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我男朋友吧。”她湊上去衝他笑。


    易蘭澤似乎想了一下,道:“不行。”


    “為什麽?我長這麽漂亮。”


    易蘭澤很認真地說道:“當今這世上,沒有一個女人可以配得上我。”


    姚忠。


    這段時間他一直都不順:上半年的時候家裏一直幫著帶孩子的母親中風了,這樣不止孩子沒人帶,連老人也需要人照顧,妻子嫌煩,天天跟他吵架;而上個月他又剛剛失了業,不敢告訴家裏,天天假裝上班,在網吧裏泡著,學人家投了點錢做股票。但今天也不知道出了什麽情況,股票忽然暴跌,讓他投進去的錢頓時化為泡影。


    什麽叫屋漏偏遭連夜雨,真是倒黴透了。


    他不想迴家,買了瓶二鍋頭在路上瞎逛,經過天橋時看到一個瘦小的老頭坐在路邊,旁邊豎著一張硬紙板,寫著:算命。


    他看著“算命”兩個字半天,平時從來都不算命的人,經過這段時間的事,忽然想看看自己的黴運到底什麽時候到頭,於是從口袋裏摸出一張五十塊的紙幣扔給那老頭,道:“算命。”


    老頭的一隻眼睛是瞎的,結著厚厚的白內障,看上去有些可怕,人幹瘦而矮小,啞著聲音道:“算什麽?權、財還是姻緣?”


    姚忠喝了點酒,有些醉了,一屁股坐在地上,道:“隨便算,算到什麽說什麽,算得對老子再給你一百塊。”


    老頭點點頭,道:“生辰八字有嗎?”


    “沒有,誰還記得這個?”


    “那把手給我。”


    姚忠於是把手伸了過去。


    老頭握住,摸了一會兒,雙眼忽然猛張,口中道:“不好!”


    姚忠被他的樣子嚇了一跳,酒也醒了幾分:“什麽不好,你可別嚇我。”


    老頭一字一句地說道:“你有滅門之災。”


    警笛一直在外麵響著,黃眷鑽過警戒線,遠遠地就聞到一股濃重的血腥味。他邊走邊戴上手套,一進屋就看到三具屍體躺在那裏,血流了一地。


    黃眷的助手已經先到,臉色有些發白,看到黃眷進來,低著聲音道:“太慘了,全是被割喉,一刀斃命。”


    黃眷點點頭,走上去看現場情況。


    “……兇手姚忠,死者分別是他的妻子、母親和隻有五個月大的兒子。他對案發過程完全沒有印象,不記得自己殺過人,目前精神狀態非常差,無法做正常的詢問……”重案組的組長侯千群在幻燈機前分析案情,眼睛不自覺地瞥了一眼坐在會議桌最尾端的一個女警。那女警皮膚白皙,瓜子臉,一雙眼大而亮,長得很漂亮,此時正認真地聽著他的發言。他心裏微微有些別扭,神神道道小組的人來幹嗎?滅門案,跟那些神神道道的事有什麽關係?


    “小薑,你有什麽想法?”他幹脆直接提問薑璃。


    薑璃抬起頭,想了想道:“這已經是第四起了吧,兇手不記得自己犯案?”


    侯千群一怔:“第四起?”


    “第一起a大學生毀容案,大二男生李某在晚自習時忽然衝進自習室,用水果刀將自己戀愛一年的女友毀容,事後不記得自己所做的事;第二起乾都路金店搶劫案,嫌犯趙某拿著榔頭進金店,直接砸開門口附近的櫃子,被保安當場製伏,事後也不記自己所為;第三起,隻是一件簡單的民事案,某小區的唐某以殘忍的手段殺死了鄰居家經常亂吠的狗,事後不記得自己所為。”薑璃一口氣把前三件案子講完,翻著手中的筆記本,道,“三個人經過檢查都沒有服食毒品和迷幻劑。”


    “所以你的意思是這些案子都有聯係?”侯千群道。


    “有沒有聯係不知道,但確實有共通性,你沒覺得嗎,侯隊?”


    侯千群皺了皺眉,其實這樣的共通性他也注意到了,隻是他有點不想順著神神道道小組的思路就是了,不然自己不也成了神神道道了?


    “你說的幾起案子情節嚴重程度都不一樣,發生的時間也並不接近,雖然確實有共通性,但還沒到放在一起討論的必要。而今天這起案子,是情節非常嚴重的滅門案,我覺得更沒必要與其他三件案子放在一起討論。”侯千群道。


    薑璃撇撇嘴,她知道侯千群很不喜歡她這個組,所以他有這樣的反應也正常。她今天坐在這裏也不完全是自己的主意,而是局長的想法,但這時候如果把局長抬出來,估計侯千群會更別扭,所以她也不爭辯,笑著點點頭,聽侯千群繼續分析下去。


    會開完,大家都很累,半夜裏發生的兇殺案,早上三四點鍾就被叫來開會,正常人都受不了。薑璃打了個哈欠,還不能休息,振奮了一下精神,準備跑去找黃眷,看看能不能從他那裏再發現些什麽。


    解剖室裏黃眷正在煮泡麵,用一個小小的不鏽鋼平底鍋煮,薑璃眼看著他放了兩個麵餅,一個蛋、兩個蛋、三個蛋,最後想想,又去拿第四個。


    呃,他是知道她要來嗎?


    泡麵的味道飄出來,跟解剖室裏死亡的氣息混在一起,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小鍋裏“噗噗噗”地冒著泡,黃眷的表情顯得那麽愉快。


    “你還真有興致。”眼看著他把第四個蛋打進去,薑璃道。


    黃眷看她一眼,小小的臉上兩個黑眼圈,人顯得很疲憊,但依然很美。


    “驗屍報告沒這麽快。”他道。


    薑璃在辦公桌旁邊坐下,拿起鍋蓋,湊過去,道:“分點唄。”


    “沒得分,一人份。”黃眷道,同時拿碗過去。


    “兩個麵餅,四個蛋,是一人份?”


    “我食量如此,不好意思。”黃眷拿著碗開始撈麵吃起來。


    薑璃咂著嘴,看著他吃,道:“四個蛋,膽固醇太高,我可以分擔。”


    黃眷看著她盯著鍋裏食物的樣子,道:“我不跟人分口水。”


    “分口水?”


    “兩個人吃一鍋,那不是分口水?”


    薑璃於是無話可說,趴在桌上盯著他。


    她本來想,黃眷多少會被她盯得不好意思,沒想到黃眷就這麽當著她的麵,把兩個麵餅、四個蛋全部吃下去了,最後“咕嚕嚕”地開始喝湯。


    真是滅絕人性。


    薑璃在心裏罵。


    總算等黃眷吃完,他帶著薑璃去看那三具屍體。


    很慘,特別是那個隻有五個月大的孩子,薑璃此時有些慶幸自己剛才沒有吃麵,不然胃裏不知道要怎麽翻騰。


    “都是一刀斃命,顯然兇手動手的時候沒有一點猶豫,那孩子更是在睡夢中。”黃眷的語氣有些低沉,道,“現場沒有搏鬥痕跡,屍體身上也沒有其他傷口,致命傷的傷口與現場找到的兇器一致,就驗屍結果來看,沒有什麽懸念和疑點。”


    “那麽兇手姚忠呢?聽說沒有精神病史,也沒有任何藥物反應?”


    黃眷將屍體上的白布蓋好,道:“那不是我的範疇,我隻管死人。”說完看著薑璃,表情明顯在說該看的看了,你可以走了。


    薑璃心裏有些無力,怎麽最近遇到的男人都這樣呢?易蘭澤是一個,這個男人是一個,還有今天在會上給她難堪的侯千群,老爹不是說她是美女嗎?怎麽這麽不招人待見?


    “黃眷你覺得我怎樣?”她看著黃眷道。


    黃眷一愣:“怎麽?”


    “美不美?”她特意朝黃眷眨了眨眼。


    黃眷臉上露出一抹輕笑,忽然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道:“五官完整,肌肉彈性很好,水分含量充足,算不錯吧。”


    薑璃的表情當即變得很難看,這是在用驗屍官的眼光評判嗎?


    “我很少誇獎人。”黃眷又補了一句。


    薑璃氣得很想掀桌,剛才泡麵不分給她就算了,現在又說她是具屍體,但想想誰讓她沒事問黃眷這些問題呢?


    “多謝誇獎。”她隻能扔下這句話,垂頭喪氣地走了。


    “薑璃。”走到門口時,身後的黃眷卻叫住她。


    她停住,迴頭看他,他歪著頭,要笑不笑地看著她道:“薑璃,你是想追我嗎?”


    “啊?”薑璃有些反應不過來。


    “沒事問別的男人自己美不美,從生物學上來說,是種性暗示。”


    “性暗示?”


    “難道不是嗎?”


    性暗示個鬼?你全家都性暗示!薑璃心裏這樣罵著,臉卻紅了,那是有多難堪啊,這人用得著用生物學的理論說得這麽直接嗎?而且她不是這意思好不好!


    黃眷見薑璃不說話,臉還隱隱泛紅,覺得自己是猜中了,笑著道:“如果你再胖一些我可能會喜歡你。”


    “胖?”


    “女孩子像你這樣一米六幾的身高,有個一百零六斤以上的體重,我會比較喜歡,皮下脂肪太少,風吹就倒,實在沒什麽樂趣可言。”黃眷盯著她的身材上下地打量,說得很認真。


    薑璃有些無語地看著黃眷:“你是認真的?”


    黃眷點頭:“這一直是我的擇偶標準。”


    “好,我知道了。”薑璃轉身就走,她實在不想評判黃眷的擇偶標準,但她確實知道了自己在黃眷麵前為什麽這麽不招人待見,原來是因為她不夠胖。


    迴到辦公室,薑璃發現自己一頭汗,不知道是驚的還是走得太急。用紙巾擦了擦臉,她看了一下時間,已經快到上班時間了,她準備先去買點東西填飽肚子再說。


    已經是冬天了,薑璃剛才莫名出了身汗,現在跑出來頓時覺得有些冷,她裹緊了大衣,往賣早餐的小巷走。


    走進小巷時,巷口的地方坐了個老人,靠在牆上打盹,身旁還豎了塊硬紙板,上麵寫著“算命”兩字。


    薑璃不由得多看了他幾眼,有這麽早上工的“算命先生”嗎?肯定是無家可歸才在這裏,這麽冷的天,怎麽受得了?


    她歎了口氣,跑進巷子多買了份早餐迴來,見老人還在,便將他拍醒。


    老人一隻眼睛是瞎的,結了層厚厚的白內障,另一隻眼睛也並不好,已經看得出一層很薄的白霧,被薑璃拍醒,他有些迷糊地看著薑璃。


    “老大爺,這些趁熱吃。”薑璃把多買的那份早餐塞給他,她剛才出來因為沒有零錢,拿了一張一百元就出來了,現在她把找的零錢也給了老人,道,“你家裏人呢?”


    老人看看手上兩個冒著熱氣的包子還有錢,閉上眼,道:“都死了。”


    薑璃還想再問,老人卻別開臉道:“姑娘,你最好離我遠點,別妨礙我做生意。”


    老人說得很不客氣,薑璃愣了愣,卻並不在意,心想可能是自己身上警服的原因,她也不勉強,站起來道:“老大爺,如果冷得受不住,就向警察求助,他們會幫你的。”說完轉身走開了。


    還沒走幾步,就聽後麵的老人道:“姑娘,最近幾天千萬不要出遠門啊。”


    薑璃停住腳步迴頭看,見老人吃力地站起身,是準備走了。


    迴到局裏,泉朵已經來了,看到薑璃道:“頭兒,侯隊那邊要再審姚忠,你要不要去看?”


    薑璃咬了口蛋餅,道:“看,當然要看。”


    單麵玻璃牆的另一麵,姚忠一直抓著自己的頭發,隻一晚的時間,他似乎一下子老了好幾歲,對侯千群的提問置若罔聞,隻是不停地說:“我是兇手,我是殺人犯,你們槍斃我吧。”


    無論侯千群用什麽樣的審訊手段,他都是一樣的迴答。


    外麵的人看得心焦。


    “看來還得等等,嫌疑人的精神狀態很有問題。”有人在旁邊道。


    薑璃沒有說話,隻是盯著姚忠的表情,他臉上除了焦慮,還有難以置信。


    難以置信什麽?不相信自己殺人嗎?


    “我想進去問幾句。”薑璃道。


    薑璃進去時,侯千群的臉色很不好看,薑璃隻當沒看到,坐下來,看著麵前的姚忠道:“姚忠,你為什麽不相信自己殺人?”


    這個問題有些突兀,旁邊的侯千群瞪了她一眼,而奇怪的是,一直在抓頭發的姚忠竟然停了停。


    “你是不是不相信自己殺人?但你為什麽又要承認?”薑璃接著又問。


    姚忠的手插在頭發裏不動,唿吸卻有些急促起來。


    “一家人都死了,你傷心嗎?”薑璃又問了一句。


    此話一問完,姚忠忽然瘋了一般猛地站起來,連同椅子一起被摔在地上。一旁的警察慌忙上去按住他,他瘋狂地掙紮,歇斯底裏地大叫。


    場麵有些失控,薑璃旁邊的侯千群,臉色難看地對薑璃道:“如果不會詢問技巧就不要進來,你最好先出去,薑警察。”


    薑璃看著瘋狂的姚忠沒說話,站起來,出去了。


    出去時,外麵的幾個警察都看著薑璃,泉朵跑上來,道:“嚇死我了,頭兒,你沒事吧?”


    薑璃搖搖頭,也不搭理其他人,一個人走了出去,泉朵慌忙跟了出去。


    “你什麽想法?”樓梯上薑璃問泉朵,“你是學心理學的。”


    泉朵道:“像是被戳中了痛處。”


    薑璃點點頭。


    “你剛才問的點沒錯,如果照姚忠所說,他不知道自己做過什麽,正常人的情緒除了他現在的震驚和焦躁,還應該是悲痛的,但是他沒有這種情緒,或者說很淡。”泉朵說。


    “還有難以置信,這種情緒不像是裝出來的,很明顯的難以置信,他在不相信什麽?如果不相信自己真會殺人這點成立,卻又沒有悲痛的情緒,那麽就有一種可能。”


    “他心裏預謀著殺人或者一直希望家人死,隻是沒想到有一天真的做了。”泉朵接著道,臉上同時出現驚訝之色,“這樣的話,案情的性質又嚴重了幾分,是有預謀的。”


    薑璃沒接話,一路迴到自己的辦公室。


    剛坐下來,她就接到局長的電話。


    “滅門案這個案子你暫時別管了,小侯那邊頗有微詞的。”


    局長唐年在電話裏說,說完就聽到侯千群的聲音:“什麽微詞?我根本就不樂意,這案子跟神神道道小組有什麽關係,難道姚忠被鬼附身了?局長……”火氣很大,到後麵唐年直接把電話掛了。


    薑璃歎了口氣,卻並不怎麽在意,她這個組遭排擠已經不是一兩天了,已經習慣了,隻是多少有點悶,不管就不管吧。重案組這麽多人,能幹的人多的是,又不少她一個。


    “是不是又被那侯千群踢出來了?”泉朵在旁邊看到薑璃的表情,心知肚明。


    薑璃點點頭,也不想多說什麽,拿出手機開始在上麵翻號碼,翻了半天找到一個號碼打過去。


    “阿凱,那迷幻穀的行程我去了。”她撥通了電話,對電話那頭說道,然後又說了幾句才掛了電話。


    泉朵在一旁苦著臉:“頭兒,你又要去旅行?你又要拋棄我哦?”


    薑璃笑了笑,拍拍她的頭,道:“乖乖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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