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來時路多苦澀,我願為愛重蹈覆轍,盼望你迴首的那一刻。——品冠《重蹈覆轍》

    這天晚上,她如約跟杜維安見了麵。

    咖啡店裏,燈光迷蒙,四下都是零零落落的客人。但是很奇怪,沈寧夏進門的第一眼便看到了杜維安。他站在角落裏,正側著身子打電話。他的輪廓,他說話的神情,一如記憶裏深藏的模樣。

    杜維安似有知覺,倏然迴過了頭。他的目光極冷淡,掃了她一眼後便收了迴去:“我知道了。半個小時後見。”

    這樣毫無溫度的目光,這樣仿若瞧著旁人的目光……沈寧夏忽覺心頭抽痛。

    杜維安坐了下來,直截了當地開口:“你找我有什麽事?”沈寧夏沉吟了片刻,盤算著怎麽開口。在這幾乎要凝固一般的沉默裏,幸而服務生含笑前來,遞上了菜單招唿杜維安:“先生,需要些什麽?”

    兩人各叫了一杯咖啡,待服務生走後,他麵無表情地抬腕看了眼時間:“不好意思,我八點半約了人,有什麽話,請直說。”

    這樣的客套,這樣公事公辦的口吻,叫沈寧夏終於知道了什麽是“痛不可抑”。

    沈寧夏垂下眼,將蘇嘉妮的事情,盡量簡明扼要地告訴了杜維安。

    杜維安聽後愕然至極,他極正色地對她說:“維和一向喜歡玩樂,但從未發生過這種事情。你放心,我會跟他好好談談的。”

    “謝謝,那我等你的好消息。”“不客氣。”杜維安起身,“再見。”

    沈寧夏目送他,直至消失。

    是啊,在她那般對他之後,他怎麽還會如往日一般對待她呢。

    這一晚的見麵,沈寧夏終於知道了什麽叫“一切都過去了”。是她將杜維安推出自己生命的,決絕得不留一絲餘地。杜維安如今這般客氣地對她,已經是她的福氣了。

    可是為什麽,她的心口處依舊像被人死死掐著,發出一陣又一陣窒息般的痛。

    杜維安的進展卻不佳。小弟杜維和並不買他的賬:“哥,這件事情你別插手!”

    杜維安神色極凝重:“什麽叫我別插手?別的女孩子我不了解,但我認識蘇嘉妮不是一天兩天了,她不是那些不三不四的女孩子,你招惹她前就應該想清楚。”

    杜維和:“哥,你放心,我會搞定她的!”杜維安極為不滿,厲聲道:“杜維和!你所謂的搞定,是不是就是讓她去把孩子打掉?”杜維和

    不說話。從小到大,大哥很少連名帶姓叫他。一旦這麽做了,就表示他生氣了。

    自己這個小弟,素來是個倔性子,不能硬來。杜維安頓了片刻,方又語重心長地勸道:“維和,你不是三歲的孩子了!你應該知道這種事情對一個女孩子的傷害有多大!

    “維和,做人做事要將心比心。如果我們有個妹妹,或者你將來有個女兒,她被人這麽對待,你知道了會如何?”

    杜維和聽了他的話,也不知怎麽地突然就想到了蘇嘉妮肚子裏的孩子,他頓時一怔。片刻後,臉色忽紅忽白地吐出了幾個字:“我肯定殺了那個王八蛋!”

    “維和,嘉妮也是有父有母,也是從小被父母捧在手心,叫著寶貝長大的……”

    杜維和側著臉,瞧不出什麽神色。半晌後,他起身來到了酒櫃邊,打開了一瓶酒:“哥,給我一個月的時間,隻要你不插手,我答應你這件事情會圓滿解決。”杜維安不肯善罷甘休:“那你說來聽聽看。你準備怎樣圓滿解決?”

    “不行!”杜維和仰頭喝光了杯中的酒,補了一句,“哥,你是知道我的。我這個人從小就是個死性子,吃軟不吃硬。若是我不肯去做一件事情,哪怕你把爸媽叫來,哪怕你拿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絕對不會去做的。”

    杜維和這話綿裏藏針,杜維安知道他不是說笑,一時竟拿他沒半點法子。

    “哥,我的要求並不過分,你隻要給我一個月。這一個月內你隻要不插手就沒事了。”

    杜維安自然不知道杜維和迴房就打了電話給寧夏:“沈寧夏,你找我哥是沒用的。有本事,你讓我哥娶蘇嘉妮去。”

    沈寧夏氣結:“你!”杜維和冷哼一聲:“沈寧夏,蘇嘉妮的事情,這個世界上,你隻能求我。哪怕你把我趕出方氏,我亦不怕!”

    沈寧夏到了此時已經完完全全無計可施了。她想了想後,才輕輕地對電話那頭道:“杜維和,從頭到尾你根本一點兒也不在乎嘉妮,也不在乎她肚子裏的孩子。你這樣子,嘉妮就算跟你結婚,也不會幸福的。算了,此事到此為止。我會想辦法讓這件事情以別的方式解決。”

    杜維和大約沒料到她會這般迴絕他,在電話那頭頓了數秒,忽然粗聲粗氣地說:“好,沈寧夏,我給你半個月。如果這半個月內你不給我答複,我就當你用別的方式來解決了。請你們以後不要再來煩我了。”

    杜維和在賭,他在賭沈寧夏跟蘇嘉妮的友情,他

    亦在賭蘇嘉妮對他的感情有多深。

    他突然焦躁地發現,自己也沒什麽把握!

    一日複一日,不知不覺便過了一個星期。杜維和竟也覺得難熬。

    一日傍晚,杜維和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駕著跑車,便來到了寧夏家樓下。忽然間,他隻覺得胸口一窒。他看到了蘇嘉妮。她一點也瞧不出懷孕了的模樣——淺藍色的寬鬆長襯衫,腰上係了一根同色係的腰帶。鬆鬆垮垮的款式,更顯得纖腰不盈一握。

    杜維和的視線移到了她腳上,方鬆了一口氣。蘇嘉妮腳上穿了一雙黑色平底的軟羊皮鞋,顯然是與沈寧夏到樓下散步的。

    他的車子停在馬路邊,偷窺著她們的一舉一動,直至兩人上樓。

    一晚,杜維和在房間裏徘徊猶豫許久,最後撥通了沈寧夏的電話:“怎麽樣?考慮得如何了?”沈寧夏不吭聲。杜維和“好心”地幫她做分析,“沈寧夏,反正你跟我大哥之間,該發生的都發生過了。再說了,我哥也是百裏挑一的人才,你不過是跟他認個錯而已。再說哪怕你想結婚我哥還不一定同意呢……其實你一點兒也不吃虧。”

    “我去跟他道歉,說我錯了,說我一直愛著他,說我願意為他做任何事,說我要跟他結婚。”良久後,沈寧夏才開口,一句句地重複著他的要求,然後發問,“如果他真的願意跟我結婚,那以後呢,以後怎麽辦?”

    杜維和語氣淡淡:“如果我大哥不願意,那麽你也算做到我所有要求了。但如果我大哥願意跟你結婚,結婚以後的事情,也與我無關。隨便你跟我大哥怎麽樣!”

    沈寧夏簡直覺得不可思議:“杜維和,你不覺得自己在胡鬧嗎?你在拿你大哥的幸福開玩笑?”

    杜維和冷聲道:“我不覺得我在開玩笑。沈寧夏,一直以來,跟我大哥開玩笑傷害他的人,是你!”那是事實。沈寧夏無力辯駁。

    “我隻是不準任何人欺負我大哥,欺負我們杜家的人。你既然曾經答應我大哥,要跟他結婚,那我就一定要讓你嫁給他。”“那嘉妮呢?”

    “你放心,我會娶她,在能力範圍內我也會好好對她。”說罷,杜維和直截了當地問,“沈寧夏,我對你已經夠坦誠了。現在,請你給我一個答案。畢竟再這樣拖下去,吃虧的那個人不是我!”

    電話那頭安靜了下來,仿佛沒有人一般。杜維和耐心地等著。

    良久後,他終於等到了他想要的答複:“好,我答應你

    。”

    沈寧夏站在熟悉的公寓樓下。根據杜維和的說法,杜維安這近一年來,都住在這裏。

    她等了許久,天空還是飄起了雨絲。她沒帶傘,隻好在門口躲雨。片刻之後,雨勢漸大,隨風而來的雨點飄濕了衣服。

    也不知過了多久,杜維安臉色暗沉地出現在了她麵前:“你怎麽在這裏?”不知是雨水還是由於他毫無溫度的語氣,沈寧夏覺得全身泛起了瑟瑟涼意。她的手捏緊了衣袖,喃喃如蚊語:“我有事找你。”

    杜維安沒再多瞧她一眼,轉身在電子門上輸入了密碼。隻聽叮的一聲響,門應聲而開,杜維安跨了進去。他走了兩步,忽地停了下來:“還不進來。”

    再相見後,他的語氣就一直這般不鹹不淡。沈寧夏再度揪緊了衣服。

    杜維安一進公寓便徑直進入了臥室,沈寧夏隻好站在客廳等他。抬眼望去,那沙發旁的複古台燈,餐桌上的桌布,透明水晶花瓶裏插著的花束……她離開快一年了,公寓裏竟一點兒變化也沒有。

    有條浴巾突然間直直飛來,落在了她麵前的沙發上。沈寧夏抬頭,瞧見了出來的杜維安。他換上了白襯衫和米色長褲,袖口半卷,十分休閑。

    他的意思是讓她擦幹嗎?沈寧夏不作聲地取了過來,擦了擦半濕的頭發。

    “請說吧,什麽事?”在離她兩米左右的距離,杜維安止住了腳步,開口相問。

    杜維安十分客氣,但暗含著的口氣卻似有些焦躁不耐煩,大約想讓她說完走人。沈寧夏停止了擦拭的動作,試圖組織即將要說出口的話。

    沈寧夏低垂著眼簾,發現杜維安穿的那一雙深藍條紋的亞麻拖鞋,還是她去年為他采購的。她亦買了同款的粉色彩條款式。

    去年今日,他們還穿著情侶款的拖鞋在這個公寓裏麵生活。

    怔忪間,隻聽杜維安的聲音淡淡地在室內響起:“既然你沒什麽想說,那算了。我約了人晚餐,趕時間要走了。”他抬步就走向了門口。沈寧夏眼睜睜地瞧著他的手握住了門把,下一秒便要按下。

    如果今天不說,沈寧夏知道自己這輩子都鼓不起勇氣了。她慢慢地抬起頭,終於是說出了口:“對不起。”杜維安的身影仿佛一僵,他停下了所有的動作,再沒有移動半分。

    “杜維安,對不起。”

    偌大的屋子,一下子靜到了極致,落針可聞。

    可是,杜維安一直

    沒有轉過身來。兩人沉默著。

    也不知道這樣子過了多久,杜維安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打破了這一片死寂。杜維安接通了電話,那頭不知道說了些什麽,隻聽他道:“我現在正準備出門,大概半個小時可以到。”他的語氣低緩溫煦,明顯不是公事。

    杜維安一直背對著她。沈寧夏眼睜睜地看著他掛斷了電話,看著他不再遲疑,伸手打開了門,下起了逐客令:“不好意思,我趕時間。”

    沈寧夏也不知怎麽地,忽然生出一種幽微感覺:杜維安如果跨出了這扇門,就永永遠遠不會迴頭了。她咬了咬牙,猛地上前一把抱住了他的腰:“你不要走。”

    杜維安的身體在瞬間繃緊。沈寧夏其實一點兒把握也沒有,她害怕他會推開她的手。

    但幸好,他沒有。他沒有轉身,也沒有動。他任她從後麵環抱著自己。

    淡淡的青草香,還有他溫暖的體味,這是屬於杜維安的味道。這樣親密地抱著他,這樣地嗅著他熟悉的氣息,一秒也是好的……沈寧夏大著膽子,將額頭一點點靠近他,最後抵在他寬厚的背上。

    兩人一直保持著這個親昵又僵硬的姿勢,直到杜維安的電話再度響起。他接起了電話:“靜如,對不起,我有點急事,不能過去了。我下次再請你吃飯賠罪。”

    電話另一邊等著他吃飯的人是曾靜如。那是杜芳華看中的女子。她曾毫不避諱地對沈寧夏說過:“靜如才是真正適合維安的。”

    杜維安結束了通話,把手機往玄關的換鞋凳上一擲。他撥開了她環著的手,麵無表情地轉過了身:“說吧,你到底有何事來找我?”屋子裏沒有開燈,此時已經是暗沉一片,如同他沉沉的臉色。

    “如果是為了維和跟蘇小姐的事,我跟維和談過了……”

    沈寧夏鼓足了勇氣問道:“杜維安,你還願不願意跟我結婚?”杜維安的話戛然而止。他一動不動地盯著她,眼光深沉複雜地審視著她,仿佛想要確認什麽。

    沈寧夏屏住唿吸等待著杜維安的迴答。可是他殘忍地一直不作迴答。

    或許,這也是一種迴答。

    其實沈寧夏早料到了會如此。可很多時候,想到是一迴事,真正遇到又是另外一迴事。此刻,哪怕是沒有旁人,沈寧夏亦覺得臉上熱辣辣的,難堪得很。

    “對不起,嘉妮,我已經盡力了。”她低著頭在心底默念著。現在的她,隻想快快離開這裏。

    在與杜維安擦肩而過的時候,才聽見他的聲音沙啞地響起:“莫非你意猶未盡,想要準備再報複我們杜家第二次?”

    他一直記得那天她所說的傷人之語。這並不怪他。沒有一個新郎在婚禮現場被如此對待後會輕易遺忘。

    沈寧夏輕聲道:“你可以當我剛剛的話沒有說過。”杜維安:“說過的話如潑出去的水,我聽到了,怎麽能當作沒聽到。”他的語氣淡淡,不知是何意思。沈寧夏隻好不作聲。

    “好,我們結婚。”

    沈寧夏猛地轉過頭,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可是杜維安黑亮的眼牢牢地直視著她,一字一頓地重複了一遍:“我們明天就去登記結婚。如果這一次,你不怕我逃婚的話。”

    那個晚上,杜維安沒有再出去。他吩咐她:“我因為你沒出去吃飯,那你是不是應該補償我?”沈寧夏愣愣地瞧著他,而後明白過來。

    於是,她進了廚房。打開櫥櫃,沈寧夏不禁呆住了。她以前備的那些泡麵餅幹,居然都還在。她翻箱倒櫃地找了一番,才找到了一包還在保質期的掛麵。

    就著冰箱裏的雞蛋,沈寧夏做了兩碗荷包蛋麵。唯一不同的是,杜維安的碗裏她擱了三個蛋,她自己的碗裏放了一個。

    杜維安也無話,埋頭吃了起來。大約是真的餓了,他把麵和蛋吃了個精光。

    他放下了筷子,丟給她一句話:“如果你不想我逃婚,最好你今晚待在這裏。我怕我隨時會反悔。”沈寧夏愣愣地瞧著他筆直的背影進了主臥室。

    那一晚,杜維安再沒有出來!

    他真的會反悔嗎?沈寧夏吃不準。如今的杜維安,對她十分冷淡,幾乎比陌生人還不如幾分。

    既然決定了為嘉妮做任何事,且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索性就走到底吧。那一晚沈寧夏選擇了留下來。

    客房裏的大床柔軟舒適,沈寧夏躺在上麵,卻怎麽也無法入睡。

    明天杜維安真的會跟她登記結婚嗎?杜維安會不會也像她一樣臨時說不呢?若是真的登記了,以後,以後兩個人要如何相處呢?

    有時候覺得杜維安可能真的會反悔,有時候又覺得可能不會。

    這樣胡思亂想、輾轉難眠的沈寧夏,第二天一早被杜維安的敲門聲驚醒:“起床,去民政局。動作快點,我隨時會反悔的。”

    沈寧夏進了衛生間,一推開門,便瞧見了洗漱台上那新放置的毛

    巾與牙刷。她默默地開始梳洗。

    她出來的時候,杜維安已經梳洗完畢了,神清氣爽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翻雜誌。晨曦的陽光溫柔地透進來,融融的光束裏,無數的塵埃在他身旁盤旋飛舞。

    沈寧夏的腳步極輕,但杜維安仿佛有千裏耳一般。她一出來,他便知曉了,放下了雜誌起身道:“走吧。”

    車子一路行駛而去,彼此都不說話,沉默到讓人窒息。杜維安的臉一直繃得很緊的,仿佛心情極不好。半晌後,車子終於到了七島市民政局婚姻登記處。

    若不是當初忙著籌備婚禮,準備蜜月迴來再登記的話,她與他早已經是夫妻了。沈寧夏望著那幾個黑黑粗粗的字體,迴憶往事,一時間有些恍惚。

    忽然,隻聽杜維安冷笑道:“你不會是準備逃第二次吧?”沈寧夏默默地收迴了視線。杜維安的口氣十分的不佳,“那還不下車!”

    偌大的登記大廳空蕩蕩的,除了工作人員外,一對新人也沒有。填申請表格、繳費、拍照。不過十分鍾,兩人就順利地辦完了所有手續。

    從民政局出來,杜維安將她送到了樓下,隻不鹹不淡地丟下了一句話:“我去上班了。”沈寧夏望著他的車子遠遠地消失在了轉角,心裏頭一片茫然。

    這個世界上,才結婚便到了無話可說地步的新郎新娘,大概隻有她和杜維安了吧。

    沈寧夏第一時間打電話給杜維和:“我答應你的事情已經辦妥了。”杜維和隻說了寥寥數字:“好,我知道了。”

    掛了電話後,沈寧夏大鬆了一口氣。可是當她把手放在密碼器上的時候,突然發覺自己並沒有進門的密碼。她抱著試試看的念頭,按下了記憶裏頭的數字,一個,再一個。結果全部輸入後,便聽見叮的一聲,玻璃門在她麵前自動開啟了。

    那是兩人濃情蜜意之時,他設置的,用的是她的生日與他的生日結合的數字。

    竟然沒有變!

    沈寧夏上樓後,仍舊是用那串數字,打開了公寓的大門。

    在國外的時候,她曾經無數次地想起這個地方,想起過許許多多的事情。她曾經以為,自己永遠不會迴到這裏了。

    可如今,她再度站在了這裏。雙腳真實地踏在光亮潔淨的地板上,可是沈寧夏卻依舊覺得恍若做夢。

    攤開火紅的結婚證,照片上的兩人隻是望著鏡頭,微笑淺淺,有亦似無。

    她真的跟杜

    維安結婚了!

    環顧公寓四周,整齊有序,幹淨得很。沈寧夏一個人在空蕩蕩的屋子裏也不知道要做些什麽。她忽然想起了昨日碗櫃裏那些過期的食品,便進了廚房清理。這麽一忙便忙了半天,等空下來,沈寧夏才忽然憶起,自己起床到現在一口水也未喝過。可是,她竟一點也感覺不到餓。

    既然結婚了,她是不是應該搬點東西過來?沈寧夏考慮了良久,終於還是決定迴家整理幾件衣物過來。但在等公交車的時候,她看到了熟悉的90路公交車。

    這是去墓地的公交車。沈寧夏在它停下來的時候,毫不猶豫地上了車。

    陶罐裏種著的百萬小鈴依舊開得如火如荼。沈寧夏取了濕巾,擦拭外婆和母親的墓碑:“外婆,媽媽,我今天和杜維安結婚了。”

    她絮絮叨叨地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最後,她輕輕地問道:“你們會不會怪我?”

    一如過往,迴答她的,隻是陽光和微風而已。

    “外婆,媽媽,我有個秘密,隻偷偷地告訴你們兩個哦。

    “杜維安是我這輩子唯一想嫁的人。這樣子跟他結了婚,我心裏還是高興的。隻可惜,杜維安再不會是以前的杜維安了……不過沒有關係,無論這段婚姻的時間是短是長,我都會好好珍惜的。

    “你們放心,我會開開心心的。”

    臨走的時候,她默默地注視了方黎明的墓碑許久。而後,她動手理了理墓碑旁的花朵枝蔓,輕輕地道:“我走了。你會好好照顧她們的,對不對?”

    沈寧夏走了好幾步才迴頭,隻見父母外婆的墓碑處青草茵茵,陶罐裏的花朵隨風輕擺。四周一片寧靜安詳。

    沈寧夏迴家整理了一個手提行李袋的衣物,正準備出門的時候,手機鈴聲響了起來。是杜維安,他的語氣很不對,仿佛風雨欲來:“你現在在哪裏?”

    沈寧夏:“我迴家收拾了點衣服。現在準備迴去。”杜維安在那頭頓了頓,才說:“在那裏待著,我去接你。”

    曾經那麽相愛纏綿的兩個人,竟會到如此冰冷的地步。

    兩人那些甜蜜過往,沈寧夏每每迴想起,總覺得美好得不真實,仿佛不過是夢一場。

    片刻,杜維安的車子便到了。他麵無表情地下車接過了她的包,扔在了後座上。一路上,沈寧夏隻好側頭佯裝看窗外的風景。如今的杜維安,總是冰涼沉默,完全變了一個人,讓她不知道如何相處。

    家裏依然隻有麵和雞蛋。於是,那天晚上,沈寧夏又做了兩碗麵。杜維安依舊一言不發地吃了個精光。

    兩人在冷冷淡淡的氣氛中相處著。

    這一天晚上,沈寧夏接到了蘇嘉妮欣喜不已的電話:“寧夏,維和從國外迴來了,他跪下跟我求婚了……我都還沒有告訴他我懷孕呢……”沈寧夏自然裝作什麽都不知,微笑著恭喜她:“太好了,嘉妮。恭喜恭喜啊。你看你,流了那麽多冤枉的眼淚。”

    “是啊,太冤了!對了,你要不要看看我的訂婚戒指,等下我拍了圖片微信你哦。”

    “當然要看。”沈寧夏猶豫著要不要把自己和杜維安結婚的情況告訴嘉妮。可轉念一想,這段婚姻自己都不知道可以持續多久……唉,還是過段時間再說吧!省得蘇嘉妮東問西問,她一個不小心再把結婚的真實原因說漏了嘴。

    雖然不喜歡杜維和這個人,但沈寧夏不得不承認杜維和有極出眾的辦事能力。他在蘇家父母麵前,溫柔體貼,噓寒問暖,成功地扮演了一個愛蘇嘉妮入骨的好男人形象。加上他國外名牌大學的學曆,在方氏集團的身份和出色資曆,及與蘇嘉妮相配的出色外形,都令蘇父蘇母對他滿意得不得了。

    連熟知他底細的沈寧夏偶爾也會懷疑,哪個杜維和才是真實的。

    蘇嘉妮懷有身孕,不便操勞。杜維和事無巨細,體貼入微地包攬下了整個婚禮。甚至連婚紗定製,都是他聯係某著名國際設計師一手搞定的。

    由於明天是大婚之日,蘇嘉妮特地去了婚紗公司,要做最後一次試穿。沈寧夏便奉了蘇嘉妮之“電召”前來陪伴她。

    沈寧夏剛從出租車上下來,便看到了杜維和小心翼翼地扶著蘇嘉妮上台階的一幕。正是午後,陽光熱烈纏綿。照在蘇嘉妮甜甜微笑的白嫩臉龐上,仿若寶石般熠熠生光。

    因懷孕的緣故,設計師為蘇嘉妮設計了一套抹胸款的婚紗,精致華貴的白紗從胸下層層而出,如花朵簇擁著盛開,非常慵懶嬌媚。婚紗公司的人員亦極會說話:“杜太太的身材好,穿這一款,我們一點兒也瞧不出懷有身孕。”

    蘇嘉妮打量著鏡中的自己,不免歎氣:“唉,整個人像被吹了氣的氣球,又大了一號。你看,拉鏈已經快要拉不上了。”沈寧夏盯著她豐腴的胸口,但笑不語。

    蘇嘉妮捂著胸口:“非禮勿視啊!不許看。”沈寧夏覺得好笑:“放心!你這件婚紗,雖然號稱抹胸款,但保守得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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