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季澤清的公寓裏,待了很久,也不見季澤清迴來。我忽然想起季澤清前兩天跟我說過,他要去m市開會“處理老骨頭”,不在c城。

    我有些失望,正打算走,玄關忽然一陣動靜,我驚喜地站起來,迎過去,表情一下子凍結在那裏,對方也是一樣。

    季澤研看了我半天,才說道:“你怎麽在這裏?”

    “我……我走錯門了……”我慌忙地說道。

    季澤研拉住我:“你當我是傻子嗎?你和我哥到底是什麽關係?”

    他媽的我是你嫂子!

    我波瀾不驚地說道:“他是我上司。我給他送方案過來,他說讓我在他房子裏等等。”

    季澤研盯著我,似是一台功能強大的掃描儀:“不可能,我哥的公寓地址隻有我和我爸知道,他怎麽會告訴你?”

    我無奈地說道:“我真不知道是怎麽迴事。也許他暗戀我,把我也當成他的家人了呢。”

    季澤研指著我鼻子說道:“紀晴冉,你別欺人太甚。要不是看在文諾的麵子上,我早就對你不客氣了!今天上午的記者招待會我可是一秒不落地看完了。你這樣的敗類,怎麽入得了我哥的眼!”

    我看著季澤研說道:“季澤研,你張口閉口都要說你哥有多了不起。是啊,天底下,你哥哥最偉大了。既然我這麽上不了台麵,上次在美容院做臉時,你幹嘛用奇怪的眼神看我?你不就覺得你哥對我特別嗎?我現在撇清跟你哥的關係,你又不樂意了。大小姐,你到底是想讓我承認我跟你哥有曖昧,還是想讓我澄清我們之間什麽關係也沒有啊?我最會編故事了。你看我都編了好幾個版本的《跪著愛》,你要是喜歡聽,我也給你說說我和季澤清之間的若幹種可能。我就怕你接受不了最勁爆的那種!因為我是季澤清的法定妻!”

    我又不是塊豆腐,隨便你們捏。我在記者會上的委屈還沒地方撒呢,就有人跳出來指責我。路人也就算了,季澤研還口口聲聲說我跟她哥不配。現在我就剩下一個季澤清了,誰也別來碰我的底線!連他妹妹也不能!

    季澤研喊道:“你!……你!我給我哥打電話,我讓他趕你走!”

    就在她拿出手機的刹那,她身後的門響起來按密碼的聲音。吱嘎一聲,門打開了。

    季澤清拉著一個商務行李箱,風塵仆仆地站在我們麵前。他的神情很是疲憊,平時強健的身子,今天不知為什麽看起來有些單薄,大概這兩天

    工作量很大,把他累著了。

    季澤研立刻走過去,對著她哥哭哭啼啼地說道:“哥,她怎麽會在這裏?她跟你是什麽關係?”

    我熱切地看著季澤清,希望他能給我一個嶄新的身份,一個能讓我跟他並肩站在這裏的身份。

    季澤清看了看我,說道:“她是心理諮詢室的諮詢師。在季氏上班。今天我讓她到我家等我,因為我有幾件公事要交代。”

    季澤研似乎一下子相信了,她說道:“她說她是你妻子。”

    季澤清看了我一眼,看著我的眼睛,說道:“不是,她是我下屬。就這麽簡單。”

    季澤清的這句話,比韓斐打在馮佳柏的巴掌還要響上幾分。我以為,他在公司裏隱婚,是要抱誰家的大腿,結婚的身份對他有障礙——我竟然能縱容這樣的理由——可是,在他妹妹麵前,在我已經承認結婚的時候,他卻翻臉不認人了,我實在想不出來理由了。

    季澤清跟季澤研說道:“澤研,你先迴去。我和她有些事要談。談完了我迴家找你。在家裏,不要跟爸提起剛才的事。知道嗎?”

    季澤研不滿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她的哥,最後還是不甘不願地出了門。

    季澤清把行李箱放在一邊,然後在沙發上坐好。我跟過去,在旁邊坐了下來。我忐忑地看著他,隻望他說出一個說得通的解釋來。

    他從公文包裏掏出一張紙,遞到我的麵前,說道:“這是你一直期望的東西,現在就差你簽字了。我會讓私人律師出麵解決這個事,要是有任何關於離婚事項的問題,你可以找他。這是他的電話。”說著他又把一張名片遞給了我。

    薄薄的紙上“離婚協議書”五個字赫然醒目。對啊,這是我一直期望的東西,一天之內,我失去了兩個男人。我甩了一個人,另一個人甩了我。這就是我喜新厭舊的報應!

    我以為這個地方會是我停留的港灣,途中發生再大的海浪,它總會安安靜靜地等我靠岸。可是原來,這個港灣隻是一座孤島,風浪一大,孤島就淹沒了。我在茫茫大海中再也找不到它了。

    是我弄丟了它。

    我哆嗦著拿著筆,慘笑地問他:“你看了今天早上的直播了吧?為了得到馮佳柏,不擇手段,什麽肮髒的手段也用上了。你是不是也覺得我這個人挺變態的?對啊,我真是愛慘了,為了這個人,我莫名其妙地結了婚,現在為了這個人,我又莫名其妙地離婚了。我真是愛慘了啊,愛慘

    了。季澤清,我真是愛慘了。”我為了這份過期的愛,真是付出了慘痛的代價。我苦心把別人的人生一一安排好了,唯獨忘了安排自己的結局。

    我不停念叨著,季澤清一動不動地看著我。我看不懂他的眼神。他的臉像是一座雕塑,一刀一刀被人刻出來一般。季澤研說起她哥哥時的驕傲真是一點都沒錯的。他這麽帥這麽能幹,那麽多女人為了他爭得頭破血流;而且他是五百強企業堂堂的部門總監,也是高管啊,我以前怎麽會覺得那是芝麻綠豆大的官職呢?我又怎麽會理所當然地以為,他是我想趕也趕不走的人,不管我說什麽,我做什麽,他都會選擇相信我,包容我,等著我迴頭呢?

    他從來沒說過喜歡我。他隻叫我季太太。可是他從來沒說過,他愛我。

    季澤清過了很久,臉上不帶一絲表情地說道:“如果你還沒考慮清楚,可以迴家想想再簽字,還不是那麽著急。”

    這是下逐客令了?“不是那麽著急”是說,其實還有一點急的,對不對?我聽得出你的言下之意。

    我笑道:“不用考慮,我盼著這張紙,盼了四年。今天終於拿到手,有點興奮得不知所以了。我這就簽。季澤清,咱沒做婚前公證,前一陣子新《婚姻法》鬧得沸沸揚揚的,我也沒留意。你不是熟知《婚姻法》嗎?那你說咱這情況要是離婚了,我能分到錢嗎?你的帕薩特就算了,我沒興趣,我沒駕照,也沒錢養車。況且你那車也賣不了多少錢……”

    季澤清頓了頓,他從公文包裏掏出一張支票,遞給我說道:“你覺得多少合適,就寫多少。”

    我摩挲著這張白紙,原來空白支票是長這個樣子的。我這個土人,活了二十多年,還從來沒見過真實的支票長什麽樣子。早知道,也應該讓她事後補上一張支票的,反正話都已經放出去了,要是沒什麽東西拿到手,就有些可惜了。沒想到我一下子變得這麽富裕,韓斐欠我錢,季澤清允了我沒有上限的錢。

    人家賣身都賣不出這麽高的價,我一個黃花大閨女,白得了這麽大一筆款項,真是天上掉大餡兒餅把我快要砸昏過去了。

    我問:“你會破產嗎?”

    季澤清看著我搖頭。

    我拿著筆,在金額欄裏,畫著一個一個的零,就是不知道什麽時候應該添一個1.

    後來,我寫零都快寫到背麵去了。我看了看,這張支票估計是要廢了,隻好對季澤清說道:“你能再給我一張嗎?”

    季澤清說道:“沒有了。你要想要,我明天讓律師給你送去。”

    我搖頭:“那算了。季澤清,你說得對,我真是個敗家的,好端端的一張支票就被我這麽胡亂浪費了。這算是給我一個教訓吧。”

    我抬頭看了看他,他的麵容凍如冰霜。

    我重新拿起筆,擺正那張紙,在上麵端端正正寫上了我的名字:紀晴冉。

    簽完字,我站起來打算走。季澤清也站起來,說送我迴去。

    我連忙說道:“不用了,不用了,季總,你出差剛迴來,車馬勞頓,先好好休息吧。”我想我從來沒這麽關心過他的身體。

    他猶豫了下,然後答應了。

    我出了門,走了一會兒,覺得外麵的風真大,我都快要被吹倒了,怎麽其他的行人能走得這麽自如這麽堅定呢?

    我在一張躺椅上坐了下來。陽光毒辣得晃人眼,我卻覺得心裏冷得似是北冰洋。慢慢有人頻頻迴頭,有的開始對著我拍照。我忽然想起來,我現在已經是名人了。作為名人,我是不能這樣傻乎乎地坐在公園的躺椅上的。

    那我該去哪裏了?這世上還有哪裏能容得了我?

    父親找了個後媽,帶著後媽的兒子,幸福得快要掉渣。他看我的眼神,似乎是看他過去那段失敗的婚姻。對他來說,我已經成了一個令他痛苦的愛情標本。作為c城本地人,我和外地學生一樣住校,卻從來不迴家。因為那早已不是我的家。

    母親早已嫁為他人婦。自從高考前那次詢問戶口本的電話,她再也沒出現在我麵前。她留給我的是熬白米粥的手藝。現在唯一嚐到這項家傳技藝的人,也不要我了。

    還是迴學校吧。幸好,我離研究生畢業還有三年多之遙,足夠讓我慢慢療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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