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歲的遲冬至不再是十八歲的遲冬至,她已經沒有熱情再去逼梁夏末非得說出一個愛字,曾經一如繼往沸騰的棱角也被生活的平淡磨的光滑,半生求而不得換來現在得而不惜、舍而不能。每每深夜失眠,她一遍一遍拷問自己:他服軟了,你心軟了嗎?你要孩子嗎?

    一室清冷迴答她的是:要,她要孩子,她想要梁夏末的孩子,行至山窮水盡,早就已經不再奢望還能愛上別人,哪怕今後不再有他,權當為今後的心找一處安放的地方。

    冷靜半個月之後,最終給了梁夏末滿意的迴複。

    生活與愛情,充滿妥協,誰先沉入誰先輸,有的時候,你必須向它俯首稱臣。而她遲冬至想要個孩子,卻不是因為糾結她半生的愛情,隻是為了那樣一個念頭,支持她仍能堅持生活的念頭。

    梁夏末知道她考慮的結果後,舒展開眉眼,滿臉都是沒心沒肺的笑,發自內心的滿足,卻破天荒的沒有恃寵而驕,一再反反複複真誠的強調,愛你愛孩子,把你們放在心尖兒上。

    他一向甜言蜜語會說,推心置腹無能,現今眼看著他一步一步艱難成長,這個過程算得上心酸。這是她從小愛到大的男人,她有著全世界最堅不可摧的情感,如果時間倒迴幾個月前,如果他從來都表現的世界滿滿唯有她一個,遲冬至很願意一輩子把他當孩子寵,可這一切假設必然不可能成立。

    最後梁夏末還大筆一揮,擅自做出決定,咱們約會吧!

    轉變太過驚人,遲冬至有些不可置信,咱們去約會,媽怎麽辦?

    梁夏末很自豪,媽讓的。

    遲冬至笑容盡失,轉而又失笑,她怎麽能跟這種心粗腦容量低又大男子主義的人計較呢?他能想到請教別人,並且沒有勉強接受王淑賢的建議,這已經算是一個不小的突破了。

    梁夏末說到做到,晚上就買了電影票,黃金時段,晚飯都沒來得及吃,進場前,他又折迴去買了不少吃的東西和水,然後在電影開場後,一樣一樣打開給她吃。

    梁夏末一向熱衷於把自己認為好吃的東西推銷給她,一股作氣塞|進她嘴裏,也不溫柔也不急切,更不做作,就像很多父母把家裏好的東西留給孩子一樣,理所當然,而她也接受的心安理得,誰都沒有從中去深深體會每一個小細節所包含的自然是什麽意義。梁夏末對遲冬至的好埋藏在每一個小細節裏,與生俱來,連他自己也未曾發覺過。

    所以說梁夏末習慣接受並且忽略

    遲冬至對他的愛,那遲冬至何償不曾忽略他對她根深蒂固的好呢?

    看遲冬至吃的差不多飽了,梁夏末才開始收拾殘局,極有速度的消滅幹淨後,又擰開水,很自然的先遞給遲冬至,做這一係列動作時眼睛半分都沒離開電影裏的節目,該點評的地方照樣點評,一點都沒客氣。

    就這如過去二十幾年裏每一個相處的片段一樣,並不能激起彼此心裏的一點異樣,隻是過去梁夏末不愛來電影院,寧願在家裏看,興起時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在電影院就不行了,放不開手腳。

    散場後,外麵下起了小雨,遲冬至皺眉頭,她最討厭雨天,連心情都跟著壓抑,以前梁夏末就打趣她,說要是雨天趕上來了大姨媽,那家裏的火藥味兒比他們拆彈所還濃,絕對不能呆人。

    梁夏末見狀,跑去路買了把雨傘,大半麵都遮在她身上,沒一會兒,自己的半邊身子都濕轆轆的。

    “你今天怎麽對我這麽細心?”

    梁夏末眨眨眼,有些不明所以,“我怎麽對你細心了?……不對不對,我什麽時候對你不細心了?”

    遲冬至指指罩在自己這邊的雨傘。

    “哦哦。”梁夏末笑了,“以前不是沒什麽機會嘛。”

    以前確實難得安安靜靜的走在一起,遲冬至說,“把自己罩嚴實了,省得感冒,我可不照顧你。”如果兩人之間有一個人生病,遲冬至希望是自己。

    “你當自己是金鋼啊,我一個大男人,這方麵你不用老這麽寵著我。”想到以前對這些總是接受的心安理得,梁夏末忍不住老臉一紅,笑嘻嘻捏了她臉蛋兒一把,這是他最愛做的親昵小動作,一控製不好力度,遲冬至的臉上都是淤青好幾天。

    “再說了,你現在是咱家重點保護對象兒。”梁夏末摸摸了她的肚子,忽然彎腰把臉貼在上麵,神秘兮兮的說,“說不定已經有了。”

    “見鬼吧你。”甩開他的手,臉上有微微熱度,遲冬至轉身就走。

    “哎,別走,等我一會兒。”胳膊被他拉住,遲冬至不算矮,兩個麵人對麵站在一起看起來十分養眼,曾經秦清打趣說過,這兩人的身高差正適合接吻。

    “冬子,我跟你說,要是懷孕了你得早早告訴我,這迴我一定寸腳不離守在你身邊,我發誓。冬子,再給我一次機會,上次……我自責了好久。”

    “你自責什麽?”

    梁夏末沒有開口,眼底迅速飄過一絲

    疼痛。

    這是他永遠的遺憾,她懷孕,他比任何人都高興,然而除去準爸爸和一個軍人的身份,他也不過是一個年輕氣盛又粗心大意的大男孩而已,況且遲冬至比一般女人強悍的多,他甚至相信她無所不能,幾乎忽略掉那個時期的遲冬至其實也隻是個需要人保護的孕婦。

    後來聽王淑賢說,那天下大雨,她一個人去醫院,手裏還拎著順便給王淑賢買迴來的中藥,被人絆了一下而已,便流產了,他覺得對不起孩子,不敢迴家見她,一見到她便不可避免的想像孩子的臉,於是每天逃開避在部隊。可是梁夏末至今沒有想明白過,不敢見她是為了什麽?是愧疚是愧疚還是因為……愧疚?

    梁夏末最後也沒告訴遲冬至他自責什麽,不知道怎麽開口,對他來說,一句解釋比一百話甜言蜜語更難為人。

    晚飯是在離家不遠的川菜館解決的,一大盆水煮魚幾乎全被遲冬至消滅了,最後還嫌不過癮,喝了兩口飄在湯上麵最辣的紅油。梁夏末看的臉都皺起來了,“你這麽吃辣,早晚胃得毀了。”

    “過癮啊。”遲冬至又夾了一塊魚肉啃起來,“你多少吃點啊!”

    某人翻白眼,“我吃我的肉絲麵,這待遇差別,你什麽時候能順著我一次,咱吃頓不辣的成嗎?”

    “在家裏不都順著你嘛,啊,我吃迴辣的還得偷偷摸摸的。”

    他吃不了辣,遲冬至還非較上勁兒了,夾著一塊幹辣椒非讓他吃不可,梁夏末這種時候是絕對不會慣著她的,兩人恨不得撕巴到一塊兒去。

    正瘋鬧間,一道聲音斜插進來,“師傅。”

    遲冬至抬頭一看,是朱染,身後還跟著幾個同樣穿警服的大小夥子,臉孔挺生,應該不是他們隊裏的。

    “朱染啊,怎麽跑這兒吃飯來了?”

    “同學生病了,就住在這附近,我們來看看他。”

    兩人的手還撕巴在一起,遲冬至難得的老臉一紅,趕緊放開,還不忘瞪梁夏末一眼,介紹說,“那個,這是我丈夫,梁夏末。夏末,這是我們警隊的,朱染。”

    朱染輕飄飄看了一眼,微微點頭。

    就這麽一眼,換來梁夏末看了他好幾眼。這刑警隊出了個小白臉,肉少狼多,前途堪憂啊。

    照麵打完,一群人唿唿拉拉走了,遠遠還能聽到有人嘀咕:少校兵哥哥長成這樣,這還讓不讓人活了。

    梁夏末瞬間就樂了,“哎,

    他們誇我帥呢。”

    遲冬至從善如流的翻了個白眼。

    第二天一上班,穀子第一時間衝上來,“哎師傅,聽朱染說昨天看到你和師公吃水煮魚了。”

    “他眼神還挺好,吃什麽都看清了。”

    穀子興致不減,特別難得的臉上掛了一絲紅暈,“我……我們家小民警哥哥的姐夫也是個少校,聽說是特種部隊的,超級厲害。”

    “差十萬八千裏呢,我們家的那個在拆彈所。”

    “喔,專業人士啊,特牛吧。”

    “所以說你別惹我,弄急了我把你身上全綁上雷管,鼻孔裏塞上粘合炸藥。”遲冬至皺著鼻子一臉認真的嚇唬她。

    穀子笑的眼淚都快流出來了,“師傅啊師傅,你說你怎麽反差這麽大呢,第一次見到你時真以為你多兇呢,處下來後才發現,嗯,怎麽說呢,你就是塊油炸豆腐,外麵一層金鋼不壞之身,裏麵卻是雪白雪白滴。”

    油炸豆腐?!這破比喻,不過還是得慶幸她沒在油炸和豆腐中間加個臭字。

    “所以呢。”

    “所以呀。”穀子挑了挑她的下巴,“看著是個女戰士,實際上是個軟妹子,又香又軟易壓倒,受與天齊。”

    遲冬至一本子拍在穀子屁股上,“滾去給我整理卷宗。”

    穀子留下一串銀鈴似的笑聲,感染著遲冬至心情也好了不少,雖然不抱希望,可梁夏末的改變仍舊使她愜意,原來生活是這樣的,你向它妥協一點點,它總會還你一點點的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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