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季澤清真是在美國被洗腦了,當初他裸泳被我看見時,那叫一個驚慌啊,那叫一個孱弱啊。我還清晰地記得他尷尬地拿著內褲跟我說“你——你在我——我前麵,我——我換——換不了。”怎麽幾年的時間,丫臉皮就變城牆了呢。

    忽然福至心靈,靈光一閃,我站起來問道:“季澤清,問你個事兒,你在美國,是不是玩了挺多女人的?”

    季澤清愣了愣,低頭係著皮帶道:“夫人是要跟我清算曆史?”

    我連忙搖頭:“哪裏會啊。你要是能搞定洋妞,那是為我華人爭光,我是識大體的,怎麽會跟你清算呢。”

    “嗯,有大房範兒。”他捏捏我的臉,“以後繼續保持。”說完,他往廚房走過去。

    我跟在後麵說道:“說說你在美國最刺激的經曆唄。”

    他倒著牛奶,頭也不抬地問:“哪方麵啊?”

    “就是那方麵啊。說說你是怎麽從懵懂青蔥的小少年變成遊戲歡場的花花公子吧。都有誰啊,多少啊?哈佛的背景對泡妞有用嗎?”

    他把牛奶放進微波爐,看著我道:“有婦之夫的身份更有用。”

    我愣住:“美國人民這麽重口味?”

    他又從冰箱裏拿出幾片麵包和一盒黃油,放在桌上道:“我比你有節操,不會一天到晚惦記著紅杏出牆。哈佛沒有天才,都是一分耕耘一分收獲,要想從哈佛畢業出來,不通宵達旦地看書是不行的。尤其是為了早日迴來看望我的太太,我用功用得至今不知道美國的歡場在哪裏。”

    “看望我?”我接過季澤清遞過來的麵包啃了一口,道:“為什麽?”

    “為了就像現在這裏啊。”

    “現在這樣?”我反應過來,“靠,你也太沉得住氣了。你是打算十年磨一劍啊,迴來就是為了軟禁我,找我報仇?”

    季澤清怔怔地看著我,忽然抬高聲音道:“是啊,找你這個笨蛋報仇啊。不找你找誰啊!你讓我重新變成一個結巴,又不由分說地逼我結婚,結完婚又二話不說地找我離婚,把別人的人生當兒戲,我可不得找你報仇!”

    我一聽,火氣也上來了:“你可不要亂說啊,季澤清。你結巴跟我有什麽關係?要我說就是你性格懦弱,被我強大的氣場嚇的。你別瞎子崴了腳怪天黑。結婚這事是我對不住你,可你也有拒絕的權利啊。既然你答應結婚,那就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你別把屎盆子扣我一個人頭上。

    說到我跟你離婚,那我也是為你好。你一個金光燦燦的名校海歸,一畢業就有車有房,前程不可估量,多少人盼著要跟你這潛力股共度春宵、雙宿雙飛?我這是放你自由,成全你和這些女人,懂不懂!你不謝謝我,反而還怪起我來,世界上沒有人跟你一樣不識好歹!”

    越聽到後麵,季澤清臉色越是蒼白,也站起來說道:“是啊,一堆女人要爬上我的床呢,她們的嘴巴多甜啊,做事有多聽話啊,哪像你,跟刺蝟似的隨時紮人?”

    我被他的比喻刺激到,下意識地挺直了背,倔強地看著他:“我天生就這樣,那你別找我啊,我不是讓你跟我離婚嗎?你非不離,那是你賤,等著我來紮你,我有什麽辦法?”

    季澤清的臉快要跟鍋底似的了:“好,我賤,你不賤啊?你為了那個馮佳柏,傻乎乎地讓人利用,書被人抄襲了都不敢聲張,搞得又是墮胎又是落榜。結果人家一走,你就隨便拉個人結婚,結完婚又忙不迭地為了人家遺留的事業,倒貼錢折騰那破諮詢室。你以為你離婚了,他會迴來找你嗎?做夢吧,就算他迴來了跟你求婚,我也不會跟你離婚!你心愛的人害你跟錯人結婚,那你就等著我害你永遠也離不了婚!”

    如同一塊巨大的隕石擊中了我的大腦,我被砸得暈暈乎乎,快要當機。我之前曾想過,季澤清不跟我離婚的動機也許是為了報複,可卻不曾當真過。不管季澤清失蹤的三年多時間裏,我在漫長的等待中生出了多少怨言和仇恨,也不管季澤清改頭換麵,伶牙俐齒地與我作對,處處為難我,可我內心深處,從來不覺得季澤清會因為一場荒唐的婚姻憎惡我。

    說到底,我把自己在季澤清心目中的地位放得太高了。我以為,小結巴處處照顧我,處處遷就我,那般溫柔如果不是出於愛情的喜歡,至少也是出於身在他鄉相依相伴的偉大友誼。我理所當然地推論,我在季澤清心裏有著特殊的位置,即便是一場錯誤的婚姻,也不至於讓那個位置有所動搖。

    現在他對我的過往極盡諷刺和鄙夷,他是在懊悔當初的懦弱和妥協嗎?還是懊悔自己曾與有不堪往事的人為伍,還把自己的人生大事也賠上了?所以他要報複我,竟要到不惜把自己今後的幸福都搭上的地步?

    我的喉嚨裏像是被人塞了一大團的棉花。我張了好幾次嘴,卻發不出一個聲音。我的手無力地顫抖著,我也不知自己在恐慌什麽。這種感覺就好像你以為自己躺在美麗的草坪中看天上的風景,然後突然發現其實你一直陷在沼澤地裏,而天上的風景

    隻是你臨死前迴光返照時產生的幻覺一樣。

    我從屋子裏衝了出去。季澤清追了上來。

    他依然是鐵青的臉,也像是從沼澤地上爬起來的狼狽模樣。他拉著我的手,用壓抑的聲音跟我說道:“你穿成這樣幹嘛去?”

    “你不是要報複我嗎?我穿成這樣上街,讓別人笑話我,不是稱你心如你意了?”我一臉挑釁地看著他。

    季澤清一動不動地站著,臉上還是惡狠狠的表情。忽然他俯下身來,抓著我的下巴狠命地咬了我的嘴。

    我下意識地趕緊推開,可季澤清像是吃定了我,他把我一把推在牆上,我的右手被他用力抓在手裏,腿也被他緊緊壓住。不管我怎麽使勁,我一點都動彈不了。我這才見識到季澤清的可怕。他這麽不管不顧地親了下來。我咬著牙關不讓他的舌頭進來,他就用牙尖撕扯著我的嘴唇,我一吃痛,鬆開了嘴,他就鑽了進來,可仍是暴風雨一般的襲擊,似乎是要把嚼碎了咽下去才好。

    這種情緒式的發泄讓我害怕和不安。他完全像個陌生人,我果然一點都不了解他。

    我要感謝我受傷的左手,它是唯一不受季澤清控製的肢體。我花盡了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氣,閉著眼朝季澤清的胸口揍下去。

    厚重的石膏讓始料未及的季澤清含著胸往後趔趄了一步。我的左手生疼,可我顧不了這麽多,在他恢複之前,我又狠命地補了他幾腳,然後我忍著疼痛,拚命地往樓下跑,一如當初我拿著滴血的西瓜刀,拉著馮佳柏瘋狂地穿梭在黑暗的弄堂。

    身無分文地打了輛車,在車上我問司機借了手機給杜文諾電話。謝天謝地,這次她終於接起了電話。我讓她趕緊準備一套我的衣服,帶上錢包去c大南門公共廁所門口等我。杜文諾不停地追問發生了什麽事,我借口手機是借的就把線路掐了。

    在路上,我驚魂未定地大口唿吸。司機不停地側目看我,我卻不想再解釋什麽了。我現在需要冷靜,去整理我和季澤清的恩恩怨怨。這種化友為敵的過程,似是眼睜睜地看著金黃的雞蛋慢慢烤焦變黑一樣,讓人無可奈何。

    到了c大南門,我看見杜文諾站在路邊不停張望著,我向她招唿了一聲,杜文諾看見我,立刻奔跑過來,幫我付了車費。

    我從車上下來,拿起衣服就往女廁所裏走。公共廁所臭氣熏天,就像我現在糟糕的人生。

    杜文諾驚慌地在過道上踱來踱去,等我從隔間裏出去,她過來拉著我

    的手,說道:“冉冉,你昨天晚上是不是……被別人……”

    我從來沒見過杜文諾吞吞吐吐的樣子,疑惑地看著她。

    杜文諾似乎做了個很大的決定:“冉冉,你告訴我,昨晚上是你自願的*****,還是被強迫的?”

    我更加茫然地看著她。

    她說到:“你昨晚夜不歸宿時,我就隱隱覺得不對。你從來沒有留宿在外的習慣,也沒什麽夜生活,怎麽會不迴宿舍呢!這他媽的怪我,心存僥幸,我要出來找你就好了。你跟我說,昨晚上要是自願的就算了,要不是,我替你找人辦了他!丫把你嘴咬破成這樣,還讓你這麽狼狽地跑出來,肯定是個變態!”

    我意識到杜文諾說的是什麽了,也好,剛好省去了我瞎編理由的精力。我繞開了這個話題,隻說了句:“我的手好像快沒知覺了。咱趕緊去校醫院複查一下。”

    急急趕到校醫院,杜文諾替我樓上樓下地跑了一圈。拍片結果出來,醫生看著我腫得跟饅頭似的手,說,指骨又錯位了,重新上一迴石膏吧。

    杜文諾看著我的手,臉變成豬肝色,從牙縫裏擠出話語:“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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