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就這月光鋪開,紙條上的字跡勁瘦,囑托他: 等我迴去,勿擅自行動。 安德烈翹了嘴角,把紙條扔在地上,“優柔寡斷,萊恩斯,扣十分。” 作者有話說: 安德烈:你馬上要失去我了,愚蠢的人類 萊恩斯:……??第四十一章 深夜的北區是蒼涼和繁盛的交匯地。 漆黑的城區中中間一條街市亮起點點星光,斷斷續續綿延半個居住群,像星空中閃亮的銀河。 這裏是貿易區,也是貧民區。 安德烈行走其中,尋找曾經有過一麵之緣的酒館。 這個點街上已經不算熱鬧了,今夜有意願找女人過夜的早就尋到了伴,沒有客人的妓//女也受不住寒冷,裹緊披風遮住胸脯早早迴家。 長明油燈和幾個喝醉了酒躺在街邊的無賴是證明街市熱鬧繁華的唯二景象。 酒館並不在街市盡頭,前方還墜著幾家雜貨鋪和旅店。 接客的好時間過了,酒館大門緊閉,既沒有來遞菜單的女人,也沒有穿馬丁靴往裏進的男人。 安德烈敲開酒館的大門,接待的女人打量他一番,瞧了瞧屋裏的情況,笑著說:“來的不巧,店裏沒有空的女人了。” “我來喝杯酒。不找女人。”安德烈笑笑,塞過去一枚金幣,“順便找個人。” 女人抓起金幣看了兩眼,用沾著口脂的牙齒咬了一下,確認是真的金子才笑眯眯地打開門:“哎,您來這兒可找不到好人家的姑娘,隻見過女人來捉奸,還沒瞅見過男人來。找誰?說吧!我保管幫你把負心漢給揪出來。” “血獵的。”安德烈看見女人頓時變了臉色,說,“在這兒是常客,三十多歲。應該很好找?” “好找是好找……”女人上下打量安德烈,“但是這男的家裏有妻小,卻天天往我們這地方跑。來這兒除了找女人就是罵老板,窮不說還天天覺著自己多厲害。要不是肯掏空家產還錢,早給他趕出去。” 女人罵了一番,對安德烈說:“你這眼光可不太好。” “工作上的事,你想歪了。”安德烈朝女人笑,補充,“我不喜歡男人。” 他絲毫沒有撒謊的表象,按道理來說,他不止不喜歡男人,他連人都不太喜歡。 女人恍然大悟,臉紅了大半,“我就說……他在樓上呢,現在估計正辦事,你要上去嗎?” 安德烈皺著眉擺擺手“不了,幫我通知一聲,說安德烈來找他,半個小時內下來。” “行。”女人心裏盤算一番,不屑地撇撇嘴,“要我說,十分鍾就夠。” 她一邊嘟囔著,一邊上樓。 老舊樓梯咯咯吱吱,店裏空空蕩蕩的,有伴的都去看了房,沒找到的喝完了酒,自然要迴家。 不一會女人提著占滿油汙酒漬的裙擺走下來,“人給你叫了,一會就來。” 安德烈點點頭,“謝謝你。” 女人哼了一聲,鑽進吧台裏,不一會端出一杯紅酒放在安德烈麵前:“還你的一枚金幣。” 她說罷,濃妝豔抹的臉在昏黃燈光下露出一個看似甜美的笑容。隻是由於粉脂劣質,讓皮膚狀態看起來很差。 安德烈接過酒杯,“你值得一個金幣。” “男人的嘴騙人的鬼,不過由長得好看的男人說出來,至少好聽一點。”女人翻了個白眼,哼著調扭著腰肢走了。 正如女人所料,十分鍾出頭,樓梯傳來一陣慌亂的腳步聲。 獵人裹著和萊恩斯一樣的鬥篷,隻是上麵皺皺巴巴,還沾上了奇奇怪怪的液體。 安德烈握酒杯的手僵了一下,不著痕跡朝桌子遠方挪了半寸。 獵人幾乎是撲過來的,他身上沒有奇怪的味道,溫度也不高。 安德烈琢磨片刻,意識到樓上似乎根本沒有進行什麽親密行為。獵人目前的狀態,相比於piao/娼,更像是逃命。 “是你!”獵人抓著桌角,欣喜若狂,“我就知道你會來,我就知道你會來!試管你認識!” “說你的目的。”安德烈無視獵人看救世主一樣的炙熱眼神,直入主題。 “你們一直再查這些藥劑來源,對嗎?我可以給你線索,但是你要送我出北區。” 安德烈挑眉:“我是吸血鬼,查案的事情,你應該去找探長。” “不!不能找他,他已經盯上萊恩斯了。你送我出城,我沒有家人,就我一個人。我知道的東西很多。” “剛才的老板娘說,你有妻兒?”安德烈看到獵人不耐煩地撇嘴,接著說,“出城的事情我管不了,你要在南區落腳也不現實。既然你知道很多事,就應該清楚他的手段……你真的逃得掉嗎?” 獵人哆嗦起來,好像被掐住脖子一樣說不出話來了。 安德烈對人性裏麵的懦弱和自私向來不喜,自私的人或許能成大事,但懦弱且自私的人,就一定如同掉進下水道的抹布,肮髒不堪。 “你真的找錯人了,我不在乎你們人類是生存還是滅亡,我也不是血獵的在編人員。”安德烈放下酒杯,站起身要離開,“和惡鬼用良知和責任做籌碼進行交易,你也太蠢了。祝您在這裏住的愉快,獵人先生。” “你!”獵人額頭青筋暴露,血獵在北區聞名遐邇,隻要披著這層鬥篷,至少沒人敢當著他的麵下絆子。 除了血獵高層,他在北區走到哪都是被巴結的對象。獵人咬著牙,看安德烈是真的要走,隻好喊道:“我可以把所有事情都告訴你,但是我有條件!” 安德烈轉頭,看著滿頭冒汗的獵人道:“說來聽聽。” “他們在血獵埋著線,所有東西在黑市公然販賣。我知道內線和黑市管理人,包括運營方式,送貨途徑和源產地。這些我都可以告訴你。條件是你要保護我的生命安全,以及所有盈利我要拿一半,不管是錢還是權。” 男人算計著,似乎還不放心,突然靈光一現道:“對,我不相信你,你們吸血鬼都是出爾反爾的騙子。我要你和我簽訂契約,確保你不會反悔。” 似乎是對自己的想法頗為滿意,自認為十全十美的獵人得意起來,抬頭對上了饒有趣味盯著他的安德烈。 那眼神不是欣賞,也不是示弱。 是一種觀賞癡傻的下等人的冷漠。 安德烈眯起眼睛,看向獵人:“你說要和我簽什麽?” 作者有話說: 安德烈和萊恩斯目前隻算是舊識,加上契約的原因,雙方對對方的感觀其實更類似於臨時合作的交易關係。甚至還有點敵對。感情線會隨著劇情走。安德烈現在對萊恩斯的態度已經和普通人類有所區分了,甚至不經意間會給予他更多的期望。是有一定變化的哦!他們背後的故事還有很多,會慢慢講出來,希望大家不要著急哇。第四十二章 安德烈活了很久。在成為吸血鬼之前的十幾年裏,有太多人對他惡語相向,冷眼相加。在成為吸血鬼之後的漫長歲月裏,這些人大多隻留下一抹灰塵就煙消雲散了。 因此在他的記憶裏,有膽量命令他,威脅他,嘲諷他的人隻有兩類。 一類已經死了,而另一類裏的人屈指可數。準確的說,是隻有一個。 安德烈心情極度下沉,談不上慍怒與被冒犯,而是單純的堵塞。這種沉悶在他莫名其妙想起萊恩斯的時候,就跟添了一道火一樣,多了不少煩躁。 而眼前揚言要和他定契約的獵人,就是丟進冒著火星的壁爐裏的木屑。 “契……契約。”獵人吸了口氣,他在歐文手底下向來貫穿了上級的作風,吃喝嫖賭占全,正事不幹。他所見過的吸血鬼,也不過是血獵牢房下麵極渴地猶如囚籠中野獸的犯人。 愚昧所以膽大。 獵人完美印證了這句話。 “我隻要保命!我手裏有情報,你……您這麽厲害,保護一個普通人應該不難吧!做一筆交易不是也挺好的。” 獵人囂張的一麵好似曇花一現。這個男人沒見過世麵,每日醉在女人和麥芽啤裏。 他無知,無能,無恥,卻有著無與倫比的自尊。 安德烈撇了撇嘴,方才一瞬間他把眼前這個男人和無數年前在某個戰場上,那個握著銀刃,滿手鮮血,為他帶來希望感的獵人重合了。 然而人類永遠不會讓他失望,所有的驚豔都隻是夏天的雪人,骨子裏的卑劣總是不合時宜地鑽出來。 把他和家裏的獵人比,真是對不起萊恩斯。安德烈想。 “你好像聽不太懂人話,我說了你的情報在我這裏沒有價值,你的籌碼無效”安德烈聳肩,斜睨著獵人,好似神看向世間肮髒的乞丐,“至於要定契約,這點我可以很遺憾的告訴你,你不配。” “等等,等等!我還有東西。”獵人被嚇破了膽,態度柔和了不少,“萊恩斯呢,你不在乎萊恩斯嗎!他們已經在抓萊恩斯的把柄了,這家夥在血獵行事乖張,夜巡分權也惹惱了不少人,他的仇家可是樂得袖手旁觀!我……我就是要活著!我不貪了!你帶我離開,我把所有事情都告訴你!” 獵人生怕安德烈反悔,衝向吧台奪過老板娘記賬的本子撕下一張慌亂地書寫。 他把紙塞給安德烈:“我家地址,明天,明天你來……給我和家人一個安全的住處就行!” “請您明天一定要來,他們不會饒過我的,馬上到期限了!你一定要來!” 安德烈對著紙條看了片刻,最終收下。 所以說,人真的是一種奇妙的生物。 這個男人前一句要拋妻棄子,下一句又滿麵柔情。 安德烈知道他察覺了自己的厭惡,所以敏感地改正,修調。 他的仁義和品格隨著利益走,臉上帶著無數層虛偽的麵具。 想想就讓人作嘔。 “您真是好丈夫。嗯,也是個好父親。”安德烈麵無表情地誇讚,“既然要達成協議,就給出點誠意。他們是誰,什麽叫到期限了?” 獵人麵色一滯,臉皮泛白,隻有兩頰憋得通紅:“是……他們是魔鬼!所有人都在他們掌控之中,每月吃一次神藥。那是個屁的神藥,就是讓人上癮的毒品!後天就是這月的期限了,我要是不去做登記……” 獵人打著哆嗦,嘴唇有些不利索,“我真的走投無路了,那些人的手段令人發指。您北區辦的案子,他們對我們做的比對那個女孩做的,可怕一百倍!” 說罷他又緊張地四處張望,狐疑著盯著在吧台後麵自斟自酌的老板娘,“我不能多說,他們無處不在。” “行了。”安德烈對偽善之人的恐懼沒有任何同理心,“我明天會去找你。早些會去做你的好在丈夫吧。” 獵人哂笑著道謝,笑容扭曲,一半是尷尬,一半是愉悅。 這段交談沒有花費太多時間,安德烈出來時是夜晚,迴去時依舊是夜晚。 開著的窗戶透進夜晚的風。今夜有大風,帶著遙遠的海的味道。鹹腥裏摻著甜味。 給萊恩斯寫信的筆紙都鋪在桌上,安德烈在窗口,迴頭看向書桌時,半片月光刻在他臉上。金發添了月光的蒼白,成了病態的淡金色。 安德烈揮手,鋪開的信紙翻卷著滾在地上。 “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