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吝沉默了一下,他想反駁,又莫名覺得步衡說得對,說不定,他的殺傷力會比那兩隻還要高一點。  周吝又變迴了妖身,繼續蹲坐在廚房門口,目不轉睛地看著步衡。  起初的時候,步衡還不太適應,盡管他知道周吝並無惡意,那他那雙黑亮的眼睛看著你的時候,總會讓你感覺到一點壓力。  後來卻也慢慢適應了,每每迴過頭,看見那隻在妖族兇名在外的妖獸乖乖地蹲坐在門口,安靜地看著自己的時候,心底裏總會氤氳出一點奇怪的感覺。  步衡對自己的預估並沒有錯,隻靠他自己,的確要很晚才能吃晚飯。  他本來也不算是個熟手,又在很多細節上有異於常人的堅持,比如去鱗和清洗。總之等到他終於做好的時候,太陽已經完全落山了,夜色籠罩大地,繁星點點映在空中,璀璨而明亮。  郎俊俊打開院裏的燈,找了張桌子支在正中央,步衡忙活了許久才完成的兩條魚終於上桌,食物的香味在夜色中彌漫開來。  四隻妖怪都化迴了人形,圍坐在桌前,郎俊俊還跑去要了兩壺葵花嬸嬸自釀的酒,一人倒了一杯。  “是不是應該提一杯酒?”郎俊俊舉著杯子,看著麵前的三隻妖怪,最後將視線落在步衡頭上,“說點什麽呢?”  步衡舉起酒杯,想了想:“那就祝我們都能平安自在。”  “好好好!”郎俊俊十分捧場,“就平安自在!”  “平安,自在……”  周吝低低地重複這四個字,忍不住看了步衡一眼,跟著端起酒杯。  四隻酒杯撞在一起,發出清脆的聲響,在夜空中迴蕩。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情,這村子裏的東西都要更好吃一點,葵花嬸嬸釀的酒,雖算不上醇厚,卻自帶一點清甜,至於那兩條魚,魚肉緊實鮮嫩,步衡廚藝雖然不算高,在這樣的夜色之下也平添了食欲,連棠梨都跟著多吃了幾口。  棠梨跟著嚐了幾口酒,隱隱地有了醉意,跟步衡打了個招唿在院子裏找了個地方化迴棠梨樹休息。  郎俊俊作為一隻混跡於人間的妖怪,酒量實在差得有些丟人,幾杯之後也化迴了原形,在院子裏跑來跑去,一會湊到步衡旁邊,用毛絨絨的大腦袋拱他的身體,一會又跑到棠梨樹下圍著他打轉。  桌前還正經吃飯的隻剩下步衡和周吝兩個。  步衡仰頭看著頭頂璀璨的星空,緩緩地喝了口酒,抬眼看見周吝正伸手去拿酒壺,忍不住開口:“不然,少喝一點?”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身體不太舒服,碼字有點慢,抱歉!  這幾章 寫得我想去寫種田文了【不是】感謝在2021-03-10 21:29:57~2021-03-11 22:15:4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agdash 3個;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agdash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tsing、是你不努力呀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窺流年 8瓶;勵誌身高一米八 4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第37章   周吝拿酒壺的手懸在半空, 歪著頭看向步衡:“怕我又喝醉?”  他說完笑了一聲,給自己斟滿酒杯:“上次我喝醉之後做了什麽,讓你這麽害怕?”  步衡手指輕輕摩挲酒杯, 微抬眼簾, 對上那雙在夜色之中尤其顯得明亮的眼睛:“不記得了?”  周吝仔細迴想了一會, 輕輕搖頭:“隻記得頭暈得特別厲害,等清醒過來, 就是發現自己變小好幾倍睡在棠梨樹枝上了。”  這本是一件讓他覺得丟臉且窘迫恨不得一輩子不再提及的事情, 此刻卻不知是不是因為酒興正酣, 竟也能這麽自然地當成一件好笑的事情說出來。  也許是因為不知從什麽時候起, 他就不自覺地認定了, 麵前這小妖怪是不一樣的。  當著他的麵時,總會不自覺地就覺得輕鬆。  “你那天把棠梨嚇了一跳,”步衡想起那隻巴掌大的紅色妖獸, 唇邊漾出毫不掩飾的笑,露出一個極淺的酒窩, “不過,很可愛。”  周吝下意識想要反駁, 抬頭對上明媚的笑容後突然失語,最後抬起手指, 在那個淺到很少出現的酒窩上輕輕點了一下。  步衡瞪圓了眼睛,手指輕輕抖了抖, 杯中的酒灑在桌麵上:“你幹什麽?”  那其實是一個下意識的動作。  周吝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指尖,上麵好像還殘留著某種讓他無法描述的觸感。  他輕輕抬了抬手腕, 一仰頭將自己杯裏的酒喝得幹幹淨淨,而後歪頭看著步衡,理直氣壯地說:“喝醉了, 抱歉。”  步衡愣了愣,跟著忍不住笑了起來,也仰頭喝光了杯中酒,抬手在周吝前額輕輕戳了一下:“我也喝醉了。”  那動作又慢又輕,隻要周吝稍稍歪頭就能躲過去,他卻沒有動,由著那微涼的指尖落在自己前額上,輕聲說:“那我們扯平了。”  步衡收迴手,無意識地的摩挲著指尖,低低應了一聲:“好。”  夜色正濃,酒意微醺。  仿佛一直精力無限的幼崽們終於休息了,村子裏也安靜下來,連郎俊俊也在反反複複地折騰了幾個來迴之後蜷在棠梨樹下睡著了。隻有樹上的知了仍在孜孜不倦地叫著,村口的池塘裏傳來若隱若現的蛙鳴,伴隨著風吹樹葉的沙沙聲。  在漫天星光的陪伴下,周吝和步衡喝光了郎俊俊從葵花嬸嬸那兒要來的酒,桌上的兩條魚也吃了個一幹二淨。  自釀的酒度數都不高,兩個人雖然都喝了不少,卻也隻是微醺。  步衡伸了伸胳膊,扶著桌子起身,剛要收拾桌上的碗筷,另有一隻手搶在前麵。  “我來,”周吝把幾個空碗摞在一起,“晚飯是你做的,剩下的交給我。”  步衡又坐了迴去,笑眯眯地看著他:“好啊。”  周吝並不擅長做這些,因此收拾的極慢,卻也還算順利地把碗筷收走,整張桌子清理幹淨。  嘩嘩的流水聲傳了出來,坐在院子裏的步衡迴頭看了一眼,忍不住起身往廚房走去。  周吝正站在洗碗池前,極其笨拙卻認真地就著水流衝洗手裏的碗,時不時地有水花飛起,落到臉上,他抬起手臂隨意蹭了兩下繼續刷碗。  步衡斜倚在門口看了一會,目光不自覺地凝在他修長白皙的手指上,半天才開口:“怎麽自己刷?”  他以為周吝會用法術。  周吝沒迴頭:“沒什麽,就是突然覺得,這樣好像也很有意思。”  他終於洗幹淨一個碗,輕輕地放在一邊,又從洗碗池裏拿起另一個。  步衡盯著他的側臉看了一會,突然點了點頭:“好像確實很有意思。”  等周吝刷完碗,已臨近午夜,酒意上頭,步衡靠在廚房門口已經昏昏欲睡。  周吝擦幹手出來,瞧見他有點發直的目光,忍不住伸手晃了晃:“休息?”  步衡打了個嗬欠:“好。”  院子裏郎俊俊和棠梨已經睡熟了,步衡瞧見,也不想再挪迴隔壁自己家,幹脆直接化迴原形,挨著郎俊俊趴下,把自己蜷成一個毛團:“就睡這兒吧!”  下一刻,就閉上了眼睛,直接睡了過去。  夜風襲來,吹到身上帶來一陣涼意,白獅幼崽在睡夢之中似乎也感覺到了,動了動身子,將自己蜷得更緊,周吝瞧見,輕輕笑了一聲,下一刻化成紅色的妖獸,挨著白獅幼崽趴了下來,甩了甩蓬鬆的尾巴,蓋在白獅幼崽身上,聽著清淺的唿吸聲,慢慢地閉上眼睛。  難得的一夜好眠。  步衡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條毛絨絨的紅色尾巴,他支起身子,才看見蜷在自己身邊的紅色妖獸。  周吝本來睡得極沉,但好像在睡夢中感知到身邊的動靜,驀得睜開了眼,一雙黑漆漆的眸子下意識地看過來,步衡怔怔地與他對視,半晌才想起來開口:“吵醒你了?”  周吝眼底的睡意還沒散,輕輕搖了搖頭,仰頭看了看陰沉沉的天:“下雨了。”  步衡這才想起來自己是怎麽醒的,睡夢之中好像有雨滴落在棠梨葉片上發出輕響,偶爾有那麽幾滴穿過枝葉的縫隙,落在他頭上。  身上突然感覺到一絲涼意,步衡扭頭發現周吝收走了尾巴,若無其事地抬爪揉了揉臉:“進去避雨?”  “哦,好。”步衡如夢初醒一般拍了拍身邊還在安睡的郎俊俊,“醒醒,下雨了!”  雨越下越大,落在郎俊俊家院子裏的青石路轉上,發出陣陣聲響。  郎俊俊從睡夢中被吵醒,迷迷糊糊地跟著步衡和周吝一起進了屋子才徹底清醒過來,他把臉貼在玻璃上,看著在瓢潑大雨裏的棠梨樹,扭頭看步衡:“不叫棠梨進來嗎?”  “棠梨喜歡下雨天。”步衡抬爪揉了揉前額方才被雨水浸濕的絨毛。  “我也喜歡下雨天啊,為什麽要進來避雨?”  郎俊俊看著窗外,不知誰家的幼崽從院外經過,渾身上下的絨毛都被雨水浸濕了,卻絲毫沒掩蓋他們的樂趣,歡快地在泥水裏打滾,隔著大半個院子,都能聽見他們的打鬧聲。  郎俊俊迴頭,眼巴巴地看著步衡:“我們也去玩水吧?”  步衡順著他的目光看了一眼,立刻皺眉:“玩水?那是玩泥吧?”  郎俊俊用頭頂了頂步衡,將他整個推了個跟頭:“那就玩泥巴!走嘛,難得迴來一趟,反正一會也要洗澡。”  被髒兮兮的泥水沾濕絨毛?那種感覺當初在鹿台山體驗過一次這輩子也就夠了。  步衡一爪子拍在郎俊俊臉上,絲毫不留情麵:“我拒絕。”  其實想也知道發小不會在這種事上妥協,郎俊俊歎了口氣,不由自主地將目光轉到屋內一直安靜地另一隻妖怪身上。  與周吝對視兩秒之後,郎俊俊默默收迴視線,垂著毛絨絨的大腦袋,朝著門口走去:“我還是自己去吧。”  周吝看了他一眼,將視線轉向步衡,步衡與他目光相對,又看了看發小落寞向外走的背影,在心裏替自己發出一聲歎息:“我先去把熱水器打開。”  郎俊俊立刻歡天喜地地轉過頭來,在步衡身上蹭了蹭:“我陪你去!”  大雨滂沱,實在是不算好的天氣。  周吝懶洋洋地趴在棠梨樹下,看著院子裏一白一灰兩隻小妖怪在泥水裏玩鬧。小的那隻明明身形更小,卻總能輕輕鬆鬆地躲開一次一次的攻擊,而後把比自己大上一圈的灰狼按進泥坑裏。  他忍不住就想起那日在鹿台山,也是這樣的大雨,隻有自己前爪大的白獅幼崽也是像現在這樣,渾身上下滾滿了泥漿,卻唯有一雙淺色的眸子好像在發光。  周吝下意識迴頭,往小腿看了一眼。  可惜自己那個時候隻想上去一爪子把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妖怪拍扁。  這場大雨讓棠梨神清氣爽,在雨水的衝刷下,連葉片都閃閃發光。他動了動枝葉,讓落到周吝身上的雨水更少一點:“你怎麽不去跟他們玩?”  周吝抬頭看了看頭頂,輕輕笑了一聲:“那也未免太欺負幼崽了,給他們,尤其是郎俊俊保留一點樂趣吧。”  棠梨看了眼再次被步衡按進泥坑裏的郎俊俊,輕輕笑了一聲,又將注意力轉到周吝身上:“睚眥。”  “怎麽?”周吝懶洋洋地迴應。  “就是覺得你最近好像不太一樣了,就好像又迴到禁地的時候,”棠梨想了想,“也不對,感覺好像,比那個時候更加開心。”  周吝甩了甩尾巴,目光在不遠處的白獅幼崽身上。  步衡陪郎俊俊瘋了一會,雖然一直占據上風,但是渾身上下也全都裹滿了泥水,實在不忍直視。  他用力地晃了晃身子,甩了甩身上的毛,朝著郎俊俊揮了揮爪子,拖著濕漉漉的身體往棠梨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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