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當他從樓上下來,發現林苑正在廚房做飯,周澈一個人坐在客廳沙發上看電視的時候,瞬間想要轉身迴去。 偏偏林苑從廚房探出頭:“小吝,陪你爸爸看會電視,菜馬上就好!” 周澈注意力在電視上,空出一隻手指了指身邊的位置:“過來坐。” 周吝往他手指的地方看了一眼,踩著拖鞋走到沙發最遠處,坐了下來。 電視裏正在重播本地新聞,周吝前一日看過,十分無聊,周澈卻看得津津有味,就仿佛忘了身旁還有個人存在。 他或許隻是對周吝無話可說,就像周吝也沒有什麽想跟他說。 周吝盯著電視看了一會,思緒不自覺飄散。 如果是對正常的父子,這種時候會做什麽? 比如,那對獅妖父子? 林苑平日家務做得並不多,卻有一手好廚藝,獨自一人在廚房忙活了一會,香氣就慢慢擴散開來。 電視裏的新聞剛好播完,周澈丟下遙控器,洗了手坐在餐桌前:“小吝,過來吃飯。” 周吝看了他一眼,轉身進了廚房,幫著林苑把剩下幾道菜端上了桌。 三人圍坐在餐桌前,看起來就像是一家三口闔家團圓,周吝卻隻覺得別扭。 他雖沒見過,卻也知道,這不是這世上正常家庭的模式。 “鹿台山的事兒都解決了?”林苑心情仍舊很好,一邊吃飯一邊跟周澈閑聊。 “熊妖的家人今天來認領屍體了,後續還要繼續調查緝拿兇手。”周澈說完,又搖頭,“這件事造成的影響太大了,幾百年沒出過這樣的事情,必須盡快抓到兇手,給妖族交代。” 林苑跟著歎了口氣:“好端端地發生這種事。好像禁地被破之後,突然就不太平了。” 周澈笑著拍了拍她的手:“放心吧,都會解決的。” 說到這兒,他看了周吝一眼:“也不都是壞事,最起碼小吝可以好好休息一陣,還能迴來陪你住一段時間。” 周吝一直在安靜吃飯,沒想到話題還是引到自己身上。 他咽下嘴裏的飯,放下筷子:“我明天要走。” 周澈的筷子停在半空,一直掛在臉上的笑容淡了些許,“去哪?” “找東西。”周吝扭頭,避開林苑看過來的視線,“我吃完了,上去休息。” 說完,不等他們兩個迴應,徑直上了樓。 他沒迴房間,而是順著樓梯直接上了天台。 時間還早,太陽沒落山,坐在天台頂端剛好能看見正西垂的夕陽。 周吝看了一會,抬手遮了遮眼睛,化迴獸型伏在地上。 他方才說離開是為了找東西也不完全是借口,他的確丟了一樣東西禁地結界被破那天,他隨身帶了幾百年的短劍不知所蹤。 那短劍是他還沒出生的時候,林苑的父親,他那位不曾謀麵的外祖父專門找妖族一個著名的鑄劍師所鑄,隻可惜,還沒等到周吝出生,外祖父就隕落了。 周吝甩了甩尾巴,把臉埋進腹部的絨毛裏。 到現在他還是不太清楚那一日到底發生了什麽,隻記得本在樹上睡覺,突然之間烏雲蔽日地動山搖,原本固若金山的結界突然破開,被禁錮了成百上千年的妖怪們爭相出逃,禁地往日的安寧不複存在。 樹…… 周吝抖了抖耳朵。 禁地之中有一棵千歲有餘的棠梨樹,生在禁地,吸收天地靈氣有了靈識而成妖,禁地於其他妖怪來說是牢籠是避難所,於他卻是賴以生存的家。 他在禁地之中生活了上千年,對禁地中的一切了如指掌。 周吝皺著眉思考了一會,抬頭發現天色愈發陰沉起來。 太陽還沒有完全落山,一大片突如其來的烏雲遮蔽了天空。 “天陰了,馬上要下雨了。” 步衡從窗外收迴視線,往沙發上看了一眼。 夔牛先前說自己解除了封印並不會再失控的話顯然不靠譜,從烤肉店出來,還沒等步衡問接下來的打算,他就控製不住化迴原形,倒在地上唿唿大睡。 幸好從那家烤肉店出來是一條偏僻的巷子,四周沒有路人。 步衡來不及猶豫,隻想趕在有人出現前把夔牛帶走。 “俊俊,”他扭過頭,“過來搭把手。” 郎俊俊從小就是個人來瘋,如果隻有步衡在,他還能安安分分地吃完這頓飯,偏偏多了個夔牛,最開始還隻是搶肉,後麵幹脆拚酒,把夔牛喝迴原形,自己也沒好多少,歪歪扭扭地從烤肉店出來後,靠著路邊的電線杆發呆。 聽見步衡的聲音,他直著眼睛愣了一會,目光慢慢聚焦在地上的夔牛身上,歪頭看了一會,突然嘿嘿笑了兩聲,也化迴原形,湊到夔牛身邊找了個姿勢躺好,跟著進入夢鄉。 步衡:“……” 他沉默了一會,在由著他倆自生自滅上社會新聞之後一個被扒皮做鼓、一個被親爹打斷腿,和浪費一點靈力帶他們迴家然後一宿不安寧中選了後者。 聽完來龍去脈的步寒踢了踢夔牛,對方兀自睡得安穩,連眼皮都沒動一下。 “喝了多少?”步寒聞了聞空氣裏縈繞的酒味,問道。 步衡滿臉不高興:“兩瓶,啤酒。” “夔牛當年躲進禁地很是明智,不然蠢成這樣最後也是被剝皮做鼓的命。”步寒笑了起來,看向已經滾到地上的郎俊俊,“俊俊呢?” “半斤八兩。” 步寒揉了揉郎俊俊毛絨絨的腦袋:“今天你郎叔叔在家,他這麽醉醺醺迴去得被收拾了。” “那正好,”步衡一臉冷漠,“讓郎叔叔打斷他的腿,換幾天消停。” “我還真有點懷念小時候俊俊淘氣被你郎叔叔揍,哭著求我找元老會把他爸抓走的場麵。”步寒摸了摸下巴,抬頭發現步衡仍皺著眉頭,笑著拍了拍他,“帶都帶迴來了,就放這兒吧。睡一覺而已。” 步衡應了一聲,揉了揉眉心:“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今天撿了大麻煩。” 作者有話要說: 步衡:交友不慎。 感謝在2021-01-09 19:18:33~2021-01-13 19:11:3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不太q 49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第14章 窗外又是熟悉的狂風驟雨,電閃雷鳴,當然,室內也不安生。 並排睡在客廳地上的灰狼和夔牛的唿嚕聲此起彼伏,甚至一度超過外麵轟隆的雷聲,讓步衡恍惚自己是不是已經聾了。 步寒絲毫不受影響,跟步衡又聊了一會就迴了房間,沒多一會也傳出唿嚕聲,將二重奏直接升級為三重奏。 步衡洗漱之後歪在床上玩了會手機,聽著外麵的雷聲和唿嚕聲毫無睡意,索性起身從床頭櫃裏摸出寫生本。 在公司樓下見到那日,他便將夔牛也畫了下來,不管是妖身還是人形都惟妙惟肖。 右下角的注釋簡單寫著:上古妖獸夔牛,姓名未知,不太聰明。 步衡提筆在後麵補了四個字:酒量極差。 寫完之後,他隨手往前翻了一頁。 正好是那隻落水……睚眥周吝,步衡看了一眼原有的注釋,默默提筆劃掉,在下麵重新寫道:睚眥周吝,性格暴躁,好勇喜鬥,脾性確實不討喜。 寫完之後,他看了看先前畫下的那隻巨大妖獸雖然這就是他見到的周吝,卻並不是睚眥的原身。 白天郎俊俊說,睚眥的原身是……龍首豺身? 雖然沒有參照,步衡突然想畫畫試試。 他找了張紙,隨手幾筆畫出一隻巨大的豺身,稍有些許遲疑。 當世龍族所剩不多,除了龍君周吝一脈,多隱居避世,極少露麵。龍君周澈雖然極有名望,經常出麵處理妖族中的大小事,卻從不以妖型現身。 所以步衡從未見過龍族真身,有關龍族的全部印象也都來自於妖族傳說以及人類的各種畫作。 他咬著筆想了一會,先畫出一對龍角,又用寥寥幾筆勾勒出頭部輪廓,接著是口鼻耳和須髯,最後是眼睛。 周吝渾身上下最不像龍族的地方,正是那雙眼睛。 眼珠黝黑有神,目光炯炯卻又總帶著難以掩飾的兇光。 那是獨屬於豺族的眼神。 “你在畫畫?” 房間內突如其來響起另一人的聲音,步衡一驚,筆尖穿透紙張,留下一長道的劃痕。 他抬起頭,對上自己剛剛畫完那雙眼睛。 周吝穿一身黑色t恤搭長褲,從外麵的狂風驟雨中進來,渾身上下都濕透了,一頭長發高高束在腦後,發梢滴著水,落到幹淨的地板上,匯成一小攤積水。 步衡麵上的茫然散了幹淨,盯著那小攤水皺起眉頭,眼角眉梢都寫著不滿。 對方溢於言表的嫌棄讓周吝十分不爽,他倚在窗邊,抱起手臂,目光從步衡臉上轉到他手邊的畫紙,微微眯眼。 步衡察覺他的視線,將那張薄薄的紙攥在掌心,直接化為灰燼。 灰燼準確地飄進垃圾桶裏,他拿出濕紙巾擦了擦手,才抬頭看向周吝:“你是不是有病?” 周吝:“什麽?” 他瞪起眼,整張臉黑了下來,還沒等還口,步衡補充道:“不是罵街,我是說生理上,當然,也可能是精神上。不然我找不到你三番兩次半夜三更私闖別人家的理由……你總不會告訴我你今天是來避雨的吧?” 周吝愣了一下才完全理解對方的嘲諷,這一瞬間讓他輸了氣勢,隻能盯著眼前這小妖怪,半天沒說話。 見周吝沉默,步衡稍遲疑:“……你是在想去哪看病,要推薦嗎?” 周吝:“……” 這小妖怪穿著一身柔軟舒適的家居服,剛洗過的頭發軟趴趴的,外表看起來乖巧聽話,怎麽一張嘴這麽討厭?! 有水滴順著發絲流到臉上,周吝胡亂抹了一把,指了指步衡:“叫你爹過來,我不欺負幼崽。” “欺負?”步衡笑了笑,“傷好了?” 周吝:“你……” “《妖族管理法》明令禁止在人間進行任何形式的私鬥,如果你來是為了約架,我們父子不敢應戰,你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