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趣,我還以為你能以不變應萬變呢。”


    殷長生雕刻著手中的龍首鳳羽箭,頗有些驚訝。


    他本以為起碼得等到薑懷登基亦或者是虞帝死亡的時候命生界才會有所反應,但沒想到居然現在就開始了。


    一條條數據從殷長生的眼中不斷的浮現,隻是殷長生並沒有行動,依然在對著那龍首鳳羽箭進行打磨。


    ...


    上官慧臉色有些難看的坐在馬車裏,另一旁的薑懷則是一臉無所謂,啞女低著頭,沒敢亂動。


    “唉,算了,帶走吧。”上官慧歎了一口氣,昨天晚上她看著薑懷拉著這臉上難看的女子時,她這火氣就一直往上冒。


    本想訓斥一番,然後讓這女子趕緊滾蛋,但沒想到這薑懷搬出了殷長生,這一下子差點沒給她氣暈過去。


    這但凡要是長的好看一點,亦或者是端莊大氣一些,她咬咬牙也就扔了。


    要是說如果沒有臉上的胎記,長的確實是清秀,但現實沒有如果,更重要的是還是一個啞巴,這讓她更加的惱火。


    “娘,帶去哪?”薑懷懶散的說道。


    “你愛去哪裏去哪裏,別在我眼前晃悠就行了。”她這時候也算是多年的媳婦熬成婆了,明白了殷長生當初對她的不待見感是什麽樣子了。


    “那可不行,我那馬車裏都是一群大老爺們兒,跟我去那裏頭不太好吧,要不然就留在娘你身邊。”薑懷隨口說道。


    那啞女低著頭一把就拉住了薑懷的衣裳,示意她不要。


    這一幕讓上官慧剛下去的火蹭的一下又上來了:“嗬,就這性子,就不怕那天失足落水了。”


    上官慧這話說的倒是沒錯,這般軟弱的性子,一旦他們起事成功的話,先天條件不提,但凡在宮裏頭,被人嫉恨上可活不了多久了,這算是上官慧給薑懷的一句提醒。


    “還有,你這般懶散,迴去範先生少不得要說你了。”


    “不怕了,迴去了他管不了我,迴不去也不用擔心這事。”薑懷這話是意有所指,無非就是起事成功了,範環見了他得敬著,起事失敗了那是一了百了也不用管這些。


    “你心態倒好,迴不去了,不考慮考慮你新收的婢女?”上官慧把婢女兩個字咬的很重,意思是身份隻能到此為止。


    薑懷反而不在意:“不,我覺得我要是迴不去的話,大伯說不定會來救我呢,娘你就慘了,大伯一直不待見你,說不定到時候把你丟那裏了。”


    這話把上官慧氣的不輕:“你個吃裏扒外的小崽子,我十月懷胎還比不上一個你昨兒剛撿迴來的醜姑娘,人留下,滾。”


    “得嘞,你先跟著我娘,放心,有我大伯鎮著,我娘他最多也就不理你,不敢對你怎麽樣的。”薑懷喊了一聲,而後小聲的跟啞女嘀咕著,便轉身離去了。


    啞女小心翼翼的翻開了對方的衣裳,就這麽低著頭也不敢說話。


    上官慧也沒說什麽,隻是靜靜的打量著對方。


    薑懷說的沒錯,有殷長生在,其他事務她能夠管,但涉及到薑懷的事情,大部分都需要殷長生肯首才行。


    薑懷離了馬車,迴到了原本自己的馬車裏頭,範靈和王茯兩人,兩人正百無聊賴的大眼瞪小眼。


    “咱這一次遊學算是失敗了吧。”範靈見到薑懷迴來,隨意的說道。


    “這哪是遊學,這是旅遊,那些個遊學迴來的學子都得大變樣,但瞧咱們這小日子,迴去不長個十斤肉都算是輕鬆的呢。”王茯也是附和道。


    薑懷頗有些無語:“你們要是實在閑得慌,可以下去跟著車隊跑上百裏地,保證沒有這種想法。”


    “免了,難得沒人管著,當然要怎麽舒服怎麽來了,昨晚那場文宴你是沒看見,整個禮陽城的青年才俊都被我踩在了腳底下呢,要不是得維持形象,我能笑的比王茯當年摸姑娘手的時候還猖狂。”範靈那叫一個眉飛色舞的說道。


    “那叫猥瑣,不叫猖狂。”薑懷補了一句。


    “你倆能別帶上我不?”王茯一頭黑線,為什麽受傷的老是他。


    “成,沒問題,昨晚上你打聽到了什麽?”薑懷收起笑容,正色道。


    範靈思索了一下:“情況不容樂觀,你我處於黎英城並不知道鹿都的情況,據說那三家似乎已有反意。”


    “真的假的?形勢如此,那一旦虞帝...豈不是要趁機發難不成?”薑懷說著那手往脖子上一抹,說道。


    “確實如此,不過你確定?”範靈的意思是你這麽狠的嗎?


    這事可是大逆不道,要是敗露的話可不是什麽小事。


    “額...我大伯說的。”薑懷也沒隱瞞。


    “哦,了然,了然。”明白了,你親爹給你鋪路呢。


    這一瞬間,範靈已經腦補出了一千萬字的狗血愛恨情仇的故事來。


    “臥槽,你們倆是不是有什麽大事在瞞著我?”王茯突然意識到了不對勁,特別是薑懷那一句虞帝再配合賞抹脖子的動作,腦子再不靈活也發覺了不對勁。


    “有,你別插嘴,老實聽著就行了。”範靈來了這麽一句之後繼續說道:“如果沒有問題的話,這確實是好機會,不過虞帝可還有不少的子嗣,再加上你娘你舅的情況,估計沒人會答應,甚至連宗人府都不一定會認你的。”


    “但這些不是重點,重點是虞帝死後,三家定然發難,先扶持一個傀儡皇帝,再實行分封異姓王,最後傀儡皇帝無德退位禪讓,哪怕是宗人府都無法阻止。”


    範靈將趙錢孫三家的後續反應非常精準的猜了出來,一旦虞帝死亡,三家真的會這麽做。


    這麽一來,完全可以名正言順的瓜分,雖然名聲或許有礙,但如果無論是分封異姓王還是禪讓,如果三拒帝位,而在第四次迫不得已接受的話,這得位不正影響就會少了不少。


    至於讓薑氏絕嗣,這難度很大,首先是皇室宗親遍地,也輪不到他們這些外人,隻能以退位讓賢這個理由上位。


    “保皇派呢?沒有嗎?”薑懷有些疑惑的問道。


    “五年前,趙錢孫三家可是最大的保皇派,要不然上官氏能沒了,所有深得虞帝信任,但虞帝沒想到這三家的野心可不下於那上官氏,雖然不知道局勢如何,但可以肯定,鹿都所有兵權是掌握在三家手裏,要不然的話,虞帝也不可能這麽被動。”


    範靈的這迴答很明顯,意思就是剩下的保皇派都沒了,三家掌握了朝堂和兵權,以至於虞帝又雙叒成傀儡了。


    “十五年的傀儡,每一次都有希望掙脫,可都是剛爬起來就掉下去,你說慘不慘。”範靈有些憐憫的說道。


    這讓薑懷頗有些尷尬,這前十年的傀儡皇帝生涯一個是他娘的鍋,一個是他舅的鍋。


    “誰讓虞帝手段不濟呢。”薑懷的語氣有些古怪。


    兩人說,一人聽,就這麽一路下去。


    “所以,我們...什麽情況?”正在討論的範靈突然一停,馬車,停了。


    “我下去看看。”王茯臉色平靜的說著下了馬車大聲喊道:“出了什麽事。


    “大哥,前麵有流民攔截。”一個遊俠兒遞了一把劍過來,沉聲說道。


    王茯眉頭一皺,流民?


    “跟我走。”王茯一招手,跟他一起來的數個遊俠兒都挎劍背弓的跟了上去。


    數人騎上馬一路朝著車隊的最前方而去,隻見得烏泱泱有近千人的流氓擋住了車隊的去路,數與車隊人數都差不了多少。


    就聽見嘈雜的哀求聲,想要讓車隊施舍一些糧食。


    “安靜,誰是領頭的。”王茯一聲爆喝,聲音之大進入壓過了嘈雜的聲音,一時間整個流民都靜下來了。


    見王茯身形魁梧,手裏有拿著一柄長劍,原本出頭的幾人一下子就縮了迴去,沒人敢應聲。


    “沒人領頭嗎?沒人領頭就散了。”王茯的雙眼掃視著流民,作為遊俠兒,自然知道這群人不過是欺軟怕硬,有人一挑撥什麽都敢幹,等遇到了困難之後卻又默不作聲的退後。


    “老朽年齡偏大,倚老賣老的算是這些人的領頭人,不知這位少爺能否做主勻些糧食給我們。”一個衣著稍微好一點的老人似乎是被人給推出來了,長著一張苦臉說道。


    王茯打量了一下,他知道,這老人肯定不是挑撥者:“可以,但你們先讓路,等我等進城采購糧食之後,在迴來布施。”


    “不行,誰知道你們走了會不會迴來,除非一個人去賣糧,其他人都留下來。”流民群裏頭,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大聲的反駁道。


    還沒等形成應援,王茯眼睛一眯,當即從馬側上取下弓箭,朝著那人射了過去。


    “老子給你們吃的是可憐你們,你們還敢提要求,一群藏頭露尾之輩安敢狂吠,下次再敢背後挑唆,下一個直接剝了你們的皮,還想死的那麽輕鬆。”王茯看著那被羽箭洞穿了額頭的中年人一眼,不屑的大聲說道。


    至於殺沒殺錯人?


    那王茯可管不著,對方很明顯是要挑動混亂進行渾水摸魚,他隻能先殺個人鎮住場子。


    “你小子,很不錯,下次有機會去我主人那裏做作業。”托羅爾王提著一柄巨大的戰錘從後頭走過來。


    “有機會一定去,一定去。”王茯看著比他騎馬還要高的托羅爾王,悻悻的說道。


    托羅爾王看著跟前一群流民:“散了吧,別攔住路。”


    “憑什麽,他剛才說要給我們糧食的。”也不知道哪裏又喊了一聲。


    “我們去城裏采購了糧食,才能給你們。”托羅爾王隨意的說道,但這聲音可不小。


    “不行,萬一...”


    那帶節奏的人還沒說完,托羅爾王隨手扔出一道冰錐,直接就洞穿了那人的腦袋。


    “要麽散開,等我們進程買了糧食再迴來,要麽殺了你們再走也一樣。”托羅爾王說完,三百個矮人提著戰斧、戰錘、長矛等武器,騎著山羊過來。


    一身煞氣差點沒把王茯給嚇到了。


    王茯對於托羅爾王的說法還是有點難以置信的,真殺人?


    一個兩個還好說,可這麽多人...


    “我就不信你敢...”


    托羅爾王覺得,這些人是沒長腦子還是怎麽了,又跳出來帶節奏?


    隨手弄死了這個不知死活的人之後,繼續開口:“一盞茶的時間,全都散去,要不然視為盜匪一律格殺勿論。”


    托羅爾王的話讓流民愈發的騷動起來了,一部分人見勢不妙自然是先走了,有人走了,也有人咬著牙似乎要鼓動其他人拚一把,畢竟這車隊是真的有錢,他們人這麽多,隻要搶了就走,到時候一變賣,自己也是一個富家翁了。


    對於這些,托羅爾王也沒有去動手,反而擦著自己的戰錘和王茯說道:“這種情況,不必顧忌對方的身份,隻要知道一點,他們想要咱們的命,那咱們就得要他們的命。”


    “可,他們是流民。”王茯有些猶豫的說道。


    “也可以是劫匪。”托羅爾王隨意說道。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托羅爾王提著戰錘看著已經隻剩下不多的流民:“看來,你們是準備跟我們過不去了。”


    “你們必須...”


    對方話還沒說完,托羅爾王一揮手,矮人們騎著山羊衝鋒過去。


    兩方碰撞的過程之中,血肉不斷的飛濺。


    這群人打上門注意他還會不知道?


    無非就是覺得自己人多,對方不敢動手想要敲詐一筆。


    畢竟就隻剩下他們這些人了,要點糧食不過分吧。


    他們這麽想是沒錯,但托羅爾王可不會慣著他們,真以為世界是圍著他們轉的?


    “王先生,我有一個問題想要問你。”王茯開口問道。


    “問吧。”


    “你不是說一盞茶嗎?這才半盞茶的時間都不到,為什麽就動手。”王茯覺得托羅爾王是不是有點不守信用。


    托羅爾王卻根本就不在意:“你仔細看,想走的早就已經走了,不想走的、別有所圖的,就算是給他一天的時間,他們也不會走,那我為什麽要和他們一起耗時間,跟重要的一點,我不是君子,不需要守時。”


    “嘶~”托羅爾王的迴答讓王茯震驚了。


    他也注意到了,但凡擋在路中間的,基本上都遭受了山羊騎士的衝鋒,而那些躲在路旁不影響交通的,則都沒有事情。


    托羅爾王並沒有濫殺無辜,而是針對那些想要討好處的人。


    “我的主人跟我說過,解決不了問題,那就解決引發問題的人,畢竟他們引發針對咱們的問題,那說明他對咱們有敵意,是敵人,就得死。”托羅爾王說完掃視了一下躲在路邊的一些流民。


    “有道理,那後續就麻煩王先生你處理了。”王茯說著,便掉轉馬頭帶著一群遊俠兒離開。


    托羅爾王也沒說什麽,而後打了個手勢,矮人們將屍體扔到路旁,車隊又緩緩的開始前進。


    迴到馬車上,跟範靈與薑懷講了一下發生的事情。


    “沒想到那些騎著山羊的矮個子這麽厲害。”範靈摸著自己的下巴,似乎是在思考什麽。


    “不止是那些矮個子的山羊騎士,還有王先生,那一柄戰錘要是落在我身上,連人帶馬都能被砸成肉糊糊,恐怕當世一流猛將都不如他。”王茯補充了一下。


    “嘖嘖,也不知道你大伯那裏找來這麽猛的番邦人,還這麽心甘情願的給你驅使。”範靈也是看著薑懷嘖嘖稱奇。


    “我那知道,前一段時間突然出現的,以前咱們可沒見過呢。”薑懷也是一頭霧水,不會是他大伯在番邦那邊也有勢力不成?


    那這勢力紮根的可太遠了一點吧。


    “老王剛才說要那糧食迴來救助,你怎麽看?”範靈瞧了眼王茯之後,和薑懷說道。


    雖然說王茯那不過是隨口一提,但要不要做還得看薑懷這麽做。


    “你有什麽建議?”薑懷反問了一句。


    “反正你家也不缺錢,不如賺點名聲也好。”範靈意味深長的說道。


    “你小子,話裏頭有話啊,不過就聽你的,等進了城,購置一批糧食送過去吧,反正是崽賣爺田不心疼。”薑懷似乎聽懂了這範靈的意思。


    虞帝為什麽會被架空成傀儡皇帝?


    槍杆子不在他的手上,隻要兵權在手,那麽三家哪怕再朝堂上威勢再大,那也隻是在朝堂上,真要有什麽問題,一個莫須有的罪名下來,兵甲入府,到時候是流放千裏還是滿門抄斬還不是由虞帝一句話。


    而這如今,也正是薑懷的不足之處,手上沒有兵。


    哪怕是托羅爾王聽薑懷的,但在範靈眼裏,這還是他大伯的兵,而不是他的兵。


    今天趕巧撞見了這流民,從王茯的描述裏來看,還有不少青壯,作為跟薑懷綁在了同一條造反大船上的發小,範靈自然得要為薑懷考慮了,不僅要考慮眼前,也得要考慮未來才行。


    這要是真成了,他這太宰之相完全可以丟掉了。


    他直接就能夠當太宰,根本就不需要什麽太宰之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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