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嘉:“籠主可以在‘鳥籠’裏設計自己的規則,隻要這個規則不會破壞‘鳥籠’的基本準則。我的規則是,進入‘鳥籠’中的人,如果我認為你威脅較大,我會讓你以孩童身份生活。”  樊醒:“我沒聽過這樣的規則。誰給了你這樣的權力?”  餘洲心頭一動:樊醒似乎認為,在“鳥籠”之上,還有管轄和控製籠主的人。  阿爾嘉沒有繼續解釋,似乎認為自己已經說得足夠清楚。  在他麵露不滿之前,餘洲換了個問題:“所以,你知道我們有多少人進入‘鳥籠’,以及我們都是些什麽樣的人?”  阿爾嘉點頭:“大概可以知道,雖然不至於十分清晰。”  緊接著,樊醒又問:“你是籠主,你可以自如控製‘鳥籠’裏什麽東西消失,什麽東西出現?”  阿爾嘉:“對。”  樊醒指著他的腳鐐:“那為什麽,你不直接消除這個東西?”  阿爾嘉一怔。  樊醒故作天真:“不疼嗎?”  阿爾嘉沒有迴答,他眼皮微微低垂,眸色裏帶有寒意。  “其實你是樂意的吧,王?”樊醒笑著,用孩子的聲音說,“你樂意當一個‘王’,樂意被戴上口籠,蒙著麵紗,在所有人麵前巡遊。你也樂意被亞瑟囚禁在這個王宮裏,亞瑟為你處理一切的事情,你隻要在這個房間裏,乖乖當一個‘新娘’就可以了。”  黑發的青年沉默不語。  “你怕的不是他會殺你。”樊醒說,“你怕的是,他是這個‘鳥籠’裏,唯一可以離開的人。”  餘洲跟上了樊醒的思路。  隻要阿爾嘉願意,他可以隨時擺脫亞瑟的刑具。但他沒有。  整個“鳥籠”都是他的,他可以讓天氣變化,讓植物常開不敗,何況擺脫一個亞瑟?  他不擺脫的唯一原因隻有:他不想擺脫。  他想成為“新娘”,成為亞瑟的所有物。  不是亞瑟控製了他,或者,事實正好相反。  是他想成為“新娘”。是他想藏在王宮裏,是他讓亞瑟代替自己去處理一切。是阿爾嘉把亞瑟,調教成了“阿爾嘉”。  這個美麗的國度裏,存在兩個“王”。  --------------------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魚幹沒什麽機會說話,嘴巴癢得很。  薑笑和柳英年在聊吃的,魚幹湊過去聽,口齒不清地接話:我也吃過我也吃過!  薑笑、柳英年:……你也吃過?!  魚幹:好吃,太好吃了!啊,我天天都想吃!  薑笑:我們在說酸菜魚。  魚幹:……呃咦哦?第18章 薔薇湯(10)  阿爾嘉腳踝上的鐵索鬆開了,當的一聲落在地上。  “我認為跟曆險者玩遊戲是一件非常麻煩的事情。我不喜歡玩遊戲。”他的眼睛和頭發一樣黑,膚色如蜜,長期呆在王宮的室內,也僅僅讓他看起來不那麽健壯而已,“但亞瑟喜歡。他最喜歡看別人因為他的遊戲規則而痛苦不堪,連快樂也得小心翼翼偽裝。”  他靠在窗邊,身後是寬大的窗台。  樊醒依偎著餘洲的腿,又乖又稚嫩的樣子。  說出來的話卻很冷:“前任籠主,是你故意殺掉的。”  阿爾嘉不承認也不否認。  “提議反向追蹤籠主的人是亞瑟。他擅長這樣的遊戲,他也習慣衝在最前麵。”阿爾嘉說,“‘鳥籠’這種地方真的很奇特,人會不知不覺地被它改變。我原本沒有那樣的想法……”  “什麽想法?”樊醒立刻問,“當‘籠主’?還是‘新娘’?”  阿爾嘉看他:“我真不喜歡你。”  樊醒小嘴吧嗒吧嗒根本沒停:“你也會像煉獄裏的人一樣,跪下來親吻他的腳?”  阿爾嘉笑著:“亞瑟是個單純的孩子。他隻喜歡遊戲,喜歡別人服從。隻要滿足他小小的遊戲癮頭,他不會深究。”  “三年還不足夠他深究?”樊醒脆聲說,“三年沒有曆險者來過這個‘鳥籠’,天天對著你和這裏的人,亞瑟不會煩?”  他說完還蹭著餘洲的褲子,抬頭看餘洲:“哥哥,我說得對嗎?”  阿爾嘉的臉色已經完全變了。  曆險者的魂靈才是鳥籠之所以成為獨立世界的原因。他們生活、勞作,做應當或者不應當的一切事情。鳥籠因此豐富起來。  鳥籠是一個沙盤,籠主是控製沙盤的人。小小的沙盤裏還有各種各樣的生物,它繁榮、生長,成為烏托邦。  但沙盤裏的人和物如果一成不變呢?  亞瑟仍是曆險者,阿爾嘉沒有奪走他的性命。隻要亞瑟願意,他隨時可以擺脫這個貌似熱鬧、實則死氣沉沉的世界。  門在阿爾嘉手裏。如果亞瑟要求,阿爾嘉會拒絕嗎?阿爾嘉怕亞瑟憎恨自己,他會為了亞瑟打開那道門嗎?  餘洲並不覺得亞瑟討厭這兒。亞瑟赦免煉獄裏的人時,何等暢快和瘋狂。  “你們應該答應我的要求。”阿爾嘉岔開話題,重複自己的要求,“門在我手裏,這是你們唯一能夠離開的途徑。”  餘洲抬頭看向窗外。  阿爾嘉背後的窗戶清澈透明。天快要亮了,飛星崖愈發清晰。  有曆險者從飛星崖上跳下去的話,這兒必定也看得一清二楚。  為什麽一定是飛星崖?為什麽一定要曆險者從飛星崖跳下去?仿佛這是一個新生的儀式,人們默默接受了這個規則。  直到看到這扇寬大的窗戶,餘洲才明白飛星崖的意義:每一個曆險者縱身跳下的時刻,阿爾嘉和亞瑟都在這裏注視著,享受著曆險者活著的最後一刻。  他們的“王國”又多了一個臣民。  而在夜晚,見證了無數生命隕落的懸崖,會上演不知疲倦的狂宴。死亡在“鳥籠”裏不再是一件令人悲傷的事情,隻要杯中有酒,人們就心滿意足。  那形如煉獄的“另一邊”,自然也是阿爾嘉和亞瑟一起設置的。  無法逾越的山,明明存在但不能泅渡的通路,他精明地給被棄置和懲罰的人們留了一個可能,但那是走不通的路。  於是人們隻能寄望於曆險者的死,還有自稱“阿爾嘉”的亞瑟,偶爾心血來潮賜予的赦免。亞瑟無法讓煉獄中的人直接迴到另一邊,這顯然需要阿爾嘉來協助完成。  肉體和精神的折磨,讓“鳥籠”裏的人根本不敢反抗和質疑籠主。餘洲所見的每一個人,手臂上都有或多或少的花瓣形斑紋。  那是從煉獄走過一遭的印記,也是王的提醒:不要背叛,不要忤逆。  阿爾嘉和亞瑟對打造“王國”如此興致勃勃。  兄弟倆在這個“鳥籠”中,分明各取所需。  。  “我不知道‘鳥籠’的曆險者是如何篩選的,也不知道間隔時間究竟有多久。但這裏,已經有足足三年沒有來過曆險者。”用手指在虛空中畫出一扇小門的形狀,阿爾嘉吟詩一般輕快地說,“所以我優待你們。殺了亞瑟,我為你們開門。”  樊醒和魚幹看餘洲。  餘洲:“我不殺人。”  阿爾嘉:“或者你們死,或者亞瑟死,你必須選一個。”  餘洲很幹脆:“不選。”  阿爾嘉也很幹脆:“那我隻能把希望寄托在下一批曆險者身上了。”  河邊的石頭房子前,薑笑和柳英年正蹲著等漁夫帽給他倆烤魚。  河的兩岸飄滿薔薇香氣。花田中,花柱越來越大,已經竄到了十多米高,就算是天天念叨“鳥籠裏什麽都有可能發生”的薑笑,也開始憂心忡忡。  柳英年遠遠看著,戳了戳薑笑胳膊:“笑,你覺不覺得那些東西很像人形?”  薑笑盯了一會兒:“不像吧?”  柳英年又問:“帽,你覺得呢?”  漁夫帽沒理他。  漁夫帽是個野外生存的老手,擅長在森林和溪水裏尋找食物。他還是烹飪燒烤的大師。一點兒佐料就可以做出味道相當好的食物,就連愛嘮叨的魚幹也心服口服。  風吹來了薔薇的花瓣,淺灰色的,像魚的鱗片。有的落到柳英年頭上,他抓下來時想到小狗的死,立刻扔開。  花瓣落在烤魚上,瞬間被烤焦了。  漁夫帽、薑笑:“……”  還沒等倆人開罵,柳英年忽然一屁股坐倒。他指著兩人身後的薔薇花田:“動、動起來了……”  還沒迴頭,花田中傳來了巨響。  就像有人從結實的地麵硬生生拔出樹根,花田中那些高大的花柱一根接一根地,像人一樣,邁步從泥土裏站了起來。它們比原先想象的更高大,手足俱全,包括腦袋在內,全身上下都由淺灰色薔薇的藤蔓構成。  它們開始移動,從泥土裏拉扯出更多植物的根莖。根須牽扯土壤,漁夫帽麵前的火堆也在抖動。他和薑笑拉著腿軟的柳英年走上高處。不過十幾秒功夫,河邊的土地被藤蔓拉扯,緩緩動起來。  沒熄滅的火點著了薔薇,開始燃燒。  晨光中,大片燃火的花田被藤蔓巨人拖著,往河流下遊移動。  遠處的山頂上,飄著薔薇旗幟的宮殿中,忽然爆發炸裂巨響。  房頂被衝破了。  巨大的薔薇藤蔓如觸手一般衝出屋頂,在晨光裏伸縮招展。  霧角鎮的經曆沒讓餘洲害怕過籠主。古老師一心求死,最後沒死成也乖乖給他們打開了門。  阿爾嘉卻不一樣。他製造的王國太過平靜幸福,王國裏忤逆他的人全都要投入煉獄之中去。一個兩個不聽話的曆險者,他是容不下的。  餘洲在一瞬間理解了薑笑說過的話:這樣平靜、幸福的“鳥籠”,是極其危險的。  巨大的薔薇藤蔓撐破了王宮的屋頂,它們爆發於房間的各個角落。在那些帶著銳刺的藤蔓朝他們衝來時,餘洲和樊醒幾乎都是同一個反應——他們同時衝阿爾嘉奔去。  控製籠主!餘洲腦中隻剩這一個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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