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留著兩個巡邏隊隊員,從隊尾把一直跟在後麵唯唯諾諾的修女拽到門前,仰著下巴示意她。  修女手裏端著血瓶,步子被推得踉蹌,但表情沒有多餘的驚恐或嫌惡。  “你們不進去,陣法會無差別攻擊你們。”修女端著血瓶,對身後虎視眈眈的兩個男人說。  兩個男人罵了一聲,推開修女,指著女人的鼻子威脅:“少搞花樣,你主人在我們探長那還得低一頭,今天誰死了你也跑不了。”  修女斂眉,退後一步躲開男人沾著銀繡味道的手指,一言不發。  男人們拿女人沒有辦法,又忌憚陣法,於是罵罵咧咧地進門。  走廊狹長空曠,修女注視著房門關閉,端著血瓶轉身向黑暗的走廊彎下腰。  高跟皮鞋踩在地麵上造成的叩擊聲迴蕩而來,修女抱著血瓶,恭敬地向來人敬禮:“伯爵大人。”  勞倫斯換了一身禮服,帽子依舊誇張,歪頭時會壓在鼻梁上,隻露出一隻眼睛。  “嗨呀,我的朋友又不聽話地來搶我的食物了?”勞倫斯踱著步子,捏住血瓶,長指甲刮在玻璃表麵,發出刺耳的聲音。  “一共十三人,沒有高級探員。但依照他們的行事作風,應該有歐文的指使。”修女說著舉起右手,纖細蒼白的手腕上套著一隻刻有花紋的鐲子,手腕周圍有一圈燒傷。  “天啊,看看這群粗魯的莽夫對我的寶貝做了什麽!”勞倫斯叫道,憐惜地握住修女的手腕,爪子狠狠剮蹭手鐲,把聖器掰成了兩段。  他掐著修女的下巴,珍愛地撫摸,“不懂得欣賞美的蠢貨。自以為是的弱者。我們該給這些人類一些教訓對嗎?”  修女老實地站著,似乎享受勞倫斯的撫摸,“是的,伯爵先生。”  勞倫斯滿意地揚起嘴角,兩顆鋒利獠牙泛著照進走廊的月光。  “你最懂我。”他說著抽出修女手中的羽毛筆,在門上畫了陣法,拉開房門走了進去。  勞倫斯絲毫沒有掩蓋自己的氣息和特征,完美侵占了神殿,把這裏當做了他的巢穴。幸運的是,這裏的日行者和吸血鬼眾多,氣息駁雜一些並不好引起勞倫斯的注意。  安德烈擠過門縫,抓著勞倫斯誇張的燕尾服下擺,一溜煙混進了房間。  如巡邏隊所願,陣法屏蔽聲音,並且吸收血液,但他們沒有和吸血鬼共處一室的興趣。  屋子裝修與日行者居住的房間都差不多,隻是客廳鋪開的巨大地毯此時沾滿了血,蜿蜒著流向門邊,被運轉的陣法吸收的一幹二淨。  “嘖。看看你們對神的使者做了什麽!”勞倫斯舉起拐杖,佯裝憤怒地敲擊地麵,打斷了圍成一團的巡邏隊。  地毯中央的血渾濁不堪,間或零星掉落物體燒焦的碎屑。牆角,一個男人捂著胳膊痛苦呻吟,不遠處還躺著一具身著巡邏隊服裝的屍體。  一汪鮮血中,使者團在地毯上,身上燒灼的痕跡以及流血的傷口不斷愈合,皮肉翻攪,疼痛但救命。比起遠處嗷嗷直叫的巡邏隊隊員,使者的耐受度顯然高多了。  勞倫斯讚賞地打量著地上的男人,用餘光撇向自動退開的巡邏隊。  他們裝備齊全,子彈和聖器足夠殺掉神殿所有的日行者。  “如果我還沒有眼瞎的話,閣下手裏拿得是屬於血獵的聖器。我記得合約裏禁止巡邏隊佩戴除槍和匕首以外會對日行者造成傷害的器具。”勞倫斯眯起眼睛,寬大禮帽向後揚,剛好露出他泛紅的眼睛。  “呸,什麽破爛合約,沒有我們大人,公會早就解散了。你一個來這裏管女人的,夠格和我們聊嗎!”巡邏隊為首的男人抓好聖器和槍,朝勞倫斯罵道。  勞倫斯的笑容瞬間消失,不愉地看向罵罵咧咧的男人。  安德烈早就離開燕尾服,找了個地方看戲,聽到巡邏隊隊長的話默默換了一隻離那男人遠一些的桌角。  屋子裏隻有牆角男人期期艾艾的喊聲代表痛苦,勞倫斯的沉默讓探員們以為他們說準了。  這個裝神弄鬼,自詡清高的怪人每天自以為是,看不起他們,早就惹來不少厭惡。更何況說是伯爵,但手裏隻有一隊什麽也不會的女人。  巡邏隊隊長嘿嘿笑著,眼神往門外麵瞟:“哎,我說你一個人,哪用得了那麽多女人,你給我們兄弟一人配一個,這什麽破使者我們就不動……”  “你說你要用誰?”  “啊啊啊!!”  勞倫斯把手裏一坨裹著布料的血紅軟肉扔在一邊,垂眉看著男人縮成一團滾在黏膩的血堆中。  “你!……你!”男人捂著下身,驚懼而憤怒地仰頭看勞倫斯。  後者沒有再施舍給他機會,高跟皮鞋粗短的鞋跟精準踩在脖頸,勞倫斯皺起眉用桌布擦著手看向麵前的一群男人:“你們對女人有什麽誤解嗎?”第六十六章   勞倫斯,一位在血族沒什麽好形象的貴族。安德烈不止一次的聽過他的名號,並且和這位貴族有一點小摩擦。  勞倫斯所在的家族可以說是典型的虎父犬子,他的父親熱愛所有美貌的人類女子,與她們交//媾,卻固執地拒絕給情人初擁。  因此這支貴族後代血統並不純正,能力在血族也屬於底層。勞倫斯作為其中血統最好的孩子,被選做家族的接班人,卻因為血統和喜好備受嘲諷。  勞倫斯最討厭的兩個評價,一個是說他沒能力,另一個則是說他沉浸在女人裏浪蕩離譜。  巡邏隊隊長作惡太多,所以運氣極差,在語言上很有殺傷力的戳中勞倫斯。  安德烈聽到這裏就知道,這男人絕對活不了了。  “我的修女們比在場的諸位有能力的多。”勞倫斯擦幹淨手上的血液,笑著看著紛紛後退的巡邏隊,“至少她們可以保護自己的生///zhi///器。”  “我想我和你們這些蠢貨也沒什麽好交流的,是時候去看看你們又出錢又出力的天才上司了。”勞倫斯一邊說一邊彎腰,劃開手心給躺在地上的使者喂血。  使者抗拒了片刻,在對上勞倫斯的眼睛後恐懼地張開嘴,咽下血液。  勞倫斯滿意了,在使者手上畫了幾筆,和他定下契約。  巡邏隊的人無暇顧及到手的獵物跑了,更無暇顧及地上躺著的屍體,紛紛舉起武器,防備勞倫斯。  勞倫斯好似沒有敵意,隻是等使者的傷愈合好能走動,就帶著人準備離開。  出門前他迴頭看著聚在一起的巡邏隊,說:“真像一群蠢豬,送你們點東西。”  說著他揮起衣袖,成片的蝙蝠從陣法裏撲出來,越過勞倫斯直衝巡邏隊而去。  安德烈看了一場好戲,就著蝙蝠潮重新扒上燕尾服,乘順風車離開房間。  勞倫斯關上房門,從一直候在門外的修女手裏拿起羽毛筆,漫不經心地在門上畫了幾筆。鮮紅的陣法露出幾分殺氣,勞倫斯笑笑說:“你們沒有出來的必要了,當我送給盟友的見麵禮吧。”  第二天一早,神殿熱鬧極了。  走廊盡頭圍滿了穿製服的人,把使者的屋子堵得嚴嚴實實。日行者們一個個被抓出來問話,心情都不太愉快。  昨晚風平浪靜,他們什麽也沒聽到,眼下一群人把跟盤問犯人一樣審他們,還要搜房間,能願意才怪。  最重要的是,這群耀武揚威的人,根本不是日行者,隻是一群普通人類。  如果說黑市外的日行者處於社會底層,那麽在神殿裏,強者才配得到敬仰。  外麵吵吵鬧鬧,就差打起來了。安德烈離出事的房間最近,卻是最晚被揪出來的,他帶好兜帽,設置好幻術,開門就看到了老熟人。  “你叫什麽名字?”副手瞥了他一眼,問道。  “卡爾。”安德烈壓了些聲音,簡略迴答。  歐文聽到他的聲音耳朵動了一下,上下打量安德烈,“你就是卡爾?裝什麽神秘,兜帽取下來!”  安德烈看了他一眼,取下了兜帽。  卡爾的臉還算好看,有一種成熟的冷冽,體格健壯,很討人喜歡。  歐文顯然也不例外。  安德烈無視他的眼神,朝被趕出房門的日行者們看了一眼,不少人都厭惡地盯著歐文。其中不乏長相還不錯的日行者。  同時,他也看到了臉上抹著煤灰,用布包著左邊眼睛,看起來十分落魄的萊恩斯。  “……”  安德烈迅速應付完歐文,朝人群中可憐兮兮的“乞丐”走去,“品味獨特。”  萊恩斯看了安德烈一眼,沒說話。左邊眼睛的紗布為了保真,還往外滲著血,安德烈聞出那是修女給的神血。  上好的神賜被獵人用來玩易容,諷刺意味十足。  雖然有些浪費,但安德烈支持這種行為。  萊恩斯指了指自己的嘴,搖了搖手,抓著安德烈跑到了走廊角落,避開盤問的巡邏隊。  “歐文竟然直接露麵了。”安德烈說。  萊恩斯環顧四周,確定沒有歐文的人注意到他們,才說:“巡邏隊失蹤了一批人。”  安德烈沒有表現出任何驚訝,萊恩斯等了半晌,唿出一口氣:“你又做什麽了?”  “什麽也沒做。”安德烈攤開手,“看了一場內訌的好戲。勞倫斯和歐文似乎不太對付,那些巡邏隊多半都是正常人,不是血族或者日行者。”  萊恩斯心領神會:“這些是歐文自己的人手?”  “勞倫斯在血族時就養了不少女人。修女是勞倫斯的人。而這些和血族不沾邊,甚至看不起日行者的,就屬於歐文。”安德烈言簡意賅,順帶把昨晚的事情和萊恩斯說了一遍。  安德烈:“歐文和勞倫斯之間的矛盾不輕,那些人敢拿歐文來壓勞倫斯,就證明歐文其實沒把勞倫斯放在眼裏。很方便我們挑撥離間。”  “離盛宴已經越來越近,我們不能再拖了。”萊恩斯思考了片刻,打量安德烈,“剛剛歐文是不是一直盯著你看來著?”  所謂不懷好意,大致可以完美地解釋此時安德烈和萊恩斯看對方的眼神。  歐文喜好廣泛卻也專一,美人計是打消疑慮的最好方式。而安德烈,每次都會被錯誤當成可以捕獵的獵物,被歐文一眼看中。  “我們要接觸神殿最核心的部分,一直拿卡爾的身份去探索效率太慢。”安德烈接受萊恩斯的方法,但同時也不會放過出餿主意的獵人,“如果這個卡爾手裏有他想要的東西,地位就不僅僅是一隻好看的花瓶那麽簡單了。”  “還記得我和你說的辦法嗎?探長先生。”安德烈笑起來,有一種把人拖入陷阱的得意,“老規矩,現在是你做選擇的時間了。”  吸血鬼從來不是善良公正的民族。安德烈每一次給出的都別有用心,而這一次則純粹是為了欣賞獵人黑如煤炭的臉色。  萊恩斯冷冷看著偽善的安德烈,說:“你好像沒有給我選擇的餘地,顧問先生。”  “我隻負責提供方案,決定權在您手裏,不要遷怒下屬,長官。”安德烈聳肩,無辜的十分理所當然。  “我們該出去了。”安德烈看向歐文那裏,“勞倫斯來了。”  與歐文的聲勢浩蕩相比,勞倫斯顯得十分和善。他身邊沒有跟著修女,隻有一個穿鬥篷的男人跟隨在身後。好似他隻是一個人拿著拐杖,帶著仆從悠閑地散步至此。  “發生了什麽,歐文先生?”勞倫斯睜大眼睛,疑惑地環顧被拽出屋門的日行者們,“這之中想必有些誤會,您不能這樣對待神選中的孩子!”  歐文瞥了眼勞倫斯,整個人卡住了。  旁邊那個鬥篷男人,分明就是他要巡邏隊帶走的使者。原來都是勞倫斯搗的鬼。  而勞倫斯在做完壞事的第二天就帶著戰利品在他麵前晃悠,明擺著是挑釁。  “呸!什麽被選中的孩子,一群怪物罷了!”歐文被勞倫斯這副模樣慪得心絞痛,都不是好人,裝什麽大尾巴狼。  勞倫斯並不生氣,而是作出一副悲憫又不認同的模樣看著歐文:“您怎麽能說出這樣的話。”  安德烈在後排,把這段對話聽得一清二楚,真情意切地送給歐文兩個字:“好蠢。”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謀殺罌粟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韓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韓骨並收藏謀殺罌粟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