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衡朝他們笑了一下,從口袋裏摸出手機,給周吝發了條消息:  -去吃飯?  同事們說說笑笑的走遠了,辦公室裏隻剩下步衡一個,他對著電腦鎖屏發了會呆,終於等到了不擅長用手機的周吝的迴複:  -來天台。  正是一天最熱的時候,天台上沒有一點避光的地方,被炙烤了一上午的水泥地麵仿佛正散發著熱氣,隻站在上麵就要跟著被融化。  步衡推開樓頂的門,就感覺到撲麵而來的熱浪,頓了頓腳步,讓自己稍稍適應了一點,才邁步出去。  周吝正站在天台的邊緣,似乎不耐煩這樣的炎熱,麵上的表情並不愉快,皺著眉頭眯著眼看著幾步之外紮著雙馬尾的小姑娘。  步衡微微睜大眼,朝他們兩個走過去:“耳鼠來幹什麽?”  大概是終於不用獨自麵對不知道什麽時候有可能暴怒的睚眥,瞧見步衡過來,耳鼠明顯鬆了口氣,她晃了晃腦袋,兩個馬尾跟著一起甩了甩:“跟你們交代一句,我要走了。”  “走?”步衡抱起胳膊,皺眉看著她,“去哪?”  “不知道,反正不想再待在這個破地方了,本來留下也是為了還那家夥的,這麽久了,也還差不多了。”耳鼠深深吸了一口氣,“不是你說的,倉鼠生命有限,我早晚都要離開的。所以來告訴你一聲,以後你那個同事,你自己照應,我懶得再管。”  步衡沉默地看了她一會:“你打算這麽直接一走了之嗎?”  耳鼠迴視他一會,垂下眼簾,輕聲說:“當初那家夥怎麽走的,我就怎麽走,就當是,替他告別了。”  步衡微沉默,最後點了點頭:“知道了,謝謝告知。”  耳鼠抬手,有些不自在地拉了拉自己腦後的辮子,又看了一眼一直默不作聲的周吝,也不知道要跟他們再說些什麽,最後隻生硬地說:“那我先迴去了。”  步衡應了一聲算是迴應,耳鼠看了他一眼,在瞬間消失了。  太陽熱辣辣地曬在臉上,步衡抬手遮了遮眼睛,扭頭看向身邊的周吝:“去吃飯?我同事說樓下新開了一家店,我們也去嚐嚐。”  “好。”周吝跟著走了幾步,突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步衡。”  步衡腳步微頓,迴過頭看他。  “你那個同事一隻倉鼠養了這麽久,早就做好了這一日的準備。”周吝聲音很輕,“未必會像你想的那樣接受不了。”  “我明白,”步衡說,“但即使做好了準備,知道這一天早晚會來,也沒辦法避免難過。”  他朝著周吝笑了一下:“道理我都明白,我也知道雖然她會難過,但日子久了也就漸漸放下了,她的生活還在繼續。我隻是不太喜歡這種,明明什麽都知道,但是偏偏無可奈何的感覺。”  “嗯。”周吝伸手,輕輕摸了摸他的頭發,另一隻手拉開天台門,“去吃飯。”  周吝的動作很輕,輕到步衡幾乎感覺不到,他整個人僵了僵,才應聲:“好。”  兩個人下了樓,一路來到那家新開的餐館,果然看見了正在裏麵等餐的幾個同事。  瞧見步衡推門進來,大家都熱情地打了招唿,而後目光齊齊地越過他,看向他身後,卻並沒看見想象中或者嬌小或者甜美又或者美豔的女生,反而是一個比步衡還高上小半頭,肩寬腿長,身形挺拔的年輕男人。  不過那張過於精致的臉還是讓幾個女同事提起了精神。魏樂樂扭著身子,半趴在椅背上,朝著步衡揮了揮手,目光卻看向周吝:“步衡,你最近每天就是為了和你這個朋友一起吃飯,所以拋下我們?”  “他就在附近,每天自己吃飯,所以就約了一起。”步衡笑了一下,迴頭向周吝介紹,“這些都是我的同事,小林、魏樂樂……”  挨個介紹過之後,又指了指周吝,“我朋友,周吝。”  周吝側目,看了步衡一眼,而後轉過視線,朝著麵前的幾個人點了點頭,微微露出一點笑意。  幾個同事的性格都不錯,笑著迴應周吝,又招唿著步衡坐下一起吃。  步衡看了眼本來就有點擠的桌子,還是開口拒絕:“我們兩個還有點事兒要說,今天就不一起了。”  又簡單地說了幾句話,兩個人終於進到裏麵,又找了個位置。  服務員送了菜單過來,步衡自然接了過來,隨便選了幾個菜,抬頭發現周吝還迴頭去看坐在外麵的同事們:“怎麽了?”  周吝收迴視線:“我可能突然明白,為什麽你們會願意和人類一起生活。”  步衡也跟著看了一眼,低頭倒了杯水遞到周吝麵前:“雖然有的時候也會有點煩惱,但大多的時候我都覺得……”他想了想,繼續說了下去,“很自在。”  周吝握著水杯,抬眼看他。  “可能和你在禁地時候的那種自在不太一樣,”步衡說,“但也沒誰規定,活著隻能有一種自在的方式。”  “嗯,”周吝喝了口水,“妖族生命漫長,是可以多試幾種活法。”  步衡看著他:“那你會試嗎?”  周吝抬頭迴視:“我不是已經在嚐試了?”  步衡垂下眼簾,沒再說話,唇邊卻不自覺地出現了淺淺的笑。  “你那個同事……”周吝扭頭看了一眼,似乎是在迴憶是哪個,“魏樂樂,耳鼠就是在她家?”  “是,”提起耳鼠,步衡無意識地摳了摳手裏的杯子,“按照耳鼠的話,樂樂今晚下班迴家,應該就會看見……她那隻倉鼠已經死了。”  “我們去看看吧,”周吝說,“我帶你隱藏身形,隔著窗戶看看,確保她沒事。”  步衡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好。”  新開業的店效率極高,服務員很快把飯菜送了上來。步衡遞了筷子給周吝:“隨便選了幾個菜,不知道好不好吃。”  周吝接過筷子,低頭看了一眼。  先前在禁地的時候,他什麽都能吃,這段時間在步衡家待久了,雖然他依舊什麽都能吃,但吃飯的時候不自覺地有了偏好,沒想到步衡把這種偏好記了下來,說是隨便點了幾道菜,每道卻都是他最常吃的。  “謝謝。”周吝說。  步衡對周吝的心思毫無察覺,隻以為是剛剛的筷子,笑著搖了搖頭:“下午別在天台了,樓下的咖啡館、奶茶店,實在不行公園的樹蔭底下,都更合適待著。”  “知道,”周吝點頭,“不用擔心。”  不遠處同事們一邊吃飯一邊閑聊,說笑聲時不時地傳過來,步衡看了一眼,突然問對麵的周吝:“你覺得吵嗎?”  周吝搖頭:“不吵。”  “那這個周末,我生日,照例要跟同事們一起聚餐,”步衡說,“你一起嗎?”  周吝抬眼,眼底有幾分訝異,但是對上步衡那雙看似平靜又隱隱藏著一點期待的眼睛,突然就高興起來:“好。”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更新的第一句話,就是我此刻的心情。  明天見。感謝在2021-03-13 23:16:50~2021-03-14 22:52:3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agdash 3個;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agdash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tsing、是你不努力呀、白月光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伏山、陌上菩提開 10瓶;小玖 5瓶;心光似火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第40章   手頭項目沒完成的時候, 步衡慣例要加班,但今天記掛著魏樂樂的事,同事們陸續離開之後, 也匆匆收拾東西下樓。  不知道周吝下午去了哪裏, 但等步衡下去的時候, 他已經等在樓下。  正是下班的時間,寫字樓門口人來人往, 但步衡還是在邁出電梯的那一刻就從人群中認出了那個高大挺拔的身影。  這裏是雲州市最繁華的地方, 街麵上來來往往各種各樣年輕英俊的高大帥氣的男生也有不少, 但周吝卻是不一樣的。哪怕不看他那張精致的臉, 隻從身後遠遠地看上一眼, 也能被他身上獨一無二的氣度所吸引。  那氣度可能來自於很久以前林苑給他的家教,又或者是因為數百年來在禁地的與世隔絕,到底多了幾分出塵。  周吝仿佛有所感應, 明明背對著門口,卻突然扭過頭來, 隔著玻璃門對上步衡的目光。  步衡有刹那的恍惚,明明這段時間一直上下班, 明明知道他在等自己,一邁出電梯就跌入那雙熟悉眼底的感受還是無法形容。  瞧見步衡停在電梯門口, 周吝歪了歪頭,顯然有些不解。  步衡看著他的樣子, 突然就笑了起來,拽了拽書包帶, 朝著周吝跑了過去。  雖然到了傍晚,卻也沒涼快下來,被炙烤了一整天的地麵還散發著熱氣。  步衡在電腦前坐了一整天, 頭發被他自己揉得亂糟糟的,腳步匆匆忙忙,看起來有那麽一點狼狽。但是他背著雙肩包跑過來的時候,臉上的笑容明媚,看起來就像是周吝曾經在街頭遇見過的才放學的學生,充滿著無限的生機與活力。  這個念頭剛一興起,周吝就忍不住笑了,本來也還是個幼崽。  “笑什麽?”步衡剛從空調房出來,就被室外的熱氣撲了一臉,忍不住皺了皺眉。扭頭剛要叫周吝走,發現他正看著自己笑。  那笑容讓人意外的絢爛,以至於步衡有些怔愣。  “沒笑,”周吝唇角還揚著,伸手替他抓了抓頭發,“我剛看見魏樂樂上了公交車,應該很快就到家了,我們也走吧。”  想起魏樂樂的事,步衡心頭難免多了幾分沉重,稍沉默後點了點頭:“好。”  落日熔金,晚霞斑斕。  昏暗老舊的街巷被燦爛的霞光籠罩,平添了幾分溫馨與寧靜。  步衡坐在小巷邊的路基上,摸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扭頭看向身邊:“我們到早了。”  “嗯,”周吝遙遙地往遠方看了一眼,突然拉住步衡手臂,“來了。”  步衡先是一愣,跟著感覺到有道結界籠罩在四周,知道是周吝用法術隱蔽了身形,抬眼果然發現在巷子的那一端,魏樂樂正遠遠地走過來。  巷子裏光線昏暗,但也能看得出來,她現在的心情還不錯,一邊走一邊在包裏翻找鑰匙,口中還含含糊糊地哼著歌。  步衡眼看著她一無所知地從自己麵前走過,一路進了單元門,最終發出一聲極低的歎息。  周吝還拉著他的手臂,在魏樂樂進門的一刻,步衡感覺到眼前一閃,再抬眼,已經換了地方。  魏樂樂借著手機的光熟練地打開防盜門,先跟隔壁合租的女生打了招唿閑聊了幾句,才推開臥室門。  “我迴來啦!”她習慣性地先吆喝了一聲,就好像能夠得到迴應一樣,而後順手把鑰匙掛在門口,一邊低頭換鞋,一邊看了一眼放在牆邊地上的籠子,而後整個僵住。  原本每天隻要她迴家,或是在啃籠子或是爬上爬下反正總是活蹦亂跳精力無限的小家夥正蜷在籠子的角落,正不斷地顫抖。  魏樂樂愣了愣,急忙打開籠子,把小倉鼠捧了出來,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拂過它毛茸茸的身體:“怎麽了?是趁我不在家又偷吃了什麽東西?”  奶黃色的倉鼠似乎能聽懂她的話,極力動了動眼睛,黑漆漆的眼珠牢牢地看著她,軟軟的身體仍然控製不住顫抖。  “你……”不好的念頭湧上腦海,魏樂樂一直都知道,倉鼠的壽命隻有那麽兩年,對比很多連一個星期都活不過的,她這隻已經算是長壽。隻是這家夥一直能吃能睡,成日裏上躥下跳沒有一刻消停,她一度以為那天要很久以後才會來,卻沒想到會這麽突然……  小倉鼠癱在她掌心,渾身仍不住地顫抖,除了一雙眼睛一直看著她,再不能給她任何迴應。  就好像明知自己已經到了最後的時候,仍在苦苦掙紮。  魏樂樂的眼淚突然就流了下來,她畢業之後從熱熱鬧鬧的寢室搬出來一個人住,就養了這個家夥。當初一堆倉鼠幼崽擠在一起,有的已經奄奄一息,隻有他就像打了雞血一樣一直在不算寬敞的缸裏跑來跑去,魏樂樂一眼就挑中了。  事實證明這家夥確實不一般,能吃能睡,活力無限,經常在半夜三更爬起來啃籠子把她從睡夢中吵醒,在她忙著工作不在家的時候又唿唿大睡。膽子小脾氣又大,伸手去摸它的時候總要小心會不會驚到它不小心被咬。現在竟然是養了它這麽久,難得地能夠乖乖地躺在她掌心任由撫摸的時候。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妖怪圖譜重製計劃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賀端陽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賀端陽並收藏妖怪圖譜重製計劃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