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的女兒?是指她吧?她有心逗他,又爬上床去,道:“我現在是你妻子,做出這些舉動有什麽不對嗎?”


    他下意識地往旁邊躲了躲,怒道:“再不莊重,小心我休了你。”


    她笑道:“那洞房還洞不洞?”


    他臉當即又紅了,聲音都變調了,道:“你這女子真的色膽包天,洞房花燭何等神聖,哪是像你這般不知羞恥如此隨便?”


    “哈哈哈!”她當即忍不住笑出聲來,這個蘇大公子實在太好玩,與唐僧有得一拚。


    她這般大笑,在蘇公子眼中如同得了瘋疾,臉上頓時現出厭惡之色,將她狠狠一推,跳下床去,拿起那件大紅喜袍急急穿上,衝到門口,大喝道:“屏開,你給我進來。”


    本來洞房花燭,傭人們早就識相地躲遠了。屏開聽到主子叫,從很遠跑過來,見到蘇公子的表情,大吃一驚,主子一向慢條斯理、有條不紊,還是第一次見他這樣子,慌忙問道:“主子,怎麽了?”


    蘇公子指著裏麵的新娘,道:“這林家的女兒是個瘋子,我要退婚,我要休了她。”


    屏開更驚,往四周看了看,道:“主子,你輕點,林家送親的隊伍還沒走呢。”


    “這樣更好,正好直接把這個瘋女人帶迴去,我蘇鎏絕不會娶這樣的女人。”


    屏開聽了非同小可,不由得往屋裏看了一眼,看到新娘坐在床沿上,正看著他們這邊,很正常,很美啊。他眼珠轉了轉,湊近蘇公子不知說了什麽。不一會兒,蘇公子垂下手,迴頭狠狠地瞪了屋裏的新娘一眼,卻沒有再要求退婚,而是對著屏開道:“幫我在書房裏鋪好床,這新房我是絕不會再進去了。”


    屏開為難了一下,看主子表情堅決,應了一聲,走開了。


    於是蘇公子就直挺挺地站在門外不肯進來,她看著還是隻覺得好笑,心裏想,這樣的局麵是耳環的主人本來就發生的呢?還是因為她的存在才讓一切變得那麽糟?還有那個蘇公子,對,他剛才自稱蘇鎏,他是本來就命不該絕,還是自己救了他,他才暫時逃過一死?


    蘇鎏過了一會兒甩手而去,睡書房去了,她落得清靜地躺迴床上。


    “那就是青藏高……原。”尖銳到直衝耳膜的女高音,讓薑璃整個人自床上彈坐起來。


    百頁窗、毛絨玩具、獎狀,薑璃迷迷糊糊地看著,然後一下子清醒,一切又都變迴來了。


    頭微微有些疼,她撫著後頸輕輕地揉,真的像做夢一樣。


    她垂下頭,昨天的那隻耳環已經不在自己的掌中,而是落在枕邊上,閃著古樸而陳舊的光,向她證明著它與剛才薑璃所見的那副耳環相差了幾百年。她看了那隻耳環一會兒,有些不敢碰它,怕又迴到剛才的片段裏,說實話,她不是很喜歡。小心地用手指捏著它放進紅木盒子,合上,她本來想放迴父親的那個書架櫃子裏,但想了想,又自己收起來,放進自己的包裏。她覺得有必要把這件事跟薑唯明說一下,但一切隻能等他迴來。


    匆匆地梳洗了一下,薑璃趕去上班,快到局裏時薑璃看了一下還有時間,就跑去離警局不遠的那條小巷裏買豆腐腦。那家的豆腐腦有些年頭,蝦米、紫菜、肉鬆、榨菜,再澆上噴香的特製調料和辣油,好吃得不得了,她平時隻要有時間就會買一碗帶到警局吃。


    小店門前排了一排不算長的隊,薑璃看了一下時間,可能沒時間等了,正要走,就看到隊伍最前的幾個人中有個熟悉的背影,她往前走了幾步,又停下了。


    是易蘭澤。


    看到易蘭澤她頓時有種時空紊亂的錯覺,竟然就猶豫起來,要不要讓他帶一份。


    但終究還是走上去,蘇鎏隻是她的特殊能力給她帶來的幻境,跟易蘭澤又有什麽關係?幾百年間長相相似的人多得是,如果她沒有那項能力,鬼才知道現在的易蘭澤和幾百年前明朝的蘇鎏長得一模一樣?


    “易蘭澤,早啊。”她笑靨如花。


    易蘭澤迴過頭,看到她時眉頭皺了皺,慢吞吞地說道:“早。”


    她馬上又湊近一些,小聲道:“上班來不及了,幫我多買一份吧。”


    易蘭澤迴頭看看身後,很認真地說道:“你知道多少人等著排隊嗎?”


    他的聲音不算大,也不算小,馬上後麵就有人看向她,弄得她很不好意思。她隻好退開幾步,不再說什麽了。


    這個易蘭澤,她心裏憤憤地想,祝你吃豆腐腦噎死。人走出巷子,準備買個包子就上班去。


    還好包子鋪不用排隊,想到易蘭澤吃素,她就恨恨地買了兩個肉包子,付了錢迴頭,就看到易蘭澤站在不遠處,手裏拎著兩份豆腐腦。


    她白他一眼,自顧自地走了。


    易蘭澤大長腿急跨了幾步就追上她,然後把一份豆腐腦遞到她麵前。


    “幹嗎?”她停下來。


    “幫你帶的。”他說。


    “不是很多人排隊嗎?”


    易蘭澤,道:“是很多人排隊,但我沒說不帶。”


    “你!”薑璃都快氣死了,指著手中的包子道,“我買了包子了。”


    易蘭澤把豆腐腦往她手裏一放,道:“這份放了蝦米和肉鬆,我不吃葷。”說著邁開長腿走了。


    薑璃愣在那裏,好一會兒才追上去。


    “易蘭澤,你平時都這樣嗎?”


    “什麽?”易蘭澤側頭看著她道。


    “你的脾氣。”


    易蘭澤似乎很認真地思考了一下道:“肯定是有變化的,都這麽長時間了,以前我不怎麽在意別人的想法。”


    薑璃本來是在生氣,聽到他這麽說,竟然就笑出來,道:“易蘭澤,你有沒有把人氣死的案例?”


    易蘭澤停下來,看著薑璃,看她白皙年輕的臉上笑容清冷,道:“沒有。”


    薑璃撇撇嘴,心裏想,這人脾氣就是這樣就不必自找沒趣了,走了幾步道:“豆腐腦就不給你錢了,下次我幫你帶一份就行了。”


    她以為易蘭澤又要別扭,結果他這次隻是“嗯”了一聲。


    兩人進了局裏,薑璃剛坐下,桌上的電話就響了。


    “小薑,你來一下。”是局長唐年的聲音。


    “看看這個,”局長室,唐年將幾張照片扔給她,“照你的申請,在陳文英家搜到的。”


    薑璃拿起來看,連看了幾張,表情很有些驚訝:“這麽說我們的懷疑是成立的?”


    唐年點頭:“照陳興發的臉型做的人皮麵具、塞了泡沫的大衣、矽膠,足夠偽裝成一個胖子。而且幾次案發的時間,正是陳文英的丈夫想賣掉房子鬧得最兇的時候。”


    薑璃拿著照片籲了口氣:“真有些不可思議。”


    “沒有什麽好不可思議的,我們還有她兒子劉小寧的證詞,證明沈雲娜死亡的那晚,他聽到尖叫醒過來,看到有人進屋,當時看那人身形肥胖,以為遭賊,開燈時,看到卻是自己的母親陳文英。他問她幹什麽,她什麽也沒說,自己迴房去了。”唐年道,“本來那三起案子我還覺得玄得很,但看來就是件裝神弄鬼的刑事案,這樣也好,不然結案時不知道以什麽理由結。”


    薑璃點點頭,眼睛卻盯著那幾張照片發愣。就這麽簡單嗎?之前去了三清村,又想了很多有關腦電波的事情,如果不是陳文英忽然跳樓自殺,她可能至今還在那個坑裏跳不出來。可能是破案思路與真相南轅北轍,雖然破了案,但薑璃並沒有太多的成就感,像是瞎蒙到似的。


    薑璃晚上迴去時,薑唯明打電話讓她去一次。


    薑璃這才想起來,薑唯明是今天迴來。


    到了薑唯明住的地方,薑唯明正將一個炒好的菜放在桌上,看到薑璃笑道:“來啦?”


    薑璃“嗯”了一聲,自顧自地坐在桌前,拿著筷子吃起來。


    薑唯明端了飯出來,看到薑璃的表情,道:“怎麽了?”


    薑璃是想著今天案子的事,結案結得毫無預兆,雖然動機證據都明確,但總有種不踏實的感覺。她夾著菜往嘴裏塞,道:“沒什麽,你讓我來有什麽事?”


    薑唯明道:“我出差好幾天才迴來,讓你過來吃個飯,就一定要有事嗎?”


    薑璃“嗯”了一聲,開始埋頭吃飯。


    飯吃到一半,薑璃想到殘片的事,抬頭道:“老爹,上次給你的那塊殘片有什麽結果?”


    薑唯明聽她說殘片,笑了笑,神秘地說道:“你先吃完,吃完跟你講。”


    吃完飯,薑唯明讓薑璃去洗碗,自己跑去把這次出差的“戰利品”一樣一樣地拿出來。


    那都是些古怪的東西,古籍、一些顏色鮮豔的布片,還有一個已經殘破的酒甕。


    他戴上白手套,小心地將那酒甕拿起,放到薑璃麵前道:“知道這是什麽?”


    薑璃擦幹手,看著那灰不溜丟的東西道:“放酒的?”


    薑唯明搖搖頭。


    “可以摸嗎?”薑璃問。


    “可以。”薑唯明做了個請隨便的手勢。


    薑璃手掌張開,輕輕地貼在酒甕上,閉上眼。


    眼前白光閃了閃,一個白須道士的影像自腦中閃過,她一驚,慌忙鬆開手。


    怎麽迴事,她的能力真的升級了?剛才感覺到那個影像時,她真怕又落入到那些器物主人的生活片段裏,所以忙不迭地鬆開了。


    薑唯明看到她的反應,也有些好奇,道:“看到什麽?”


    薑璃道:“道士。”跟她在那塊黑色殘片上看到的影像一樣,也是個道士,隻是似乎是不同的人。


    她皺了下眉,道:“怎麽迴事?難道我的能力真的升級了,可以看到這件東西主人的影像?”


    薑唯明不說話,拿了塊布片遞給她:“試試這個。”


    薑璃有些抗拒,但看薑唯明胸有成竹的樣子,便接了過來,像剛才那樣放在掌心感受。


    除了材質、年代,什麽感覺也沒有。


    “看到什麽?”薑唯明又問。


    薑璃搖頭,道:“老爹你別賣關子。”


    薑唯明瞪著她:“你衝我撒個嬌,我就告訴你。”


    薑璃翻白眼,僵硬地鉤住薑唯明的脖子,準備在薑唯明的臉上親下去。


    “算了,”薑唯明直接擋迴去,有些苦惱地說,“我女兒果然不會撒嬌。”


    薑璃哼了哼,道:“撒嬌也要看人啊,老男人!”


    被稱作“老男人”的薑唯明也不以為意,拿起那個酒甕,道:“這個東西,不是裝酒的,在古代稱之為‘陰器’,是專門用來養鬼的,一般製作它們的都是些道士。”


    “養鬼?”


    “沒錯,古代一些道士想讓自己死後的靈魂永存,會在自己的墓中放上這個東西,養自己的魂魄。”


    “你不是說世上沒有鬼?”


    “是沒有鬼,所以那隻是一段生前的腦電波。”


    “那還是不對啊,你不是說腦電波在空氣中會很快消散?”薑璃完全糊塗了。


    “之所以消散是因為沒有了依附,但如果有供養的能量,它就可能保留下來。”薑唯明將旁邊的筆記本打開,調出幾張圖片給薑璃看,“這是在高倍顯微鏡下看到的養鬼器,這張是你剛才拿的酒甕,這張是那塊黑色的殘片。”他一張張地移著,給薑璃看。


    薑璃並不是這方麵的專家,隻看到一個個類似細胞的東西,皺著眉道:“它們是活的嗎?”


    “可以說是活的,那些都是細菌,它們的振動頻率與‘養’在裏麵的腦電波一致,就可以讓那段腦電波長久地‘活’下去。至於如何做到一致,那就是那些道士的秘法,包括在不用火燒製的情況下如何製作這些器物,也是個謎。我暫時沒辦法破解,而那些和細菌混在一起的陶土,正是用來養那些細菌的,它們被封在潮濕陰暗的墓穴中可以存活很久。”


    真是聞所未聞,薑璃盯著電腦上的照片,又看看那個酒甕,道:“所以,我給你的那塊殘片,也是從養鬼罐上掉下來的?”


    “沒錯。”薑唯明道,“這段時間我正好在研究這方麵的課題,你上次給我那塊殘片時,我就有了這樣的猜想,後來用高倍顯微鏡一看,果然是這樣,但這個課題才剛開始,我也隻能告訴你這麽多了。”


    薑璃聽完若有所思,盯著那個酒甕久久不說話,她腦中不知為何就想到陳文英頭上的那個蝴蝶發夾,似乎也是陶的。她當時注意到,也是因為覺得陶製的發夾很古怪,那一樣是有些年頭的東西。隻是現在一切都無法考究,因為那個發夾已經被人買走。


    這難道就是她心裏覺得那起案子不踏實的原因?


    易蘭澤隻留了一盞台燈,將那個發夾拿了出來。


    人靠在皮製的躺椅上,一隻手枕著頭,一隻手舉著那個發夾。


    發夾非常的陳舊,彩繪的地方顏色暗淡,可以說毫無美感。他抬頭看了眼牆上的時鍾,快到十二點了,便自旁邊的小桌上拿起一個白瓷碗來,裏麵裝著黑而濃稠的液體,他眼看著秒針的指針跑完最後一格,便將手中的發夾放進碗中。


    發夾掉進碗中,漸漸地沉下去看不見了,易蘭澤盯著那隻碗,表情有些緊張。


    旁邊的台燈不知為何忽然閃了閃,然後竟然就滅了。


    四周一片漆黑,易蘭澤卻還是盯著碗的方向,連眼睛也不眨一下。


    漸漸地,眼前似乎看到一片白光,易蘭澤緊張地握緊拳頭,白光中,一個胖子蒼白的臉現了出來,他盯著易蘭澤,眼睛往上翻著。


    易蘭澤猛地閉上眼,那個胖子的影像還在,他抬手摸到桌上的碗,扔了出去,連同那個發夾,“當”的一聲,胖子的影像瞬間消失,連同那盞台燈也亮了起來。


    易蘭澤臉色蒼白,怔怔地盯著地上的那個發夾。


    “為什麽是個胖子?”他自言自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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