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航的目光掃過外逃的沈紀深和蒼白熊,眼睛裏竟有了些許的紅色。天那邊的黑暗一層層的壓過來,壓得所有的在場的人都不敢喘息。這些人知道這一場絕對不是小雨,而是一場劈天蓋地的暴風雨!至於有幾人能夠躲得過去,那是兩說的事情了!


    一道道的電光雷鳴接踵而至,使得在場的人一陣陣的窒息。隻見先前被蒼白熊擊中的謝雨裳,此刻擦了擦嘴角的鮮血,又重新把淩界困在了水幕中,繼續祛除他體內的戾氣。不過令謝雨裳驚訝的是,此刻淩航的周身已經隱隱泛起戾氣,殺戮之心正在加重!


    看到這種情況,謝雨裳自然不能不管。萬獸殿的廣場上還躺著許多的屍體和殘缺的肢體,她不能再讓這種悲劇繼續上演了。當下謝雨裳左手中的無字虛碑,在她的一道口訣之下,分出另一道白茫茫的乳帶,朝淩航身上照去。


    白色的乳帶才照在淩航的身上,隻見淩航已經渾身一抖,隨即目光中得那些紅色已經褪去。淩航當下心裏一陣明了,再加上想起剛才把蒼白熊兩劍分屍的場景,一口鮮血便湧上喉嚨,立即吐了出來。


    淩航蒼白的臉上在鮮血的襯托下,說不盡的滄桑,道不盡的苦水。不過他的目光卻順著白色的乳帶朝謝雨裳看去,隻見謝雨裳略有些吃力地維持著無字虛碑的光芒。當下淩航的目光又朝淩界看去,隻見淩界身上的暴戾之色,已經退去了許多,假以時日得謝雨裳照顧,恢複正常那是不在話下的。


    淩航看到這裏,再次抬頭朝謝雨裳看去。隻見他對著謝雨裳抱拳一揖道:“有勞謝大小姐幫忙,淩某感激不盡。如今淩某已經安然無恙,有勞謝大小姐費心了。還望謝大小姐能救犬子一救,淩某就感恩戴德了!”


    謝雨裳聽得淩航的話語,加之看他的麵容已經沒有了殺戮的意思。當下撤迴了在他身上的光芒,連忙道:“淩掌門放心,先前撫仙塢遭洪水大難,還虧萬宗堂支以援手才能保全。今侄女為萬宗堂做這一點小事,還不敵萬宗堂的千分之一。淩掌門在說這樣感謝侄女的話,隻怕侄女萬萬擔受不起!淩界師兄的戾氣,侄女會盡力而為!”


    淩航聽到謝雨裳的話,不由得對這個小姑娘投去了感激。本來撫仙塢和萬宗堂,在幾代以前因為海馬的事情,就生有芥蒂。在仙訪穀的時候,萬宗堂本來是要了猰貐的,但是後來謝雨裳的短短幾句話,就把萬宗堂的計劃落空。當時淩航雖然表麵不說什麽,但是心裏已經把謝雨裳恨了個遍,並把謝雨裳列入萬宗堂的首勁敵人之一!


    謝雨裳額頭上滲出了一顆顆豆大的汗珠,臉色愈加的蒼白了。淩航看著謝雨裳的麵容,再仔細朝她的身上看去,隻見謝雨裳皙白如水的手上,正一滴一滴滴落著鮮血。那鮮血在謝雨裳的手上滴落,宛如落在雪地裏的紅梅,看著讓人心疼!淩航心頭一震,原來謝雨裳在蒼白熊的那一刀當中還是受了傷!


    淩航看著謝雨裳的那一頭密密麻麻地汗水,竟有些心疼了起來。當下淩航對著謝雨裳道:“謝大小姐,你還是先迴殿中休息好了,再幫助界兒祛除戾氣吧?你這樣盡心,淩某看著不僅慚愧,還替謝掌門心疼!”


    謝雨裳一聽“心疼”二字,頓時間臉色更加的蒼白。她知道此刻世上真正關心她的人,隻有武夜來一個人了。不管她的修為如何的長進,如何的超越,隻要有武夜來在,她永遠都隻是一個受保護的對象!


    隻有武夜來,從來不看她的修為,永遠都把保護她做為了首要的目標。可是武夜來,武夜來不是已經死了嗎?為什麽每一次想起武夜來都會如此的溫暖與辛酸?


    如果相信武夜來真的死了,又怎麽會追到這裏?


    可是如果武夜來沒有死的話,看見她如此的麵色慘白,鮮血直流,會無動於衷嗎?


    謝雨裳看著水幕中的淩界,看見他已經有些知覺。當下也知道自己的傷勢需要處理,否則隻怕淩界救不迴來,自己已經先倒在了蒼涼的夜色之下。當下,謝雨裳對著淩航點了點頭道:“淩掌門,你先派人把淩界師兄安置到一個水比較豐富的地方,等我先恢複一會傷勢,立即去給淩界師兄祛除戾氣!”


    說罷,謝雨裳已經收了無字虛碑和無憂水珠。從半空中宛如仙子臨塵一般降落下來,但是她的手臂卻一直一滴一滴地流下血來。淩航看見謝雨裳已經下到地,當下朝謝雨裳飛了過來。淩航看到謝雨裳的傷勢,當下關切地道:“謝大小姐,你沒有事吧?需要什麽丹藥,盡管開口,雖然這裏比不上仙訪穀,但是珍貴的丹藥,還是有一些的!”


    隻聽得謝雨裳淡淡的說了一聲,道:“多謝淩掌門關心,雨裳的這點小傷,隻要一個時辰便能恢複。一個時辰後,我要為淩界師兄連續三天三夜的祛除戾氣,不然隻怕淩界師兄以後再也不可能恢複了!”


    淩航聽到這裏,不由得有些驚訝地看著謝雨裳道:“謝大小姐的這話怎麽理解?剛才我看界兒,不是恢複的差不多了嗎?”


    謝雨裳搖了搖頭道:“哪有那麽容易就能祛除戾氣?這戾氣哪怕有一絲一毫在身體裏麵,都極容易複返!”說到這裏,謝雨裳的目光特地從淩航的身上看了看,那意思仿佛在問:“淩掌門,你確定你先前的戾氣已經清完了嗎?”


    淩航何等聰明之人,明知謝雨裳有這個意思,卻故意不答,轉了個話題道:“既然小兒的戾氣侵體有救,就一切有勞謝大小姐了!現在已經備下了你養傷的地方,我親自帶你過去吧!”說罷,淩航已經在前邊引路了!


    謝雨裳本想也替淩航祛除戾氣的,畢竟淩航的戾氣是自身的殺戮欲望太強引起的。但是淩航卻絲毫沒有要謝雨裳幫助的意思。當下謝雨裳不好多說,隻是跟著淩航走上去。一路走過去,隻見地上全部是淩界殺害的萬宗堂的弟子。


    謝雨裳看著這些死不瞑目的屍體,不由得一陣心寒。她聽說過十六年前狐王那一戰,因為戾氣侵體而自相殘殺的事情。那時的她,聽到那些慘不忍睹的事情,都會落下淚來。現在看到這些橫斜著的屍體,更是眼眶一紅,眼淚已經盈眶!


    這些生命一兩個時辰以前,還是鮮活的生命。可是一兩個時辰以後,就已經冰冷的躺在地上。或許令他們冰冷的並不是刺穿他們身體的那一柄劍,而是使用刺穿他們身體那柄劍的主人!一如蒼白熊,他最後放棄了抵抗淩航的那兩個殺招,是不是他的心也在那兩記殺招從淩航的手中施展出來的時候,就冷了,就死了?


    而現在滿地的肢體,滿地的鮮血,全都冷冰冰的在地上斜躺著!它們拚湊到一起,即便還能拚湊出蒼白熊的樣子,也拚不出蒼白熊那一顆降過溫的心了!哀莫過於心死……


    謝雨裳看著這一路的屍體,突然“哇”的一聲,吐了出來。謝雨裳吐出來的全是苦水,這些天一直趕路她什麽都沒有吃過!


    淩航聽到謝雨裳的嘔吐聲,當下轉過頭看著彎腰低嘔的謝雨裳,再看一看地上的屍體,已經明白是什麽一迴事。淩航看著不遠處收拾的弟子,立即提聲道:“把所有無辜弟子的屍體收拾火化,骨灰全部都進貢在祖師祠堂!地上全麵清掃,要一絲血跡不留!”


    吩咐完這些,淩航看著謝雨裳道:“謝大小姐,你還好吧?”


    謝雨裳抬起頭,一臉慘白地看著淩航道:“多謝淩掌門關心,雨裳已經不妨事了!”


    說罷,謝雨裳已經邁步,朝淩航走來。淩航看著謝雨裳的模樣,已經知道她對自己的做法十分的不滿。不過謝雨裳不說破,淩航自然也不會說的!


    不過淩航沒有想到的是,謝雨裳竟然邊走邊跟他道:“不知淩掌門,能否告訴雨裳,今天潛進萬宗堂的那一個人究竟是誰?”


    淩航被謝雨裳的突然一問,差點就忍不住的要道:“不就是武夜來嗎?”但是想到老祖宗交待的話,想到答應武夜來的話,淩航假裝道:“難道今天闖進萬宗堂的不是謝大小姐你嗎?”


    謝雨裳被淩航的這麽一個反問,加上想起那個神秘的黑衣老頭是悄悄地潛進萬宗堂的,當下不由得道:“淩掌門,其實萬宗堂已經潛進一個魔教的人。我就是跟蹤他的蹤跡,才來到萬宗堂打擾的!”


    淩航當裝作驚訝道:“這麽說,我得先迴去查這一個神秘人的蹤跡,何況他還是魔教的人!謝大小姐就由我的小童憐憂,帶去休息吧!”


    謝雨裳點了點頭。本來她還要跟著進去看一看這個黑衣人的,但是已經答應要救淩界,當下隻是道:“掌門如果抓到這一個黑衣人,可等我三天後見一見?”


    淩航隻有點了點頭道:“謝大小姐是本派的恩人,一切聽從謝大小姐的就是!”


    說完,淩航身後的小童憐憂,就已經上前,引導著謝雨裳前進了。淩航看著走遠的謝雨裳,心裏一陣彷徨。如今萬宗堂的四個舵主,一個被他殺了,其餘兩個叛出了。剩下一個自己的兒子,被戾氣侵體。即使戾氣祛除了,隻怕已經元氣大傷,沒有個七八年是恢複不過來的!


    淩航怎麽也想不到,不就是開啟一次“萬獸追蹤”大陣,怎麽一下子亂成這個樣子。如今萬宗堂元氣大傷,傳出去隻怕要在六大派中墊底了。雖然說撫仙塢和仙訪穀先後遭過大難,但那不過是傷及外表,自身的高手還有許多。


    而萬宗堂這一次禍起蕭牆,傳出去不僅令人恥笑,還會令人發指!


    有時候是不是一錯便千古,一錯便千古的遺憾,一錯便千古的追不迴?


    淩航慢慢地細嚼著這苦澀的“一錯千古”,不由得一陣惆悵。想到這些淩航的頭就大,不過就在這時,一道聲音從前麵傳來道:“淩掌門,忘記跟您說一件事,那個魔教的人已經潛入萬獸殿去了!”


    淩航抬頭看去,隻見謝雨裳遠遠地,早已經消失了身影。這不過是一道千裏傳音罷了。淩航看著謝雨裳消失的地方,一臉的無奈流露於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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