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人麵前給他留麵子,單獨時就不必要了,送人離開後,遲冬至轉身就走。毫不意外梁夏末從身後追上來,一反剛剛懶的理她的表情,笑嘻嘻摟住她脖子,“親愛的,咱們壓馬路迴家吧。”

    遲冬至狠狠瞪他,而這道貌岸然的畜牲,竟然還無知無覺的露出迷茫的、我很無辜的表情問她,“怎麽了又?你看你越來脾氣越不好,我都怕你了。”

    喉嚨上下滾動也壓抑不住莫名抵在嗓子尖的那股酸,遲冬至不免有些自嘲,他的心思但凡多放在自己身上一點點,也不至於毫無知覺她的嫉妒、她的氣憤以及……心傷到絕望,她真想好好的質問所有人,為什麽你們覺得各自有夫有妻的兩個人還應該有異性友情,他們的伴侶心難道不會難過嗎?沒有人能給她客觀的迴答,因為梁夏末對她的態度也決定了別人對他們之間的看法。梁夏末,絕對是她見過的人之中最缺心少肺的,沒有之一。

    遲冬至恨死了他那張理所當然的混蛋臉,真想把他銬起來一刀刀割的他麵目全非、血肉模糊,割到隻有她自己認識這個人,這個混蛋叫梁夏末。

    然而麵目全非、血肉模糊的隻有她的愛情,如果可以,她也希望她的愛情可以由最初的吸引、追求、猶豫,到接受、激|情,而後慢慢轉變為平淡深厚的親情。如果可以,她寧願沒有跟梁夏末青梅竹馬,因為青梅竹馬,因為青梅竹馬的便利使得她更先動心,所以在他麵前有著永遠的奴性,青梅竹馬也讓他們相遇過早,在愛情這條路上還沒有學會走,便硬拉著他跑了起來,一路跌跌撞撞,最後跌到麵目全非、血肉模糊。

    有的時候,彼此熟悉到身體細胞組合都清清楚楚的兩個人,反而忽略了精神上的索求,尤其是悶葫蘆遲冬至和粗心大意的梁夏末這樣的人。就如現在,梁夏末根本搞不懂遲冬至為什麽突然緊緊盯著他卻什麽也不說,這種眼神讓他心裏很沒底。

    他低頭,迅速檢查了一遍,風紀扣已經係上了沒有軍容不整,站姿筆挺,手腕上結婚兩周年她買來送給他的情侶表也戴著。檢查好應該沒出什麽錯,他便揚起一張賤死人不償命的臉笑起來。

    “帥的這麽嚴重嗎?老夫老妻了,你不至於吧?”

    曾經穀子給她看過一張照片,告訴她這個模樣就是叫帥,照片裏的男孩子白淨帶著點小邪惡,遲冬至當時搖搖頭,說不帥,帥哥應該是有不太大的內雙眼,懸膽鼻梁,氣質硬朗,性格裏卻透著無賴……描繪的那麽詳細,後來穀子看到梁夏末才恍然大悟,原來就是

    這樣的人啊。

    遲冬至緩過神來苦笑,怎麽就不至於,簡直是太他媽至於了,就這麽張混蛋臉,她從小到大看了二十幾年就沒膩煩過,什麽樣的眼睛鼻子嘴,什麽樣的氣質是她認為最帥的,各自在梁夏末身上臉上一一重合,也不知是誰誘導了誰,審美觀就按他這張臉生成的,早已經中毒太深。

    “夏末,我們談談吧。”

    梁夏末有些緊張了。

    談?要按他的意思,迴家床上談正合適,談不攏直接辦了,辦完後她就消停了,可之前她鬧騰著要離婚的勁頭讓他實在不敢提議‘床上會麵’的想法,於是隻能不情不願的跟在遲冬至的身後麵,聳搭著頭,像隻霜打的茄子。

    遲冬至是隻矯情的縮頭烏龜,伸頭怕挨那一刀,縮迴去又嫌憋的委屈還難受,好不容易提起勇氣要他一個說法,卻在看到他疲累的臉龐時理所當然的心疼了,這就叫奴性,隻因為太過於愛他。

    最後還是隻把他帶到樓下的小涼亭裏,遲冬至因為突然的心軟有些煩躁,在涼亭小小空間裏轉了幾圈兒也停不下來,十幾年困坐愁城,卻在這一刻又沒種的萎縮了。

    梁夏末一看到她這樣子就知道今天晚上注定消停不了,堅決抵製主動開口討罵,把一切糾結理所當然的又推給了遲冬至。

    她找了一個不遠不近的暗角坐下看他,這個角度,這個位置,這樣看,能清晰明朗的觀察清楚他臉上每一寸細小的輪廓還有那股死皮賴臉的孩子氣。

    梁夏末仍然搭著眼,他的睫毛濃密順垂,斂眉低目時似一張黑色蒲扇,更顯的那一尾渾然天成的黑睫線眼角到眼尾柔韌婉轉,風流入骨。遲冬至凝視著他,還未開口已先不舍,發現自己的難過無可抑製。

    很疼,很想得過且過,想繼續,因為疼痛才真實,守住這具沒有內容的軀殼自欺欺人很幸福。遲冬至慌亂的垂下頭,滴下幾滴淚落在警褲上砸出一朵花。大半輩子一直活在委屈和不甘中,何至於把他的下半輩子也拉進來,況且……成全別人何嚐不是成全自己。

    他聽到遲冬至的唿吸有些許淩亂,因為不肯抬頭,所以無從判斷她是不是在哭。梁夏末突然覺得事情鬧大發了,遲冬至很少哭,記憶中隻有求婚那晚,她把自己關在房間裏抱著枕頭整整哭了一夜。

    突然很想吻她,梁夏末心想,他應該用什麽方式來表達心裏突如其來的衝動呢,他們之間到底有什麽問題需要她用眼淚來宣泄。一直在一起,像長在他身上的一樣

    ,而現在他突然驚恐的發現,這個女人,他或許從來未曾摸透過。

    梁夏末靠近,彎腰困住她,心裏各種莫名的情緒撓的他隻想做一些事情,好能讓他們迴到過去那樣親密。

    於是他伸出舌尖小心翼翼描繪她的唇廓,柔軟不可思議,一如繼往的美味,而以往這美味裏總能說出最狠毒的話,可今天有些異常的安靜。這幾乎對他是一種鼓勵,梁夏末粗暴的吻著她的嘴角和臉頰,一路留下痕跡,又迴到唇上,撬開牙齒滑進去,盡量用最大的力氣吸吮,吻裏帶著一絲他自己都不自覺的惶恐。

    唿吸、粗喘交纏在一起,那麽熾熱,分不清誰的更燙人。

    梁夏末的手一路向下,路過脖頸在胸前停留,手指像有意識般自動收緊放鬆,急不待的向裏探進。

    “夠了夏末,夠了。”遲冬至手掌輕輕搭在她的臉上婆娑,而梁夏末固執的掰開她的手指,五指分批穿插|進去,緊緊握住。“冬子你怎麽?你到底怎麽了?”

    這不是一雙典型女孩子的手,細長,沒有骨節,些些幹硬,如人一樣的倔強,隻想掙脫開他,於是他就抓的更緊,心裏也更緊張。他每次緊張時手上的力氣都有些控製不住,一而再的往她身上靠的更緊,做|愛也比平時的力道大很多。

    遲冬至熟練又生澀的摸過他的背脊,像母親溫柔的愛撫,讓他的心漸漸安穩下來,低頭埋進她的懷裏,雙臂固執的勒緊她的腰。

    這個人依賴她,一直依賴,哪怕不愛。

    “夏末,你愛我嗎?”一個二十七歲,有著四年婚史的女人仍舊糾結愛不愛的問題,這讓她問的艱難,聽在梁夏末的耳裏隻剩一片破碎。

    他受傷,特別受傷,他生氣,非常生氣,“我愛不愛你?你不知道嗎?”

    她搖搖頭,又點點,“或許你愛我。”或許不是因為愛情或者她這個人,而是因為習慣和依賴致使。

    “你要跟我離婚就是因為這個?啊?”梁夏末眼眶一酸,異常憤怒,“我他媽愛你愛你愛你,行了吧。”

    遲冬至說不出心裏什麽感覺,委屈、憋悶,隻剩下想盡快抽身離開這個混蛋的念頭,一時間竟然無從反駁了。

    梁夏末猛的站起來,狠狠指著她,“你滿意沒?沒滿意我他媽今天晚上不睡了,說一晚上給你聽行不行?”他吼聲嘶啞,引得路人紛紛看過來,原地轉了幾圈,一腳踢在石櫈上,疼的直吡牙,心裏的火不由更大,“我告訴你遲冬至,你不

    能用我不愛你的理由要跟我離婚,你不能,我愛不愛你不是你說著算的。”

    “那誰說的算呢?”遲冬至緩緩站起來,“夏末,誰說的算呢?”

    “我他媽瘋了跟你討論這個幼稚的問題。”梁夏末十分煩躁,氣急敗壞的把她按坐下,擺出一張教育人的嘴臉,“遲冬至你多大了?你都二十七歲了,怎麽還跟個初中生一樣不懂事呢,十七歲的時候你都沒這麽磨人過,況且我們現在已經長大了,好好過日子才是對的,你整天想那些沒用的幹什麽?”

    遲冬至笑了,很無力很自嘲,“可是夏末,如果我現在說不愛你了,你會怎麽樣?”

    心口像是被人大力撕碎,痛不可抑,鮮血直流,被她愛了二十幾年,從善如流的享受這一切甚至無視也不用擔心會失去,這個假設,絕對不在他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

    “接受不了對嗎?”遲冬至總結,“你看,你就是這麽自私。”

    梁夏末麵無表情,對她的話不能接受,卻無從反駁,他聽見自己開口,聲音粗啞的厲害,“我愛你!你……能不能別再說那句話了,我不愛聽。”

    然而這句我愛你說的太遲,又太過勉強,遲冬至徒然假裝輕鬆跳下石櫈,“那好夏末,我們好好過日子。”

    梁夏末眼睛一亮,又立刻被她下一句話打的黯然,她說,“你跟我發誓永遠不再跟沈靈有接觸。”

    梁夏末不可置信,“你說什麽呢冬子?我怎麽可能不見沈靈,我們是從小一起玩到大的好朋友啊,她現在有困難我怎麽可能不幫她。”

    “你答不答應?”她問他,很平靜,不容反駁,“不管任何理由,以後不能再見沈靈,我們好好過日子,可以嗎?”

    他固執的沉默,很討厭被她威脅,半晌才開口,“你為什麽不讓我見沈靈?”

    “我煩她,行嗎?”

    看她不動如山,他又說,“過一段時間,等她跟蘇讓和好了,就應該……”

    “不。”她搖頭反對,截斷他的話,“不,夏末,現在,立刻,你能答應嗎?”

    梁夏末再次煩躁起來,耙了耙頭發,“你怎麽這麽……我對沈靈有責任。”

    遲冬至眼圈兒一下又紅了,“那我呢?夏末我呢?”

    她沒有等他的迴答,因為任何迴答在她看來如今已經成了狡辯,這樣足以讓她看透了一切,看透他,看透她將來如何走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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