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遲冬至起來時廚房裏有響動,出去一看,梁夏末已經做好了早餐,白粥、小鹹菜、還有烙的雞蛋餅……這頓早餐賣相看著還挺好,他手腳也利落。轉念想想,當兵的出身哪有幾個不會做飯的,但真動手的又能有幾個?至少遲冬至就從沒吃過梁夏末做的除了麵條以外的東西,這就充分說明了,他不是不會做,他隻是不做。

    “起來啦,去洗漱吧。”

    梁夏末有些拘謹,他一拘謹,遲冬至就不自然了,更不好擺出一副死人臉,轉身去洗漱好後進了王淑賢的房間。梁夏末的目光一直追著她,看著她背影消失後,展臂做了個加油的姿勢,曲直說的對,他媳婦兒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他軟一些她也軟,他硬她更硬,不是不了解她的秉性,隻是以前懶的在她身上花心思,現在就不一樣了,聽說那人迴來了……

    梁夏末的思緒飄迴到了十年前,那人出國上飛機之前,斜著身子在他耳邊說出一句話,他當時拎著他的衣領扔出去幾步遠,他說:我吻了她,吻了好長時間,她用的是檸檬味道的牙膏,真不錯。

    那個人,對遲冬至虎視眈眈,這是他一直知道的,幾乎成了他梁夏末的一樁心病,不是不知道遲冬至對自己有多深的傾注,她心硬,任哪個除了他之外的男人也走不近更走不進她的心房,可那是別人,蘇讓不一樣,如果說他梁夏末已經占據了遲冬至的整顆心,那蘇讓就是一直在她心房外徘徊,進不去,距離卻不遠,從很小的時候遲冬至第一次對蘇讓妥協心軟就開始煩他,遲冬至可以用狠毒的話罵惹到她的人,但不管蘇讓做錯了什麽,她大不了不理他,絕不會兇他,因為這些他就毫無理由的討厭蘇讓,極度厭惡。

    梁夏末從來沒想過,小時候如果是他做錯了事,首先要先發製人不理遲冬至,她不管對錯,總死皮賴臉往他身上粘,粘到他終於願意吼她,才會滿足的做罷。

    親疏立現,他在她心裏的位置,永遠是站在高高的金字塔頂端,獨一無二。

    想當年,想當年,真是好美的想當年。。

    ……

    白粥煮的很稠,王淑賢多喝了一碗,上午遲冬至警局有工作沒做完,吃完早飯就匆匆走了。王淑賢準備去洗碗,被梁夏末攔住,挽起袖子開始幹活,把廚房死角平時擦不幹淨的地方都擦了一遍。

    王淑賢倚在門旁看他,也不知看了多久,深深歎了一口氣,“兒子啊,你也別老忙部隊裏的事兒了,該跟冬子合計著要個孩子了,要真是沒有,那

    就死心,不管怎麽樣不能因為這個嫌棄冬子。你要是把冬子弄丟了,這輩子你也找不到像她對你那麽好的人了,連媽都算在內。”

    梁夏末的背有些僵硬,像是在堵氣,又不甘心,“她無理取鬧欺負人,本來都好好的。”

    “她心疼你還來不及,怎麽會可能無理取鬧欺負你。”王淑賢幾乎痛心疾首,越說越上火,“你說你,天天跟沈靈混在一塊兒,咱家這片兒人誰不知道,小時候你就讓冬子跟著你難受,長大了還這樣,非得把她心傷死了才算完麽。你已經結婚了,你媳婦兒才是真心疼你的人。”

    “兒子啊,沈靈那姑娘好是好,可她不是你的,就算是,她也不是個過日子的人,你看她嬌裏嬌氣的,光嘴上會說,實際上不會做,連蘇讓那麽好的孩子都……”

    “蘇讓蘇讓,你們就知道他好。”梁夏末把抹布一甩,“他那麽好,你當初怎麽不讓他給我當媳婦兒呢?”

    王淑賢一愣,氣樂了,她這兒子從小就少根筋,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長大。

    “媽,怎麽你們老把我和沈靈扯一塊兒去呢,根本就沒什麽。”

    “沒什麽你整天跟她混在一起,啊,前兩天又給她送什麽什麽東西來了吧,連我這兒你都不來一趟,你什麽時候這樣對過你媳婦兒?你說說看。”

    “那……不是有事兒嘛。”

    “什麽事兒需要你跟著獻殷勤?我知道你從小就喜歡沈靈,可冬子哪點兒比不上她,再說當初也是你親自把她領到我麵前說你們在處對象兒,我就不信你要是不願意,冬子還能逼的了你?”

    “我才沒呢……反正過了這一段時間就好了,你別跟冬子說,又該找我麻煩了,真鬧心。”

    梁夏末轉身迴臥室了,氣的王淑賢連連搖頭。梁夏末想,可能他真的太不注意了,連他媽都誤會他跟沈靈有什麽,那遲冬至呢?必然也是這樣想的,難怪那天非得逼他不見沈靈。不過,迂迴嘛,服軟嘛,誰怕誰呀,反正她遲冬至心裏有他,收服是她早晚的事兒。

    ****

    遲冬至很忙,中午還破天荒的接到梁夏末給她送來的便當,突然有了一種從原始社會直接穿越到了當代社會的感覺,從光腳走泥路一下子坐上了太空飛船,還是頭等艙。

    不太好把他領迴警局,直接到操場找了個位置,兩們坐在一起吃起來。味道還不錯,全是她愛吃的,嚐的出來不是王淑賢的手藝。遲冬至真餓了,在他麵前也用

    不著顧及形象,悶著頭隻知道吃,讓人一看也想嚐嚐。

    梁夏末挑著嘴角笑,手裏還夾著煙,“慢點,你看你那吃相,好吃不?”

    遲冬至點頭,也不看他。

    “給我吃兩口唄。”

    遲冬至嫌棄的看他一眼,“你沒吃飯啊?”

    “沒啊,著急給你送飯嘛。別那麽小氣,給兩口。”

    遲冬至把飯盒給他,他不接,隻張開嘴。她不想管他,真心的不想,可實在怕他腮幫子酸,看四處無人,快速塞他嘴裏一塊香腸,低頭又自顧自吃起來。

    梁夏末笑的很滿足,又死皮賴臉搶了幾口,看時間差不多了,收拾收拾走人,臨走前囑咐遲冬至下班去照顧王淑賢,他部隊有事兒,明天再迴去。

    ****

    自打李長河讓遲冬至對朱染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之後,她對朱染就特別客氣,確切說是忽略,但做的十分不著痕跡,不過平時大家一起都鬧慣了,葷素不忌的,冷不丁換了個態度,敏感的人早就察覺了,也包括當事人朱染在內。

    下午一上班就開始忙,都在規整卷宗,四處紙張翻頁的聲音,極靜。隻有朱染一張一張小紙條刷刷往遲冬至眼前飛,把遲冬至煩的受不了。想無視他,可那孩子實在是個死心眼,全寫些沒營養的話題,師傅你什麽中午吃的什麽?師傅中午給你送飯的人是你家人嗎?遲冬至氣的沒辦法,提筆寫道:我倒希望你問問我兩個月前的分屍案有沒有進展。

    眼見著朱染一怔愣,忽然手機鈴聲響起,大家都抬頭看過來,朱染低頭說了聲抱歉,起身離開。是沒人規定這時候應該關機,可這刺耳的鈴音明顯打段了同誌們的辦公熱情,陸陸續續幾個人交頭接耳起來。

    遲冬至隨便聽了幾句,無非都是關於朱染的,說這孩子背景不簡單,人長的又好,就是性子太靦腆了,不愛說話。最後不知誰特善良的感歎了一句:難為冬子供了這麽尊大佛了。

    遲冬至心笑。他靦腆?早前她確實也這麽覺得,現在知道朱染不愛說話那全是麵子功夫,裝的,人家不會說,人家會寫。

    穀子和朱染一起分過來的,全都塞到了遲冬至這裏,穀子這丫頭愛鬧騰,跟她也是沒大沒小的,朱染就安靜多了,經常是眉眼含笑看著她們鬧。剛來時的朱染跟所有剛剛走出校門的學生不太一樣,雖然青澀,但卻沒有多少對新工作的好奇,目光尤其平和。

    遲冬至看他常年穿警服,冬天

    時外麵加一件警大衣,裏麵連件毛衣都沒有。宿舍裏幾乎可以稱的上是簡陋,沒有電熱毯更沒有電暖器,北方的十一月份還沒給暖氣,整間宿舍冷的像是冰窖。

    她也暗地裏想過這孩子可能家境不會太好,總想找借口悄無聲息的幫他,單位發了什麽吃的用的都直接給了朱染,過年過節的購物券也隨意的送給他,說是指定超市離自己家太遠,來迴打車不方便。

    朱染倒是笑眯眯的都收下了,連聲謝謝也不說。時間一久,兩人交流雖然不多,但遲冬至越來越把他當孩子照顧,說話也不算太客氣。

    後來有一次跟穀子閑聊時無意當中提了提,說同事之間要友愛,讓她有那買零食的錢還不如請朱染吃幾頓飯呢。穀子當時目瞪口呆,說師傅你可別嚇我,就他那檔次,我半個月工資不夠請他吃一頓早飯的,人家一條破牛仔褲都是levis的,夠她吃苦受累掙一年了。

    遲冬至還真沒想到朱染出身挺高,但她這人對這些向來無所謂,以前該怎麽對他後來還怎麽,反倒再不小心翼翼的怕傷他自尊了。

    朱染坐迴遲冬至身邊,低頭說了聲‘抱歉’,遲冬至想訓他,張了張嘴又閉上了,好像這樣便傷到了他脆弱的小心肝,整個下午都都在偷偷瞄她,簡直如芒刺在背。

    要是在以前,遲冬至極有可能在人前吼他一頓,如今反差這麽大,倒是有不少人讚同,都小聲嘀咕,冬子可算學精了。聲音都不大,可朱染還是聽清楚了,坐在那裏特別不是滋味兒。下班之前趁空找到了遲冬至,“師傅,你今天怎麽不罵我?”

    “我什麽時候罵過你?”遲冬至下意識就想抵賴,“你是說以前吧,那不叫罵,都是為你好。”

    “那你以後繼續對我好吧,我願意你管著我。”

    遲冬至心說你真是個賤皮子啊,臉上卻露出一個十分真摯的笑容,“你都這麽大了,爹管媽管,哪輪得到我來管啊。”

    朱染臉上有些紅,小聲反駁,“我沒有媽媽,我媽早就去世了,我爸沒空我管。”

    遲冬至愣了愣,心裏莫名奇妙有些酸。她跟他情況相似,父親早早去世,媽媽顧不及關心她,王淑賢一個人幾乎取代了兩個人的位置。

    “知道了,以後不對的地方我會告訴你的,反正我不畏強權,隻要你爸別槍斃了我就行。”

    朱染扯開一個燦爛至極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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