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我連夜趕迴了c市,坐在咖啡館裏等季澤研時,心情就像看一部偵探小說的結尾,心裏已有一些大概的輪廓,可總有些細節不夠清晰,隻好等著作者出來印證。

    季澤研很給杜文諾麵子,準時地和她一道出現了。季澤研要求杜文諾一直陪著她,因為她聲稱如果沒有人勸住她,也許她會失手殺了我。杜文諾吐了吐舌頭,坐在了旁邊。

    季澤研喝了口咖啡,說道:“你終於迴過神來了?紀晴冉,你的反射弧長得可以啊。不過你也夠神的,居然徹底消失了,聽說你在寫小說,還出版了?用的都是別人的身份證吧?不然我哥不會查不到你。”

    我用的確實是李善軍的身份證。我對網絡的人肉能力實在感到後怕,怕萬一有人翻出作者和之前那個“社會垃圾”是同一個人,我擔心連唯一的謀生手段都沒了。

    她問道:“你想知道什麽啊?”

    我抬頭:“你哥……你哥真是季氏集團的太子?”

    她白了我一眼:“你就是為了問這個?那你直接問文諾就行。”

    我連忙擺擺手,說道:“這就是個開場話,開場話,沒什麽實際意思的。”

    季澤研一聽急了,嚷道:“沒什麽實際意思?紀晴冉,我哥還真差點因為你保不住太子的位子,你懂什麽!”

    我把頭縮了縮:“為什麽?”

    “你現在想起來問為什麽了?那時你在記者會上大義凜然地充好漢的時候,你知道我哥在幹嘛嗎?”

    我的腦袋轉得很快,在這麽緊張的情況下,我居然還能在這句話中間找到其它的信息量:我記得季澤研在聽完記者會的下午還罵我敗類,現在卻說我充好漢,看來這丫頭的立場有波動,她被杜文諾洗腦得可以。

    我配合地問:“他在幹嘛?”

    季澤研繼續說道:“從頭說起吧。為了你們的婚姻,我哥早在哈佛就一邊念書一邊接手國內的工作。他每天隻睡幾個小時,就是為了早日爭取我爸的信任,得到其他股東的支持。他迴國後,本來已有自己的計劃鏟掉原來的舊勢力,你卻不停地在那惹事,他一方麵要保你不受委屈,一方麵又要在公司不停斡旋,以防過早暴露鋒芒。可最後你還是害他提前動手了,好在有驚無險,幾位元老移交大權還算順利。因此我爸對他信任有加,打算正式把所有工作移交給我哥,好出去散散心安享晚年。可就在m市辦理手續的節骨眼上,韓斐給我爸打了個電話。”

    “韓斐?這怎麽跟她有關係?”

    “哼,我就想問問你,你當時腦子怎麽想的?你居然在韓斐麵前威脅她不要找你麻煩?你當韓斐是誰啊?她坐到這個位置,還有誰敢威脅她?”

    我仔細迴想了那天和韓斐的見麵過程。那時我為了在馮佳柏麵前演戲,作出一番收了錢,也讓對方遵守約定的姿態來,沒想到她能為此記恨我。

    季澤研說道:“韓斐是個睚眥必報的女人。何況你跟馮佳柏之間的關係那麽淩亂,她怎麽不會防著你一手呢。你前腳出門,她後腳已經讓人查了你的底細。你以為人肉風波的時候沒人爆出你結婚的事情來,是以為大家笨嗎?那是因為我哥一直護著你這一層的資料,特意悄悄打點好的。可韓斐她也不是善茬,越是有貓膩,就讓人查得越深。我哥那時在m市等著我爸簽署職權轉讓的正式文件,手機一直關機。那邊擋的人堅持不住了,迫於韓斐的壓力,曝光了你已婚的事,你和我哥的關係也被一並公布了。韓斐一個電話打到我爸那裏。我爸立刻明白我哥上趕著驅散舊勢力,吞別人股份的原因了——他是想早點豐滿羽翼,好讓你們這段婚姻浮出水麵。我爸臨時取消了職權轉讓的協定。我哥見隱婚的事情曝光,利用小時候我爸虧欠他的心理,試圖打感情牌,什麽自己結巴是你治好的啊,你們在黃城高中怎麽相愛啊,說了一大堆,我爸就把韓斐及時發過來的記者會現場錄播給他看。我哥都傻眼了。你那叫一個為情生為情死的樣兒,給自己潑髒水潑得那叫一個痛快,那是給我那正宣稱你倆是真愛的哥哥直接一個大嘴巴呀。你說,如果你是當時的他,你想不想掐死這個不識抬舉有失分寸的女人?”

    我被她訴說的真相嚇得不知無言以對了。這本偵探小說的結尾過於反轉,之前的那些猜測統統落馬,真相竟是如此跌宕起伏,麵目可憎!

    “那時我爸給我哥兩個選擇,一個是離婚,另一個是把我哥逐出家門。”說到這裏,她停頓下來,冷笑著看我:“你是不是卑鄙地覺得,那就逐出家門唄。‘我要的是愛,不是你的財產’。你以為這是拍偶像劇那麽簡單?你想想,我哥被逐出家門,我爸會放過你嗎?到時我哥一無所有,他拿什麽保護你?”

    季澤研又抿了口咖啡,說道:“我哥挺聽話的,迴去就跟你簽離婚協議書了。可是我哥心癢啊,剛想做點手腳,我爸就讓人把你的保研資格給退了。我哥還不知道這事兒,偷偷跑去學校看你,看到我爸的動作,他才定了心,安安分分地在公司裏待下來了。這兩年,我哥

    在公司裏步步為營,慢慢侵吞股份。我爸最近身體不好,看他老實,對你睜隻眼閉隻眼就算了。不過,紀晴冉,我可提醒你,別打我哥的主意了。你看看你給我哥添了多大的麻煩,就你現在這名聲,跟我哥也不配!”

    我怔怔地看著季澤研,一點點拚湊之前的迴憶。季澤清說豪門公子沒有自由,為了爭取愛情,保住婚姻,保護愛人,得付出很大的代價,所以他羨慕馮佳柏有選擇放棄豪門的機會;他說馮佳柏應該先豐自己的羽翼,拿到股份,盡快得到周邊人的支持,還讓他趕緊給韓斐吹吹風,原來這就是他平時做的一切;他說在這個圈子一定要有野心,他言辭之間對馮佳柏多有鄙視,還罵他沉不住氣,說他這樣莽撞後果會不堪設想。

    他說他不想讓人知道我們一起上過學,他也從來不在公司跟我曖昧,每次找我都要到公司外。即便馮佳柏搶老婆搶到公司裏了,他也要等到停車場時才放心圍堵我們,但卻堅持沒有說出我們的關係。他一直在無聲地盡力地保護我們的婚姻。可他說得對,我本身是一台麻煩製造機。在最關鍵的時刻,我給了他一記最響亮的耳光。

    我重新迴到了黃城,打開《跪著愛,躺著愛》,看著洋洋灑灑的十幾萬字,卻在最後衍生出這麽波瀾壯闊的另一麵。那個從來不言語,從來不解釋,從來不說喜歡我的男人,隻是等塵埃落定的時候輕輕鬆鬆跟我說“見光”的男人,受著那麽大的挫折卻沒舍得責罵我的男人,那個絕望地把離婚聲明一次次撕碎的男人,他最後跟我說:“他媽的給我一直這麽活下去”。

    我想,我真是天底下最壞、最壞的女人了。

    時間一天天過去。黃城開始下雪。作為一個北方作者,跑到沒有暖氣的南方寫小說,真是有些自作自受。我最近寫文改風格了,不再寫嘻嘻哈哈的搞笑文,而轉寫苦情戲了。我給新文起了個名字叫《馴養》。我將心裏頭所有的痛苦全都虐到了女主角身上,一不高興我就讓她為愛賣身,一上火了就讓她父母雙亡,最後用男主角的口吻寫到他如何偷偷愛護女主角的番外時,不知怎麽的,我竟然寫哭了。

    春節前幾天,李善軍的太太抱著孩子迴城外的娘家了。我閑來沒事,跟著李善軍去黃城文化站看露天台子上演的越劇。曲子是很美好的,演員也很賣力,就是天氣實在太冷,觀眾寥寥無幾。我們倆本來坐在第一排,迴頭一看,全部觀眾就剩我倆。我們倆也想走,可又覺得對不起那幾個出來混飯吃的小姑娘,所以縮著脖子看了半天,快要把自己凍成一根冰棍。

    李善軍很仗義地把圍脖取了下來,圍在我脖子上,我想摘下來還給他,他一推,大男人地說道:“我身子骨好得很。你們女人不能隨便凍著,要跟我老婆似的,一到變天的時候就頭痛,那就慘了。”

    迴來的路上,雪下得越來越大。我收到了杜文諾莫名其妙的一條短信:冉冉,你這丫頭最近寫的文是要哭死我啊。你心裏苦我知道的。要不是那時我意氣用事,把錄音傳上去,也不會發生那麽一大堆狗血的事情。既然是由我引起的,那就由我來解決吧。

    我當她因為懷孕而抽風呢,所以也沒理她。

    到了旅館門口,我便看見半年未見的季澤清穿著一身黑色的妮子大衣,傻傻地坐在旅館大堂裏,盯著地麵一動不動。

    離季澤研告訴我真相也有半年了,我的心也趨於平靜。以前我會以愛的名義直著腰板說,豪門我也嫁,乞丐我也嫁;現在我不會這麽說了,乞丐我可以嫁,可豪門是萬萬嫁不得的。理智地想,我們倆再相愛,也不會有什麽結果,我怕我會害了他,他怕他會害了我,我們之間的問題早已是無解的了。

    倒是李善軍先反應過來,他一眼認出了季澤清,興奮地迎了上去道:“呀,這是季澤清吧?大雪天的,來看母校啊?學校早就關門啦。兩年前我碰上紀晴冉,她也是這麽被學校大門關出門外,被我撈了迴來的。怎麽樣,在這住下啦?”

    李善軍一見到新客人,話格外的多。季澤清站起來,看到李善軍的時候表情一愣,尷尬地跟他說道:“我就過來看看,過會兒就走。”

    我還從沒見過季澤清這麽沒有底氣地跟別人說過話,簡直比他結巴時還要心虛。

    李善軍說道:“你想走也走不了啊,這麽大的雪,路肯定封了。即便不封路,也是很危險的。”

    季澤清堅持說道:“我還是試試看吧。”

    說著他就要往外走,我拉住他,說道:“開玩笑呢。黃城的路要是結了冰,那就是鬼見愁。你還是住這兒吧。”

    李善軍在旁邊幫腔,說道:“對啊,咱這兒房間多得很。你隨便挑一間住?”

    季澤清看了看我拉住他袖子的手,想了想,說道:“那就叨擾一晚上。”

    李善軍熱情好客,一聽季澤清住下了,立馬張羅開了。不一會兒廚房就響起咚咚咚的響聲,大概是在剁肉餅呢。旅館的客人一般都是到黃城做藥草生意的商人,現在年關了,商人都迴家過年了,現在空蕩蕩的

    旅館就剩我和李善軍。看這雪下的陣勢,估計李善軍的太太今晚是迴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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