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子彈精準沒入眉心,皮膚燒灼的慘叫與麵對死亡的絕望哭喊響起。  血族屍體遍布的走廊中,人類的溫熱血液氣味終於彌漫開來。萊恩斯簡單包紮左臂,神色凝重地看向重新聚集起來的血族。  這些血族的行動靈敏,意識清醒。  萊恩斯打出最後一顆子彈,打進一隻血族的眉心,同時後背刺痛傳來。匕首後翻,身體前滾。  步入絕境的求生欲使他眼前一片猩紅。  身上血液的氣味挑逗著神經。比他在任何戰場上聞到過得都奇特。  更滾燙,更潔淨。  透露著甘醇的氣息。  萊恩斯站起身,被側麵撲來的吸血鬼撲倒,有力的利爪按壓頭顱與肩頸,將最美味的脖頸露出。  瀕臨死亡另感知變得敏銳,萊恩斯感覺到有什麽在躁動,握在手中的匕首變得如熱鐵般滾燙。  獠牙貼緊皮膚,尖端帶來輕微的刺痛感,萊恩斯瞳孔微縮,右臂向上使利爪刺入,騰出的空間使得手臂足以彎曲到扣住吸血鬼頭顱的角度。  “哢”  獠牙在脖頸留下一道長長的劃痕,頭顱以一種不可能的角度扭轉。  萊恩斯鬆開手,扭斷脖頸的感覺還在掌心殘留,被刺穿的右臂感覺不到疼痛,傷口也在迅速的愈合。  他舔了舔嘴唇,周遭濃重的血腥味讓他興奮,隨後被心髒處劇烈的疼痛所遮蓋。  “呃”萊恩斯半俯下身,表情因為疼痛而扭曲。他體會到體溫在流逝,血液在凝滯,因戰鬥而興奮的心髒也在變得遲緩。  潮濕冰冷的雨水不再讓他厭惡,黑暗變得喜人。  “踏踏”  腳步聲由遠處傳來。  萊恩斯眯起眼睛,看到低頭以慈愛目光注視著他的伯納爾四世。  “歡迎迴來,我的孩子。”伯納爾說著,拾起掉在一旁的匕首,輕輕劃過左手手腕。等待了許久,才有幾滴血液流出。  伯納爾將手腕送至萊恩斯唇邊:“你一定很餓了,萊恩斯。”第一百六十五章   微弱的心跳聲與巨大的雨聲從四麵八方傳來。停留在雲層的雷鳴躍躍欲試,轟鳴著傳遞進耳朵。  雨水帶來的清新空氣以更猛烈的方式滲透進鼻腔與皮膚,期間夾雜著的些許血液氣味使頭腦昏沉。  伯納爾手腕流出的血液占據了太多的嗅覺。甘甜又腥醜,鮮美又腐敗。  萊恩斯劇烈地喘息,舌尖舔過口腔內的每一顆牙齒,他的犬齒變得長而尖銳,劃過敏感的舌頭會留下細小的傷痕。  舌頭表麵滲出血珠,濕潤幹澀的喉口,神經得到一瞬的放鬆。萊恩斯收緊瞳孔,身體向左移動,由伯納爾手腕處留下的血滴在了臉頰上。  冰涼,粘稠。  是血族最不喜愛的的血液的狀態。  新鮮是食物美味的基本條件,從動脈湧出的血液令人上癮。而臉頰兩側暈開後就幹涸的血液顯然與新鮮毫無幹係。  “我知道你是什麽。”萊恩斯有些留戀地舔舐口中以愈合的傷口,所有吸血鬼造成的傷口都以快速愈合。流失的體力被補足,血管與肌肉雖然僵硬,卻充滿了力量。  “看來你不太喜歡我的見麵禮。”伯納爾高懸手臂,血已經不再滲出,手臂上的傷口卻一直沒有愈合,“饑餓是新生血族唯一能感知到的信息。即使不是我,你也會把獠牙刺入別的血管。”  萊恩斯眯起眼睛,唿吸的頻率,肌肉的細微活動,眼神的變換都輕易地被捕捉。僵持的肌肉變得放鬆,適應血族血脈後的身體像一支隨時可離弦的箭。  在伯納爾意圖放下匕首後退的一瞬間,萊恩斯腳跟蹬地,猛地衝出。  伯納爾用匕首格擋,側過身,將心髒部位保護起來。  然而萊恩斯的目標從一開始就不是伯納爾。  “呲啦”  皮肉灼燙的聲音響起,匕首尖端不斷劃破掌心,卡在想要愈合的傷口中間,血液順著刀刃淌出。  萊恩斯手掌用力,從伯納爾手中抽出匕首,而後手腕翻轉,在伯納爾繁複嚴密的禮袍上留下一道長長的劃痕。  “據我所知,沒有吸血鬼鍾愛死人的血。”萊恩斯盯著伯納爾,將手掌沾染的血一點點舔舐幹淨,喉嚨因為品嚐到鮮血而震動,進食的欲望如同被吵醒的巨蟒不斷吐露著毒牙嘶鳴。  被劃開的禮服因為厚重而向外展開,露出了內裏的皮膚。從肩頸一路斜至胸口。  裸露的皮膚蒼白貧弱,青灰色血絲像老樹盤生的根枝一樣在每一塊皮膚上蔓延。刀尖沒有碰觸到皮膚,但伯納爾行走的每一步萊恩斯都能聽到柔軟血肉晃動發出的聲音。  “伯納爾四世的鎖骨與肩頸之間,有一處傀儡巫咒的標記。”萊恩斯舔了舔嘴唇,垂眸看向已愈合的手掌,有些煩躁地挪開眼神。  體內屬於血族的血脈在沸騰,侵襲村落的洪水一般湧來。像預兆一般,萊恩斯的腦子昏沉而混亂,無數被遺忘的畫麵和記憶上湧爆裂。  伯納爾對萊恩斯的狀態並不驚奇,他將眼珠僵硬地下轉,看向自己蒼白無傷痕的肩膀。  “你比我想象的要聰明一點。”伯納爾笑了笑,“聰明是好事,萊恩斯。”  萊恩斯握緊匕首,刀柄處點綴的銀質咒文不斷灼燙掌心,疼痛仿佛麻醉劑下的救命解藥,維係著理智。  眼前的伯納爾身形變得模糊,雷雨交加的夜晚也仿佛夢境。身周變作貼著精美壁紙的走廊,兩幅巨大的油畫掛在牆壁上,其中一麵被損毀,畫布燒灼後的灰燼散落在地毯上,留下灰黑印跡。  油畫下的銅牌被利器狠狠剮蹭,字跡模糊。  萊恩斯嗅到了走廊間濃重的血液的氣息。屬於血族的本能告訴他,這是同類的鮮血,而另一個味道則包含著威脅。  親昵,憐愛,溫和的情緒在走廊間徘徊,血脈卻不停地戰栗。  “萊恩斯……”  “萊恩斯。”  溫柔地女聲從遠處傳來,在走廊之間迴蕩。陰冷的空氣透出一點暖風,帶著一點桔梗花的氣息。  萊恩斯驟然縮緊瞳孔,清新的氣息飄散,呢喃變作火舌席卷木料的劈啪聲。  烈火中,油畫下的銅牌被烤得滾燙,劃痕漸漸消失,露出下方被剮蹭掉的字跡。  “加文……”萊恩斯咬緊牙齒,猛地睜開眼,“加文梅瑞狄斯。”  憤怒使他的眼瞳變得血紅,犬齒伸長,將唇下壓,野獸一般裸露出來。  “很高興你記起我的名字。”伯納爾彎起眉眼,年輕灰敗的麵容消散,露出了被隱藏的臉,“萊恩斯梅瑞狄斯。”  那是一張陌生又熟悉的麵孔。  曾在萊恩斯的記憶中占據所有,又悄無聲息地消失。  梅瑞狄斯與萊恩斯有三分相似,他們有著相同的鼻骨與眼角。梅瑞狄斯保持著年輕時的樣貌,一旦記憶複蘇,畫麵中就是揮之不去的同樣的麵孔。那是一張極具迷惑性的,漂亮的臉。  在萊恩斯幼年時,曾對父親詢問過母親的去處,他獲得了所有孩童會獲得的答案,浪漫溫柔,又帶著一點懷念。知道十二歲時,梅瑞狄斯在夢中帶他觀賞了以場“華麗”的火災。  他的父親,他的仇人。熟悉血族所有的優點,精通於話術與偽裝。需要時可以是維森諾爾最有書卷氣的紳士,放縱時是密林裏最惡劣殘暴的魔鬼。  “梅瑞狄斯?”對於這個消弭了太久的姓氏,萊恩斯連一聲冷笑都欠奉。  事實上在此之前,他也並未獲得姓氏。父親的名字在一開始就被封存,作為人類的混血兒沒有資格得到血族的姓。  “你的血肉都在悲鳴,加文。”萊恩斯眯起眼睛,不屑地挑釁。  “隻是在等待重生。”加文聳肩,有些遺憾地說,“就知道血脈會讓你變得更加不可愛,我的孩子,但清醒卻是必要的。”  “我不是你的孩子。”萊恩斯冷冷說道,“加文梅瑞狄斯,死人應該呆在地獄。”  “但我擁有從地獄爬向人間的能力。”加文說,“狩獵讓你變得粗魯,萊恩斯,對父親指名道姓不是什麽好習慣。”  “謀殺妻子也不是什麽品德。”萊恩斯迴敬。  “哦。”加文悲傷地睜大眼睛,“你的母親是個很好的女人,溫柔勤懇。她的死另我格外惋惜。但這一切都是為了你,萊恩斯,你的誕生是個奇跡。我不允許你沉溺在普通人爛熟的劣質葡萄酒桶裏。做一個什麽都不會的商人,政客或是其他什麽,都比你現在醜陋得多。”  萊恩斯閉上眼睛,忍住想要抽出銀槍扣動扳機的衝動,壓抑著憤怒問:“安德烈在哪裏?”  “你獵殺過剛被轉化的血族嗎,萊恩斯?”加文從腰間的掛飾上取下一根針,仔細地將裂開的衣服別好,問道。  “我們沒有閑談的必要,加文。告訴我,安德烈在哪?”  “新生的血族體會到的第一個情緒,就是饑餓。”加文對對準自己的刀刃毫不在意,自顧自地說著,“恐懼,絕望,或者喜悅,都因為死亡而歸於衝突,舍棄原有的身份後,這些孩子睜開眼的一瞬間,饑餓就會伴隨著他們。”  “食欲是是所有血族都無法逃脫的情緒。越是貪婪,就越害怕食物短缺。不斷地獵食,富足使我們不再恐慌。”加文整好禮服,抬頭朝萊恩斯揚起嘴角,“你覺得一隻餓了幾百年的吸血鬼,會是什麽樣子呢?”  “不止是食欲,萊恩斯。”加文說,“你會更準確地意識到自己的欲望。你想要什麽,你想要獲得什麽,想要占有什麽。所有的東西都是你的獵物。你知道我在說什麽,血脈是所有人都逃不掉的詛咒。”  “除了我。”  萊恩斯眯起眼睛,冷笑出聲:“你?”  加文頷首。  “你不過是具早就該化為灰燼屍體。”萊恩斯眯起眼睛,“需要我讓你安息嗎?父親。”  “以這樣的語句聽到這個稱唿實在有失大雅。”加文聳肩,“我們才是一樣的,萊恩斯。你體會了幾百年我的成果,你知道那才是真正的生命。不需要背負詛咒,不需要畏懼太陽,不需要吸食血液。成為真正永生的神。”  “神不會謀害無辜的人類。”  “隻是一點必須的犧牲。”加文說,“有戰爭的地方總會有犧牲。這就是一場戰爭,萊恩斯。一開始就是。與魔鬼,與神,與自己。我就快要成功了,萊恩斯。”  “亡靈不會成為神,尤其是你這樣的惡鬼。”萊恩斯向周遭瞟去,除了雨聲與雷聲,什麽也沒有。  但他聞到了。薄弱的,屬於安德烈的味道。  他看向加文身後大門緊閉的大教堂,再此舔了舔已經沒有血液味道的唇:“看來聖經救不了惡鬼。”  加文皺起眉:“你在與血族談論上帝嗎?”  “加文梅瑞狄斯。”萊恩斯勾起唇角,血紅的眼睛鎖定獵物般看準加文,“血族名不見經傳的長老,以及教會的教皇大人。有哪張皮是我漏掉的嗎?我的父親。”  作者有話說:  加文的馬甲已經掉完了!讓我看看有沒有全部猜中的大聰明。第一百六十六章   “一隻吸血鬼呆在教會……”加文笑道,“人類的想象力的確很豐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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