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仁的臉色漲得通紅,他從來沒有想到有一天愛慕的師妹會用這樣的眼神看他,那種不信任指責的目光讓他感到一陣的難堪,越是難堪他就越氣憤,越是氣憤就越背離往日凡事講原則的自己。


    看到他們現在這樣,他似乎迴到十六歲那一年,當他撥開前方濃密的樹葉之時,看到仍是一臉稚嫩的師妹在偷偷地親睡在樹杈上的長風的畫麵,那時候的他感覺到氣血逆流,很想上前朝長風揮上一拳,但他更知道出身非武林正道的師妹與這長風師兄的關係不尋常,而他沒有絲毫的勝算,所以他拚命地默念自己的處事原則,將這份嫉妒壓在心中最底層,一直壓,拚命地壓……


    直到今天他實在忍不住了,她的目光讓他痛徹心扉,不顧一切地指著荀英朝雨晰大喊,“沒錯,師妹,這事是我做的,可我沒有算計你,而是在拉你一把,為了他,你要忍到什麽時候?你是武林人士,不是帝京城嬌弱的官家小姐,現在你還要為了他不顧我照顧……”


    “啪”地一聲,周仁的臉偏向了另一邊,半邊臉火辣辣的,不可置信地看向一臉痛心的師妹,她,為了荀英那個負心漢而打他?這麽多年來的癡心到頭來換到的就是她的一巴掌,這讓他情何以堪?


    “師兄,你醒醒,好不好?你現在哪裏還是認識的周師兄?”雨晰痛心地道,對周仁沒有愛情,但這麽些年來他對她們母子三人的照顧,她也是記在心中的,所以對於這周仁越來越偏執的話語她都選擇了不去計較。


    “該醒的那個人是你才對,師妹,跟我走……”他一把粗魯地抓著雨晰的手臂就要拉她離去,那兩個野種他才不在乎,往後他們再生就會有。


    荀英選擇在這個時候動手,一把軟劍朝周仁抓著雨晰的手臂處刺去,動作快而且不留情麵,周仁萬萬沒想到荀英會當著雨晰的麵與自己動武,身子往後一彎,抓著雨晰的手因她的一掙而鬆開,但來不及跳開,手臂被軟劍一挑,頓時鮮血直流,看向一臉怒氣的雨晰,“你就容許他這樣?”


    “有何不可?師兄,人的忍耐力是有限的。”雨晰往荀英走去,擺明自己的立場,嘴裏雖然這樣說,不過她更是深知周仁不是荀英的對手,看到愛郎緊繃的麵容,仍是握緊他的健臂,“讓他走吧,這些年來他對我和孩子們也不壞,這次他散播流言想要害我們反目的事情就此算了,就當我還他這份情。”


    荀英伸手握了握她的手,看到她眼裏對他的深情也有對周仁感情不能迴應的歉疚,小晰是成長了,但他突然有些懷念那個雙眼隻看到他而看不到他人的那個任性女孩,那個時候她絕對不會為了一個區區周仁而說這些個話,她隻會在一旁冷眼旁觀。


    現在他能擁有她全心全意的愛還有何不滿?隻是,這周仁不能放,看了眼周仁捂著受傷的手腕,表情憤恨地看著自己,將軟劍橫在身前,擋住門口的出路,“小晰,如果他僅僅隻是散播流言就算了,隻怕另一件事他脫離不了幹係。”此刻,他的表情很冷。


    周仁的眼睛微微一眯,荀英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他知道是他縱火燒山害他不成?不過他也不會真怕了他,撕下布料將受傷的手腕包紮好,然後抽出自己的寶劍,握緊劍柄,“師妹,不用你為我求什麽情,我不認為我有錯,我隻是想要保護你而已,長風,放馬過來,別以為我會怕了你?”


    “好硬的嘴,放火燒山的人是你吧?你可有想過你那自私的舉動害了多少人喪命?焉能放得過你?”荀英冷哼一聲。


    雨晰頓時張大眼睛看向周仁,他還做下了這樣的惡事嗎?“師兄,這是真的嗎?”如果是這樣,她也饒不過他,撲救山火而死的人她沒見著,但是因出穀而被蛇咬死的士兵卻不少,雖說做的是殺手事業,但那是銀貨兩迄的事情,不代表著她會胡亂揮刀殺人。


    “我沒有做過,長風,你不要為了害死我而胡謅。”周仁強硬道,這不等同於散播流言,一旦承認,那就是犯了國法,後果不是他這一個區區江湖人士就可以推脫得掉的。


    “要想人不知,險非己莫為,周仁,本來我還想讓你多逍遙幾天的,可現在不行了,你必須伏誅,這樣才能告慰那些因你縱火而死的人,周仁,你若是束手就擒,我自當向聖上求情給你一條全屍。”荀英道。


    “我呸,你想要我甘心向你俯首稱臣?”周仁身隨意動,手中的劍刺向荀英,現在他擋在門口處,他倒不好趁機逃走,上次的山火驚動了朝廷,還是趁早脫身才妙,可惡,這荀英果然是他生命中的掃帚星。


    雨晰退讓到一旁看到兩人打鬥起來,俏臉如霜,沒想到周仁會喪失理智到這個田地?想到那年他得知她生了一對龍鳳胎氣急敗壞的出現在她麵前,為她打抱不平,還說要到帝京來找荀英複仇,是她阻止了他的行動,也許從那個時候起周仁就不再是那個周仁,更有甚者她也許從來沒有認識過他。


    荀英一招攬月劍式指向周仁的命門,周仁的瞳孔大張,心有不甘,為什麽拚盡了全力也撼動不了他?難道正如師父所說的那樣,荀英是天生的練武奇才?一想到師父與師叔都曾讚美他的天份,嫉妒之心將他的麵容都扭曲了。


    可眼下似乎容不得他再逞強,看了眼開著的窗戶,三十六計走為上計,隻要留得青山在,不怕沒些燒。身子一縮,卷成球,向窗外而射去。


    雨晰的身子卻是在一瞬間動了,離窗戶近的她長鞭卷向了周仁的身子,硬是阻止他的逃走,荀真的長劍卻是極快地抵住周仁的喉嚨,即使六年沒見,但他們的默契一如當年。


    周仁憤怒地看向雨晰,最後斷送他的居然是她,“為什麽?”他如受傷的野獸般吼道,眸子裏全都是指責。


    雨晰的鞭子收緊,認真地道:“如他所說,如果僅僅隻是流言那就罷了,可是縱火一事卻是不能饒恕。”


    荀英道:“不用跟他說這麽多,來人,拿繩來縛住他到帝京府去……”


    當宇文泓派禁衛軍到荀府來時,正好看到五花大綁的周仁被押了出來,愣了愣,張三久拱手道:“荀將軍,他是縱火的疑兇,末將這就奉旨捉拿他歸案,還是煩請荀將軍也走一趟。”


    荀英點點頭,周仁是在他府裏做客的人,無論如何是要到聖上指定的審理此案的官員麵前講清楚,這也事關他的名譽。


    雨晰道:“不如我也去吧,他做下這等惡事源頭也是我……”


    荀英擺手安撫她道:“你在家裏,這事不要攙和。”


    雨晰知道他是不想讓她本來就不好的名聲再雪上加霜,是無論如何也要讓她撇清關係,心中不由得感動,暗暗地握了握他的手,低聲道:“我在家等你。”


    荀英如少年時摸了摸她的頭,然後與張三久走出府去。


    突然,有一白頭老翁急速地踏風而來,風風火火地從屋頂躍下,周仁一看到他即雙眼大亮,不禁大喊,“師叔,救救師侄,救救師侄……”


    雨晰一看,居然是白頭師叔,他怎麽來了?師叔對周仁一直不錯,現在看到周仁被縛,看也沒看荀英,反而朝她不快地詰問,周仁到底犯了什麽國法?


    雨晰忙將周仁的劣跡朝白頭師叔道出,看到師叔驚訝地張大口,而一旁的周仁卻是矢口否認,稱自己絕不可能縱火雲雲,是荀英栽贓給他的。


    “我什麽人不栽贓,偏偏就栽贓給你?周師弟,你說謊也要打打草稿啊?師叔,你若有疑問,小晰會盡量迴覆你的,你在府裏坐坐,師侄去去就迴。”荀英朝靳師叔禮貌地道。


    靳白頭看到這小子比以前有禮貌得多,但想到他讓雨晰未婚生子受盡了委屈,鼻子冷哼一聲不予理會,但是就連雨晰都說周仁縱火,看來這師侄也不完全能推脫幹淨,大喝一聲,“你真的有幹過這種事情?”


    “我,我……沒有……”被師叔這一喝,周仁結巴起來,更增此地無銀三百兩。


    靳白頭不由得恨鐵不成鋼,這小子怎麽這麽糊塗?在他的邏輯裏,收人錢財殺人放火不是問題,但是為了一己私怨而去害人就是不對,不禁轉身拂袖而去。


    荀英也不去計較這師叔的失禮,隨張三久前去說清楚。


    直到夜涼如水時,他才施施然地迴到府裏,急忙朝雨晰所住的院落而去,果然看到那兒仍燈火通明,心裏突然感動莫名,多年來求的不就是一個家嗎?現在看到屋子裏暈黃的燈火,那種家的感覺甚濃。


    他急忙朝屋裏奔去,才跑了幾步,耳裏聽到風聲,身子一側避開了那刺向他的暗器,兩眼淩厲地看向那暗器的來處,“誰?”敢在將軍府行兇倒是膽子不小。


    靳白頭出現在月光中,頭上的白發泛著銀光,“多年不見,你小子倒是有不少長進,以往我射向你的暗器,至少還能擦傷你。”


    “師叔。”荀英一看是這白頭師叔,忙收起將軍的氣勢,拱手為禮。


    “禮數那麽多做甚?阿仁的案子如何了?”


    “迴師叔的話,因有證人做證,周師弟賴不掉,聖上為此大怒,當即就下旨要砍頭,這也是周師弟咎由自取的,還請師叔諒解。”


    靳白頭歎息一聲,周仁原本也是個好孩子,怎麽就落得這樣一個下場?可惜了他的萬劍山莊看來要垮台了,偏偏看不破一個情字呢?但目光看向荀英時,那婉惜之情就變成了指責,“我收到阿仁說樓主要嫁你的信才會趕來帝京的,長風,不,荀英,我且問你,你是不是全心全意要娶樓主為妻?”大有荀英說聲不是他就一掌拍下去打死他的嫌疑。


    荀英堅定地看著他,“師叔是長輩,師侄也不會說謊瞞騙師叔,我對小晰是真心的,要娶她的話不是說著玩的,師叔可否滿意?”


    靳白頭定定地看著他的眸子,而他也不避讓,突然,靳白頭的身子一動,手掌拍向荀英,荀英也不含糊地伸手接掌,兩人在院子裏較量起內力,頓時有一股看不見的氣流圍著兩人轉,荀英絲毫不退讓,他要讓這白頭師叔知道他娶雨晰的心是無比堅定的,是任何外力也不能阻擋的。


    突然,靳白頭大笑起來,身上的內力不再與荀英相對抗,在不傷他的前提下收掌退開幾步,這小子的功力真的見長,難怪當年師兄非要收他為徒,“算你小子還有點良心,記住,如果你對樓主不好,我可不會再像上迴那樣輕易地放過你,那次是樓主偏執了,所以我也幫理不幫親。”


    “多謝師叔成全。”荀英執弟子禮道,那些年他對靳白頭也是不滿的,就因為他對自己用藥才會讓他的記憶喪失了,可現在再迴頭來看,他也是不得已才這樣做的。


    靳白頭看了眼屋子裏那道蔓妙的身影氣勢一收地自窗前踱迴屋裏,真是女生外向,他還能殺了荀英不成?再說他也沒這本事殺得了他,剛剛那丫頭緊張的氣勢可是讓他如芒在背。


    荀英看了眼屋子裏,心間一暖,“我與小晰的婚禮將近,師叔是長輩,一定要留下喝杯喜酒。”


    “那是必定的,小晰爹娘已逝,師兄又走了,我這師叔可是她惟一的長輩,焉能不觀禮?”靳白頭撇嘴道,最後想到周仁,皺了皺眉道:“阿仁隻是一時犯錯而已,你是聖上的大舅子,可不可能為他求個情留他一命。”


    “師叔,正正因為我是皇上的大舅子,而且縱火之人還是我的師弟,我可以不計較他試圖放火燒死我,但是卻不得不計較他造下的罪孽,我是外戚,更不能亂用權力,天子是明君,但我更要避嫌,還請師叔見諒。”荀英拒絕為周仁求情。


    靳白頭的眸子裏一片黯然,不再說什麽,荀英說的都在常理當中,這次周仁的所作所為確是過態了,他也不好拿長輩的身份去逼迫荀英,身子一躍消失在夜色中。


    荀英這才轉頭朝屋子而去,看到裏麵的人兒迎了上來,“迴來了?”


    現在的雨晰收起了那周身的刺,看起來多了點賢妻良母的味道,一身合身的淡青色長裙,頭發上隻用一隻簡單的碧玉簪綰住,笑靨盈盈的,他定定地看著她,飄泊了那麽多年的心原來一直在她的身上,在她走過來時,他一把拉住摟她在懷,雙手緊緊地環住她的細腰,汲取她身上的香氣。


    雨晰被他這樣的舉動嚇著了,道:“怎麽了?”


    “小晰,我想你。”


    “才不過這麽幾個時辰不見,你現在倒是變得我有點認不出了?吃晚膳了嗎……唔……”


    不待她說完,荀英的唇就咂了下來,單手捧著她的臉吻住她的紅唇……良久,分開時,她喘著氣,看到大門仍開著,好在侍女沒有進來,不然就丟臉死了,正要埋怨他幾句,但感覺到他的身子的異樣,臉色嫣紅一片。


    “孩子們呢?”他問。


    “在宮裏……”


    她還沒說完,他就急不可待地一把抱起她往內室而去,總算沒有孩子在一旁當蠟燭了,“你這是幹什麽?”


    他將她輕柔地置於床上,“你不知道嗎?”這是他想了很久的事情,但卻沒有機會付諸行動,現在兩人之間沒有阻力了,成親在即,共同又有孩子,何必還要拘束在那框框條條之內?


    雨晰的臉立刻如火燒,那惟一的一次不期然在腦海裏迴蕩,身子不由得輕顫起來,那一夜稱不上美好,疼痛的感覺更是讓人記憶深刻,至今仍心有餘悸,“會不會很痛?”


    荀英的麵容一皺,看她的樣子分明仍幾分懼意,放柔聲音道:“別怕。”


    她信任地點點頭,手指慢慢地爬上他的發際,插到他的頭發裏麵,讓他的頭發散開來,這樣的荀英才是當年的長風,英俊的臉龐,奔放的頭發,給人不羈的感覺,暈黃的燭光中更見英挺,手指慢慢地遊走在他的俊臉上,帶著懷念呢喃道:“這樣的你……才是我的長風……”


    荀英抓住她的手,在她的手心窩處落下一個親吻,“這是重逢後,你第一次喚我長風……”對於這個稱唿他曾深惡痛絕,此時他卻是頗為懷念,那個披著長長的頭發的女孩在他身後追隨著他,長風、長風地叫著……


    雨晰聽到他有所感懷地歎息聲,她笑看著他,“其實你一直都是我的長風,你還記得你答應過要照顧我一輩子的話嗎?”


    “對不起,這一次我不會再犯上一次的錯誤,小晰,好在我並沒有錯過你……”荀英再次尋找她的紅唇,將之前那一次的不好迴憶都變成浮雲。


    雖不是洞房花燭夜,但桌上的蠟燭卻沒有吹熄,任由它燃燒著,見證他們的愛情在多年後修成正果,跳動的火焰正如他們現在那顆越靠越近的心……


    天泛魚肚白,屋子裏的歡愛氣息十分的濃鬱,丫鬟昨兒夜裏聽到聲響後就自動地退開。


    雨晰覺得自己的腰就要斷了,昨天他們究竟纏綿了多少迴,她也記不清了?


    靈與欲的結合果然不同於當年一味用藥強求來的。


    荀英伸手撥開她汗濕的秀發,“小晰,你喜歡嗎?”


    雨晰的臉瞬間充血,嗔道:“昨兒夜裏這話你已經問了很多遍了,現在還問?”


    “告訴我,你喜歡嗎?”他鍥而不舍地追問,但仍想聽她親口告訴他。


    她推了推他,“別問了……”誰知男人卻是不動,隻是用那墨黑的眼珠子看著她,誓要一個答案,這種眼神她拒絕不了,拉下他的頭,主動親吻他的唇,嘴唇慢慢地遊到他的耳際,吐出他想聽的答案,“喜歡。”


    荀英的臉笑得大大的,撫摸了好幾下她郝然的麵容,這才坐在床沿看著在晨曦中的她,今天的雨晰比平日裏更漂亮。


    雨晰卻是懶懶的不想動,撒嬌道:“我不想動,你伺候我……”


    “小的遵命。”荀英學了一聲宮裏公公的應聲。


    半晌後,他著侍女將水盆端進來,然後是早膳,但卻不留她們侍候,親自將銅盤端到屏風後的木架子上,擰幹巾帕侍候雨晰。


    荀英仍在休假,不用去上早朝也不用到軍營去,所以他們在那間屋子裏,不,正確來說是在那張大床上耗了整整五天,直到雨氏兄妹從皇宮裏返迴,兩人才離開房間與兒女享受天倫天樂。


    兩人到堂上時,正好看到荀蘭與靳白頭一人抱一個孩子熱烈地討論婚事,白頭師叔沒想到荀家的長輩對於雨晰是十二分的滿意,臉上泛起了紅光,就連為了周仁之死而難過了幾天的心情也好轉起來,“荀家姑姑,這麽說過幾天就要辦認祖歸宗的儀式了?”


    “沒錯,帝京城裏人人都知道荀將軍有一對龍鳳胎,那流言甚囂塵上,皇後娘娘的意思就不藏著掖著,而且因她身懷有孕的緣故,婚事不好出席,但這認祖歸宗的儀式卻是可以前來的,有帝後出席,誰還敢亂說話?”荀蘭輕撫懷中雨舟的秀發笑道。


    靳白頭驚道:“皇上與皇後都要親自來?”


    “姑姑說要與姑父一道來,所以才會讓我與哥哥先行迴來,就連小寰想要到府裏來做客,也被姑姑提著耳朵強行留在宮裏。”雨舟笑嘻嘻地道,才六歲的她對於認祖歸宗的事情並不太上心,但大人卻討論了好久。


    雨桐撇嘴道:“姑姑怕小寰到府裏來搗亂,所以給他下了禁足令。”對於那個難兄難弟他深表同情,可也愛莫能助,出宮時宇文寰還拍著他的肩膀學大人般歎息一聲,“兄台好走,恕弟不能相送,西出陽關無故人……”立刻就被姑父提著衣領扯到一邊去,想來還搞笑。


    至於那個沉靜的二表弟,他則沒有什麽好說的,這表弟真沒有存在感,可是你又能真切地感覺到他的存在,真正的怪事一樁,別看宇文憲話說不多以為好欺負,其實是不能隨意招惹的,除了他兄長宇文寰之外,這表弟不太買外人的賬,連他這個表哥都疏離得很,對舟兒這表姐還相對好些。


    雨氏兄妹卻是一看到久睽的父母,忙跳下大人的膝蓋,朝父母衝去,“爹爹,娘……”


    雨晰伸手攬住他們兩個,吻了吻他們的小臉蛋,荀英則揉了揉他們的發頂,上前給兩位長輩見禮。


    荀蘭掩嘴笑道:“我還以為這迴過來仍見不著你們呢,看來還是沾了桐兒與舟兒的光。”好好地消遣了他們一把。


    靳白頭卻是瞪了眼荀英,冷哼一聲,雨晰就算是練家子,也沒有理由關在屋子裏不停地做那檔子事,害他這老頭前幾天為周仁難過時想找雨晰聊一聊。一進到他們的院子,大白天的,屋子裏男歡女愛的聲音傳進他老頭子的耳裏,害得他當時尷尬地急忙逃走,不敢再到他們的院子附近,免得被人說他為老不尊,倒是那十來個武力不錯的漢子笑咧了嘴,直說將軍府要再添丁。


    荀英連忙給兩人再行了一禮,尷尬地摸了摸鼻子,這幾天是過態了一些。


    雨舟卻是驚唿道:“娘,你的臉好紅,可是不舒服?”


    “沒的事,娘好好的。”雨晰忙道,不太敢直視兩位長輩揶揄的目光,真是越活越迴去了,惟有一手拉著一個孩子上前給荀蘭見禮。


    荀蘭看她的臉皮薄,這才沒有再消遣她,況且她是樂見這情形的,巴不得雨晰能再多生幾個讓荀家的子嗣旺起來,“沒有什麽不好意思的,桐兒與舟兒都這麽大了,是時候要給他們添個弟弟或妹妹了。”


    “娘,你像姑姑那樣大肚子了嗎?”雨氏兄妹都驚唿道,更是伸出小手輕輕地撫摸著母親的腹部。


    雨晰的臉再度燒起來,荀家姑姑這話不好接,饒她這江湖女子再大膽,也不好當眾說孕事,瞥了一眼荀英,都是他使壞,她才會跟著遭殃。


    荀英上前拉開一對兒女,咳了咳道:“你娘現在還沒有懷小娃娃。”看到一對兒女的嘴都搭了下來,這才朝姑姑看了一眼,要她放過他們兩人,別再將話題都圍著這上麵轉。


    荀蘭喝了一口茶,笑著搖了搖頭,想到正事,“你的婚事臨近,江南陳家是不是也要到帝京來?”


    “沒錯,按大舅在信中說的時間,怕是這幾日就要到帝京,我日日都有派人到城門口打聽消息,好第一時間迎接,雖然五表弟已經迴京就任通政司副使,但是我身為侄兒的也得上心。”荀英道。


    荀蘭點點頭,“是這個理。”目光看到雨晰有幾分迷糊,看來荀英也沒有將這些個事跟她提過,囁了一口茶水,有些為難地開口,“按理,芝兒是你的表弟妹,但是礙於當年她差點就要嫁給英兒,所以我怕你心存芥蒂,所以一直沒有邀芝兒前來跟你熟絡,那事都怪我思慮不周,兼之那會兒對你又有些誤會,所以才會間接想要促成這婚事……”


    荀英看到荀蘭為了這事已經懊悔了好些年,不由得心疼姑姑,握了握雨晰的手,“小晰,姑姑當年也不是……”


    雨晰卻是急忙打斷荀英的話,看向荀蘭歉疚的麵孔,笑道:“姑姑,那件事我沒擱在心裏,您也無須自責,大舅要來參加我們的婚禮,我們自然也要好好地招待才是,那位……表弟妹,要不要下張帖子請她到府裏來做客?”其實她對宋芝兒沒意見,但與人家不熟,也不好邀請人家前來做客,現在看荀蘭歉疚的樣子,忙表明心跡。


    荀蘭一聽,立刻看向她,“你不介意?”


    “姑姑,雨晰對她真的半分介意也沒有,若是當年沒有她的點醒,隻怕我還要繼續錯下去,她是個好姑娘,之前我也怕請她到將軍府,會不會有人說些不好的話,但現在姑姑說合適,我自然是樂意之至的,要不然我親自到陳府去拜訪也行。”雨晰真誠地道,宋芝兒為人平和,她其實也樂於與她來往。


    荀蘭忙站起來握住雨晰的手,看到她能諒解,心裏別提有多高興,“芝兒與帝京城眾多貴婦都有來往,你與她交好不會有壞處的。”


    雨晰含笑地點頭。


    宋芝兒自此與雨晰多有往來,雖然兩人的個性南轅北轍,但是卻意外的極合得來,頗有幾分相交恨晚的感覺。對於雨晰而言,宋芝兒就是她那從來沒有過的閨中蜜友,很是新鮮,兼之當年宋芝兒與荀英之間並沒有太深刻的感情,也是她的放手成全了她與荀英,這是她能接受宋芝兒的原因所在。


    十月二十八,日子不錯,就在這一天荀家廣派喜帖,邀請帝京城有頭有臉的人家前來出席這認祖歸宗的儀式,雨晰也在這一天穿著頗為華麗,以荀家女主人的派頭第一次在帝京城眾權貴中亮相。


    對於他們母子三人,帝京城的權貴哪個不知哪個不曉,在背後早已是說翻天了,對於那天布莊發生的事情更是傳了數個版本,但有一點是相同的,就是雨晰與荀英之間似有秘密,當事人沒說,他們也不好拿到明麵上討論,而且也不好貿然登門拜訪,現在一收到荀家的請帖,都急忙趕來。


    不過荀家這反常的做法倒是讓他們心中生疑,不是應先辦了婚事再認祖歸宗才為妥的嗎?怎麽現在反過來?聽說婚事還要再遲一個月,這荀家到底想幹什麽?


    雨晰在荀蘭這姑姑的陪同下在外迎接賓客,那些個前來的貴夫人都悄悄地打量雨晰,想看看這在背後被他們議論到爛的女人到底長什麽樣子?紛紛將手中的扇子半遮麵容小聲說道,當雨晰清冷的目光看過去時,她們都趕緊作鳥獸散。


    “別搭理她們,小晰,你要知道你現在是荀家的女主人,就要端起自己的架子來,再說真兒這安排對你們母子的聲譽來說是最好的。”荀蘭在一旁小聲地提醒道。


    雨晰點頭,知道姑姑說得有理,而且對於那個頗具威儀的小姑,她始終不若與宋芝兒來往得密切,其實荀真人很好,對自己的兒女是一點也不輸給小太子的,可饒是這樣,她在她麵前始終不能放鬆下來。


    那天她召她進宮,第一次光明正大到皇宮,不同於之前兩次是在夜色中來進行任務,白頭的皇宮華麗而威嚴,宮女太監常常一隊隊一列列地行走著,碰上他們,都讓到一邊低頭彎腰行禮,初時有些許不適應,但接連幾次後,適應性強的她也慢慢地接受了。


    華麗的宮殿也隻是多看了幾眼就沒有太多的興趣,其實她還是覺得住在這宮殿裏挺壓抑的,難為她那小姑自抄家後就一直住在這裏麵,心裏對於她當年阻擾了他們兄妹相認的事情頗為後悔,她畢竟是荀英的妹妹,荀英為人兄長因而生她的氣是在情理當中。


    那日她悄然地握緊前方行走的荀英的手,歉然一笑,“我覺得我當年錯得很離譜,長風,如果時光可以倒轉,我一定會讓你與娘娘能盡快相認,而不是從中作梗。”


    男人卻是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頂,笑得雲淡風清,但眼裏有對她的寵溺,“小晰,當年事我們雙方都有錯,我們不是說過誰都不許再拿來提的嗎?聽好,往後都不要再說自己有錯的話。”


    她那一刻頓覺眼裏含淚,他的寬容與理解讓她心中最深處的那一塊地方微微發燙,如果不是在宮裏,她真想撲到他的懷裏。


    男人似乎看到她此刻的情動,趁著前方領路的宮女太監沒有迴頭張望,在她耳裏調笑了一句。


    他想到哪裏去了?


    她的臉色瞬間紅透了,趕緊鬆開他的手,瞪視一眼,然後跑開來不去管他,而他爽朗的笑聲漸響,這讓她的臉上越發的燙了。


    兜兜轉轉到了鳳儀宮,這一路她都在悄悄地張望想要見到一雙兒女,可惜沒有遇上,不知道他們隨小太子到哪兒玩耍了?鳳儀宮頗為莊嚴威儀,一如她那小姑,其實她的小姑人真的很好,麵對她一直是笑容滿麵又親熱得很。


    此時聽到姑姑又喚了她幾聲,她這才迴過神來,有些歉意地看著荀蘭,“姑姑,娘娘那做法妥嗎?說出來有人信?”她的心中未免有幾分擔憂。


    荀蘭與人打了聲招唿後,拉著她的手悄語道:“你別多憂心,真兒這樣安排自有她的道理,況且她是誰?有帝後給你撐腰,帝京城裏又有誰敢亂說話。”


    雨晰想想也是這個道理,遂沒再多問,努力地在荀蘭的帶領下將帝京城有頭有臉的人家認個臉熟。


    賓客三三兩兩都到齊了,帝後的馬車才在這個時候到來,所有人都跪在地上迎接皇帝一家四口,看到皇上扶著圓滾滾肚子的皇後下馬車,女人們的眼裏都有著羨慕,誰懷孕也沒有得到荀真這樣好的待遇,不但丈夫沒找別的女人頂替侍寢,反而小心翼翼地服侍懷孕的妻子,荀真已經占得天下女人最渴望的幸福。而男人們卻是看向兩個健康的小皇子,這可是帝國的未來。


    “眾卿平身。”宇文泓鬆開扶著荀真的手,笑著道,然後囑燕玉扶好荀真莫摔著了,這才與荀英一前一後往前而去,一路上有說有笑地問了一些認祖歸宗之事辦得如何的話?荀英也恭恭敬敬地迴答。


    眾人看去,這一對君臣真的是和諧之至,不過接下來帝王卻笑著問道:“聽聞這未來的荀夫人卻是千裏迢迢前來帝京尋夫?倒是奇女子一個,朕倒想見識見識。”


    千裏尋夫?這唱的是哪一出?眾人都愣然了。


    雨晰再次讓這個詞冠到她的身上,不禁立即起了雞皮疙瘩,不過仍然小心地邁步上前給君王見禮,聽到君王笑道:“這就是荀愛卿的夫人?”


    荀真推開燕玉,當眾上前親自攙扶雨晰起身,道:“嫂嫂趕緊起來,說到底這些年都是荀家虧欠了嫂嫂……”說到這裏,她的聲音似有些哽咽,因而頓了頓。


    眾人都伸長耳朵去聽,怕漏聽了其中什麽重要的片斷,這樣就沒有茶餘飯後的新談資。


    看到雨晰有幾分木然,荀真卻是在她的手臂上的使勁一捏。


    雨晰想要驚叫,卻見到這小姑正抽帕子狀似抹眼,暗地裏給了她一個要她哭的眼神,她看得一愣一愣的,即使這與她的性情相背,為了一雙兒女好,她有什麽做不出來的,頓時如做戲般地嗚嗚了幾聲。


    “嫂嫂,本宮知道嫂嫂委屈,當年本宮的哥哥在未發跡前與嫂嫂成婚,後來哥哥因為受傷倒是記得迴家了,卻忘了有身孕的嫂嫂,乃至錯過了兩個孩子的成長,我們荀家一定會補償嫂嫂一個盛大的婚禮,這也是哥哥為當年那個簡陋的婚禮向嫂嫂致歉,皇上,臣妾向您求個賜婚旨意,這樣也能還了臣妾哥哥的一個心願。”


    荀英也趕緊跪下從善如流地道:“請皇上成全,讓臣能給吾妻一個風光的婚禮。”


    雨晰也趕緊幹巴巴地說了幾句,“不委屈……他要保家衛國的……”


    荀真歎息一聲,難為雨晰這嫂嫂了,雖然會麵的次數不多,但有一點是肯定的,就是這嫂嫂的性情還是如江湖兒女那般直接豪爽,難怪當年她給哥哥下藥也能臉色都不改,這與帝京城那些個做事都要三思再三思,彎了數個道的人還是有天壤之別的。


    幾人這一舉動出來,眾人都愣然了,敢情人家的孩子不是私生子,而是成親後才生出來的,那又是哪個亂傳這些個話?能在帝京城占據一席之地的人家哪個不是精明的?


    竊竊私語聲漸漸增多,但是看向雨晰背影的目光不再飽含那麽多尖酸刻薄,反而多了點同情的味道。


    以雨晰的功力自然能聽得到眾人的議論聲,荀真當眾撒下這樣的謊言,捏造了這麽一個故事,其實她不喜歡看到別人眼裏的同情,因為未婚生子是她選的路,她不怨也不悔,更不知道自己哪裏值得人同情?就算沒有男人,她也有揮霍幾輩子都用不完的財富,更在江湖上有一定的地位,提起聽雨樓可是能震懾不少人的,從來沒覺得自己有何悲情?但要與荀英在一起,又不可否認這樣對於自己的孩子是好的,遂臉色有些木然地站在原地。


    荀真了解雨晰的性子,看到她的表情木然,遂僅用兩人能聽到的聲音道:“嫂嫂,這是最好的法子,你就忍忍吧,為了桐兒與舟兒可以少受點流言之苦。”


    “我曉得的,倒是難為娘娘了。”雨晰同樣小聲地迴了一句,說她與荀英之前已成婚而要無人敢質疑,惟有帝後二人親自放話,怪不得荀真會將認祖歸宗安排在成親前,這樣他們的婚事就可順理成章,心中還是頗感激的,畢竟以荀真現在身懷有孕的情況,這樣為她操勞實屬不易。


    正在她胡思亂想間,周圍小聲議論紛紛的時候,宇文泓的聲音響起,隻見這年輕的帝王大笑起來,彎腰將這為他拓展疆土的功臣扶起,“不過是一道賜婚旨意,有何難?朕準了,看到皇後為了你們的事灑熱淚,朕也跟著感動了一把,難得愛卿有個賢妻啊,將一對孩子拉拔這麽大,確實應補辦一個像樣的婚禮。”


    “臣謝主隆恩。”荀英再度跪下道。


    荀真這迴看向那些小聲說話的貴婦們,她們一接觸到荀真這皇後的目光,忙低頭不再議論,“流言之事本宮亦聽聞,氣憤之餘,也知你們必定好奇怎麽會有這樣的流言流出?哪一家的府裏不是家大業大,奴仆成群的,誰又能保證沒有人會亂說話?正因為身邊有人不明真相說了些話,隨之讓有心人在帝京城廣為流傳,這才造成了對本宮嫂嫂的不公,本宮已嚴查出來加以處置了,今後本宮不希望再聽到這些聲音。”最後一句話,她的聲音一重。


    一眾貴婦都是時常要進宮給荀真問安的,這麽些年來雖不敢說摸清了她的脾性,但知她的人看似和氣卻不容人犯之逆鱗,這是很嚴厲的警告了,皇帝沒說一句話,但那神情直白地告訴別人,他是完全力挺自家娘子,遂全體忙屈膝行禮道:“妾身知曉。”


    她們其實想想荀真的話也有幾分道理,府裏之人往外亂傳話的事情她們經曆得又少了嗎?誰沒在這上麵吃過虧,往往流言傳了半天自個兒才知曉,更甚者有時追究也查不出是何人所為?那時更氣結,當過主母的人都明白這情況,遂看向雨晰時,都有幾分感同身受,明明就是正妻,還要被那些個無知的下人亂傳為未婚生子的野女人。


    “都起來吧,本宮知道大家都是知書識禮之人,必定不會再相信這些個胡謅的話。”荀真道貌岸然地道,帝京城就吃這一套,她身處在這個漩渦當中多年焉能不明白?


    有些事藏著掖著反而讓人有諸多的話可說,但若是站出來直白地言明,明知其中有些蹊蹺處,身份在此時就是個好東西,沒有人敢將自己置疑的話語放到光天化日之下,畢竟你的身份也擺在那兒,事實告訴眾人越級挑戰往往沒有好下場。


    “謝娘娘恩典。”


    雨晰看得有些傻愣了,這時候對於這能抓住眾人心理的小姑佩服得緊,原來這才是高手,自己修練出來的那點子本事真的不值得一提。


    在一旁的宇文寰對於大人們這些個手段把戲都看膩味了,小小年輕的他也心知這些個人就吃這一套,看了一眼身邊沉默不語的二弟,歎息一聲,然後身體往後一退準備偷溜去找雨氏兄妹好了,看到二弟宇文憲墨黑的眼珠子看著他的動作,他頓了頓,做了個邀請的手勢,可惜這個二弟卻是搖了搖頭,繼而再度沉默又沉默,真真無趣得很,母後肚子裏那一個什麽時候才出來?


    將軍府他已是熟得不能再熟了,今兒個是認祖歸宗的儀式,雨氏兄妹必定不會在遠處,在這院子裏兜了幾圈就找到了他們。


    遠遠地就聽到裏頭孩子的說話聲,一道傲慢的小男孩聲音道:“怎麽是苦的?你是不是騙我,我看你吃時眉頭都沒皺,表姐,你是不是故意耍著楊兒玩?我不信下一顆還是苦的。”聲音頗自信。


    接而是雨桐的嘲笑聲,“都告訴你舟兒吃的不是糖,你怎麽就不信?還要自個兒試,這會兒受罪了吧?”


    他一聽這聲音,就知道是表叔陳霖家那個表弟在使壞,這比他小了兩歲多的表弟一點也不像那個儒雅的表叔,不對,應該說他有傳到表叔暗中隱藏起來的性子,頗有幾分傲慢與驕氣,好在性子不壞。


    加快步伐進去,他剛進門,就看到表弟陳楊的臉皺了起來,將嘴裏的苦液吐出,一旁的侍女趕緊捧著痰盂侍候。


    雨舟拋了顆圓圓的似糖粒的丸子到嘴裏,小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看著表弟陳楊的苦瓜臉,“這是藥丸子,從來都是苦的,你偏還不信?這迴受罪了吧。”笑著讓一旁的侍女去廚房端一些甜食來。


    陳楊撇了撇嘴,身子跳離開雨舟,心知人家並不是有心要捉弄他的,但就是心有戚戚然,今天他是特意賴著爹娘才能一道前來,家中妹妹尚小,不能陪他玩,自然是與這對表哥表姐來往更有趣。


    “大家都在呢。”宇文寰一身華服地走進來。


    “小寰(太子表哥)。”雨氏兄妹與陳楊都急忙迎上前去。


    幾個孩子頓時有說有笑起來,反正認祖的儀式還沒到,他們也樂意窩在自己的小天地裏麵。


    突然,外頭似乎起了騷亂,正在說話的孩子們都趕緊離開座位,到門旁的走廊上看到屋頂上突然出現的一個糟老頭子,頭發披散開來,微胖的臉上表情陰狠,正朝家中正堂的方向大喊,“荀英,你殺我徒兒,老夫必定饒不了你,要你血債血償,不但如此,還要你全家跟著陪葬,不然難泄我心頭之恨。”


    正堂屋中本來正想差人將兩個孩子帶上來的荀英一聽到這如洪鍾的聲音,表情頓時嚴肅起來,與雨晰對視一眼,這祁天火來得太快了,本來他接到馬宗的消息後,以為祁天火起碼還要一兩日才到帝京,十八鐵騎被他派到各大門派去,而那些邀請來對付祁天火的名門正派的仇家高手隻怕還在途中,可惡!


    聽到外頭的祁天火又在叫囂,眼看就要闖進來,而這裏的帝京權貴們大部分都驚懼起來,那帶了內力的話語讓他們的氣血倒流,而皇帝急忙將荀真抱在懷裏運行功力護住她的心脈,不讓那聲音影響到她的孕事,而自己的小兒子第一時間就被雨晰攬在懷裏照顧,長子不知到哪兒頑皮去了,對於古靈精怪的長子他沒多少好擔憂,想要那小子吃虧不太容易,眼裏有著感激之意,這個女子還是堪配荀英的,心底這才放下當年她綁走荀真那件事。


    麵色一沉,這事他已聽荀英提過,聽到他已有對策,所以他沒有多問,好在為防這人滋事,他在來的時候已經布下了羽林軍,隻怕這會兒瑞統領已經帶著他們到荀將軍府。


    “皇上,臣這就出去料理他。”荀英拱手道,事情出了岔子,雖然這祁天火是武林傳奇,但也不代表他就怕了他,會將他的仇家都請來無非就是要一個保障而已。


    宇文泓點點頭,給了他一個隻要堅持個把時辰的手勢,這才看到懷中的女人氣色好了些許,但眼裏有著擔憂,“真兒,不用怕,這裏有朕。”


    “我知道。”荀真勉強笑了笑,表情一如既往地淡定,她是皇後,無論如何也不能亂了陣腳。


    眾人看到帝後二人穩如泰山的表情,漸漸地止了慌亂,荀英已經躍出去與祁天火會麵了,雨晰放下宇文憲,聽到皇帝指示要軍醫前來給眾人把脈,她忙點頭,吩咐人將府裏的軍醫都請來,自己也親自給那些個氣血翻騰得厲害的貴婦推拿心口,讓她們能緩過一口氣來,因此搏得眾人不少的感激。


    荀真坐在一旁由燕玉侍候喝了口定驚的水,抱著小兒子在懷,看到雨晰在眾人中穿梭忙碌,這個嫂嫂現在行事還是挺上道的,難怪姑姑一再地在她麵前大讚雨晰,比起當年那個自我任性的女孩,現在的她成長了不少。睃巡了一下沒見著宇文寰,想來他有暗衛保護,應該不會有事的。


    外頭屋頂上的荀英持劍看著祁天火,“你到我荀府來鬧事就是為了給蔣乃曦複仇?”


    “哼,你殺我徒兒,我饒你不得,荀英,這是你自找的,到了閻王殿見著我徒兒,記得給他磕頭道歉。”祁天火怒道,他一生都極護短,這些年又承了蔣乃曦的恩情,流雲山莊被毀,當得知這些事時,他發誓定要親手除去荀英及其一家方能泄心頭之恨。


    “誰饒了誰還不好說?祁天火,你是武林公敵,居然敢在帝京城現身,那就隻有兩個字,找死。”荀英握緊手中的劍柄,踏出步去,斜斜的一劍就刺出。


    祁天火嘲笑一聲,連避也不屑避,“雕蟲小技也敢在老夫的麵前逞能?那些個自持武林正道的人,老夫呸。”大掌動了起來。


    隻一招,荀英的身子在靠近他時突然轉了個方向,避開了他的鋒芒,眉尖緊蹙,這祁天火果然不容小覷,麵容沉靜,他敢一人獨闖帝京城找他尋仇,果然有幾分憑借,調整了一下氣息,他再度主動出擊。


    屋子裏的眾人氣血調和後,聽到屋頂上的打鬥聲,都有幾分好奇,遂紛紛走出正堂,去看屋頂上從來沒見過的精彩打鬥,荀英身如矯龍,而那一身看起來頗糟蹋的祁天火卻是穩如泰山,兩相惡鬥,比戲園子裏的戲不知精彩幾倍,頓時看得陶醉起來。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雨晰與靳白頭對視一眼,眼裏都有著擔憂,荀英明顯落於下風,這祁天火當年的武功雖不敢說獨步武林,但能對付他的人就少之又少,若不是最後在少林方丈的號令下,眾人一擁而上,隻怕還未能讓祁天火受重傷就此遁逃,原以為他功力喪失了,哪裏知道現在看去,他的功力更臻火候。


    荀真的手緊緊地揪住宇文泓的衣物,那些打鬥花團錦簇的,她看不出什麽來,但從雨晰沒化開的眉頭以及身邊男人緊繃的身體看來,哥哥應該沒有討得好處。


    突然,祁天火一招打到荀英的胸口,荀英吐了一口鮮血,祁天火冷然不屑地一笑,一個擒拿手使出,準備擒住荀英折磨一番好出一口惡氣。


    雨晰見到此狀,哪裏還能在原地站著?手往腰間的長鞭摸去,麵容一肅,身子往前一踏,朝屋頂躍去。


    靳白頭本來要動的身形在雨晰躍出去後,頓時就收迴腳,暗中運功,做好支援的準備。


    “嫂嫂(小晰)……”荀氏姑侄同時喊出,這樣的情景不會武功的她們避開還來不及,現在看到雨晰衝出去,難免擔憂。


    宇文泓拉緊荀真的身子,“真兒,別小看你這個大嫂,她不會吃虧的,若沒有一點憑借,她是不會冒然出去送命的。”


    “我心裏明白,但都是一家人,哪能不擔心?”荀真歎氣道。


    “你呀,不用瞎操心,萬事還有我,無論如何不會讓你哥與你嫂子送命的。”宇文泓沉穩地安撫她道。


    荀真的身子靠著他高大的身軀,暗地裏握緊他的手吸取力量,兩眼卻是緊盯著屋頂的打鬥,希望親人能平安迴來。


    屋頂之上,祁天火的擒拿手一施出,荀英瞬間有應付之策,身子往後一彎避了開來,讓祁天火沒有一擊必中,而此時,雨晰的長鞭奔至,在空中一個騰躍手中的長鞭已是朝祁天火的臉部而去,因擒不到荀英,對於雨晰這一鞭子避之不及的祁天火,臉上頓時有一條鞭痕,火辣辣的生疼。


    祁天火老臉憤恨地看向雨晰,手中的招勢越發兇狠起來,而荀英與雨晰對視一眼,憑著雙方多年的默契,頓時合攻這祁天火,戰況又變得風雲詭譎起來。


    而另一邊廂被之前那吼聲震得耳膜有些發疼的孩子們,雨桐忙護著小表弟陳楊的心脈,妹妹雨舟與宇文寰都就地坐下運功平息心脈,躲在暗處的暗衛見狀,那要現身的身子頓時又隱了迴去。


    宇文寰很快就恢複過來,看到雨舟那兒不需要幫忙,而雨桐幫著順氣的陳楊沒事,這才放心地看著屋頂的打鬥。


    突然有一個侍女端著甜食上前給宇文寰,宇文寰正要斥她下去,現在誰有心思吃甜食了,但就在一瞬間,他看到這侍女的表情一獰猙,這人有異,那伸向袖中的手應是準備掏匕首,立即大喊,“來人,有刺客——”


    雨舟頓時睜開眼,雨桐收迴護住表弟心脈的手,然後將這比他小一倍的表弟護在身後,警覺地看著周圍,隻看到那侍女手中的匕首刺向宇文寰,頓時大怒,將表弟甩向妹妹的方向,必要時,妹妹可以用輕功帶著他,而自己趕緊一個飛毛腿掃過去。


    宇文寰的小臉也一怒,以為他這個太子小就好欺負?這老女人知不知道哥的厲害?頓時毫不客氣地身子躍起,一拳揮向侍女的眼睛。


    沒想到遭人夾攻的侍女勉強避開了下盤被掃,但眼睛卻是一疼,頓時烏黑一片,“可惡,小雜種,今天定要你們隨荀英一道赴黃泉。”打了個響指,要隱在這附近的人趕緊現身,將這幾個毛孩子拿下。


    那怪異的腔調一出,宇文寰與雨桐同時開口,“你是胡人?”


    莫玉兒哈哈一笑,看到尖臉領著人過來將這幾個孩子包圍起來,嘲弄地道:“知道我是胡人也來不及了,你們要怪就怪你們那個爹,是他害死了你們。”


    莫玉兒當日跌下山穀處,可以說非常好運,雖然中了箭,但她跌進的卻是溪流,雖然損失了好幾名手下,但仍有不少人與她一樣幸運地活了下來,拖著傷勢順著流水,他們很快就避開了再度搜索的華國士兵往另一個方向出穀。而運氣的是另一個方向沒有危險,他們雖然在山中兜轉了好幾天,但最後還是狼狽地出了山。殺了一戶獵戶,喬裝打扮了一番這才出了帝京城,直奔尖臉所知的蔣乃曦的師父所在的藏身地。好在那老頭未離開,若不是他們將蔣乃曦被荀英所殺的消息帶到,隻怕他們現在已經喪命在那個性格古怪的老頭手下。


    一切都如她所盤算般順利,迴到帝京城後聽聞荀家要辦喜事,借著送雞鴨菜的好時機混進素日裏戒備森嚴的荀府,暗中殺了好些個侍女小廝,換上他們的衣物光明正大的在內院裏行走。


    前麵有祁天火對付荀英夫婦,後麵有自己人將幾個小野種送到地獄去,妙,真妙。


    宇文寰看著這老女人笑得陰森又得意,嘴角撇了撇,她以為就憑這幾個三腳貓就能將他殺死?不知道這個世上還有一種人叫暗衛嗎?自從幼年時被乳娘所劫持,他不會輕易地離開暗衛的視線太遠的地方,“還不給孤現身。”


    頓時,數條人影閃現,高大的黑衣人看得莫玉兒嘴角抽搐起來,這小子是皇室的人,眼裏仇恨之光更甚,華國皇帝是比荀英更令人痛恨的對象,就是他下令讓華國士兵踐踏胡國的土地。“殺,就算是拚得性命不要了,也要將這幾個小雜種送到地獄去。”


    宇文寰與雨桐這兩個功力高點的孩子將雨舟與陳楊護在身後,拉著他們身子往後撤,讓暗衛先行動手,兩方頓時交起手來,這一方的打鬥不若屋頂那兒精彩奪目,所以並沒有引來眾人的觀注。惟有孫大通奉宇文泓的命令趕緊過來尋小太子,一看到這情形,老臉就怒了,拂塵一揮,跟在他身後的禁衛軍忙上前去保護太子,而他自己也不含糊親自上場動手擒胡人。


    雨桐見到有那麽多人保護,看到打鬥他也手癢癢的,最後不顧妹妹的反對,小身子躍出包圍圈,朝莫玉兒攻去。


    “哥……”雨舟喊了一聲,真是的,這種混亂場麵他去湊什麽熱鬧,小嘴一撇。


    “表姐,表哥將來可是要繼承荀家的祖業,若是沒有兩下子哪能行?安啦,不會有事的。”宇文寰圈著雙手笑道,他自己也想動手,但更知道自己的安危關係到這一群人的性命,所以還是老實地站在原地當一個被人保護的太子殿下。


    雨舟何嚐不知道?


    可是兄妹連心,這不等同於在樓裏時,有母親罩著,不怕別人使壞,出來尋父親的一路上,他們是不動手就盡量不動手,怕招惹到大是非自己會吃虧,這也與雨晰常告誡他們的話有關,不要逞著自己會武就隨意行事,若遇上功力高過自己的人很有可能會喪命。


    雨桐的小身子來迴穿梭,弄得莫玉兒的心神極亂,一人應付三個人實在吃力,轉眼看向自己的同伴,已經有一部分人被人拿下,還能堅持住的也在苦苦支撐,這迴心底有不好的預感,希望祁天火那一邊能撐下去,將荀英殺死,這樣才好來救她。


    可她想得太樂觀了,先莫論祁天火那一邊能否得利,就是最後勝了,也不見得會來救她,憑什麽要救她?雙方不過是互相利用的關係,她少算了人性的涼薄與淡漠,注定了要有一個悲劇的收場。


    前方屋頂之上的戰況越發的白熱化,雨晰與荀英的合擊將祁天火壓製住,祁天火越打心越急躁,做為江湖上成名久矣的老前輩,會連兩個晚輩也打不過?那就真的是丟臉丟到家了,荀英的劍法宏博而精深,雨晰的鞭法卻是刁鑽得很,兩人看似風馬牛不相及,結合起來卻有莫大的威力。


    殊不知這兩人生活在一起十年了,平日裏練功也沒有避諱對方,除了荀家劍法雨晰沒有學之外,其它方麵他們一直是相輔相成的。隻是以往沒有機會施展開來,以往二人的師父就曾讚過他們在這一方麵的默契是天成的,若是能勤於練習,武林中鮮有敵手。現在這可憐的祁天火卻不知道他成了他們在這一方麵磨合的對象。


    一開始,他尚能尋到機會擊傷其中一個,但隨著時間的流逝,他發現空檔處越來越少,往往格開了一劍,長鞭就隨之而來,應付了一方,另一方又如期殺至,頓時苦不堪言。


    靳白頭臉上的笑意漸深,荀英與雨晰這一結合的威力甚大,這祁天火看來是自討苦吃了。


    眾人卻是看得目瞪口呆,自古以來就知道什麽叫比翼雙飛,但今天所見才知道這句話有最好的注解,女人們看得羨慕不已,本來對雨晰這江湖女子身份多有忌憚,但現在看來她與荀英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沒想到荀夫人的拳腳也是如此了得。”有人驚歎。


    男人們卻是本能的一縮肩,像荀夫人這樣的女子怕是隻有荀將軍能壓得住她,長相看著挺甜美的,但相信沒有多少男人敢娶這樣的女人為妻,不怕她一個不合意就揮來一拳?那就糟了,文臣們的身子多贏弱,哪能消受得起這樣的烈火佳人?


    荀真看到這些人的表情反應,不禁搖頭笑了笑,朝宇文泓小聲地道:“看來這迴嫂嫂露的一手,隻怕他們都不敢小覷她了,這荀夫人的位置她是坐穩了。”


    “那麽厲害的身手,稍為弱一點的男人都不是對手,聽雨樓的殺手事業倒是做得不錯。”宇文泓若有所思。


    荀真看他的表情,捅了捅他的腰腹,“得了吧,我們已經夠多人手可用了,沒必要將一個聽雨樓拉進來趟渾水,反正這世上總有人做這一行,嫂嫂願意做那就隨她,給錢殺人隻要沒抓到把柄又有何不可?”她絲毫沒有要雨晰收山的意思,但是也不希望這名聲傳得天下皆知,好在聽雨樓低調,雨晰更是低調,所以這婚事並沒有在武林中廣為流傳,天下人更不知荀夫人是殺手頭子。


    “我那不過是隨口說說而已。”宇文泓安撫太座大人道,算了,反正如她所言他已是夠多人手可用,這些年廣為招納人才,以致朝廷現在文武大臣能派上用場的就不少,遠非父親當政時可比。


    荀真知道他的心思,但是雨晰的聽雨樓沒必要納入朝廷的範圍裏麵,荀家已經有人效忠朝廷了,保留一點點額外的勢力不是壞事。聽雨樓能生存百年,自有其生存之道。其實這也是有她一點點私心在,當年抄家的陰影在內心最深處還是存在的,現在有她,兒子與雨桐相處得不錯,至少百來年不用擔憂皇室與荀家的關係會變惡,但將來就不好說了,她想要為荀家留一條最後的退路。


    她的這些心思宇文泓怎會不知?從她當年同意宋芝兒成為荀夫人即可以看出,她是小心翼翼地尋找皇室與荀家的平衡之點,現在這雨晰深得她的心與這些錯綜複雜的關係是脫不了幹係的。想到她的經曆,她有這些想法很正常,大掌更是握緊她的手。


    荀真看向他,從他眼裏看到他的了然,眼眶微微泛紅,他的縱容成了她安心的來源,維持這樣的局麵就好。荀家沒有背叛之心,皇室沒有猜度之意,那就天下太平了。


    宇文泓不會說些假話來安慰她,至少在他與兒子的時代,是不可能也不會讓手握重兵的荀家走上謀反之路,但是血緣稀薄了之後的幾代那就不是他能管得著的。就像那位天資縱橫、青史留名的元聖皇後也不會料到她死後,他這不肖子孫會違背她的遺旨冊封了宮女出身的荀真為皇後,千秋萬代的江山那隻是美好的願望而已。


    帝後在這一瞬間百轉千迴的心思,此時在屋頂上的荀英與雨晰卻是不知道的。祁天火被他們的合攻之下越來越難抵抗,身體多處掛傷,最後這老頭火起來了,再這樣下去就隻能被他們牽著鼻子走。


    他的身子一抖,手勢變了起來,那功力更是運轉得十成十,表情陰狠。


    “小晰,小心。”荀英與雨晰並列在一起,低聲吩咐她,這祁天火被他們逼急了,看來要用絕招了。


    雨晰點點頭,俏臉一沉,握緊手中的鞭子。


    此時兩人衣袂飄飄的站在屋頂,看起來頗有幾分神仙眷侶的感覺,年輕女人們看得不由得癡醉了,多少才子佳人的小說都不及這兩人在屋頂上那一站。


    宇文泓看到瑞統領給他打手勢,微微點頭,目光瞟向屋頂上的祁天火,他要他有命來沒命迴,帝京城不是隨便一名江湖人士就能闖進來撒野的地方。


    最後一刻瞬間即發。


    持弓箭的羽林軍在瑞統領的帶領下悄然地爬上屋頂包圍住祈天火,荀英已是看到瑞統領朝他悄然地打了個手勢,眼睛微眯,而祁天火卻是沒有注意到這樣的細節,很好,在祁天火攻來的一刻,他的手在背後朝雨晰做了個手勢。


    雨晰一愣,想要反對,但此時已來不及,他的身子比她先衝出去,周圍屋頂上有光在閃,他的計策她已明了,咬緊銀牙,相信他的判斷,她握緊手中的鞭子侍機而發。


    祁天火的原名並不是叫這個名字,之所以叫天火,無非就是因為他的成名之技天火掌,這一掌如火般灼熱,中者可以震碎肺腑,全身如火燒一般,慢慢地侵蝕其功力,甚為陰毒,所以才為武林中人所不齒。


    現在他的多年功力都集中在這一掌之內,誓要荀英喪命在他的成名技之下。


    荀英也沉著應對,絲毫不敢掉以輕心,不過要引祁天火上當,他也惟有以身犯險,天火掌的威名他聽過,同時也調動丹田之氣,功力運行的速度比平日快了一倍不止。


    他在祁天火功力運行最鼎盛的時候,並不去接他那一掌,而是踩著如流星一樣的步伐避開,不正麵交鋒,人的功力並不是無限的,即會有消耗的,隻要將其功力耗去泰半,他再接下這一招也不遲。


    一追一避,祁天火被荀英耍得團團轉,無暇顧及另一邊的雨晰,更沒有留神到自己已被弓箭手盯住了,對比荀英這個小輩,他這成名已久的前輩卻是一再地敗於他的手下,實在是生平大恥,比當年被少林方丈率領的群豪所打傷還要丟臉。


    “小子,哪裏去?娘的,老子已經夠陰了,你還比老子陰十倍。”祁天火被他那躲避的姿態弄得狼狽不已,不由得怒喝起來。


    荀英卻是不答腔,將近兩刻鍾的躲避後,他看了看祁天火的氣勢,已泄了十之五六,而且現在他暴躁,機會就在一瞬間,就在祁天火以為他要再避之時,手中的天火掌功力不足四成,揮過去的大掌卻在這一刻與突然返身的荀英對上,兩人的功力在這一掌上較量起來,周圍的氣流都受到兩人功力的影響。


    宇文泓攬緊荀真後退幾步,好在小兒子留在屋裏由暗衛專門守著。


    而眾多的朝廷大臣也趕緊拉住妻子往後撤,這個變化與之前那一聲吼一樣讓人氣血翻滾,看到皇帝都護住妻房,他們也不甘落後。


    屋頂上的兩人這一刻內力比試卻是如火如荼地進行。


    祁天火咬緊牙根跟荀英比鬥內力,他吃的鹽還多過荀英吃的米,哪有可能就這樣被對方比下去?漸漸地他感覺到荀英比他吃力得多,嘴角陰陰一笑,可就在此時,發現一抹紅色身影向他而來,糟,他忘記了那個在一旁虎高眈眈的女人,這次想要撤掌避開那個女人的偷襲已經來不及了。


    “娘的,你不是武林正道嗎?”


    “誰跟你說我是武林正道了?我做的就是無本的買賣。”雨晰看到愛郎的臉色緊繃,知道他已到極限,集中功力在手掌上朝祁天火的背部打去。


    荀英在雨晰的掌打到祁天火的一瞬間,立刻收掌,體內的氣血翻滾,但顧不上那麽多,祁天火卻是漲紫了臉,一口鮮血噴出,可見被雨晰偷襲的那一掌傷到了內髒。


    祁天火氣結,沒有荀英在前方牽製,迴頭就要一掌打到雨晰的天靈蓋,這個臭丫頭,居然偷襲他。


    雨晰的柔骨功練得很好,與荀英在床上翻雲覆雨時,荀英曾概歎她這功夫真好,那時羞得她滿臉通紅,本來是正經得很的功夫,在那個情景下聽來偏偏不太對勁。


    雨晰的身子一滑,一卷,收掌往後撤,一氣嗬成。


    祁天火還沒反應過來,這丫頭已是離他有幾丈遠,而荀英卻一腳踢向沒有防備的他,身子一個失衡,他從屋頂上摔下來,無論他的功力有多深厚,要知道他還是一個人,需要支撐點才能站得穩,什麽輕功如飛,那也隻是如而已,需要借力才能騰飛起來。


    瑞統領抓住這個機會,做了個“放箭”的手勢,頓時千萬支箭朝從屋頂上摔落的祁天火射去。


    祁天火沒有想到等待他的還有這麽一招,瞳孔都放大了,止不住掉勢,而箭卻又飛來,正所謂是避無可避,以他為目標的箭瞬間就將他射成了一隻刺蝟。


    屋頂上雨晰忙奔向荀英,看到他吐了一口鮮血,急道:“沒事吧?”


    荀英擦去嘴角的血跡,安慰她道:“沒事,在接他那一掌之時我就已經將他的掌力卸去了七七八八,隻是他這功夫極陰,還是讓一部分的掌毒進入體內,休養個把月就好,倒是你,有沒有受傷?”


    雨晰搖搖頭,有荀英在前方的牽製,那個祁天火沒能傷她。


    祁天火的身體掉到庭院時,發出了一聲巨響,荀英與雨晰也從屋頂上躍下。


    看著那全身中箭的祁天火,眾人都鬆了一口氣,總算將這闖進帝京城欲圖為非作歹的人殺死,宇文泓鬆開荀真,走近荀英,“荀愛卿,沒事吧?趕緊傳禦醫來診治。”


    “皇上,臣的傷不嚴重,休息一陣就好了。”荀英道,看到府裏的軍醫上前去查看祁天火的鼻息,朝他擺了擺手,這才放鬆下來。


    “愛卿護衛帝京城有功,朕隨之會有嘉獎。”宇文泓笑道。


    荀英的眼一亮,趕緊求道:“皇上,讓臣成婚後休假半年如何?正好可以陪陪雨晰與孩子們。”


    宇文泓愣了愣,比起金錢等阿堵物,荀英更重視家庭,這讓他很是欣慰,大笑地應允荀英所請。


    前方的打鬥結束,而宇文寰與雨桐等幾個孩子從後院跑過來,押著莫玉兒等胡國奸細,宇文泓看向兒子等人時,笑道:“看來幾個小娃娃收獲也頗豐啊。”


    一眾大臣與命婦看到胡人被抓,又被驚嚇了一迴,今天真的是高潮迭起,讓人的心髒跟著跳個不停。


    “父皇,這幾個胡人闖進舅舅的院落,意圖對兒臣還有表兄弟們使壞,現在總算抓到他們了,還請父皇發落。”宇文寰收起玩笑的態度,端著太子的威儀道。


    “好,太子此事辦得漂亮。”看了眼挺著小身板的雨桐,拍了拍孩子的肩膀,看到他的身上有些許掛彩,應是參與了抓胡人的舉動,“虎父無犬子,有荀家的優良傳統,小小年紀已是立下功勞。好,你即將認祖歸宗,今日朕給你賜個表字可好?”


    這可是天大的恩寵,宇文泓這皇帝至今並未給任何大臣賜過表字,現在居然將這殊榮給了荀英的長子,一眾的大臣與貴婦都將目光看向那個頗壯實的孩子,荀家榮寵兩代人已是板上釘釘的事情,這孩子將來前途無量,他們的目光因此變熱,思考是不是要與荀家結娃娃親。


    荀英與雨晰這對父母卻是愣了愣,均看到對方眼中的錯愕,皇帝此舉出乎他們的預料,更是不由自主地看向荀真,荀真卻是微笑地點點頭。


    雨桐這段時日在皇城生活,知道這裏皇帝是最大的,是要受萬民敬仰的,現在這皇帝姑父要給他賜表字,自然是萬分欣喜,小臉興奮地單膝跪地,大聲道:“好。”


    宇文泓微笑著,摸了摸他頭頂的軟發,“子忠,朕給你賜的表字叫子忠。”


    這表字一語雙關,荀英瞬間聽明白了,這樣也好,他表明盡忠之義,皇帝也表明信賴之情,這樣才是對華國最好的。


    雨桐再早熟,也不可能知道得的為表字的含義,但他是極喜歡姑父的,也是喜歡宇文寰的,頓時欣喜地跪地謝恩。


    認祖歸宗後,改名為荀桐的他日後多被人稱之為荀子忠,正是因為這表字來自於帝王,那是一種榮耀,更是一種鞭策。


    “認祖歸宗的儀式還沒有進行呢,大家可不能忤在這兒。”荀真由燕玉扶著笑道。


    眾人這才記起今兒個來這裏的目的為何,於是急忙進屋。


    雨舟正要被侍女簇擁進正堂之時,被侍衛抬走的祁天火在經過她的身邊時,突然暴跳起來,侍女驚叫起來。


    眾人忙轉頭看向這處,荀英與雨晰還有走在帝王身邊的雨桐都急忙往雨舟的方向奔去,這祁天火居然還沒有死?


    雨舟瞪大眼睛看著這個一身是血,麵目獰猙的男人向她撲來,她的瞳孔慢慢地放大,身邊侍女的驚叫放大了恐懼,在他的身體要來撲向她時,她嚇得跌到地上,身子往後退,“你不要過來,不……要……”


    荀英與雨晰的心髒就要跳停了,早知如此,剛才就要擰下這老頭的頭來,這樣就萬無一失了。


    在最後一刻,衝得快的荀英一把抱住女兒,而已是強弩之末的祁天火在荀英的一踢之下飛向影壁,頓時死得不能再死了。


    “舟兒,好了,沒事了,一切都好了……”荀英擁緊女兒道。


    雨舟卻覺得唿吸開始困難,小手緊緊地抓著父親的衣物,想要開口說話,但剛才那一驚嚇之下,她的心髒揪得特別緊,現在更有絞痛的感覺。


    “舟兒?”荀英終於發現女兒的不對勁。


    雨晰忙過去用力按住女兒的心髒,急地喊:“舟兒,藥呢?”


    雨舟指了指荀真給她繡的精致小荷包,雨晰忙打開掏出一小紙袋來,掏了顆藥丸子塞到她的口中,藥入口即化,但孩子的臉色卻沒有迴轉,漸漸蒼白。


    荀英沒有想到女兒時常吃的小丸居然是藥,以前他還半開玩笑地要女兒給他一顆糖吃,女兒笑嘻嘻地搖頭,不給,他還道是小孩子貪心舍不得,原來那根本就不是糖。


    “小晰,舟兒這是怎麽迴事?”荀英伸手抓住雨晰的手誓要問個清楚。


    “先別問,師叔。”雨晰忙喚白頭師叔,他的醫術不錯,隻是除了自己人之外不會輕易給人看診。


    白頭師叔早已是推開人群過來,一把雨舟的脈搏,立刻就道:“情況很危急,先別說那麽多,趕緊抱孩子進屋,疏散人群。”


    荀英二話不說,趕緊抱著女兒軟軟的小身子迴到堂內。


    宇文泓早就看出雨舟有心悸的毛病,但沒有想到那麽嚴重,看到荀真早就急得由燕玉扶著跟進正堂,遂朝那群引頸眺望的大臣與貴婦們道:“都散了。”


    一眾臣子都知道現在情況不好,這荀家的小女兒極有可能死去,不再多言,給皇帝行了跪安禮後,攜自家女人迴去了。


    正堂之內,荀真聽到雨晰哽咽地說起雨舟的身體狀況,看著那平日笑嘻嘻的孩子現在了無生息地躺在那兒,心也跟著揪緊,荀蘭更是伏在魏綸的懷裏哭泣著。


    “宣禦醫會診。”荀真立刻道,孫大通忙領旨出去。


    宇文泓進來時,看到氣氛頗沉重,而荀英的眼睛微微泛紅,“舟兒這孩子一直都挺堅強的,會挺過去的,你這當爹的有傷,可要小心身子,缺什麽藥材你們盡管說。”


    荀英拱手道:“臣謝皇上的恩典,隻怕這病禦醫會診都沒有用,小晰,我說得對不對?”他的目光看向雨晰。


    雨晰有些心虛地低頭,她一直沒有跟他說這件事,隻怕他要怪她了吧?“嗯,現在師叔能做的就是用內力幫助舟兒的心髒跳動,我剛才喂給她的藥現在一點效用也沒有,那都是花重金向醫穀的神醫買來的。”舟兒的藥一直沒停過,還記得那個死神醫說過在她長大之前,最好不要有太大的情緒起伏,最好能做到不哭不笑,不受驚嚇,否則每發病一次她的病情就會更嚴重。


    “備馬車,去醫穀。”荀英一聽,冷臉道。


    在秋風吹送的天氣下,兩輛馬車在大批親兵的護送下駛出帝京城。


    馬車內的氣氛很緊張,雨舟自那天昏迷後就沒有真正地醒過,偶爾睜開眼睛看了一會兒後,就又閉上眼睛睡過去。


    雨晰表情沉重地抱緊女兒,而一旁坐著正運功給女兒強壯心髒的荀英,兒子與師叔坐在後麵的馬車上,兩人這一路都沒怎麽交談。


    “你怨我,是嗎?”雨晰聲音低低地道。


    荀英因為焦慮女兒的病情而消瘦了不少,那天受的傷還沒來得及調理,現在又要勞碌奔波,臉上都長滿了胡渣子,聽到女兒輕哼一聲,他這才收迴手。


    他抬頭看向女人同樣不好的麵容,伸手將她與女兒都環在懷裏,抬起她的頭,看著她自責的眼睛,不禁心疼,“傻瓜,我沒有怨你沒將舟兒的病情告知,小晰,我是在心疼你,這麽些你一人拉扯這兩個孩子不容易,兼之舟兒的病又這麽嚴重,你是怎麽扛過來的?你應該早點告之我,讓我與你一道分擔。”


    雨晰這些年的委屈在他的諒解下,突然忍不住伏在他的懷裏痛哭失聲,任他的手緊緊地環住她,“是我不好,見麵後還要瞞你,我怕你會難過,長風,你怨我是對的……”


    荀英親著她的秀發,默默地安撫她的情緒,“別說這些話,我不愛聽,現在救舟兒要緊,知道嗎?”


    她伏在他的懷裏輕輕地點頭,隻是那暗暗的抽泣聲聽來很是令人心酸。


    一路上兩人都沒有得到好好地休息,將雨舟帶到了醫穀內,那神醫的容顏未見老,但是頭上的白發漸漸增多,他一把雨舟的脈,責難地看了眼雨晰,“你是怎麽照顧她的?我不是吩咐過你的嗎?”


    “意外發生了,誰也阻止不了,你要多少錢盡管說,隻要救得好我的女兒。”荀英一把抱住傷心的雨晰在懷裏,朝這個他同樣熟悉無比的男子道。


    神醫看了眼荀英,“你中了天火掌,又拖延了這麽些日子未療理,怕是一兩年內都不會清得掉那掌毒。好後功力也要喪失一二,這樣吧,我可以讓你的功力不失順帶還可以有所增益,而你與你女兒各選其一吧,如何?”


    難得這樣有趣的事情,人人都以為他死要錢,其實他想要看的是人人付錢是肉痛的表情,那感覺很有趣,可當荀英說他多多錢都付時,他對錢財又不感興趣了,拋個難題給人看人兩難取舍也是有趣的,所以他笑盈盈地看著荀英。


    雨晰沒想到他受的傷那麽嚴重,焦急地看了看他,但又看了眼女兒,然後猛然地看向神醫,“你開個價我們出雙倍……”


    “不用了,我知道你的規矩,你現在就全力以赴救我的女兒,至於我的病情我自己會處理,不勞煩你了。”荀英阻止雨晰的話,這男人的劣根性他略知一二。


    “真的不用?我說的還是輕的,隻怕你往後每年盛夏時節都有置身火爐的感覺,手尾很長,還會給你日後的功力增長帶來麻煩,真的不用?”他氣定神閑地看著荀英,“孩子嘛再生就有,況且這孩子能活多久誰也不知道?本神醫隻救一個,若你拒絕了,日後給座金山我,我也不會出手的。”


    “廢話,救孩子。”荀英怒吼道。


    神醫這才不再相勸,看了眼荀英堅定的表情,這個男人是一心一意要救他的女兒,嘴角一勾,著侍女抱起小女娃進去屋內,轉身拋下一句,“三日後,再來。”


    荀英拉著還想要討價還價的雨晰離去,另一隻手牽著長子,雨桐一直覺得父親愛他們不如母親,但這次看到父親在自己的傷勢和舟兒之中,毅然而然地選擇舟兒,遂握緊父親的手,“爹爹?”


    “你的傷那麽嚴重,為何不提?天下間就他的醫術最高,難道以後都要受此病製肘?我們再跟他討討價……”雨晰懊惱痛惜道。


    “小晰,沒有用的,他那人就是這性情,再說沒有他說的那麽嚴重,這聞名天下的醫穀神醫所說的話你信一半就好了,這傷勢確實有些麻煩,但我的傷不致命,了不起的就是功力倒退,可舟兒的病情卻是危及性命的,兩者是人都能做出選擇。”


    雨晰吸了吸鼻子,對於習武之人而言,就算孩子也比不上功力的增漲,他卻說得這麽雲淡風清,要不然哪有為了一本秘籍父子反目互相算計的傳聞來。


    三日後,醫穀內,雨舟睜開眼睛,眨了好幾下,才看到那個正握住她的手傳給她暖暖真氣的男子,這人似乎在哪兒見過,聽到他笑道:“小丫頭,你醒了?”


    “嗯。”雨舟覺得心髒不再絞痛,反而有一股熱流圍著它轉,小臉上精神許多,“你是誰?”


    “你不用知道我是誰,總有一天我們還會再見麵的。”神醫伸手輕輕地揉著她的頭頂,收迴手,“一轉眼,你就長這麽大了。”


    “你見過我?”雨舟坐起來精神地問?


    神醫沒有答,聽到外頭的腳步聲,看來她的爹娘要過來了,“你爹和你娘就要來了,你隨他們迴去吧。”


    “你還沒告訴我,你是誰呢?”她拉著他的大掌輕聲問。


    他再度揉了揉她的頭頂,“我是誰並不重要,小丫頭,好好保重身體。”


    雨舟還想再追問,但看到父母急切地奔進來,“舟兒?”


    “爹爹,娘。”雨舟不再追問這個鬢邊有白發的男子他是誰,而是張開雙手撲進母親的懷裏,“舟兒以為再也見不到爹爹和娘……”忍著要哭出來的淚水。


    “舟兒,好了,沒事了……”雨晰輕撫她柔軟的秀發,在她的額頭落下一吻。


    荀英朝神醫致謝,神醫笑看他,“可惜了你這個練武奇才,記得,這迴可是要五千裏黃金,記得依時送到醫穀來,對了,這小丫頭還有一點要記住,以後最好連風寒的病也不要得,素日裏要多留心,不然病情再加重就是神仙也救不了,十六歲後再帶她來吧。”說完,轉身即離去。


    荀英上前一把抱住雨舟,看到她的目光一直看著那個神醫的背影,然後轉頭眉尖微皺地看向父親,“爹爹,他那是什麽意思?”


    “沒有什麽,走,我們迴家。”荀英笑道,對於這小女兒他是疼到骨子裏的。


    雨桐知道神醫的話是什麽意思,但顯然父親不想提,那他也識相地閉嘴,這或許就是一個男人的擔當吧,小小年紀的他如是想。


    雨舟窩在父親的懷裏,享受著那濃濃的父愛,“爹爹,我們還沒有認祖歸宗呢?還有,您與娘的婚禮還沒辦?姑姑肚子裏的孩子生出來了嗎?我好想快點迴京去。”


    “哪來那麽多問題?”雨晰輕刮女兒的俏鼻梁。


    “姑姑若生了小寶寶,那我就是姐姐了,雖然表嬸家的女兒也很可愛,但我更想看到姑姑生的女兒……”雨舟道。


    雨晰看到荀英抱著女兒進了馬車,而自己與兒子也跟著上了馬車,一家四口歡快地朝京城進發。


    雨晰看著孩子們與荀英的互動,眼裏有著深深的感動,這一刻她才覺得生命是圓滿的,隻是想到荀英的傷勢,眼神黯了黯。


    荀英抬眼看她,“小晰,我都說不礙事的。”


    雨晰點點頭,將頭靠近他的懷裏,其實想想他現在又不是聽雨樓的殺手,又不混跡於江湖,戰事稍歇,他這樣其實影響也不大,這麽一想她的心安定下來。


    迴京後,果然聽到荀真生了一個小公主的好消息,而且皇帝當即下旨封為升平公主,賜名為宛,為了替小公主祈福,凡是犯了輕罪的犯人都得到刑釋,可見帝王對於小公主的出生是多麽的重視。


    當年年底,荀英與雨晰辦了一場盛大的婚禮,帝京城的人好幾年都沒有這麽多的話題可說了,那一日的盛況可是能聊好久了。


    穿著大紅嫁衣坐在喜床上的雨晰掩不住內心的喜悅,與他兜兜轉轉了那麽久,現在才能走在一起真的不容易,當他走進來用秤杆挑起她的紅蓋頭時,她略微含淚的眼眸闖進他墨黑的眼睛裏。


    他低頭在她的唇上一啄,“大喜的日子,哭什麽?”


    “你哪裏看到我哭了?”她感動地道,繼而想到還有人在現場,忙推了推他,“有人。”


    “哪裏還有人?”荀英讓她看了看,親自抱著一臉赧然的她到八仙桌上,與她喝了交杯酒,低頭與她親吻起來,她的手攀在他的脖子上,酒香在兩人的嘴裏流轉,然後化做一聲輕吟……


    這一夜,外頭寒雪在飄,而屋子裏卻是春意盎然。


    天漸亮時,雨晰汗濕地坐起來看著荀英,急道:“有沒有效果?師叔弄來雙修的秘籍,說是可以讓你體內的火掌毒可以快點清,這樣也能讓你受損的經脈恢複過來,算來都練了月餘,莫非不頂用?”


    荀英安撫地看了她一眼,“別急,我試試。”當即盤腿練功,一股暖流自丹田升起,流經四肢百骸,火掌毒帶來的熱氣慢慢地一點一點被消散,沒想到師叔找來的這秘籍還真的管用。


    雨晰一看到他的表情就知道管用,不禁欣喜地一把攬住荀英的脖子,“太好了,以後我們多試幾次。”


    這種事,是男人都會欣然點頭,荀英自然也不例外,春宵一刻值千金,他自然也不會放過,再度抱著嬌妻滾床單。


    春暖花開之時,在那無限好的春景當中,一輛普通的馬車駛出了帝京城,車裏的一家四口都臉帶笑容,已經認祖歸宗後換了名字的荀桐趴在父親的肩上,“爹爹,我給小寰留了一封信告之我們一家要出京,他會不會生氣啊?”


    “不會的,桐兒,適當的時候要行使自己的權力。”荀英教導兒子道。


    “我看小寰一定會氣炸的。”荀舟在一旁笑得開懷,可惜不能親眼看到小寰氣炸的表情,真可惜,猛然轉頭看到母親隻顧著大吃大喝,“娘,你是不是太能吃了一點?小心吃成大胖子,爹爹他不要你。”


    “他敢?”雨晰美眸瞟向荀英,嘴時還嚼著食物,最近她是吃多少都不滿足。


    荀英捏了捏唯恐天下不亂的女兒的鼻子,“好了,別消遣你娘了。”伸手攬過生命中重要的另一半,“小晰,即使你是大胖子,我也不會不要你,想吃你就放心吃吧。”瞄了瞄她平坦的小腹。


    “這還差不多。”雨晰笑道,將皺著鼻子的小女兒抱在懷裏。


    風兒吹起偶爾掀起的車簾子,裏頭笑著臉的一家四口甚是迷人。


    皇宮,東宮裏的宇文寰一聲怒吼,“荀桐,本太子要和你絕交。”吼完後,又不甘地看了看信,“出京遊玩也不帶上我一道,豈有此理?”


    秦小春在一旁笑著提醒道:“殿下,太子太傅已經到了東宮,請殿下過去呢。”


    一提到讀書,宇文寰唯有將信收起來,然後心不甘情不願地隨著秦小春去聽那無趣的老頭講課,為什麽春光無限好的日子裏?他要窩在這東宮裏上這枯燥的課程?


    華龍宮後邊的小花園內此時正是姹紫嫣紅的,荀真抱著小女兒在懷裏哄著,看到宇文泓拿著一封信笑著進來,“我哥寫的?”


    “他怕我會出爾反爾,留他在京城,趁著現在春日好,帶著一雙兒女出京了,給我留了一封信。”他笑著將信遞給她。


    荀真將女兒交到他的懷裏,接過信打開來看了看,笑容漸大,哥哥現在是真幸福吧,繼而想到什麽,“不對,嫂嫂剛剛懷上身孕,他還帶她出京,這不是亂來嗎?”急著想要追他們迴來。


    宇文泓攔住她,“你嫂嫂的身體生十個都沒問題,你還怕她會動了胎氣?你哥想要一家子出遊一段時日,就隨他們去吧,反正生的時候自然就會迴京了。”


    荀真想想也是這個道理,雨晰的身子確實好得很,看著他饒有趣味地逗著小女兒,坐在一旁體會這幸福,抬頭看了看藍天白雲,春光正好,但她的眉尖卻有些緊蹙。


    “在想什麽?”他抬頭問。


    “我在想瑾兒,周將軍從邊疆傳迴來的信中都說暫未找到她,你說她會在哪裏,可還安好?”荀真抬頭望天,知道這答案無人可迴答。


    遙遠的草原,一隻蒼鷹從頭頂飛過,一名身穿胡人服飾的女子手遮額頭,同樣看著那藍藍的天白白的雲。


    如果蒼鷹能飛到遙遠的帝京,是不是能將她的思念傳給遠方的人?


    “阿瑾,快來。”


    “來了。”


    ------題外話------


    感謝送票票給某夢的親們!


    向大家鞠躬道歉!昨天因電腦出問題了,打著打著屏幕就變成花花的了,所以沒法更新,也沒來得及通知大家,某夢屬於電腦小白,今天一早請假拿去修,好在不是中病毒,而是有灰塵,好在稿子也沒丟,萬幸!


    某夢自打一耳光,總是沒有按時更新。很抱歉!趁有這時間空檔將這番外章碼完吧,所以更得遲了,請親們見諒!


    接下來就是方瑾的番外了,某夢會努力碼完番外的,請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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