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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五十一章親自見識


    “人到用時方恨少,這迴丟人可丟大發了。”孫淡有些感歎,不覺大搖其頭。一般人如他這樣的地位,在下人麵前,多半會裝出一副高深莫測之狀,自然不會在別人麵前透露自己的心事。


    可孫淡卻不然,不管是馮鎮還是韓月麵前,他該笑就笑,該愁就愁,也沒那麽多講究。


    剛才,他同韓月在街上轉了半天,試圖在茫茫人海中找到睢寧縣避難到淮安的士子。可除了先前遇到的那個假扮讀書人的睢寧人,竟再看不到一個相同模樣之人。


    不知不覺中,孫淡已經帶著韓月走了小半個淮安城,隻走得腳都有些發熱了。


    “大老爺,看現在這種情形,睢寧那邊的讀書人應該一個也沒逃出來。”韓月見孫淡不在他麵前掩飾自己的情緒,心中一喜,知道孫淡已經徹底拿他當自己人看待。這兩年以來,他是小心侍侯,等的就是這一天,真是老天可憐。


    孫淡苦笑:“韓月,說實話會死人嗎,難道你就不會說些好聽的話來安慰安慰我。”


    韓月也覺得這麽說有些泄氣,可他也不是一個會說話的人,隻道:“大老爺,要不迴學道衙門看看,沒準有睢寧士子自己找上門去了呢?”


    孫淡也有些泄氣,加上又走累了,也沒興致再這麽微服私訪一樣胡亂走下去,便微微頷首:“好,去學道衙門那裏走走,沒準會有意外收獲。”實際上,他自己微服私訪的同時,也讓學道衙門的人在城中四處張貼告示,說睢寧今年的縣考地點在學道衙門,讓符合條件的睢寧考生前去報名,並由官府負責考生的吃住。


    不但如此,他還派了不少學道衙門裏的人四處查訪。


    或許,他們那邊已經尋到考生了。


    作為一個主考,老在外麵晃也不是辦法,還需在學道衙門裏主持大局才是。


    見孫淡同意,韓月一招手,就有兩個在街邊攬活的轎夫跑過來,抬著孫淡飛快也似地去了。


    可等孫淡和韓月坐轎子迴到學道衙門,依舊沒有任何好消息。


    值守的小吏迴答說已經張了榜,也派了不少人出去查訪,可整整兩天了,連個鬼影子也沒撈著。


    那個小吏有些頹喪地坐在空空如也的考場裏,不住搖頭:“孫大人,若後天一個人也沒有,該如何是好呢?”


    孫淡心中也是鬱悶,前幾日他在夏言和淮安知府他們麵前大義凜然地說了一席要親自主持睢寧縣試,說了一席科舉不可廢之類的大話,如今若真沒一個考生,這臉可就丟大了。


    當時孫淡也是想都沒想就說出這樣子的話來,他也不明白自己當初為什麽會這麽說。下來之後孫淡仔細想了想,其一,自己這次來南直隸,本就是為巡查本地的學政,這是他的職責所在;其二,或許他是不想跟淮安府和河道上的一眾官員一倒跑出去賑災吧。


    去賑災,那日子可不太好過。饑一頓飽一頓,風裏來浪裏去,還得冒著被浪衝走的危險。他孫淡如今有大好前程,有過慣了舒服的日子,這種苦是再也吃不了的。


    這兩日,就孫淡所看到的,淮南的官員們都瘦下去了一圈。那夏言更是幾日沒睡,眼睛都熬成了兔子。


    這種苦,未來的孫相可沒興趣去受,既然有科舉這個壓倒一切的政治任務在,正好借機脫身,又獲取了好名聲。想想吧,這麽大災害,依舊照樣舉行考試,可見我孫某人對科舉對教化對國家輪才大典的重視。


    -------這已經是觸及靈魂了,孫淡現在隻恨不得給自己腦袋上拍一巴掌:資產階級的劣根性啊!這下好了,苦是不用去吃,可這臉卻要丟了。


    孫淡雖然鬱悶得身子發軟,可表麵上卻不肯服輸,他咬牙道:“後天縣試的時候,該怎麽辦就就怎麽辦。點名,發卷,閱卷,一樣也不許少,要做足了儀式。就算沒有一個考生,本大人也要在這裏坐上一天。科舉乃是天下間一等一的大事,就算是天崩地裂,本大人也絕不會不開考場。”


    那個小吏聽孫淡這麽一說,心中佩服,起身一揖到地:“大人說得是,小人絕對不敢懈怠。”


    孫淡話雖然說得義正詞嚴,可心中還是有些忐忑:會有人來嗎,會有人來嗎?


    學道衙門已經收拾了幾十間幹淨屋子,並免費供應考生吃住,如果真有睢寧考生,怎麽可能不過來報到?


    正坐得無聊,突然有一個衙役興衝衝地跑進屋來:“找著了找著了。”


    一見孫淡正正襟危坐在屋中,他吃了一驚,忙拱手見禮:“小人見過孫大老爺。”


    “什麽找著了?”孫淡語氣緩和地問,可一顆心卻跳個不停。


    那個衙役道:“迴大老爺的話,好象是找到一個睢寧來的士子了。”


    “果真!”孫淡心中一陣驚喜,猛地站了起來。


    韓月卻大為不喜,嗬斥那個衙役:“什麽好象,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哪有這含糊不清的?”


    孫淡忙擺手示意韓月安靜,微笑著用鼓勵的目光看著那個衙役:“慢慢說,不要急。”


    那個衙役這才道:“迴孫大老爺的話,小人先前在街上逛的時候,就看到兩個操睢寧口音的人在前麵那間叫什麽《太白遺風》的酒樓裏吃飯,看他們的打扮,也是讀書人穿戴。小人心中一急,就跟著走了進去。”


    睢寧位於淮安府西北,那裏人的口音有些像河南話,同江蘇人有很大區別,很容易聽出來。


    衙役又道:“小人進去之後,聽得真真的,那二人一人姓談,一人姓馬,聽他們的談吐,沒錯,就是讀書的,二人還在裏麵念做了半天詩。於是,小人就上前去問他們是不是睢寧過來的。那兩個人迴答說,祖籍是睢寧的,現在淮安居住。”


    “然後呢?”孫淡又問。


    衙役:“小人又問他們有沒有功名在身,那二人迴答說沒有功名,就識幾個字,連縣試都沒參加過。於是……”


    “於是怎麽樣?”


    “於是小人就上前去拉他們,讓他們來參加考試。可是,那兩個家夥實在太氣人,說自己在河上行商,日子過得逍遙,去考個什麽勁。再說,他們現在已經舉家搬遷到淮安,就算要去考,也得參加淮安的縣試才對。”衙役麵帶憤怒,氣唿唿地說;“那二人好生討厭,還挖苦了小人半天,說科舉哪裏有那麽簡單,有的人考了一輩子,也不過是一個童生,沒得虛度了年華,成功率太低,沒甚意思。”


    “這樣啊!”孫淡沉吟片刻,立即起身:“帶我過去,本官倒要去見識見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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