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還是擔心楚玦,他時刻注意著,以防有什麽突發情況。  後半夜,楚玦的信息素平穩了許多,想來那個omega的影響也不是特別嚴重。  時釗又偷偷進去過一次,楚玦已經靠著沙發睡著了。  時釗將他抱到床上,蓋好被子。隨後放輕動作出去,好似他未曾來過。  再出來時,時釗依然沒去睡覺。  他坐迴原位,狀似在思考,思緒卻相當混亂。  他氣楚玦不把自己當迴事,又煩自己來得太晚,錯過了關於楚玦的許多事。  天一亮,他站起身來,迴到自己房間。他的動靜控製得很小,以免吵醒裏麵的楚玦。  時釗迅速地洗漱完,換了一件衣服就出了門。  他獨自一人來到昨天的地方。  這個點還沒開業,於嘉澤坐在裏邊,正好閑得沒事幹,拿著一個小機械零件對著光看。  “哎哎哎,還沒開業呢你不能進去——”外麵的人根本攔不住時釗,時釗散發出的信息素夾帶著戾氣,如同冷刀般刮向四方,旁人壓根不敢近他的身。  見到於嘉澤,時釗立馬收起自己的信息素,按照之前楚玦告訴他的那樣叫了聲“於哥”。  “你怎麽來了?”於嘉澤往他旁邊看了看。  剛剛試圖攔時釗的那個人攤了攤手,表示自己努力過了。  於嘉澤沒計較這個,揮揮手表示沒關係。  “就你一個人?”於嘉澤見時釗一個人來,不敢相信地探頭看他身後,似乎是在找楚玦在哪。  “我一個人。”  “稀奇,不是不喜歡這地方嗎?”  於嘉澤將他上下打量一番,忽然就像明白了什麽似的,讓旁邊的其他人先出去,還叫人走的時候把門帶上。  於嘉澤坐起來,隨手拿了一個玻璃杯,給他倒了一杯冰橙汁。  “談心啊?找對人了。正好我這沒事。”於嘉澤笑眯眯地說,“其實昨天我就感覺出來了——想跟我說什麽?”  時釗接過那杯橙汁,握在手上,杯壁上蒙的一層水汽在他掌心化開。  “七年前發生了什麽?”時釗開門見山地問。  他知道昨晚楚玦的狀態不對,絕不僅僅是因為信息素,這一定跟他的過去有關。  連任星藍那幫人都不知道的過去。  除了於嘉澤,他沒有第二個人可以問了。  過了今天,他迴到銀翼艦隊,更是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機會問了。  於嘉澤聽他提及“七年前”,瞬間皺起眉,臉色沉下來。  “為什麽突然問這個?”  “我想知道。”時釗避重就輕地說。  “是昨天迴去發生了什麽吧。”於嘉澤一眼看穿,“我就說他有事——他怎麽你了?”  時釗言簡意賅地講了講昨晚的事。  “別放心上。”於嘉澤淡淡地道,“他……習慣吧。不隻是你,他一向不想被任何人幫。”  時釗疑惑道:“為什麽會養成那樣的習慣……?”  簡直令人匪夷所思。  誰會習慣於拒絕任何人的幫助,將自己置於孤立無援的境地?  於嘉澤盯著時釗,忽而想起先前幾次他跟著楚玦來的時候。  他看向楚玦的眼神,與其他alpha都不一樣。  澄澈而又充滿占有欲。  “告訴你也沒什麽。”於嘉澤說。  “你剛剛不是問七年前嗎。”於嘉澤敲了敲桌子,“七年前那個事,庚辰之戰,你知道的吧?”  時釗是知道這個故事的。  課本上看過,楚玦自己也講過。  隻是無論是課本還是楚玦的講述,都簡潔無比。  “你記得原銀翼艦隊全軍覆滅的原因嗎?”  原因,書上有寫,楚玦也講過。  憑借時釗的記憶力,他隻需稍稍迴憶就能想起來那四個字。  ——“因故折返”。  “因故折返對吧,”於嘉澤將那四個字念出來,“現在我告訴你,他就是那個‘故’。”  時釗仿佛聽到了什麽荒謬的言論,  “本來都可以走的。”於嘉澤說,“他們迴去救他了。”  “他迴來之後說的最多的就是‘不值’。以多換一,都死了,楚……還是當著他的麵。”  誰都會那樣想。  要是他們沒有折返就好了。  人人都說楚玦是帝國最優秀的omega,所有omega都以他為榜樣,可誰也不知道,在這份光鮮下,楚玦付出了多少血汗與淚水。  戰後楚玦沒有感傷太久,也沒有因此萎靡不振。他加速提升自己,並以鐵血雷霆的手段迅速重建了銀翼艦隊。  畢竟是這麽多人換來的,總不能毫無價值。  他潛意識裏覺得自己沒有那麽值得,但他在盡力了。  單單是夠得上這份“值得”就已經讓他竭盡全力,所以他不想再承擔第二份“值得”了。  他將所有提供幫助的人隔絕在外,就像在無聲地告訴別人:別伸手,不值得。  “看著點你家教官吧。”於嘉澤搖搖頭,“沒人注意的時候,經常把自己關小黑屋裏。”  時釗想起來昨天楚玦食指抵住他的唇,說的那兩句話。  什麽是真正值得的人?  他隻知道,他看楚玦一眼,霎時四海潮生。第36章 總會想通的。  楚玦在朦朦朧朧間轉醒,他睜開眼睛,天花板映入眼簾。他怔了一會兒,沒想起來自己具體是怎麽爬到床上的。  不過猜也能猜出來,應該是時釗的手筆。  他從床上坐起來,頭有些疼,他的指腹用力按了按太陽穴。他純粹是在完成“按”這個動作,對緩解頭疼並沒有什麽實際效果。  他的頭疼純粹是心理因素導致的。  他走出門外,家裏除了他再也沒有第二個人。  時釗出去了。  時釗走也沒留張條,跟叛逆期離家出走的人似的,好像走了就不打算迴來。  “跟我鬧脾氣?”  可楚玦自己想想,人鬧脾氣也是應該,換他自己估計也是這反應。  楚玦昨天話說出口不久,就知道自己把話說重了。  理是這麽個理,偏偏他說出來的話就像狗咬呂洞賓。  哪有這麽把好心當驢肝肺的呢?  楚玦走進盥洗室,心不在焉地洗漱。他接了一捧冷水,臉埋下去,冷水從他的指縫中溢出。  洗了個臉他徹底清醒了,坐下來沉思了一會兒,愧疚感頓時湧了上來。  “多大個人了,”楚玦的目光在家裏慢慢地梭巡一圈,有點不太相信,“鬧脾氣還玩離家出走這一套?”  楚玦不擔心時釗走丟,想也知道這是生氣了要往外走冷靜冷靜。更何況,時釗獨立性很強,就算把他一個人丟到荒郊野嶺去,他也能活下來,說不定活得還挺好。  但楚玦思來想去,還是拿起通訊器,問問時釗去哪。  等打開通訊器,他才發現有未讀消息。  時釗是給他發了簡訊的。  -時釗:我出去一下。  楚玦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確定這裏是真的隻有五個字之後,才把通訊器扔到了一邊。  沒說去哪裏。  也沒說什麽時候迴來。  楚玦從這簡短的五個字看出他的小alpha確實是生氣了,憑借時釗先前的粘人勁,他還從來沒見過時釗這麽無聲無息地離開,而且還不說什麽時候迴來。  這五個字的言下之意也很明顯:還在生氣,暫時別去找他。  楚玦活了二十多年,從未想過自己還有這麽一天。  他隨手拿了本書看,看了十多分鍾愣是一頁沒翻,心浮氣躁根本看不下去,時不時抬起頭來看看門口,看是不是有人迴來。  他在等時釗迴來,好歹說點什麽給昨天晚上找補。  說什麽呢?  楚玦對著書本密密麻麻的字沉思,越想越亂。  .  時釗在於嘉澤這裏呆了一上午,其中大半的時間都用來消化於嘉澤說的那幾句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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