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媛心中一動,終於明白那日他為何派小九兒過來送桂圓了。也清楚了今日為何忽然叫芳齡去前邊伺候,原來是為了這件事情。

    當下微笑道:“小王爺怎的忽然這樣問,可是小九兒看上了芳齡嗎?不然你一個爺,斷不會想到這層麵去。”

    蕭雲軒一笑,暗道娘和那位姑娘倒說對了,我這個小妾的確是個聰明的,隻可惜,聰明又如何?若隻一味利用自己的小聰明貪得無厭,倒讓人厭憎。

    心裏想著,嘴上卻道:“你知道了就好。小九兒雖然活潑一些,但素日裏跟著我,倒也沒有什麽惡習,他家從先祖起就一直是我們家的下人,幾代下來忠心耿耿,如今他哥哥做了官,他在我身前伺候著,他父母在王府裏做倉庫方麵的大管事,他的爺爺奶奶,便連我和父王,也是十分尊敬的,見了麵要叫一聲。所以我覺著雖是個下人,但配你的丫頭,似乎也沒什麽配不起。”

    這話元媛就不愛聽了,心想怎麽著,你這是在以勢壓人嗎?不過想一想古代多的是這種事兒,在這些富貴子弟的眼裏,這種做法也沒什麽不對,因此便釋懷了。

    沉吟了一下便道:“倒也是良配。隻不過芳齡不是咱們府裏的家生子兒,而是外麵買來的,也不是死契,隻有五年的長約,如今已過了三年,我想著她爹娘的主意應該是等閨女十七歲的時候贖出去,再給她找人家。因此這倒還要問問她和她爹娘的意思。叫我說,爺先不用急,待我問明了再做安排吧。”

    蕭雲軒道:“你說的有道理,便這麽辦吧。我今兒上山獵了些野味,交給廚房收拾,你看看愛吃什麽,讓芳齡去告訴一聲,我先走了。”

    元媛見他沒有絲毫不高興的意思,而且似乎真的認為自己說的有道理,心中不由得有些感動,暗道一個小王爺,能這樣尊重別人的意見,已算是難得了,其實在他心裏,一定是認為芳齡高攀了小九兒吧?但他卻沒流露出這個意思。及至想到對方在山上,彬彬有禮,一點也沒廝纏的君子行為,不知怎的,心跳就有些急促。

    蕭雲軒說完那句話,就走了。元媛這裏偷偷撥開簾子,卻隻看到屋裏的擺設,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心中又有些小小的失望,暗道這樣賞心悅目的帥哥,日後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再見到了。

    芳齡剛在前麵服侍了一會兒,蕭雲軒便迴來了,讓她仍迴去伺候元媛,倒讓小丫頭心生疑惑。邊走邊琢磨著迴到房間,就見元媛坐在床上繡花,看見她迴來,便笑問道:“迴來了?”

    芳齡點點頭,也拿起自己的針線,疑惑道:“這可真是怪事兒,讓我去了,這麽會子功夫又放我迴來。想是小王爺擔心姑娘,怕沒人在你身邊吧?”說到這裏,便恍然大悟,更是咯咯的笑了起來。

    元媛瞅了她一眼,也忍不住笑道:“果然越來越放肆,這就敢打趣我了。你先別狂,我告訴你件事兒,看你日後還敢不敢打趣我。”

    芳齡聽了,倒疑惑起來,手上的針線也慢下來,眼睛瞟著元媛,猶疑道:“姑娘肯定又是拿我開心,我能有什麽事兒?”

    元媛也不看她,隻自己繡著花兒,一邊抿嘴笑道:“還能有什麽事兒?你這可也太妄自菲薄了,連小王爺都親自來向我提親,不過你別意會錯了,不是小王爺看上你,是小王爺身邊的那個小九兒看上了你,芳齡,你的意思怎麽樣?”

    芳齡“啊”的一聲,臉騰的一下就紅了,撇了針線便上了床,拽著元媛的胳膊叫道:“我不依,姑娘沒有你這麽打趣人的。”

    元媛讓她拽的一陣東搖西晃,連忙放下針線,抓住她道:“誰和你開玩笑來著,是真的,要不然你以為小王爺幹什麽把你支開,便是來和我說這件事。”

    芳齡這才鬆了手,疑惑道:“當真?可小王爺身邊的人,怎麽可能看上我?我不過是個鄉野丫頭罷了。”

    元媛道:“這世間的事情也難說,他身邊的人怎麽了?就高人一等嗎?現在你不該想這個問題,你該想的是,你能不能看上他。”

    芳齡的臉又紅了,腦海中迴憶起小九兒的模樣,一顆心竟怦怦跳了起來,卻聽元媛在那裏沉吟著自言自語道:“恩,那小九兒論模樣倒是不錯的,隻是似乎有些太活潑了,我聽他說話,裏麵還未脫猴氣,你這性子是個穩重少言的,和他未必能說到一起去。”

    “姑娘……”芳齡又開口了,卻不知道說什麽好,隻好又抓著她的胳膊搖了幾下。

    “咦?莫非你竟然真的願意麽?”元媛十分的驚訝,忽然又想到小九兒如果活潑,芳齡穩重的話,這不正是現代所提倡的互補型夫妻嗎?據說這樣的婚姻最是美滿幸福的。恩,要照這樣說,自己和蕭雲軒幾乎就是同一個類型的人,都是一樣的溫文穩重,他的舉動心計根本不似一個少年,自己更不用提,年近三十歲的大齡剩女,想讓她少女也少女不起來啊。

    一念及此,忽然驚醒,暗道天啊,自己怎麽就想到和蕭雲軒的婚姻上去了,不是打定了主意一輩子不離開這莊子,一輩子不和那男

    人在一起嗎?費盡心機的逃避閃躲都為了什麽?因狠命的捶了自己腦袋兩下,倒把旁邊的芳齡嚇了一跳。

    “姑娘,這……這可讓人家怎麽說呢?人家可是女孩兒,你……你還不能體諒嗎?倒捶自己的頭幹什麽?”芳齡一邊說著,就幫元媛把頭發往上挽了挽。

    元媛心說才不是因為你呢。嘴上卻道:“你不說話,我自然心急嘛。也罷,婚姻之事,要由父母做主的,不如我打發了人去問你的父母,聽聽他們的意思。”

    芳齡便低了頭,呐呐道:“去問我父母的事情,姑娘可以派蘇管家去,他和我父母是相交多年的,當日也是他介紹我來這裏。隻是姑娘,那小王爺此次帶著小九兒過來,他們家人卻沒跟過來,想來他的婚姻也是要父母做主的,他父母豈肯讓兒子娶我這麽個村野丫頭,以他們家在王府的地位,便配一個名門閨秀也配的起了。若是作妾,我……我卻是有些不情願的。”

    說完這番話,隻連脖子都紅了,心中直罵自己不知羞恥,怎麽連這樣放蕩的話都說出了。因忙拿眼去偷偷覷著元媛,見她臉上沒什麽不悅之色,方放下心來。

    元媛沉吟道:“倒也是,這個小王爺可沒和我說清楚。不過我聽他話裏的意思,似乎不是去作妾的。也罷,待我問明了他,再讓蘇以去和你父母說吧。”她現在自然已經明白芳齡是願意的了,也就樂得成就這一段好事。

    芳齡就低頭笑了,再想想那日廚房裏的英俊少年,一張臉也泛起了紅暈,拿起針線來做,倒紮了四五下手。元媛在一旁暗暗偷樂,過來奪下她的針線,搖頭道:“阿彌陀佛,你還是饒了這針線吧,好好兒的一朵牡丹花,看你都繡成什麽色兒了?我可沒聽說過有黑牡丹的。”

    芳齡看了眼牡丹,果然見都繡成了黑色,不由得大窘,呐呐道:“我怎麽就忘了換線,這是繡花莖的墨綠色線,我竟忘了換。”

    元媛道:“忘了換線有什麽打緊?看這針把指頭紮的,知道的人說你是女大恨嫁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虐待丫鬟,活活把你紮成這樣……哎喲……”一語未完,就被芳齡摁著在身上捶了兩下。

    “反了反了,這是真的要造反了,如今連主子也敢打。”元媛假裝叫著,弄的芳齡又羞又窘。不巧李嬤嬤正好進來,見主仆兩個鬢發都有些散亂,便道:“這是怎麽說的?平日裏還沒有這樣沒規矩的時候,如今小王爺現在這裏,倒沒了規矩。”

    元媛笑道:“不怪她,芳齡,你去廚房,看有沒有什麽蒸

    好的酥爛點心,撿一盤子過來給我和嬤嬤吃。”

    李嬤嬤連道不敢,芳齡早已答應著出去了,元媛方讓她坐下,微笑道:“我有一件事想問嬤嬤。今兒小王爺來找我,想要了芳齡去配給他身邊的小九兒,如今我還沒問芳齡的父母,我私下看這丫頭的意思,倒是願意的……”

    不等說完,那李嬤嬤已瞪大了眼珠子,先念了聲佛,才誇張叫道:“自然是願意的,她怎能不願意?這是天大的造化啊,這好事兒怎麽就輪到了她?姑娘不知,在京城裏,多少人都眼巴巴盼著這門親呢,隻是九哥兒心氣高,他父母兄姐又寵著他,所以到現在還沒定下來,如今怎麽就能看上芳齡這丫頭,除了針線活,也沒看哪裏就是出挑的。”

    這話元媛不愛聽,但也無從反駁,便淡淡道:“雖說小九兒是跟著小王爺,家世也不錯,但芳齡也是她父母的寶貝呢。隻因家境不好,實在無奈方賣了來做丫鬟,你看她素日裏談吐舉止,是極有知識的,又識文斷字,若不是小九兒看上了她,小王爺又來和我說,論理她的婚事咱們也幹涉不著,如今我還要先問問她父母的意思呢。我不過是想問嬤嬤一句,小王爺隻是想要芳齡給小九兒,但萬一小九兒的父母不同意怎麽辦?小王爺倒沒說是去作妾,那便該是要三媒六聘娶做正妻的吧?”

    李嬤嬤還在咂嘴念佛,聽見元媛的話,便點頭道:“小王爺既沒說是作妾,那定然是做正妻了。就如同小王爺的婚事他父母做不了主,須得皇上指婚一樣。小九兒的婚事他老子娘也說了不算的,須得主子給配人。現如今小王爺既是小九兒的主子,這事兒自然就是小王爺說了算。如今看來,八成是九哥兒自己看上了芳齡,求了小王爺,不然小王爺再不管這樣事的。若是如此,他父母心裏縱有些不願意,也沒話說。”

    元媛點了點頭,那李嬤嬤又道:“姑娘放心,九哥兒家的人都是寬厚性子,也不貪圖富貴勢利,這都是我們王府的風氣好。芳齡即便身份低一些,嫁過去也沒有她的氣受。”

    元媛這才展顏笑道:“如此方好。”

    話音落,聽那李嬤嬤又笑道:“更何況,姑娘難道還在這裏一輩子不成?遲早是要迴王府去的,到時候王妃寵著姑娘,芳齡仍在您身邊伺候,俗話說,不看僧麵看佛麵,那家人便看在姑娘麵子上,也不敢不好好對待齡姑娘啊。”

    元媛一笑,沒有分辯,心想我是不想迴王府的,你要想迴去,哪天找個機會,讓你和湯嬤嬤自己迴去吧。

    不一會兒,

    芳齡端了點心來,幾個人又說了一會兒話,方散了。元媛把從李嬤嬤這裏打聽到的消息告訴了她,讓芳齡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欣喜。

    第二天,元媛聽說蘇以從外麵迴來了,就讓人叫了他過來。那蘇以本想著小王爺現在莊子上,還有幾位疑似皇子的人,無論如何也不該進後院的。因便婉拒了,不料元媛仍叫人過來,堅持讓他去,這邊蕭雲軒已經得了信兒,便讓小九兒陪他過去,蘇以這才戰戰兢兢的過來,心裏還直埋怨元媛不知輕重,怎的就不能等幾日,這萬一讓小王爺心裏存了疑慮惱怒,那是玩的嗎?

    及至進來,見李嬤嬤和湯嬤嬤陪在元媛身邊,仍以一道珠簾擋著,他方微微放心。先拜見了元媛,元媛便讓他在一邊坐下。

    芳齡早迴內房迴避了,這裏小九兒卻不甘心,雖退了出來,卻跑到窗根下偷聽。

    元媛便問蘇以道:“這幾日糧食打的如何?”

    蘇以一聽見問這個,立刻精神抖擻起來,滿麵都是笑容的道:“姑娘放寬心,有小王爺在呢,別人到最後也沒能搗得了鬼,就是糧食長的太好,人手有些不足,我已從各處村子裏臨時抽了些人來幫忙,許諾多給他們錢,重利之下,那些人莫不盡心盡力。如今已收了大半,再有幾天,剩下的就該收完了,我暗地裏算了算,不要說一畝二石,如今每畝地最少也是打了二石還餘著幾鬥米呢,最多的都快能打三石糧食了,實在是今年風調雨順,又有了水渠,所以比往年的年成都好。聽說江南那裏發大水,北邊兒又旱了,朝廷正在高價征集米糧,小王爺說要把這些米糧都低價賣給朝廷,以解災民們於水火之中。”

    元媛點頭微笑,心想蕭雲軒富貴之極,竟能體恤百姓,真是十分難得了。腦海中浮現對方溫文笑著的帥氣麵孔,臉上就有些發熱,忙收攝了心神,淡淡道:“如此甚好,小王爺悲天憫人心係災民,為朝廷分憂,也不枉大家辛辛苦苦幹了一年打下這些糧食,算是大功德了。”

    因又扯了幾句閑話,方把話頭轉到正題上,問蘇以道:“我聽說你和芳齡的父母交情不錯,因此想問你一句,她爹娘對自己閨女的婚事,可有什麽主意嗎?”

    蘇以愣了一下,不明白元媛為何如此問,喝了一口茶,微微沉吟了一下方道:“迴姑娘的話,芳齡的爺爺在世時,於周易相麵上極精通的,老人家不止一次說過自己這個孫女兒不能早早論及婚嫁,不然和她的命格不對,需要十八歲以後方能嫁人。因此他家便把孩子賣了五年的契約,預備到時贖出來再找

    人家的。不知姑娘為什麽想起問這個?”

    元媛笑道:“是這樣的,小王爺昨兒來找我,說他身邊的小九兒看上了芳齡,想求個親,雖沒明說,但我忖度著應該是要明媒正娶做正妻的。你大概也知道小九兒是什麽人,我昨兒也試探了芳齡的意思,她大概也是願意的,小九兒那邊的婚姻小王爺就做得了主,現在就看芳齡父母那邊的意思了。”

    蘇以先是一愣,接著麵上露出喜色,站起身道:“姑娘,這是好事兒,天大的好事兒啊,真不知齡丫頭是哪一世裏修來的福氣。既如此,我便去和她爹娘說,隻是她爺爺留下的話,這倒有些兒為難,你知道她爺爺素日裏替人算命相麵,從沒有錯過的。”

    元媛聽見說那老爺子這樣神準,不由得也猶豫了,雖然她不迷信,但她並不是堅定的唯物主義戰士,這世間有許多事情的確是不可解的,不用別的,就拿自己的穿越來說,不就沒辦法解釋嗎?因此她也信鬼神,來到古代後也拜菩薩,隻是不癡迷而已。

    當下便站起身沉吟道:“若果真如此,我便迴明了小王爺,端看那小九兒的意思了,他若肯等著芳齡,自然就好說。若不肯等,也隻能徒唿奈何,別我們這裏做了主,真害芳齡有個三長兩短,那豈不是一輩子良心不安。”

    蘇以站起身,麵上表情十分悲痛,倒像是自己的女兒攤不上這門好親事似的,不由跺了跺腳,打了幾個唉聲,方道:“姑娘,我還是先去問問她爹娘的意思,小王爺那裏,你等我聽了準信兒再迴吧。”

    元媛點頭說好。兩人又說了一下地裏以及莊上的事情,蘇以就告退了。元媛這裏迴房間,對芳齡說了她爺爺的話,原來她竟是不清楚的,當下聽見這件事,不由得也怔了,半晌便低下頭去,再抬頭時,元媛就看她的眼圈紅了。

    作者有話要說:元媛對小王爺也有點動心了,不過還是處在矛盾的掙紮中哦,當然,這種掙紮也不會很強烈就是了。雖然還是存稿,但是v文不能斷更,所以存稿不多的情況下,梅子實在不敢多發文,就怕忙起來青黃不接了,昨天晚上拚命多寫了一點,所以今天就多發點兒吧,算一算,這樣的話,平均每天也有四千字了,唉!再重申一遍,小王爺和女主的相認還很漫長,在這之前,有一些情節要安排,大家不要心心念念隻想著相認,如果靜下心來看這些過日子的情節,應該還是會發現一點平淡中的美好。再次感謝大人們對梅子的支持和鼓勵,俺一定會盡最大的可能努力寫文,握拳!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妾居一品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月上梅梢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月上梅梢並收藏妾居一品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