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錢怕什麽?”


    張月凝視著金刀,眼睛裏簡直就像有發光體一般,咬著自己的筷子,忽然歪頭道:


    “我爸常說,不怕沒錢,就怕一輩子沒錢,那才可怕!”


    怎麽突然沒頭沒腦,說到了她好少提及的她的父親?


    金刀沒敢搭腔,而是抬手指了指一桌子飯菜,沒話找話道:


    “這餐飯,還是算我的,等我酒吧發錢了,馬上給你。”


    “當然算你的,而且以後都得算你的。”


    “哼,誰讓你一聲不響睡到了人家床上——”


    張月咬著筷子,臉上笑著,忽然直通通冒出這句話來。


    啊,這就直接賴上了,看著她不像那種人呀?


    金刀表麵嚇得筷子都快扔掉,當然心裏卻是美滋滋的。


    “瞧把你嚇得——”


    張月嗔怪地看他一眼,忽然整個人恢複了常態,拿起一個油炸果子,低頭無聲地吃了起來。


    吃完飯,金刀拿起自己用過的一次性餐盒,就要迴去,卻被張月攔住。


    “坐下待會兒,別吃完抹抹嘴就走,這跟那些渣男上床嘴上抹蜜,下床提褲子不認人有什麽區別?”


    金刀摸摸鼻子,搖頭道:


    “張月,你這比喻可不恰當。而且,而且——”


    “有什麽不恰當的,食色性也,這可是聖人說過的話。”


    “而且,而且什麽,是不是想說我這樣的女孩子,怎麽能說出這種話來?”


    金刀無語了,隻好摸著鼻子不再說話。


    張月見他不說話了,撲哧一笑,一邊收拾著桌上的垃圾,一邊打量著他道:


    “金刀,你知道昨天和今天,我最想對你說什麽嗎?”


    “你好像變了一個人,變得我都不認識了。”


    “是嗎?”


    金刀心裏一跳,目光躲閃道:


    “這也是我想跟你說的話,我覺得,你好像也跟昨天很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了,你說說看?”


    張月將金刀手中的垃圾,也搶了過去,歸攏到一起,將它提在手中,然後扔到門外垃圾箱,迴身開始穿衣服。


    金刀在一旁看著她的一舉一動,一邊迴憶一邊也站起身道:


    “你有時很潑辣,有時又很柔弱。有時很厲害,有時又很溫情。”


    “我很難弄清楚哪個才是真正的你,哪個又是戴麵具的你。”


    這時,張月已經穿好自己的外套,正對著鏡子左顧右盼。


    聽到這裏,不覺又是撲哧一笑,然後毫無征兆地衝著金刀拋來一個媚眼:


    “我好看嗎?”


    “就像我們現在一起呆在這樣的破屋子裏,以及一起在昨天那個劇組,演了好多天床戲。”


    “唉,別說是你,就是我自己,都不知道哪一個才是我真正的自己。”


    “所以,想那麽多幹嗎?”


    “別想明天,這好像是你說的話,對吧小哥哥!”


    金刀感覺自己徹底敗了。


    就這一會兒時間,張月就好像換了幾個人似的。


    不愧是表演專業高材生啊!


    看到她說著,打開門,於是趕緊率先出門,正要趁機溜之乎也,迴去補覺,衣袖就被張月拽住了。


    “不許跑,你答應過我的,白天如果沒活幹,你就陪我去做義工。”


    義工?


    金刀一下子懵了。


    張月身上,怎麽還有這樣的故事?


    “做、做什麽義工呀?


    張月緊緊拽著他,一眼不眨地審視金刀,沉思道:


    “你真的怕血、暈針呀?”


    “放心啦,其實也不是你想的那種義工。”


    “算了,你去了就知道,反正你都已經捐了八百塊錢。”


    哦,金刀恍然大悟,原來那八百塊錢是這麽迴事呀?


    如此,看來自己非得跟這個愛心滿滿的小妞走一趟了。


    兩人出了小區,換乘了幾趟公交,最後坐上了開往郊區的地鐵。


    車廂裏,人頭攢動。


    盡管擁擠不堪,但還是有不少小情侶們,借機擁抱在一起,腦袋抵著腦袋,低聲說著他們的悄悄話。


    看了幾眼,金刀忽然靈智大開,扭頭看向張玥。


    “我好像明白了一點什麽,咱倆兒是不是談過朋友?”


    張月被他突兀地這麽一問,一時沒反應過來。


    等到反應過來,馬上鄙視地撇撇嘴道:


    “你覺得你配嗎?”


    哦,金刀深以為然,摸摸鼻子改口道:


    “那麽,就是我曾經向你表白過?”


    張月終於投來一個讚許的目光,點點頭道:


    “接近了事實,但還差了那麽一點。”


    “又不是男女朋友,表白還不算,那還能剩下什麽?”


    金刀想了半天,最後認命地搖搖頭道:


    “算了,我想不出來,也懶得費腦筋去猜來猜去。”


    張月再次鄙視了他一眼,嘴裏恨恨道:


    “自己做過什麽,如果都可以裝失憶一笑了之,那這世界——”


    “嗬嗬,還不如幹脆就快到2012算了!”


    “——我做過什麽?”


    金刀悲憤地幹嚎一聲,但下一句馬上就卡殼了,心中一道驚雷,轟然炸響:


    張月剛才說什麽,2012?


    對呀,我怎麽把這麽大一個時代事件和符號,給忘得無影無蹤了呢?


    2012,2012。


    如果可以的話,單憑這一個話題,在這個時空,自己就可以大有作為!


    看到金刀忽然因為自己一句話,又變得失憶一般,張月不安起來,趕緊伸手碰碰他道:


    “喂,你怎麽了,生氣了?”


    “對不起,我收迴我剛才說的話好吧。”


    這小妞,如果照天上的那位說法,做女朋友其實也不錯。


    金刀迴過神,感受著張月胳膊肘子親昵地在自己腰間的碰撞,刻意享受了一會兒,方才哼哼道:


    “男子漢大丈夫的,那樣那麽容易生氣的。”


    “對了,我真的好些事都記不清,你剛說的2012,說的是一種世界末日對吧?”


    “現在,社會上對這個問題,都有什麽看法?”


    “世界末日嘛,還能有什麽看法——”


    張月說著,忽然換了一種姿勢,前所未有的將腦袋輕輕靠在金刀的一側肩膀上,像一個真正的情侶那樣,慢慢閉上眼睛,嘴裏喃喃道:


    “如果具體到我身上呢,老實說我當然心裏很害怕,也很絕望。”


    “但轉頭一想,現在不是才2002年,離2012還有十年。”


    “嗯,我會盡量享受現在的每一天。”


    “然後好好找一個愛人,生一個孩子。”


    “真到了2012,我就帶著我們一家三口,迴到家鄉。”


    “在最後一輪夕陽下,我們擁抱在一起,就讓那個該死的世界末日降臨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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