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死了。”佟曉冬淡淡道。

    鬱黎的身體微微一顫。他知道佟曉冬說的“他”正是他。“他死了”這三個字仿佛一道利箭狠狠地穿透了他的胸膛,他覺得心口疼得厲害。

    沈雲珠還以為佟曉冬說的“死”是真的,憂心道:“你確定嗎?”

    佟曉冬已經流不出淚了,她輕輕地道:“我很確定,是我親眼所見。他就死在我的麵前,所以,我也死心了。”

    沈雲珠道:“既然如此,妹妹就更應該留下來和我們一起,我們可以照顧你,陪著你呀。我們不是約好了七夕的時候看牛郎織女相會的嗎?”

    佟曉冬幽幽一笑,道:“姐姐,我看你和鬱教主那麽恩愛,我會妒忌的。所以我還是走遠一些的好。”她突然抱了抱沈雲珠,在她耳邊悄聲道:“姐姐,你托付我的事我沒辦法完成了。”

    沈雲珠幽幽歎息了一聲。

    佟曉冬看了眾人一眼,看到了人群中的黃鳳岐,他一直看著她,臉色卻是淡然的。佟曉冬知道自己和這個太出色的男人的緣分算是徹底盡了。她朝黃鳳岐笑了笑,轉頭對陸玄恩道:“我跟你一起來這裏要說的話已經說完了。我先走了。”說罷,轉身要離開。

    陸玄恩道:“你去哪裏?”

    佟曉冬淡笑道:“你們談你們的事。我四處轉轉。”她也不理會旁人,徑自走了。

    陸玄玉搶上兩步,道:“我跟你一起去。”

    佟曉冬瞪了他一眼,沒好氣道:“我想一個人轉,你別跟來。”

    陸玄玉好沒意思,怏怏地迴到陸玄恩身邊。

    佟曉冬不理睬他們,一個人大步地朝前走。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隻是埋著頭走路。她的身後靜悄悄的,沒有人跟著她,也沒有人叫住她。太陽已經升得老高,這是晴朗的一天,天氣漸漸地有些燥熱了。路旁半人高的野草在風中兀自舞動,隻留下嘩啦嘩啦歡唱的餘音。

    似乎走了很久,佟曉冬看見路旁有一間酒肆,她大大咧咧地坐進了酒肆,要了一壺酒。她也不要菜,拿起酒壺就往嘴裏灌。酒肆裏幾乎沒有什麽人,酒保見她這個樣子,不免有點擔心,道:“姑娘,慢點喝,這酒後勁足,小心喝醉了。”

    佟曉冬笑嘻嘻道:“你怕我賴酒錢?我先給你吧……”她暈乎乎地從口袋裏掏出一粒銀子擱在桌子上,道:“喏,夠了吧?”酒保不理她,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這酒真難喝,佟曉冬的眉頭緊緊糾結在一起,但是暈乎乎的感覺還不錯。佟曉冬灌得猛,不大一會,酒壺已經見底了。她覺得自己有些醉意,但心裏卻又明鏡似的,所有的事情都記得很清楚。“夥計,收錢。”佟曉冬有些口齒不清道。

    酒保趕忙跑過來,道:“十文錢。”

    佟曉冬把銀子遞給他道:“我隻有這個,麻煩你……找零。”

    酒保搖搖頭,正要去拿銀子,旁邊一個極冷的聲音道:“酒錢我出了。”說罷,一串銅錢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徑直落到了酒保的手裏。酒保也是見過世麵的,連忙道了謝,閃到後麵去了。

    佟曉冬看了看那說話的人,不由得嘻嘻一笑,道:“白如冰……怎麽是你呀……”她把銀子又收進口袋,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腳下仿佛踩著棉花,又虛又軟。

    白如冰站在門口,冷冷地看著臉紅得柿子一般的佟曉冬,有些嫌惡道:“我正到處找你,想不到你竟然到這裏來了。”

    佟曉冬嗬嗬笑道:“你來得很好,我們一起去找鬼幽……”

    白如冰皺起眉頭,覺得佟曉冬真的是喝醉了,竟然說出這樣的話來。他擺擺手,召過屬下,道:“把她弄到車上去。”

    佟曉冬不記得自己是怎麽睡著的,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又是怎麽被人弄走的。半夢半醒之間,她聽到一男一女說話的聲音,那聲音不大,卻似乎在爭執。因為頭疼得厲害,佟曉冬稍微動了一下,就難受得不得了,她索性就閉著眼睛養神。

    說話的聲音似乎進到房間裏來了。

    女人重重地歎了一聲,道:“如冰,你一定要卷進這場是非麽?你可不要小看魑魅宮,它的來頭可不小。稍有不慎,說不定連閉月宮都會毀於一旦。師父此舉太過冒險了。”

    佟曉冬心裏一動,立刻想起來,這女人不就是閉月宮主人秋水寒麽?不消說,跟她說話的就是白如冰了。白如冰和秋水寒乃是師兄妹,兩個人同時出現也不足為奇。佟曉冬很好奇閉月宮為什麽要抓鬼幽,便耐心地聽著。

    白如冰冷漠的聲音道:“你覺得用閉月宮去換鳳清簫的絕技很不值得麽?”

    “你……”秋水寒有些生氣,道:“閉月宮不是你我二人的,宮中上上下下有幾百弟子,難道要大家都舍棄生命,就隻為了弄來一個易容的絕技麽?”

    “你說得倒冠冕堂皇!換作是你,從一出生就被人當怪物看,從來都不敢露出自己的真麵目見人,如今終於能夠找到改變命運的方法,你還能說得這麽大義凜然麽?”

    沉默了一會,秋水寒幽幽歎了口氣,道:“鳳清簫去世已經多年,他的絕技還有傳人麽?”

    白如冰道:“師父說,鳳清簫隱居青龍山的時候收過兩個徒弟,一個是魑魅宮宮主鬼幽,一個是魍魎宮宮主鬼冥。他這兩個徒弟都很了不得,不過世人隻知道有魑魅宮,卻極少有人知道魍魎宮。”

    秋水寒道:“我聽人說魑魅宮主鬼幽的臉也有殘疾,所以總是戴著麵具。如果他有鳳清簫的易容絕技,為什麽不先給自己易容呢?”

    白如冰默然片刻,忽又惱怒道:“你來這裏究竟是為什麽?師父並沒有叫你插手這件事。佟曉冬在我手上,要找到鬼幽不是難事。你隻管把你的人帶走。”

    “如冰……”秋水寒還想說話,白如冰已經走出去了。

    “秋宮主。”佟曉冬終於忍不住道。

    秋水寒微吃了一驚,走到床前,柔聲道:“佟姑娘,你醒了。”

    佟曉冬支起身體,感覺頭還有些疼。“我早就醒了,就是頭疼得不想動。”

    秋水寒坐下來,歎了口氣道:“我真的不想讓你為難,可是他……他也很可憐……”

    “我知道。”佟曉冬輕歎道:“我見過不少臉上有殘疾的人,他們總覺得別人把自己當怪物看,有自卑感。其實,很多人都並不那麽想。一個人的外表固然重要,但是內在的更重要。就像我大哥,我一點都不覺得他的臉嚇人,相反,我還覺得他長得很好看。”想到鬼幽,佟曉冬的心裏充滿了暖意。“老實說,我也很想早點見到大哥。”

    秋水寒有些感動地看著她,道:“你真是一個好姑娘。我知道近來魑魅宮遇到了很大的麻煩,我們其實也隻是想要鬼幽宮主的師父留下來的秘籍,隻要鬼幽宮主願意給我們秘籍,我願意動用閉月宮的人幫魑魅宮度過難關。”

    佟曉冬道:“我也不知道我大哥手上究竟有沒有什麽秘籍。我現在隻想快點見到大哥,不知道他們現在怎麽樣了。”

    秋水寒歎道:“我才剛剛到這裏來,很多情況還不清楚。”

    佟曉冬想到鳳翔鏢局眾人及倪靖安,似乎也有些日子沒有他們的消息了,看情形閉月宮並沒有抓住他們,那麽金刀門和赤焰幫呢?鬼幽此刻又在做什麽?佟曉冬的心裏又有了許多的牽掛,便暫時把個人的問題給拋在一邊。秋水寒則是憂心忡忡的,似乎有很重的心事。

    “秋宮主,你跟白如冰是師兄妹,那你們的師父是誰呀?”

    秋水寒的眼眸變得有些迷離,她靜默了一會兒,道:“家師乃是江南慕容世家的人,閨名慕容英。我自幼蒙家師收養,悉心撫育成人。家師對我也從未有過要求,隻是這一次,家師為了如冰……唉……”

    佟曉冬對秋水寒原本就有許多好感,此刻也算故人相逢,見她對自己也極溫柔,心裏更喜歡她,不由得對她生出許多同情,道:“我想你師父一定是想用易容的秘籍治好白如冰的臉。可是,易容可不是書上寫的那麽簡單,沒有很高超的技術也是做不到的。你師父她行嗎?”

    秋水寒微微一愣,似乎還未想到這個問題,道:“家師隻說鬼幽宮主的師父鳳清簫前輩有秘籍,至於那秘籍是書還是別的什麽我也不清楚,大概還是要見過鬼幽宮主之後才能知道吧。”

    “那好,咱們趕緊去找我大哥吧。”佟曉冬巴不得趕快見到鬼幽,反倒希望他們能夠馬上去魑魅宮。

    秋水寒失笑道:“青龍山可不好進去呀。我聽說那裏麵機關重重,地勢極其險要,如果沒有相當的本事,輕易進不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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