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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九十四章見麵(上)


    “滿紙荒唐言,一派歪理邪說!”朱厚熜憤怒地將手拍在那本《西遊記》的封麵上,年輕而英俊的臉上全是憤怒。


    那夜,暴雨終於落下來了,一下就是三天。這才四月中旬,天就好象破了一個大口子,就好象一躍進入了夏季。在聯係到前一段時間的悶熱,不禁讓人感歎一聲:這天氣也邪性了。


    連日大雨的結果使得大運河的河水暴漲,為安全計算,朱厚熜興王府一行人和以毛澄為首的朝廷迎駕隊伍都駐在了德州,隻等天放晴再迴京城。


    可惜,在德州停了三日,天終於晴開,但河水依舊湍急。不斷水路斷絕,連陸路也因為這一場豪雨而變成泥淖。隊伍也因此陷在了山東。


    這樣的結果讓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看著外麵的爛泥地,再看著咆哮的大運河,隻能鬱悶地發呆。


    很快,正德十六年的四月就這麽匆匆過去。


    朝廷那邊的三百裏加急晝夜不停在京城和德州的驛站之間來迴奔波,那些信差和驛馬都累都口吐白沫,不但戰馬上全是汙泥,連人身上都滿是泥點子。


    內閣的焦躁可以理解,國不可一日無主,禦座空懸,人心惶惶,若朱厚熜不盡快進京,難免會出現不可預料的變故。隻有新君繼位,人心才能安定下來,朝廷大局才能穩定。


    現在已經是五月,就算現在啟程,朱厚熜在路上也要走上十來天。等到了京城,已是五月中旬。接下來,新君登基,大行皇帝入葬,朝廷人事變動,沒兩個月弄不好。兩個月後,就應該征收秋稅,開恩科,然後是統籌未來一年的朝廷開支,林林總總,諸事紛雜,都集中在這兩個月裏,讓內閣和六部官員忙得腳不粘地。


    不但京城那邊翹首盼著朱厚熜的到來,連迎駕的禮部尚書毛澄也是急得嘴角都起了一個大燎泡,整日都跑到大運河邊上去看水勢,麵上全是焦急之色。


    一想起毛尚書那張不苟言笑的清水臉上全是焦躁,不知道怎麽的,朱厚熜心中卻是一陣痛快:人說毛尚書是有名的道德君子,最是沉得住氣,看到幾十年的養氣功夫毀於一但,還真讓人高興啊!


    朱厚熜和興王府的人倒不怎麽著急,尤其是對他這個一輩子都沒出過王城的年輕人來說,長途跋涉雖然辛苦,卻是一種難得的體驗。看看風景,看看地裏的穀子和街的行人,再看看北地遼闊原野湛藍碧空,一切都是那麽新鮮。


    這些日子,朱厚熜閑著無事,就將黃錦給他的那本《西遊記》細細地讀了起來。


    內心之中,朱厚熜對孫淡這人還是很好奇的。此人這一年來暴得大名,所作的詩文在士林中流傳甚廣。且不說他所寫的“微微風簇浪,散做滿湖星”不讓唐人絕句,已經成為今年流傳最廣的佳句,連他所寫的頌聖的那一闋什麽“火樹銀花不夜天”也是青樓女子的保留曲目。


    對了,他寫的《林衝夜奔》也是戲班子必唱的段子。


    還有,他的《西遊記》和從宮中流出來的半部《笑傲江湖》也是書行中買得最好的演義話本。


    當然,對讀書人來說,這些都不是正經文字,時文八股才是士子的根本,才能看出一個人身上的真本事。


    如果孫淡隻能寫這種風月文字,也不過是另一個唐伯虎,算不得什麽。


    可孫淡所寫的《傳清小集》中收錄的幾篇八股文章卻是讀書人必讀的文字之一,裏麵的文章字字珠璣不說,而且風格迥異,每一篇文字都有不同的風格不不同的格製,足可寫進科舉教科書之中。


    就是這樣一個人物,詩詞歌賦,八股文章,戲曲話本,樣樣精通,堪稱全才。


    或許,這人還真是大明繼解縉、楊慎之後的另一個不世出的天才吧。


    朱厚熜以前在安陸藩邸龍潛時也聽說過孫淡的名字,也將他的文章找來讀過一遍,內心之中對此人已是十分佩服。在知道孫淡在自己奪嫡之爭中起到關鍵性作用的時候,朱厚熜暗自慶幸的同時也有些畏懼,若這人當初為江華王所用,卻不知道又是何等光景。


    不管怎麽說,這樣一個張良陳平式的人物為我所用,自然是我朱厚熜的運氣,也是我朱厚熜的德行高潔所致。


    得意之餘,朱厚熜在得到這本《西遊記》時,又聽說是孫淡的大作,就興致勃勃地讀了起來。


    這一讀不要緊,直看得他惡向膽邊聲,心中那股怒火再也忍不住,頓時爆發出來。


    這一日,他正在屋中讀書,陳後和張妃在旁侍侯。這兩個女人雖然平時因為爭寵鬧得有些不愉快,可表麵上卻顯出一團和氣,此刻正在旁說著閑話,聽到朱厚熜手掌拍在書上的聲音,二人心中都是一驚,忙抬頭看過去。


    隻見朱厚熜一張臉已變得鐵青,口中不住咒罵。


    張妃慌忙站起來:“王爺,又有誰惹住你了。”她微笑著不住用手輕輕拍著丈夫的背心,嬌聲嬌氣地說:“別生氣了好不好,氣壞了身子可是你自個的。”


    看到張妃如此輕佻,陳後眉宇之間有一股怒氣一閃而過。


    “還能是誰,自然是那個孫大才子孫靜遠了。”朱厚熜怒嘯一聲:“此人滿口邪理,把我道家貶得一錢不值,又無限拔高他們佛門,等孤見了他的麵,得好生同他理論一番。”


    張妃:“大王,這個孫靜遠究竟說些什麽了?”


    朱厚熜惱火地拍了拍手上的《西遊記》,說:“他寫的這本書中,所有的壞人都是道家的,三清玉皇大帝都被他寫成了廢物,孤修道這麽多年,怎麽能夠容忍這樣邪書在世上流傳。等本王繼了位,一定下詔禁了這本書。”


    “對對對,既然這本書讓大王如此不開心,那就查封了它。”張妃裝出一副惱怒的模樣:“還有,寫這本書的孫淡也該好好整治一下,讓他知道大王的厲害。”


    “對,孤一定讓他知道亂寫亂說話是不對的。”


    陳後這才緩緩開口道:“大王,孫靜遠不是小陸的朋友嗎,聽說還是陸家錢莊的主事人,論起來也是大王龍潛時的舊人。”


    “那又怎麽樣?”張妃麵上帶著一絲不屑:“既然他是大王的舊人,自然知道大王的性子最是容不得這種歪歪道理的。依臣妾看來,這種人就該治一治,誰叫他讓大王不開心呢!”


    說完這一句話,張妃妙目一轉,一臉諂媚地看著朱厚熜:“大王,看著你生氣的模樣,賤妾的心裏也很難過哦!”


    “恩,是要治治這個狂生。”朱厚熜見張妃附和自己,心懷大暢,連連點頭。


    陳後:“大王,孫靜遠乃是大王手下最得力的能人,才堪大用。對這樣的人才,本該多加籠絡。”


    “人才,天子廣有四海,要什麽樣的人才沒有,又不差一個孫靜遠。”張妃得意地插嘴:“賤妾以為,這樣的人就該奪了功名,讓他好好想想做人的道理。”


    陳後怒視張妃一眼:“張妃你說得沒錯,你還真是一個賤人。國家用人,天子取士,乃是涉及國本的大事,你我做女人的怎麽能夠胡亂說話。孫淡乃是大王龍潛舊人,若不重用,你讓天下人怎麽看大王?”


    張妃被陳後一通嗬斥,眼眶裏有眼淚轉動,嘴唇微微發顫,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朱厚熜皺了皺眉頭,低喝道:“行了,孤自有主張。”


    雖然他知道陳後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有道理,可心中卻突然有些惱火,看陳後的模樣也有些不順眼。陳後性格倔強,而他也是一個心誌堅定之人。二人成婚多年,相處得也不好,常常是三句話不對就鬧僵。也因此,朱厚熜平日裏也不喜歡到陳後那裏去。對他來說,如張妃這種懂得看臉色,百依百順的女人才最合自己心意。


    兩個女人這麽一鬧,朱厚熜也忘記了孫淡《西遊記》這一事,心氣也平和下來。雖然心中還隱約有些不快,可心中已有決定。


    不得不承認陳後說的話很有道理,連孫淡這樣的從龍功臣都有功不賞賜,將來傳了出去,讓世人怎麽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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