來後被黑布蒙麵依然不知道是什麽時辰。


    馬車在街上骨碌碌的走了很長時間七拐八拐停在皇宮後麵的一處角門。


    幾個早就等在這裏的身材魁梧的太監把他從馬車上揪下來從敞開的角門處押了進去。


    押到一處地方後,原來就捆住的雙手又被加了一道繩索。連雙腳也被牢牢的捆起來。渾身上下幾乎成了一個粽子。


    “把他的麵罩拿下來吧。”


    一個沉穩溫和的聲音響起。


    就覺得眼前一亮,黑布麵罩被摘掉了。他眯著眼睛看著周圍的環境。


    不大的屋子裏居然點著兩隻蠟燭。這裏不像是官衙卻像是一處民宅。


    一個五十多歲文士打扮的人正低頭看著他。他的身邊還站著也是五十多歲頜下無須身形佝僂的人。看他那佝僂的樣子仿佛一輩子都沒有直起腰過。


    “你以前修過道,你的道號是什麽?”文士問道。


    “你怎麽知道我修過道?”他吃驚的問道。他從被抓住到現在就沒有人問起過這些事情。


    文士沒有迴答隻是淡淡的笑著,那幅表情意思在說我就是知道,而且我什麽都知道。


    “小、小人修道的時候自稱無憂子。”他坦白道。他在山中住了十幾年並沒有做什麽壞事,沒有什麽不能說的。


    文士翻手托著那方玉印在手裏問道:“這東西你是從哪裏得到的?”


    “快說!否則讓你生不如死!”文士身邊的那個人尖著嗓子喝道。


    無憂子渾身打了一個機靈。什麽叫生不如死?就是死了比活著還舒服。這很像他年輕的時候做綠林大盜的時候對肥羊說的話:說了吧,值錢物都藏在什麽地方了?說出來我給你一個痛快的。


    這麽說自己怎麽都是一個死了?


    無憂子相信自己的判斷。他明顯是被官府抓住然後送到這裏來的。官府讓你死,你怎麽可能不死?


    想到這裏,無憂子躺在地上扭動一下身軀讓自己躺得更舒服一些。


    到了這時候了,人就要光棍不能慫!


    “既然到了這裏,想不說實情是沒用的。”文士平靜的說道。他就好像在說人如果不吃飯會餓肚子一樣。


    “是我攔路打劫的時候搶來的。”無憂子答道。


    文士臉上露出驚愕的表情然後恍然的說道:“原來你做過江洋大盜?”


    “有什麽奇怪的?做我們這一行為了躲避官府追捕做和尚做道士的多了。”無憂子坦然的答道。既然知道自己必死無疑,他也就無所謂了。


    “來人!”公鴨嗓喊了一聲。


    幾個太監模樣的人走了進來。


    “再在他身上加幾道繩子!這家夥有功夫!”公鴨嗓吩咐道。


    這一次無憂子真的變成粽子了。隻有頭還是靈活的。


    剛才還鎮定自若的無憂子臉上露出疑惑到驚恐的表情。不是因為他渾身不能動彈,而是他看清楚了那幾個人居然是太監!


    那麽站在他眼前的人又是誰啊?


    “說吧,隻要你把這方印璽的來曆說出來,我就赦你無罪。”文士追問道。


    無憂子慘然的笑了一下。信你的話,我就是傻子!


    “真是我搶來的。當年我縱橫川陝也是響當當的一號人物!誰不知道我黑孤煞的名號!”無憂子說道。


    “死鴨子嘴硬!用不用送迴大理寺把他好好煉一煉?”公鴨嗓抬頭問文士。


    文士搖搖頭。他不想再折騰了。宮裏和大理寺都保不住秘密。弄不好過不了幾天京城裏小道消息又開始滿天飛了。


    而且這個小道消息還關聯著大楚國開國的一段不光彩曆史。


    “你有一個徒弟叫長壽?”文士問道。既然在玉璽上問不出什麽就問問長壽小法師吧。他心裏擔心的是長壽小師傅與這方玉璽有什麽關係。


    “有,那小子是二三歲上一個逃難的婦人托付給我的。沒幾天那個婦人就病死了。那小子從小就又笨又懶,前年我實在是受不了他,就把他趕走了。”無憂子答道。


    文士仰頭想想,他實在不能把他知道的長壽小師傅與又懶又笨聯係起來。


    世人皆知大楚國優待士人。不過這裏有一個前提條件就是不涉及謀逆大罪。涉及謀逆殺無赦!


    眼前這件事好像比謀逆還嚴重。


    “我今天在這裏見你,就是好奇。寧枉勿縱!就是錯殺一千又怎麽樣?凡事與這件事有關係的都要去死!這樣不就是一了百了嗎?”文士陰沉的說道。


    無憂子的心在往下沉。


    “我曾經聽說長壽在水泊梁山出現過,就去那裏打聽過。可是什麽都沒有找到。也許他已經和那夥強人死在海州張叔夜的手裏了。”無憂子忍不住說道。


    “看看,你還不是關心他?否則怎麽還會去水泊梁山找他?那就說說他的來曆吧?”文士問道。


    無憂子一下子醒悟到自己失言了。如果長壽已經死了,他們就不會在長壽身上窮追不舍了。


    “長壽就是一個婦人托付給我的。我幾次想把他賣了,可是想買的人出價太低都沒有賣成。”無憂子答道。


    大楚國繁華的後麵是販賣人口猖獗。小兒婦女走失的事情經常發生。無憂子說的入情入理,不像是憑空編出來的。


    文士終於不耐煩了,他覺得和這些刁民說話太費勁了。


    眼前這個人要死,遠在北方的長壽小師傅也不能放過!不管這裏麵有什麽內情,還是他們都是冤枉的,隻有這樣做才能斬草除根不留後患!


    “算了,就不要讓他出宮了。就在裏麵把他解決了吧。”文士看著躺在地上的無憂子淡淡的說道。


    無憂子慘然一笑:“謝了,那我就比你早走一步?”


    公鴨嗓又喊了一聲,幾個太監進來不由分說把無憂子抬了出去。


    “陛下,為什麽不問清楚?隻有這樣才安心啊。”李狗兒不解的問文士。


    張卯搖搖頭沒有迴答。


    這世上大多數事情根本就沒有真相。當年太祖太宗皇帝為了追查柴熙讓的下落可能已經死了很多人了。絕大多數都是冤死的,那又怎麽了?


    “我想再見天師張幻陵一次。”張卯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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