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紅柳綠的青青蔥蔥之中,荀真跟在那個刻薄臉相的嬤嬤身後走著,越走眉頭越皺,很明顯這不是通往安幸公主所住的平安殿,忍不住拉著前麵的嬤嬤,“嬤嬤,是不是走錯了?”


    嬤嬤斜睨她一眼,端著架子,幹癟的嘴唇裂了裂,“跟著我走就沒錯啦?這可是公主吩咐的。”掙開荀真扯著的衣袖,繼續在前麵領路。


    荀真咬了咬唇跟在後麵,這個嬤嬤真不好說話,若她現在是掌級宮女的話,這嬤嬤哪敢用這種態度與她說話。


    走了大半天,荀真累得有點口渴了方才到了一處臨湖的樹蔭下,幾名身著淩羅綢緞的少女們都執著香羅小扇笑著說話,互相追逐,那恣意揮灑的青春讓荀真也不禁有幾分羨慕地多看了幾眼,一旁的高案上正放著宣紙,空氣中飄著墨香,很明顯眾人正在臨湖做畫。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身穿黃色錦緞的少女,頭戴著金鳳寶簪,項掛赤金鑲紅寶石的瓔珞圈。


    隻一眼,荀真就知道她是帝女安幸公主,果然,身旁的嬤嬤行禮道:“公主,老奴已經把荀女史帶來了。”


    安幸公主這才停下追逐的腳步,昂著頭一臉狐疑的慢慢踱近荀真。


    荀真忙低頭,“參見公主,奴婢是尚工局女史……”話還沒說完,突然自己的下巴被人使勁地捏著抬起,尖尖的指尖刺進肉裏生疼生疼的,被迫仰著頭看向上方那雙充滿傲意的鳳眼,“公主……”


    安幸公主一句話也不說,塗滿丹寇的指甲狠狠地捏著荀真的下巴,看到她眼裏的詫異與不解,半晌後,方才狠狠地一甩,輕蔑地一笑,“本宮還道是長得多有國色天香?原來不過是爾爾。”順手接過宮娥遞上的手絹擦著手,一副嫌髒的樣子。


    荀真顧不上被捏疼的下巴,低著頭不卑不亢地道:“公主殿下,奴婢做錯了什麽讓公主動怒?還請公主指出來,奴婢一定會改。”


    另一邊,長著一張瓜子臉穿著一身淡紫華服的少女柳葉眉微攏,緩步上前,“公主,她不過是區區一名宮女,你何必與她計較壞了心情?”


    “隻可惜有人不守婦道,做了宮女還要勾引男人,本宮自然饒她不得。”安幸公主一派悠閑地坐在鋪有上等紅綢繡粉梅墊子的圓椅裏,接過宮娥遞上的茶水輕茗了一口。


    荀真頓時頭大,一年到頭見到的男人都有限得很,勾引誰去了?“公主殿下明察,奴婢絕對謹守宮規,未敢有忘。”心裏轉了轉,也沒想明白其中的緣由。


    淡紫衣裝的少女道:“公主殿下,臣女覺得她也沒說錯,況且高侍郎與她有婚約的事情都是陳年舊事,現在高家早就不承認還有這檔子事了。”她頗有幾分歉意地看了眼荀真,若不是安幸公主詢問時,她一時口快就說了出來也不會連累她受罪。


    高侍郎?荀真的心突然狠狠一揪,是文軒哥哥嗎?想到後來她打聽到他出任中書侍郎的消息,眼裏悄然蓄滿了淚水,他總算出人頭地了,中書侍郎的官不大,可卻是天子近臣,別人也會高看幾分。


    “柳表姐,你這般仁善,將來如何壓得下丈夫身邊的花花草草?”安幸公主氣唿唿地看著自家表姐柳心眉。


    柳心眉微微一笑,上前親自攙扶起荀真,“衝著公主喊我一聲表姐,怎麽著也得給我幾分薄麵,莫與這宮女計較?”朝荀真眨了眨眼。


    荀真頗有幾分驚呆地看著柳心眉,記憶中的小女孩也跟著長大了,她兒時的玩伴,宰相柳晉安的孫女,看到她眨眼,迴以一笑以示感激之意。


    柳心眉的長相在嫵媚與端正中間,對於荀真,她自然是有印象的,隻是現在兩人身份的懸殊,自然是不能再像兒時那般對待她,很快就不再看向荀真,轉而與安幸公主閑聊起來。


    荀真沉默地站在一旁,以期這安幸公主能放過她,別再找她的麻煩。


    不過這隻是一種幻想,安幸公主的目光一轉轉向她,站了起來,“你不是來給本宮做華衣的嗎?還不上前來給本宮量身?”


    荀真點頭應是,趕緊把軟尺拿出來上前去給安幸公主量身,一邊記錄一邊聽著這刁蠻公主傲慢地道:“你現在可不再是將軍世家的小姐,隻是一名宮女,可要給本宮牢牢地記住了。”


    “奴婢曉得,與高侍郎的婚事正像柳小姐所言一般早就不存在了,公主也無須提防奴婢。”荀真順著她的話意道。


    安幸公主一把捉住她的手腕,兩眼睜圓瞪向她,“你算什麽東西?還值得本宮提防?”


    “是奴婢說錯話了,公主息怒。”荀真屈膝道,眼裏有著幾分委屈,這個公主實在不講道理,若不是提防她又怎麽會找理由宣她來?


    “本宮隻不過說你幾句,你倒是委屈了?”安幸公主不屑地冷笑出聲,“你想讓本宮等多久?”


    荀真這才趕緊又給她量身,隻是才量了一會兒,安幸公主突然一巴掌甩到她的臉上,俏臉含怒道:“荀女史,你的手碰到本宮了,本宮金枝玉葉是你一個下賤的奴婢能碰的嗎?”


    一旁的官家千金都掩嘴偷偷冷笑,柳心眉這迴也不好開口再幫荀真,畢竟她確實沒有做好份內事,目光轉向一旁,看到正有一群人走過來,前方杏黃衣衫的偉岸男子映入眼簾,趕緊把衣衫整頓好,手指順了順鬢邊的碎發,對於一旁兒時的玩伴正被人刁難已經沒有心思理會了。


    荀真告誡自己要忍,隻為了娘說過的要好好地活著,“奴婢會記住的,請公主息怒。”


    “哼,許尚工這迴可是怠忽職守了,居然調教出一名笨手笨腳的宮女來?”


    “是奴婢沒有做好,不關尚工大人的事。”荀真忍不住辯解了一句。


    “大膽,竟然敢與本宮頂嘴?”一口夏風吹來,眼珠一轉,安幸公主不怒反笑,突然把手中的團扇鬆開任由風兒吹到一旁的湖水中,頓時水麵上飄著一把上好湖綢所做的扇子。“你這個沒用的宮女,居然把本宮的扇子弄到水裏去了,還不給本宮去拾迴來?”


    荀真瞪大眼睛看著這明顯栽贓給她的安幸公主,這是一個出身高貴的公主應有的行為嗎?“公主,不是奴婢……”


    安幸公主給一旁的嬤嬤使了個眼色,嬤嬤的厚實大掌瞬間甩到荀真的臉上,“老奴在一旁看得明白,就是這個女史故意讓公主的團扇掉到水裏去的,現在還不認?公主,依老奴所見,不如加重刑罰為好。”


    荀真的臉色瞬間變白了,臉上火辣辣地生疼,兩眼看了看安幸公主悠哉地坐迴椅子裏,“要麽依嬤嬤說的加重刑罰?要麽你就給本宮把扇子拾迴來,二選一,本宮也是個極公平仁善之人。”


    “公主?”


    “哦,你還有異意?嬤嬤是本宮的人,她說的話可能有人會不信,可你問問在場的千金們,是誰讓本宮的團扇掉到水裏的?”安幸公主的美眸在一眾千金的臉上掃過。


    一眾平日極力討好安幸公主的千金小姐們都笑得花枝亂顫,“臣女們都見著了,是這宮女行事粗手笨腳的,公主可是公道之人,你還不趕緊到湖中去拾?”


    荀真的拳頭緊緊地握了握,母親曾叮囑的話占了上風,在安幸公主的開懷大笑中慢慢地朝湖水走去,好在現在是夏季,湖水也不冷,伸腳進水中,小心翼翼地走著,惟恐被腳下滑溜的石子滑倒。


    柳心眉適時地起身看著那杏黃身影之人走近,“臣女參見太子殿下。”還有其他幾位皇子,不好做得太明顯,“三殿下、五殿下、七殿下,不知幾位殿下在聊什麽這麽起興?”


    宇文泓看了眼宰相柳晉安的孫女,嘴角輕勾起來,“柳小姐今兒個怎麽進宮了?”


    “公主有召,不敢不從。”柳心眉得體地笑著。


    五皇子的手卻指向俊美無儔的七皇子,“七弟這個傻瓜居然送一隻貢品巴兒狗給一個宮女,我們正拿他開玩笑呢,七弟,你老實說是不是看上那個宮女了?”說完手還撞了撞宇文淳。


    宇文淳的臉上頓時一紅,“你以為我是你這個大色魔嗎?我與她可沒有什麽,淨拿我來取笑,貢品又怎麽了?我看上時就是貢品,看不上連街邊貨也不是。”說完,圈起雙手做那不屑狀。


    眾人自又是笑鬧幾句,安幸公主看到高文軒也跟幾名兄長一道,頓時喜上眉梢,在嬤嬤的攙扶下端莊得體地走近,“幾位哥哥怎麽有興致出來遊玩?”


    “父皇要我們兄弟幾個遊園子,一人要做一首詩,所以我們才在太子的帶領下遊園。”三皇子道,語氣不濃不淡,聽不出是什麽意思?


    “這不,還有狀元郎陪著。”宇文泓拍拍高文軒的肩膀,對於這後起之秀他是極為看重。


    “太子殿下誇獎了,這是臣的職責所在。”高文軒恭敬道。


    岸上的人談笑風生,正在湖裏的荀真眼看就要勾著那把團扇了,誰知腳下一滑,失去平衡,頓時跌到齊胸高的湖水裏,嚇得花容失色,“啊——救命——”


    岸上突然有人聽到這聲音,身體一震,極快地朝湖水跑去,一個飛身躍進湖中。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一等宮女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築夢者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築夢者並收藏一等宮女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