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吝輕輕嗅了嗅,皺起眉。 又是狐妖。 元老會最近就好像捅了狐狸窩,一隻兩隻的都是狐妖。 他朝那盞茶瞥了一眼,沒去碰,用指節敲了敲桌麵:“各位長老,有話就說,別浪費時間。” “也不是什麽大事,例行詢問,別緊張。”那長老早就習慣了周吝的態度,笑著開口,“我聽說你近幾日去了雲州,是有線索了?” 周吝想起那個時而出現,時而又消失地無影蹤的夔牛,拿桌角磨了磨指甲:“沒有。” 長老笑了一下:“禁地的妖怪都不是等閑之輩,雖然靈力被封印了一部分,但隱藏蹤跡對他們來說也不是什麽難事。” 他說著話,慢吞吞地喝了口茶。 周吝的耐心就要到頂了,他坐直身體:“有什麽話能不能一口氣說完?” 那長老放下茶盞:“結界被破已有幾天,群妖逃竄至各地,隱藏於人間,想將他們盡悉捉拿歸案,僅憑你自己很難做到。元老會已下令各地分部劃區域進行大範圍的詳細搜查,此事以後也不用你負責了。” 周吝眉頭皺了起來,有點想把手底下的桌子掀到這幾個老妖怪臉上。 他到底不能真這麽做,用力往桌子上拍了一下,伴隨著巨響起身:“我迴禁地了。” “不用迴了。”那長老道,“禁地的結界是開創元老會的前輩們聯手所設,現如今前輩們盡已隕落,當世再無妖族知曉修複結界之法。再者,禁地位置太偏遠,不利於管控,才造成了此次事端,所以,我們決定就此關閉禁地,在人間另找一塊地,用來關押犯錯的妖族。” 他將周吝始終沒有碰過的那盞茶向前推了推,“如果你願意,看守一職日後還會為你保留。” “你們決定?”周吝擰著眉,居高臨下地瞪著那個長老,“結界怎麽破的到現在都沒查出來,你們有什麽資格決定關閉禁地?” 他這話說得實在不客氣,幾個長老數百年來備受尊重,根本無法接受這樣被當麵數落,連最當中的那位都黑了臉,將手裏的杯子放下,冷冷開口:“其他的事兒你不用操心,你在禁地守了幾百年,正好休息幾天,也迴去陪陪龍君。” 陪陪龍君? 已經走到門口的周吝迴過頭:“我今後去哪,休不休息,用不著你們幾個廢物管!” “周吝!你以為你是誰,要不是看龍君的麵子,你早就……” 周吝嗤笑,抬手指著剛說話的那個長老:“就現在!不看任何人的麵子!你能把我怎麽樣?!” “小吝!” 周吝猛地迴過頭,正對上一雙含著笑意的桃花眼。 來人高挑清瘦,麵容精致,穿著一身樣式考究的白色西裝,戴一副無框眼鏡,唇角天生上揚,說話時眉眼自然帶笑。 他自然地攬過周吝的肩,朝著幾位長老道歉:“實在不好意思,公司那邊有個臨時的會,來的有點晚,各位見諒!” 原本還陰沉著臉的幾位長老都站了起來,紛紛搖頭:“龍君客氣了,也不是什麽大事兒,還讓您專門跑一趟。” 周吝將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臂推了下去,瞥了被稱作龍君的男人一眼,轉身就走。 “小吝,”龍君開口叫住他,“樓下等會,我跟幾位長老說幾句話。” “你說你的,”周吝頭都沒迴,“我走了。” “周吝。”龍君唇角仍噙著笑,語氣卻淡了許多,“你母親給你帶的東西在我車裏,另外,我還有話跟你說。” 周吝腳步微頓,煩躁地抓了抓頭發,出了門。 順著走廊向外走,仍能聽見會議室裏的動靜,幾個長老一改方才的冷漠不耐,熱情洋溢地拉著龍君寒暄。 周澈不愧是龍宮現如今的當家人,妖族心中永遠完美無缺的龍君。 周吝聽了幾句,頭也不迴地下了樓。 樓門外停著一輛十分誇張的藍色跑車,周吝看了一眼就認出這是周澈那輛盡管幾百年一直待在禁地,但拜母親林苑每月一封的書信所賜,他並不是一無所知。 原本打算直接離開的周吝腳步慢了下來,走到那輛跑車跟前。 他知道現今人類都以汽車為代步工具,也知道縱使這玩意已經滿大街都是,周澈這輛也屬於價值不菲很不常見的那種。 周澈比已經適應了人類生活的大多數妖怪過得還要好得多。 “小吝!”周澈從樓上下來一眼就瞧見在自己車旁停留的周吝,心情大好地走過去,“你果然沒走。” 幾百年過去了,周澈好像依舊沒什麽變化。 他一直掛在臉上的笑容也依舊耀眼地讓人厭煩。 周吝皺了皺眉:“東西呢?” “什麽東……”眼看周吝瞪起眼,周澈笑了起來,“後備箱,等一下。” 周澈轉身從後備箱拎出一個袋子,遞到周吝手上:“你母親知道你迴來後,專門去買的。” 周吝低頭看了一眼:“什麽東西?” “衣服,都是現在最流行的款式。”周澈朝他身上看了一眼,“你總穿這件黑袍多單調。” 周吝把袋子捏的嘩嘩響:“你還要跟我說什麽?” “你母親聽說了禁地的事兒,想讓你迴去住一陣。”周澈笑著眨了眨眼,故意壓低聲音,“早上出門的時候我聽見她吩咐人準備了好幾樣你愛吃的菜。” “再說吧,我……” 周吝捏緊了袋子口,拒絕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周澈打斷:“今晚先迴去吃飯,其他的之後再說。” “我說了我不……” 周吝吼到一半,對上了周澈的目光。 從他出生,到獨自前往禁地,總是能從周澈眼底看見這樣的目光。 沒有失望或者不滿,淺淺的笑意很好地隱藏了那一丁點不耐,就好像在說你果然還是這樣。 “好。” 周吝啞著嗓子答應了。 周澈滿意地揚起唇,拍了拍周吝的肩:“上車,先送你過去。” 一直到在副駕坐好,周吝都沒再說話,周澈想說的大概也都說完了,打開車載音響選了首歌,而後戴上墨鏡發動了車子。 周吝不知道周澈聽的是什麽東西,隻覺得吵得很,但他既沒有砸了那個讓他覺得煩的聲音源頭,也沒有半路跳車,隻把臉貼在車窗上,麵無表情地看著車窗外閃過的景色。 這幾日他已經見識到了人類社會天翻地覆的變化,林苑在信裏提過的各類新奇的事物他也見了不少。 他一直以為這些和自己沒什麽關係。 從進入禁地的那天起,他就以為自己會在那裏待到天荒地老。 “到了。” 周澈停車後放下車窗,指了指外麵那座獨棟小樓:“那是你母親現在的住處,我公司還有事,就不進去了。” 周吝沒迴答,自己摸索著解開身上的安全帶,拎著方才一直抱在懷裏的袋子下了車。 周澈沒再看他一眼,一腳油門下去,跑車絕塵而去。 周吝迴頭打量身後的小樓,占地不算大,勝在位置不錯,附帶一個小院子,種了許多花花草草,從外麵看起來十分別致,明顯是主人家用了許多心思。 這是周吝第一次來這裏,但林苑在信裏向他介紹過很多次。 她說二樓采光最好的那間屋子是周吝的房間,說這是他們的新家。 這個他們,並不包括周澈。 對周澈來說,這隻是一個住處,他很多住處中的某一個。 一直拎在手裏的袋子被周吝摳了個窟窿,他低頭看了一眼,皺了皺眉,轉身要走。 小樓的門卻突然打開了,一個外表十分年輕的女人匆匆忙忙跑了出來:“小吝!怎麽站在門口不進來?” “我……”周吝對上那雙與自己十分相似的眼睛,張了張嘴,“……以為走錯了。” 作者有話要說: 周澈:小吝…… 步衡:小?第5章 “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早晨上班前步寒的電話就打不通,沒想到一上午過去了還是無法接通。 約的是晚飯,天黑了再從鹿台山出來,是他爹能幹出來的事兒。 但就這麽一直聯係不上,還是讓步衡有點不高興。 他皺著眉頭鎖了屏,輕輕敲了兩下手機屏幕,決定晚上吃飯的時候給他爹加兩盤青菜。 “步衡,飯好了,再不來吃被他們搶光了!”魏樂樂探頭出來,衝著步衡吆喝。 步衡發了條短信叮囑步寒盡快迴電,把手機收進口袋進了小吃店的門,“來了!” 夔牛可能是被前幾天那頓燒烤收買了,又或者終於想開了決定換個地方禍害。 沒了他這個變數,雲州又恢複了連續多日都是大晴天的日常,以至於到了傍晚下班的時候,夕陽的餘暉仍籠罩著熱鬧的辦公室。 步衡這幾天接連改了兩版圖,在張經理最終選用了最初的一版後,告別了這個折磨他許久的了項目。 意味著今晚不用加班,還能度過一個輕鬆的周末。 關了電腦,他摸出手機看了一眼,還是沒有步寒的迴複。 步衡耐著性子又打了一次電話,依舊是那個毫無感情的冷漠女聲。 同事們陸續走了,他握著手機坐了一會,眼看著窗外的天色一點點暗了下去,才終於拎起雙肩包出了門。 步寒大概是被什麽事耽擱了,但現在電話打不通,又不知道他確切的位置,除了迴家等消息,也沒別的辦法。 雖然步寒有點不著調,但從小到大,還沒做過什麽讓步衡失望的事情。 放鴿子這種事也是頭一次發生,以至於步衡此刻隱隱的擔憂超過了不高興。 原本安排好的晚上突然空閑下來,讓他有點無所適從。 進了家門之後歪在沙發上愣了一會,直到挨不住咕咕叫的肚子,才爬起來給自己準備晚飯。 灶上燒了熱水,熱氣蒸騰開來,讓窗外幽深的夜色變得逐漸模糊,狹小的廚房在瞬間就多了幾分煙火氣。 步衡把意麵下鍋,切西紅柿的時候突然想起當初步寒第一次吃西餐,邊吃邊罵罵咧咧的場麵。 跟許多妖族不一樣,對步寒來說,比起總是很熱鬧繁華的人間,他更喜歡在人類無法涉足的深山老林裏化迴原形自在肆意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