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家許多分家、支房、偏房,依然對韓侂胄意見不小,怨念很重。


    隻是,這一次韓絳要作的事情玩的有點大。


    揚州錢家嘴上說支持,可還是派人往臨安去了,這事要問問族長他老人家,這事太邪。


    因為韓絳辦的事,砸行道。


    錢家在這裏負責考核可不是普通人,也是作過州官的人物,身體不好請求致仕後迴家,其祖父晚年移居台州臨海,他從臨海跑來揚州會友。


    結果被韓絳給從家裏請出來。


    幹活。


    錢象山,錢家老祖錢俶第六子第六代孫。


    錢家當代家主,錢蕁逸是錢俶的長子錢惟濬的第五代孫,也是錢家第六代。


    錢象山或許沒什麽名氣。


    可他有個弟弟,今年四十八歲,十年後是當朝宰相。叫錢象祖。


    此時錢象祖在迴臨安的路上,他即將出任樞密院檢詳、兼左司郎中,領工部侍郎銜。定下這個官職的時候,韓絳還沒有穿越呢,錢象祖沒迴到臨安,隻因為古代路難走。


    錢象山正在思考韓絳這所謂的新計劃之時,已經有人上門了。


    一個農婦打扮的人帶著一個半大孩子到了門口,抬頭看看門頭,她不識字,但這門樓是她能進的嗎?


    再看門口,兩個帶著刀的護衛,這讓她有點怕。


    農婦在門口等了一會,有夥計出來清掃門前,她才趕緊上前問:“這位哥兒,這裏可以壕橫號?”


    “是。”


    “我兒子想學手藝。”


    “裏麵請。”


    頭一位上門的客戶,韓絳親自接待。


    “想讓你兒子學什麽手藝?咱這裏有得選,廚子、船木匠、屋木匠、家具木匠……”韓絳一口氣說了幾十種職業。


    那農婦來的時候早就想好了,一聽到韓絳提到鐵匠,馬上說道:“想當鐵匠,農具鐵匠。”


    韓絳在文書上寫下了鐵匠二字,然後說道:“規矩是這樣的,包吃、包住、包衣。每天作工不超過一個時辰。農具鐵匠要學兩年,這前前後後的花銷是……”韓絳啪啪的把算盤一打:“總算五十二萬個錢。”


    韓絳開始細說:


    “每年衣食六萬個錢,兩年就是十二萬個錢。每個時辰的作工給發三十錢,這錢是發到他手裏的,所以與這個無關。農具鐵匠的學費是一年是二十萬錢,兩年就是四十萬,總共是五十二萬個錢。”


    將清單列出來之後,韓絳問道:“有三種方式。頭一種,全部借。按每年一成息來還錢,最長可以借十八年,息不打滾。然後是半工半借,就是全工。這兩種是學成之後,我們安排作工,從工錢裏每個月扣。有保底工錢。”


    一份清單擺在了桌上。


    農婦自然是看不懂的,韓絳給解釋:“算了一下,學成之後依十年還錢來算。每個月還能落在自已手裏不少於一萬個錢。”


    “我們選全工。”農婦來之前就想好了。


    韓絳講的這些,錢寬已經帶人將這些給揚州駐軍的家屬們詳細的講過了。


    也有識字的專門給算過。


    全工的好處就是,管學,還管給安排活。


    但契約十年起。


    契約最高的是學醫,簽就是死契,這種契約是一種變相終身製的契約。想不終身,違約成本高的驚人。


    比如染紡掌握核心配方的大師傅,若有人想挖,連帶秘方。


    這成本怕不比買下這個染坊低多少。


    韓絳這裏,兵器鐵匠、船木匠、織、染等,至少有十五個條目都是需要簽這種死契的。


    很快,一式四份契約簽訂。


    一份這農婦帶迴去,一份留在壕橫揚州分號,一份交給即將成立的錢家揚州工匠學堂,最後一份交給揚州衙門留契,這是官方認證的契約。


    這農婦小心翼翼的包好自已那份契約,帶著兒子離開。


    夏收之後,學堂開學。


    農婦離開之後,錢象山坐在剛才那農婦坐的椅子上:“絳哥兒,你這麽做是壞了規矩。”


    韓絳笑問:“規矩!誰的規矩?”


    錢象山歎了一口氣:“不說別的,就拿木匠來說吧。當徒弟三年,這三年學下來也就是會幹活,出了徒再跟著師傅幹兩年或許可以獨立作工,能當師傅的怕要七年時間。”


    韓絳搖了搖頭:“不對。”


    “為何不對?”


    “徒弟頭一年,怕比我府中下等雜役還苦,髒活、累活什麽都要幹,被罵被打要忍著。師傅都會留一手,就算七年都未必能夠成為師傅。這話沒錯吧。”


    錢象山點了點頭:“沒錯。”


    韓絳手臂一撐桌子:“論輩份,您是我爺爺輩。我這個作晚輩的說一句,您老人家眼光太淺。隻說當徒弟,三年學出來肯定就是一個打下手的,這話沒錯吧。”


    “對。”錢象山不否認這個說法。


    韓絳繼續說道:“這世上有這麽一句話,三等商號賣貨物、二等商號賣招牌。您老可理解我說的。”


    錢象山思考片刻點了點頭:“意思懂,就象這酒樓來說。當年汴梁許多酒樓賣的菜,樊樓賣的就是名。但凡聽到樊樓,那就是頂尖的好菜。”


    “對。”


    錢象山問:“那一等如何?”


    “一等賣的規矩。咱還拿酒樓說話,一碗米飯都叫一碗,但這一碗怎麽說。二兩飯也是一碗,三兩也是一碗。好米也是一碗,差米也是一碗。我說二兩半一碗,誰多了,少了,那就不叫一碗,這就是規矩。”


    錢象山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韓絳說的在理。


    但是,韓絳說這些和今天辦的事有什麽關係呢。


    沒等錢象山問,韓絳就繼續說道:“木匠,我定的規矩。朝中九品最低,一品最高。木匠咱等八等,然後定下這八等木匠的標準。其實我對木匠也不是太懂,換成醫吧。張季明我見過,依他的醫術定個一等醫,鄉下野郎中會抓把草藥吃不死人叫無等醫。”


    “這事……”錢象山聽懂了,韓絳確定玩的有點大。


    錢象山算是明白了,這確實叫定規矩。


    試問,誰又有這資格給天下各行各業定規矩呢?


    眼前的韓絳卻想這樣。


    這事讓錢象山也摸不準應該如何是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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