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大人，可否有興致聽這一曲之詞？”此時此刻，縱然心中萬千驚濤，也隻能撫為漣漪，步步為營。
“嗯？”陸大人端起茶杯，饒有興趣地轉眸望我：“不知姑娘何意？”
“自然是莫雪願意為大人吟唱這一曲。”
“哦？姑娘的意思是……你知道這曲詞？”陸大人放下未飲的茶，眼中盡是欣喜之色道：“不妨唱來聽聽！”
肥豬掌櫃與蝴蝶姑娘麵麵相覷，渾然不解地將目光投向我這個原本隻供賞玩的花瓶。
“佟掌櫃，可否借箏一用？”
“啊？箏？哦，哦，箏！用，用！”肥豬連連點頭，示意蝴蝶姑娘讓箏。
我向蝴蝶姑娘微微欠身略表謝意，她卻以一聲輕笑迴應，慢悠悠地起身站至一旁，冷眼見我入座。
手指輕撫上箏弦的一刹，那熟識的容顏又縈繞心間，八年前，你那隨風散去的笑靨猶如一把尖刀，扼在我的胸口使我痛得不能喘息。八年來，我將相思焚盡，遣散了無垠的牽掛，可誰又僅憑半段箏謠，就重塑了那一晌夢魘？
“一冬夢魘掃盡一秋黃葉，春水涓涓喚不醒睡意倦倦。
獨我在這複蘇時破繭成蝶，蛻變後再看氣象萬千。
纏繞繾綣曾自縛的絲線，春水潺潺載著往事已走遠。
唯我駐留在誰家窗台停歇，百花爭豔我卻自幽閑。
……”
一曲唱罷，蝴蝶姑娘原本輕蔑的豔容上毫無隱諱地顯露出驚訝之色，而那頭肥豬，嘴張得差點就需用豬爪提著下巴了。
“好！絕美的詞！絕妙的曲！絕巧的琴藝！”此時的陸大人更是撫掌驚讚，我想他驚歎的並不是這詞、這曲、或者是這琴藝，隻怕是這詞、曲、藝三者竟同出自於一個小小的倒茶侍女！
“陸大人謬讚了！”我欠身起座，轉向肥豬：“佟掌櫃，莫雪有兩個不情之請，還望您美應。”
“不情之請？還兩個？”方才還一臉驚喜之色的肥豬，一聽我有求於他，立即換上了防備的嘴臉，似乎在宣告：我這你可占不到便宜！
“莫姑娘有何事？不妨說來聽聽？”一旁品茶的陸大人倒是先發話了，這下肥豬不聽也得聽了。
我點頭一笑：“類似於剛剛那首曲子的曲，莫雪還會上數十首。”說話間，我用餘光掃了眼身旁恢複冷眼輕蔑的蝴蝶，輕聲道：“這第一請求，希望佟掌櫃應允莫雪不再做倒茶侍女，今天起我願意在清風樓賣唱（可不是在青樓賣唱啊），如何？”
“哦？”肥豬掌櫃萬萬沒想到我這第一請求不但絲毫沒有揩他的油水，反倒是為他牟了利。想必他作為清風樓的掌櫃也懂得如何優化資源配置，雇傭我做琴師歌女，遠遠比花重金另請歌妓來得劃算。而且專職的歌女遠比歌妓的名聲來得清譽。想到這，他連連拍著胸脯保證：“好說，好說，佟某一定不遺餘力地幫姑娘安排！”
此時，再瞥一眼身旁的蝴蝶姑娘，粉顏已經綠了……
“那姑娘的第二請求呢？”肥豬掌櫃卻是無心顧忌蝴蝶的喜怒，隻是急於知道下一請求是否有利於他。
“這第二請求，莫雪想參加百商大會！”
此話一出口，肥豬掌櫃的臉如我所料地換上了為難之色：“這……凡是參加百商大會之人，不是地方豪紳便是名商巨賈，這請求……恐怕……”
這時，靜坐一旁的陸大人突然開口：“這有何難？那便以我的名義邀請莫姑娘好了！”
哈哈！正中圈套！
“大人？您說什麽？您的意思是？”肥豬不可置信地看著陸大人，聲音也有些顫抖。
“我的意思是我與莫姑娘同去百商大會啊！怎麽？有何不妥？”
“啊！大人的意思是，您，您要來參加百商大會？”肥豬那滿是豬油的腦子終於確認了陸大人話中之意後，立即狂喜得嘴角綻開了花：“沒什麽不妥！妥！一切都妥！”
“那陸某就迴了！”
陸大人起身欲去，又突然頓身，迴頭似笑非笑地打量著我道：“這丫頭，妙得不僅是琴藝！有意思！”說罷，朗笑揚長而去！
肥豬萬萬沒想到，四公子下達的任務竟是被我這樣“誤打誤撞”給完成了，他自然是樂得前仰後翻。而我可沒心思與他同樂，眼下當務之急是盤算著如何見到四公子，又如何不顯突兀而準確地確認他是不是良。
要求賣唱表麵上我是毫無利益可圖，但我心裏清楚，必需要把自己放在顯眼的位置，想見之人才能先見於我。這些日子來，我每日吟唱的定是前世與良同唱的曲子，當所取悅的客官欣然離去時，我便能領到一份微薄的工錢。
不知不覺，小半個月過去了，除了贏得客官的厚讚之外，並無人明中暗裏找我，更沒有見得我期待之人。莫雪的箏曲已經傳遍了風城，四公子身在其中，不可能無所聞。如果他是潘良怎能無動於衷？可如果他不是，又為何得知那一曲？
這一日，我清點了下所賺的工錢，除去買胭脂水粉外，大概剩下一百兩。我將其中的五十兩硬是塞給了李大娘，思索著這剩下的五十兩放在身旁定是不安全，不如存入錢莊以備不時之需。
臨湖的集市與風城的相比，算不上冰山一角，九牛一毛。風城通街鑼鼓喧囂，無論柳陌花衢，書樓畫閣，茶坊酒肆，皆羅綺飄香，歡聲朗笑盈盈；放眼望去盡是朱瓦金匾，買賣錦帛、書畫、珍玩、奇玉之處無一不是屋宇雄壯，門庭廣闊；車馬人海攢動，上至斑白老叟，下至垂髫之童，華車駐滿阡陌，望之沛然，駭人見聞。
到風城數月，才第一次意識到，一個城市也可繁華到如此！
“哎！你聽說了嗎？南侯界戰爭結束了！”
“哦？勝了嗎？”
“那當然了，風將軍帶兵怎麽會打敗仗！”
“這仗一打就是三年啊！聽說死傷慘重啊！”
“幸好東侯界沒征兵，這要是去了，都不一定能活著迴來！”
“說的也是唉，不過話說迴來，風將軍這次立功不小啊！”
“……”
街頭一對小販的攀談讓我忘卻了腳下的路。
戰爭結束了？那……大哥，他是不是迴來了？
“救命啊，不要啊！”突然，一陣撕心裂肺的唿喊聲將我的思緒拉迴。
不遠處，兩個壯漢正架著一個小女孩往樓裏拖。我見狀忙飛奔而去，抬頭一見牌匾，“醉倚樓”？
其中一個壯漢兇神惡煞地道：“死丫頭，再喊我就打斷你雙腿。”
“求求你們，不要讓我去……”
“現在你已經是醉倚樓的人了，由不得你了！”
“不要！求求你們！不要！”
另一個壯漢見女孩死抱著門柱不鬆手，忍不住開口罵道：“他娘的，你有完沒完？打昏！拖進去！”
眼見他們要強行動粗，我忙搶一步上前：“等等！”
“這位姑娘，這是我們自家的生意，”壯漢看都懶得看我一眼，隻是毫不客氣地說：“沒事別自找麻煩。”
“你們這是強搶民女！”我故意將嗓門提高八度，讓周遭的人都聽到。
“強搶？”另一個壯漢轉頭看我，怒吼道：“是她的娘把她賣到這裏的，你別多管閑事！”
賣的？
是什麽樣的娘？忍心把自己的女兒賣到妓院？
我也毫不示弱道：“她賣了多少？”
壯漢輕聲嗤笑說：“怎麽？你還想買了她？這可是我們老板花了五十兩白銀買來的！”
五十兩……我緊攥著手中的錢袋，一咬牙：“這裏是五十兩，錢你們拿走，這女孩我帶走！”
“哎喲？你還有五十兩？”壯漢將信將疑地接過錢袋，細細一數，頓時眉開眼笑，“還有你這種傻子！”說著轉身進樓，隻丟下錯愕哭泣的女孩。
“乖，別哭，你叫什麽名字？”我俯下身子，輕輕擦去女孩眼角的淚水。
她抬頭望我，淚眼婆娑地嗚咽道：“姐姐，我叫小染。”
“恩，小染乖，別哭了，姐姐送你迴家！”
一聽說我要送她迴家，原本止住的眼淚又如泉湧一般傾瀉而出：“不……我不迴，不迴家……”
“怎麽了？”我一愣，但轉念想到剛剛那壯漢說，這女孩是被自己的娘賣到妓院來的，我竟然忘記了，她不是被綁架來的。
“姐姐……帶我走，求求……你，不要……迴家……”
我輕輕地拍著她的肩膀說：“那你跟姐姐迴家好不好？”
這話一出，小染立即由嚎啕大哭轉為輕聲嗚咽。
我把小手帕遞給她說：“來，擦擦臉，姐姐給你買花生吃，然後我們迴家？”
“嗯！”小染接過帕子，胡亂地抹了把五花小臉，小手便拉住我的衣角，緊緊不放。
看著她的動作，我心裏沒來由地一酸，牽起她的小手，朝賣花生的攤位走去……
迴清風樓的一路，我才得知，她叫傾染，八歲那年娘去世了，不到兩天爹爹就娶迴來一個狐狸精。這後娘對她如對豬狗奴隸一般，每天除了幹活就是打罵。十歲那年，爹也病死了，後娘嫌棄她是個累贅，便轉手把她賣給了妓院。
小染眨著泛著淚光地雙眼，膽怯地看著我說：“姐姐，其實，二娘隻把我賣了五兩銀子……不是五十兩……”
什麽？五兩？！！！聽到她這一句話，我差點一頭栽進土裏，我出的那是五十兩！五十兩啊！！！
“嗬嗬，”我輕輕地掐了一下她的小臉道：“我們小染怎麽能用五兩，五十兩來衡量呢？就是五百兩，五千兩，姐姐也不會把小染賣掉，以後小染就是我的親妹妹了！”（呸，五百兩有人買嗎？我立馬賣！）
“姐姐……”那雙剛剛淚止的大眼睛，又要開閘放洪了！
“哎！哎！別哭了！”我真是嘴欠，自己明明沒那麽偉大，倒是煽的什麽情啊！“姐姐給你剝花生吃哈，乖！”說著，我撇撇嘴，把手伸進紙袋裏……
“駕！駕！”忽然，一道紅色身影騎馬從我身旁唿嘯而過，由於我全無注意，愣是被奔馳的駿馬嚇得一個踉蹌倒地！
“姐姐！”小染失聲尖叫，誤以為我是被馬撞倒。
“小染，沒事，我自己摔的。”我起身拍拍屁股，轉頭望向不遠處奔馳而過的紅色身影罵道：“丫丫的！誰家的混賬？竟然在這種街市騎馬，真是……”話還沒說完，便硬生生地卡在喉嚨之中。
剛剛，那道身影，奔馳馬上，隻是一個迴眸……
那張臉……
我八年未見，卻依稀清晰……
良！
“啪”手中的半袋花生脫手墜下，滾落一地……
“嗯？”陸大人端起茶杯，饒有興趣地轉眸望我：“不知姑娘何意？”
“自然是莫雪願意為大人吟唱這一曲。”
“哦？姑娘的意思是……你知道這曲詞？”陸大人放下未飲的茶，眼中盡是欣喜之色道：“不妨唱來聽聽！”
肥豬掌櫃與蝴蝶姑娘麵麵相覷，渾然不解地將目光投向我這個原本隻供賞玩的花瓶。
“佟掌櫃，可否借箏一用？”
“啊？箏？哦，哦，箏！用，用！”肥豬連連點頭，示意蝴蝶姑娘讓箏。
我向蝴蝶姑娘微微欠身略表謝意，她卻以一聲輕笑迴應，慢悠悠地起身站至一旁，冷眼見我入座。
手指輕撫上箏弦的一刹，那熟識的容顏又縈繞心間，八年前，你那隨風散去的笑靨猶如一把尖刀，扼在我的胸口使我痛得不能喘息。八年來，我將相思焚盡，遣散了無垠的牽掛，可誰又僅憑半段箏謠，就重塑了那一晌夢魘？
“一冬夢魘掃盡一秋黃葉，春水涓涓喚不醒睡意倦倦。
獨我在這複蘇時破繭成蝶，蛻變後再看氣象萬千。
纏繞繾綣曾自縛的絲線，春水潺潺載著往事已走遠。
唯我駐留在誰家窗台停歇，百花爭豔我卻自幽閑。
……”
一曲唱罷，蝴蝶姑娘原本輕蔑的豔容上毫無隱諱地顯露出驚訝之色，而那頭肥豬，嘴張得差點就需用豬爪提著下巴了。
“好！絕美的詞！絕妙的曲！絕巧的琴藝！”此時的陸大人更是撫掌驚讚，我想他驚歎的並不是這詞、這曲、或者是這琴藝，隻怕是這詞、曲、藝三者竟同出自於一個小小的倒茶侍女！
“陸大人謬讚了！”我欠身起座，轉向肥豬：“佟掌櫃，莫雪有兩個不情之請，還望您美應。”
“不情之請？還兩個？”方才還一臉驚喜之色的肥豬，一聽我有求於他，立即換上了防備的嘴臉，似乎在宣告：我這你可占不到便宜！
“莫姑娘有何事？不妨說來聽聽？”一旁品茶的陸大人倒是先發話了，這下肥豬不聽也得聽了。
我點頭一笑：“類似於剛剛那首曲子的曲，莫雪還會上數十首。”說話間，我用餘光掃了眼身旁恢複冷眼輕蔑的蝴蝶，輕聲道：“這第一請求，希望佟掌櫃應允莫雪不再做倒茶侍女，今天起我願意在清風樓賣唱（可不是在青樓賣唱啊），如何？”
“哦？”肥豬掌櫃萬萬沒想到我這第一請求不但絲毫沒有揩他的油水，反倒是為他牟了利。想必他作為清風樓的掌櫃也懂得如何優化資源配置，雇傭我做琴師歌女，遠遠比花重金另請歌妓來得劃算。而且專職的歌女遠比歌妓的名聲來得清譽。想到這，他連連拍著胸脯保證：“好說，好說，佟某一定不遺餘力地幫姑娘安排！”
此時，再瞥一眼身旁的蝴蝶姑娘，粉顏已經綠了……
“那姑娘的第二請求呢？”肥豬掌櫃卻是無心顧忌蝴蝶的喜怒，隻是急於知道下一請求是否有利於他。
“這第二請求，莫雪想參加百商大會！”
此話一出口，肥豬掌櫃的臉如我所料地換上了為難之色：“這……凡是參加百商大會之人，不是地方豪紳便是名商巨賈，這請求……恐怕……”
這時，靜坐一旁的陸大人突然開口：“這有何難？那便以我的名義邀請莫姑娘好了！”
哈哈！正中圈套！
“大人？您說什麽？您的意思是？”肥豬不可置信地看著陸大人，聲音也有些顫抖。
“我的意思是我與莫姑娘同去百商大會啊！怎麽？有何不妥？”
“啊！大人的意思是，您，您要來參加百商大會？”肥豬那滿是豬油的腦子終於確認了陸大人話中之意後，立即狂喜得嘴角綻開了花：“沒什麽不妥！妥！一切都妥！”
“那陸某就迴了！”
陸大人起身欲去，又突然頓身，迴頭似笑非笑地打量著我道：“這丫頭，妙得不僅是琴藝！有意思！”說罷，朗笑揚長而去！
肥豬萬萬沒想到，四公子下達的任務竟是被我這樣“誤打誤撞”給完成了，他自然是樂得前仰後翻。而我可沒心思與他同樂，眼下當務之急是盤算著如何見到四公子，又如何不顯突兀而準確地確認他是不是良。
要求賣唱表麵上我是毫無利益可圖，但我心裏清楚，必需要把自己放在顯眼的位置，想見之人才能先見於我。這些日子來，我每日吟唱的定是前世與良同唱的曲子，當所取悅的客官欣然離去時，我便能領到一份微薄的工錢。
不知不覺，小半個月過去了，除了贏得客官的厚讚之外，並無人明中暗裏找我，更沒有見得我期待之人。莫雪的箏曲已經傳遍了風城，四公子身在其中，不可能無所聞。如果他是潘良怎能無動於衷？可如果他不是，又為何得知那一曲？
這一日，我清點了下所賺的工錢，除去買胭脂水粉外，大概剩下一百兩。我將其中的五十兩硬是塞給了李大娘，思索著這剩下的五十兩放在身旁定是不安全，不如存入錢莊以備不時之需。
臨湖的集市與風城的相比，算不上冰山一角，九牛一毛。風城通街鑼鼓喧囂，無論柳陌花衢，書樓畫閣，茶坊酒肆，皆羅綺飄香，歡聲朗笑盈盈；放眼望去盡是朱瓦金匾，買賣錦帛、書畫、珍玩、奇玉之處無一不是屋宇雄壯，門庭廣闊；車馬人海攢動，上至斑白老叟，下至垂髫之童，華車駐滿阡陌，望之沛然，駭人見聞。
到風城數月，才第一次意識到，一個城市也可繁華到如此！
“哎！你聽說了嗎？南侯界戰爭結束了！”
“哦？勝了嗎？”
“那當然了，風將軍帶兵怎麽會打敗仗！”
“這仗一打就是三年啊！聽說死傷慘重啊！”
“幸好東侯界沒征兵，這要是去了，都不一定能活著迴來！”
“說的也是唉，不過話說迴來，風將軍這次立功不小啊！”
“……”
街頭一對小販的攀談讓我忘卻了腳下的路。
戰爭結束了？那……大哥，他是不是迴來了？
“救命啊，不要啊！”突然，一陣撕心裂肺的唿喊聲將我的思緒拉迴。
不遠處，兩個壯漢正架著一個小女孩往樓裏拖。我見狀忙飛奔而去，抬頭一見牌匾，“醉倚樓”？
其中一個壯漢兇神惡煞地道：“死丫頭，再喊我就打斷你雙腿。”
“求求你們，不要讓我去……”
“現在你已經是醉倚樓的人了，由不得你了！”
“不要！求求你們！不要！”
另一個壯漢見女孩死抱著門柱不鬆手，忍不住開口罵道：“他娘的，你有完沒完？打昏！拖進去！”
眼見他們要強行動粗，我忙搶一步上前：“等等！”
“這位姑娘，這是我們自家的生意，”壯漢看都懶得看我一眼，隻是毫不客氣地說：“沒事別自找麻煩。”
“你們這是強搶民女！”我故意將嗓門提高八度，讓周遭的人都聽到。
“強搶？”另一個壯漢轉頭看我，怒吼道：“是她的娘把她賣到這裏的，你別多管閑事！”
賣的？
是什麽樣的娘？忍心把自己的女兒賣到妓院？
我也毫不示弱道：“她賣了多少？”
壯漢輕聲嗤笑說：“怎麽？你還想買了她？這可是我們老板花了五十兩白銀買來的！”
五十兩……我緊攥著手中的錢袋，一咬牙：“這裏是五十兩，錢你們拿走，這女孩我帶走！”
“哎喲？你還有五十兩？”壯漢將信將疑地接過錢袋，細細一數，頓時眉開眼笑，“還有你這種傻子！”說著轉身進樓，隻丟下錯愕哭泣的女孩。
“乖，別哭，你叫什麽名字？”我俯下身子，輕輕擦去女孩眼角的淚水。
她抬頭望我，淚眼婆娑地嗚咽道：“姐姐，我叫小染。”
“恩，小染乖，別哭了，姐姐送你迴家！”
一聽說我要送她迴家，原本止住的眼淚又如泉湧一般傾瀉而出：“不……我不迴，不迴家……”
“怎麽了？”我一愣，但轉念想到剛剛那壯漢說，這女孩是被自己的娘賣到妓院來的，我竟然忘記了，她不是被綁架來的。
“姐姐……帶我走，求求……你，不要……迴家……”
我輕輕地拍著她的肩膀說：“那你跟姐姐迴家好不好？”
這話一出，小染立即由嚎啕大哭轉為輕聲嗚咽。
我把小手帕遞給她說：“來，擦擦臉，姐姐給你買花生吃，然後我們迴家？”
“嗯！”小染接過帕子，胡亂地抹了把五花小臉，小手便拉住我的衣角，緊緊不放。
看著她的動作，我心裏沒來由地一酸，牽起她的小手，朝賣花生的攤位走去……
迴清風樓的一路，我才得知，她叫傾染，八歲那年娘去世了，不到兩天爹爹就娶迴來一個狐狸精。這後娘對她如對豬狗奴隸一般，每天除了幹活就是打罵。十歲那年，爹也病死了，後娘嫌棄她是個累贅，便轉手把她賣給了妓院。
小染眨著泛著淚光地雙眼，膽怯地看著我說：“姐姐，其實，二娘隻把我賣了五兩銀子……不是五十兩……”
什麽？五兩？！！！聽到她這一句話，我差點一頭栽進土裏，我出的那是五十兩！五十兩啊！！！
“嗬嗬，”我輕輕地掐了一下她的小臉道：“我們小染怎麽能用五兩，五十兩來衡量呢？就是五百兩，五千兩，姐姐也不會把小染賣掉，以後小染就是我的親妹妹了！”（呸，五百兩有人買嗎？我立馬賣！）
“姐姐……”那雙剛剛淚止的大眼睛，又要開閘放洪了！
“哎！哎！別哭了！”我真是嘴欠，自己明明沒那麽偉大，倒是煽的什麽情啊！“姐姐給你剝花生吃哈，乖！”說著，我撇撇嘴，把手伸進紙袋裏……
“駕！駕！”忽然，一道紅色身影騎馬從我身旁唿嘯而過，由於我全無注意，愣是被奔馳的駿馬嚇得一個踉蹌倒地！
“姐姐！”小染失聲尖叫，誤以為我是被馬撞倒。
“小染，沒事，我自己摔的。”我起身拍拍屁股，轉頭望向不遠處奔馳而過的紅色身影罵道：“丫丫的！誰家的混賬？竟然在這種街市騎馬，真是……”話還沒說完，便硬生生地卡在喉嚨之中。
剛剛，那道身影，奔馳馬上，隻是一個迴眸……
那張臉……
我八年未見，卻依稀清晰……
良！
“啪”手中的半袋花生脫手墜下，滾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