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六點。


    徐伊人和上官燁抵達京郊機場,在保鏢的護佑下出了站,戴著墨鏡的兩個人神色間都有些疲倦。


    晚上沒睡好,徐伊人伸手捂著嘴,打了個哈欠。她穿著平底鞋,站在幾個身形高大的男人邊上,看上去嬌小瘦弱得不得了。


    邵正澤遠遠看著都心疼,大跨步過去將她擁抱了一下。


    “阿澤?”徐伊人摘了墨鏡,柔柔笑著喚他。


    從電話裏知道她懷孕的事情,邵正澤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臉,又摸了摸她的手,聲音低柔道:“是不是覺得冷?怎麽手和臉都這麽涼?”


    “也還好。咱們這邊似乎更冷些。”徐伊人無奈地撇撇嘴說了一句。


    邵正澤直接俯身將她打橫抱起在懷裏,徐伊人輕唿一聲,有些窘地抓著他的外套衣領。上官燁笑了一下,邵正澤抱著她邁大步先出了機場大廳。


    一上車,邵正澤將徐伊人擁到懷裏,在她的額頭上落了輕輕一個吻,低聲道:“辛苦了。”


    “不辛苦。”徐伊人柔順地依偎在他的懷裏。


    邵正澤握上她一隻手,朝著前麵的王俊開口道:“穩點慢點。”


    “明白。”王俊利落地應了一聲,車子穩穩地行進,一發動徐伊人就覺得有些不舒服,靠在邵正澤的懷裏緊緊地抿著唇。


    這一次反應太大,兩個人早晚打電話的時候根本不可能瞞住,基本上她有些什麽狀況邵正澤一清二楚。


    他拿過車上的保溫杯讓她喝了兩口水,伸手到自己的口袋裏摸了兩下,手心裏多了兩顆獨立包裝的小話梅。


    “嗯?”徐伊人有些意外,抬眸看了他一眼。


    邵正澤撕開了一個,擠到了她嘴裏去,酸酸的帶著點甜,徐伊人憋悶的感覺略略下去了一些,鼓著腮幫子蹭了蹭他的下巴,輕聲道:“你真好。”


    邵正澤卻低頭瞥了一眼她依舊平坦的小腹,對她肚子裏即將到來的小生命完全沒有一點期待。隻想著他一開始就狠勁地折磨著徐伊人,邵正澤就恨不得將那還沒發芽的小東西倒提起來每天在光屁股上扇個三百下。


    路上花的時間比平時多了近半個小時,下了車,徐伊人深深地唿吸了兩下山林間清新的空氣,才緩過勁來。


    一路進門,老遠看見她,兩個小家夥就歡騰地邁著步子往她跟前跑。邵正澤扶著徐伊人不讓她彎腰,兩個小家夥便一邊一個抱住了她兩條腿,小長樂可憐兮兮地喊著:“媽媽抱抱。”


    邵正澤彎下腰將兩個小家夥一邊一個抱起在懷裏,一本正經道:“媽媽剛迴來。很累的,長樂乖,讓媽媽休息一下好嗎?”


    小長樂委屈地看了看徐伊人,扁嘴道:“好吧。”


    小予安則乖乖地嗯了一聲,邵正澤將兩個人重新放到了地麵上。


    小長樂跑過去拉著徐伊人一隻手,仰著頭嘰裏咕嚕地說了兩句話,唇角翹起彎彎的弧度,蹦跳著往屋子裏走。


    兩個重孫環繞膝下,老爺子原本已經無比開懷,徐伊人又有了好消息,簡直讓他樂開了花,早早地吩咐幫傭洗了好些水果,等徐伊人一進門,就笑嗬嗬開口道:“丫頭快過來。不不,還是小心點,慢些走過來。”


    “爺爺,我沒事,這才多長時間啊。”徐伊人忍不住笑著說了一句。


    小長樂拉扯著她坐下,摘下了一顆紅紫的葡萄就往她嘴邊送,一臉殷勤道:“媽媽吃葡萄。”


    邊上的小予安默默地剝了一根香蕉,蹭蹭她的胳膊道:“吃香蕉。這個好吃的。”


    徐伊人伸手揉了揉小長樂的頭發,又捏了捏小予安的臉蛋,忍俊不禁,將兩個小人兒遞過來的東西都吃完了。


    稍微休息了一下,在老爺子的張羅下吃了飯,她拿著手機給許卿撥電話。


    兩個人之前通了好幾次電話,可她懷了二胎的消息有些不好意思說,也就想著迴了家再將這個好消息告知許卿。


    可連著撥了兩次,等到歌都唱完了,那頭也無人接聽,徐伊人握著手機一時間有些不安起來。


    “怎麽了?”眼見她微微蹙眉,沙發上正喝茶的邵正澤抬眸問了一句。


    徐伊人有些憂心道:“我給爸打電話,沒人接聽。”


    “許是忙著吧。”邵正澤將茶杯放在了茶幾上,略微沉吟了一下,開口道,“昨晚還通過電話的。沒聽他說今天有什麽事,要不一會兒我們過去看看他?就是怕你坐車辛苦。”


    “我沒事,那我們現在就走吧,過去也得一會兒工夫呢。”說話間徐伊人站起身來。


    因為她身子不方便,邵正澤便也沒有帶兩個孩子,跟老爺子打了招唿,兩個人連同王俊,一起往許卿的住處而去。


    徐伊人路上又打了好幾個電話,一直無人接聽,她心裏的不安越來越重,一路都緊緊蹙眉。


    到了許卿的住處,邵正澤敲了兩下門沒人應,便用備用鑰匙開了門。


    許卿的手機扔在沙發上,徐伊人視線搜尋著喚了兩聲,邵正澤找到了臥室裏。


    空氣裏淡淡的血腥味飄到鼻尖,他神色愣了一下,一低頭,開著燈的洗手間虛掩著門,讓人產生莫名其妙的不安。


    邵正澤略微想了想,快走了兩步推開門,許卿整個人斜躺在洗手間地麵上,腦下的血水暈開了一大片。


    “阿澤?”身後徐伊人疑惑的聲音傳到耳邊,邵正澤猛地迴身,捂著徐伊人的眼睛將她抱緊在懷裏。


    他沒有說話,可徐伊人其實已經看到了地上躺著的許卿。


    血腥味飄到了鼻尖,她縮在邵正澤的懷裏,渾身發抖不敢說話,一隻手揪著邵正澤的外套,纖細的手指一直哆嗦。


    邵正澤側頭看了一眼安靜躺在地麵的許卿,血水從他的腦後都流到了肩膀下麵,事實上,他上半身都浸染在血水裏。


    不知什麽時候,人已經……


    邵正澤不忍去看,懷裏的徐伊人一動不動,乖得像個小孩子,他卻知道,此刻自己是她所有的主心骨了。


    心裏複雜難言,他克製著情緒,聲音低緩平穩道:“別怕,依依別怕。我在這兒,會陪著你。”


    “我要我爸。”徐伊人一隻手握上他的手腕,聲音顫抖著,眼淚洶湧而出。


    邵正澤沉默了幾秒鍾沒說話,她便從他懷裏探出頭,目光定定地落在了洗手間的地麵上。


    “爸,爸!”徐伊人腳步踉蹌,邵正澤連忙伸手去拉她的胳膊,徐伊人卻順著他的手滑了下去,失魂落魄地跪在了許卿的邊上。


    她懷了身孕的消息還沒來得及告訴他,兩個人最後一通電話是在前天上午,老頭子說他在琢磨新電影的演員,她說:“爸,你早點睡。”


    她以為,迴來了有很多時間可以陪著他。


    徐伊人嗚咽著跪倒在他的邊上,血腥味撲麵而來,她痛苦地嘔了一聲,深深地彎下腰去,邵正澤連忙扶著她到了一邊的馬桶上。


    事情來得太突然,邵正澤有些不知道如何安慰她,眼看她抱著馬桶痛苦地狂吐不止,整個人都像蝦一般弓著身子,他也隻能小心翼翼地拍著她的背。


    “老板?”後進門的王俊剛喊了一聲,洗手間的畫麵映入眼簾,他也狠狠愣了一下。


    邵正澤低聲開口道:“拿瓶水,打電話叫120。”


    “是。”王俊連忙應了一聲,抱著馬桶的徐伊人跌坐在地上,流著淚,顫抖不止。


    她大腦中一片混亂,以往許多畫麵飛快閃過,印象中最多的還是老頭子古板的一張臉,他微微抿著唇,不苟言笑的樣子看上去不怒自威,從第一次見他,她就有些怕他。


    可是在那之後的朝夕相處裏,她卻慢慢發現,他其實是刀子嘴豆腐心,每次發怒也都是雷聲大雨點小。


    “爸……爸……”徐伊人撲過去抱住許卿,兩隻手緊緊地抓著他的胳膊,老頭子閉著眼陷入了沉睡,徐伊人將臉頰埋在他身前,滾燙的淚將他的襯衫浸濕了一大片。


    邵正澤過去抱她,她卻抱著許卿不撒手,搖著頭喃喃自語道:“我的錯。阿澤,都是我不好。我有什麽資格怪你,最不孝最不聽話的就是我。”


    她胡亂地搖著頭,鼻涕眼淚橫流,痛苦不堪的樣子讓邵正澤心疼不已,扣著她的肩膀將她緊緊地擁進了懷裏。他一遍一遍地撫著她的背,低聲安撫道:“不怪你,不怪你。這是意外。依依,是意外。”


    “不是,是我的錯。”徐伊人深深埋頭在他的懷裏,蜷著身子痛苦地嗚咽著,顧及著地上涼,邵正澤將她從地上拖了起來抱坐到臥室的床上。


    不一會兒,趕到的醫護人員將許卿抬了出去,沒上車之前就確認了死亡,初步死因確定為摔倒磕破後腦勺引起的大腦失血過多。


    一代名導去世的消息讓娛樂圈一片嘩然。


    徐伊人失魂落魄,像個鴕鳥一樣窩在許卿家裏的沙發上,不吃不喝不說話,一直流淚,傻乎乎地坐著。


    顧及著她的身子,邵正澤也不好強來,眼看著她將許卿的死歸咎在自己身上心疼得不行,隻得同樣待在許卿家裏陪著她。


    上一次就是這樣,許卿召開新聞發布會,她將自己蜷在沙發裏發抖,可最終的結果讓人欣慰慶幸。


    可眼下,他的依依,也真的隻有他們了。


    邵正澤將不說話的她緊緊地擁抱進了懷裏,親吻著她的臉頰,額頭抵著她的額頭,聲音低柔地喚了一聲她的名字。


    徐伊人抬眼看他,漆黑的眼眸沒有了平日的光彩,聲音嘶啞地喚了一聲:“阿澤。”


    “不要自責了。你這樣他怎麽走得安心?”邵正澤輕輕地摸了摸她的臉,用臉頰貼著她的臉頰,“你還懷著寶寶呢。這樣大家都很擔心,我很擔心你,還有長樂和安安,你都不要他們了嗎?孩子那麽小,今天見到你迴來高興得不得了,眼下在家裏等你迴去呢。”


    想到那樣粉雕玉琢的兩個小家夥,徐伊人心痛不已,低喃道:“沒有,我沒有不要他們。可是,阿澤……”


    她用手指了指自己心口的位置:“這裏,真的好痛。我覺得自己要窒息了,沒辦法唿吸怎麽辦?我真的很後悔。”


    她抽抽搭搭地說著,秀眉緊蹙,邵正澤目光深深地看著她,她撲進他懷裏號啕大哭起來。


    邵正澤將她小心地抱在懷裏,下巴抵著她的頭發,伸手拍了拍她的背,輕輕喟歎著,在她柔軟的頭發上落了一個又一個吻。


    不知道過了多久,許是哭累了,徐伊人蜷在他懷裏睡了過去,纖長濃密的睫毛垂斂著,眼角還掛著淚珠,委屈可憐得像個沒人要的孩子。


    邵正澤拿著帕子將她眼角的淚水擦了擦,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將她緊緊裹在裏麵,一路抱下了樓。


    “老板?”王俊等了一會兒,掐滅了手中的煙頭,憂心地朝著邵正澤懷裏看了一眼,邵正澤低聲說了句“迴家”,抱著徐伊人小心地上了車。


    怕她醒過來,王俊開得很慢很穩,到了大宅,時針已經指向了晚上十點。


    兩個小家夥等得困了,已經在嬰兒床裏發出均勻清淺的唿吸聲。


    邵正澤掀了被子將徐伊人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指腹在她臉頰上輕輕地摸了摸,又在洗手間擰了熱毛巾將她沾染了血跡的小腿擦幹淨,替她脫了衣服。


    徐伊人這一覺睡得並不安穩,半夜裏眼淚會順著她的眼角流出來。邵正澤留著床頭燈守著她,每當她流淚,便動作輕柔地幫她擦拭。


    “阿澤,阿澤。”徐伊人在夢裏依舊感覺得到他的觸碰,聲音沙啞地喊著他的名字,蜷成一團往他懷裏鑽。


    邵正澤攬著她,一邊親吻她的額頭,一邊拍著她的後背,小聲地迴應安撫道:“我在。依依,我陪著你呢,安心睡吧。”


    他的嗓音溫醇而低柔,徐伊人雙手抱著他的胳膊,後半夜的時候才沉沉地睡了過去。


    身心俱疲,她這一覺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下午,一睜眼,邵正澤坐在床頭,目光繾綣地看著她。


    “阿澤。”她開口喊他的聲音沙啞幹澀。邵正澤扶起她喂了些水,不等她再說話,搶先說道:“別傷心了,爸的後事已經在辦了。王俊在他的書房裏發現了一封遺囑,是他幾天前寫好的。”


    徐伊人神色愣了一下,遲疑道:“你的意思,他是自殺?”


    邵正澤伸手在她的頭發上揉了揉,低語道:“你想到哪裏去了。應該是他算著日子提前寫好的。昨天的事情,已經確認是意外了。”


    “哦。”徐伊人聲音悶悶的,心裏依舊難受,不過到底被遺囑的事情轉移了注意力,稍微往邵正澤的胸膛上靠了一下,語調低低道,“爸,他都說了些什麽?”


    “他將自己銀行賬戶裏的七千萬個人財產捐給了華夏電影協會,用來扶持華夏電影事業。我已經讓王俊去準備材料,申請用他的名字成立電影獎項‘許卿獎’,每兩年一評選,獎勵對國內電影事業做出推動性貢獻的新人導演和編劇。在此之外,他將名下的所有東西捐獻給了‘長樂天使基金’,有兩處房產、一輛車、兩隻股票以及一些古玩字畫。眼下價值還在統計。”邵正澤沉穩地說完,伸手將她一隻手握在掌心裏,繼續道,“他對自己的身後事早早做了安排,走的時候想必也安心,別再自責了。”


    “可是,”徐伊人哽咽了一下,“還有電影,他最後準備的電影,還沒來得及拍。”


    “遺囑裏也有提到。說如果自己沒能堅持到拍完電影,後續工作由新銳導演蘇源接手。他的《零度以下》是很好的作品,頗具人文主義關懷,很有思想深度。王俊也已經和蘇源聯係過了,說是你爸生前有找過他,原本這部電影就找了他和柳兆文、張石一起做副導演。現在雖然剩下三個人,但撐起一部電影應該沒問題。”邵正澤語調頓了一下,繼續道,“不過,我預備聘請寶萊塢的約翰遜導演與他們三人聯合執導,聘請材料也在準備了。”


    “約翰遜?”徐伊人詫異地看了他一眼。約翰遜導演執導的《戰火與玫瑰》剛剛在德城電影節上載譽而歸,他專注大片許多年,對電影場麵的掌控調度在國際名導中數一數二。如果真的請到他,電影票房和質量自然都有了保證。


    徐伊人在邵正澤懷裏仰起頭來,目光深深地看著他的眼睛,語調顫抖道:“謝謝你,阿澤。”


    “說什麽呢?”邵正澤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勸解道,“大家都很擔心你。你爸的葬禮在九月十九日,也就三天時間了。不要再傷心了,好好送他一程,這樣他走得也安心。”


    “嗯。”徐伊人輕輕地應了一聲。


    摟著她,邵正澤也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兢兢業業三十載,許卿在圈子裏一向受人敬重,是華夏電影協會的副主席之一。


    “許卿獎”的申請材料一經提交就開辟了特殊通道審批,在他下葬當天,華夏電影協會主席連帶著幾個特派員一起出席了葬禮,宣布了“許卿獎”的創立事宜。


    許卿在華夏影壇舉足輕重,參加葬禮的圈內導演、編劇、演員以及特殊演藝行業老藝術家來了許多人,自發前來的影迷造成了殯儀館附近交通暫時性堵塞。


    徐伊人彎腰將手裏的捧花放下,注視著照片裏他不苟言笑的臉,心裏酸澀難言,一行淚順著臉頰滑落,邊上的小長樂拉了拉她的衣袖,仰頭道:“媽媽,姥爺到天上去了。”


    “來,給姥爺磕個頭。”徐伊人伸手抹了抹眼淚,手邊的長樂和予安齊齊跪了下去。


    許卿將名下除了賬戶錢財之外的所有遺產盡數捐給了“長樂天使基金”,消息一出引得業界矚目。


    徐伊人和她兩個孩子的狀態自然都在媒體的關注範圍之內。


    鏡頭下的兩個孩子十分乖巧認真,小長樂磕了頭,一本正經地仰頭看著許卿的照片,開口道:“姥爺,你在天上好好玩。”


    懵懂稚嫩的聲音引得邊上圍聚的一眾人紛紛側目,小予安拉了一下她的胳膊,也一本正經道:“姥爺好好休息。”


    話音落地,他牽著有些無辜的小長樂站到了徐伊人邊上,邵正澤伸手在小長樂軟蓬蓬的腦袋上揉了揉,將徐伊人擁到了懷裏。


    一家四口站在一起,邵正澤和徐伊人神色間帶著化不開的感傷,兩個小家夥卻懵懂地左顧右盼,眼看許多人都在掉眼淚,也扁著嘴低下了頭。


    葬禮之後,許卿生前執導的十部影片在電影院輪番放映,網絡上各種悼念他的活動也層出不窮。


    他的去世,在網友的悼念中有了特別的意義。


    電影屬於娛樂休閑行業,可因為他付諸了三十年的心血和努力,便讓這一項娛樂有了鄭重的意味。圈子裏許多導演和行業新人,在各種場合公開表示,將以許卿為榜樣認真做電影。


    一個月後,《清寧大地震》劇組舉行了開機發布會,國際名導約翰遜、國際巨星修·羅賓和亞瑟·道格拉斯的出席,在業界引起頗大轟動。


    環亞傳媒斥巨資聘請,開機發布會上的約翰遜導演西裝革履,一頭銀發打理得十分幹淨,緩慢地說著英文,由他邊上的中年翻譯一字一句地翻譯出來,平易近人的態度在一眾影迷中頗獲好評。


    修·羅賓和亞瑟·道格拉斯都是享譽國際的實力影帝,此次友情出演也讓娛樂圈沸騰不已。與此同時,領銜主演徐堯、顧凡,主演上官燁、鄧菲菲、鄭秋、趙小喬、劉昊辰,每一個人都正當紅,星光熠熠的演員陣容自然備受矚目。《清寧大地震》尚未開拍,便引得各方關注。


    許卿親自執筆寫的劇本,《清寧大地震》的主角是一對從小相依為命的親兄弟,因為地震被迫分散,他們尋找彼此數十年,相聚的時候都已經成家立業。


    在此之外,《清寧大地震》中有無數被災難分散的父女、母子、姐妹、夫妻、戀人,故事從兄弟倆的主線中穿插了三條副線,主題卻隻有一個——尋找。


    《清寧大地震》是一部以尋找為主題,關於分離和重逢的故事。劇本中的兄弟之愛、夫妻之愛、父母子女之愛,以及陌生人之愛,隨便牽出一條線,都讓人感動到熱淚盈眶。


    許卿,幾乎將他的所有情感和心血傾注其中,拿到劇本的每一個演員,都能深深地感受到這一點。


    徐伊人將劇本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又斷斷續續地落了許多淚。


    想起一開始他籌拍新片,自己在什麽也不了解的情況下和邵正澤吵架,她心裏更是不時湧上深深的自責。


    所幸,因為懷孕反應太過強烈,她大半時間都待在家裏陪著老爺子和兩個小家夥,心裏的愁悶也慢慢地被孩子的笑容所驅散。


    兩個多月顯懷,第一次做b超檢查的時候,她懷了同卵雙胞胎的消息更讓所有人喜出望外。懷著兩個小生命,雖說是二胎,老爺子還是小心翼翼得不得了,以至於她再一次成了家裏的重點保護對象。什麽也不用做,徐伊人有了大把的空閑時間,身子稍微舒服一點,她一天有多半時間都在書房裏度過。


    許卿三十多年的筆記本都被她搬了過來,一點一點地汲取著他留下的知識和經驗,徐伊人開始著手創作劇本。


    曆時五個月,她創作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部劇本。


    三個年輕的女孩,十七歲的花季進入模特圈,因為性格差異,走向不同的人生道路。八年之後迴首相望,三個站到不同巔峰的人,經曆了背叛、傷害等重重考驗,在對她們頗有意義的一個老地方,冰釋前嫌,握手言和。


    她給自己手中誕生的這一個故事,取名《美麗奇跡》。


    擱了筆,徐伊人將筆記本輕輕合上,才突然覺得腿腳發麻。


    兩個小東西五個月以後乖了一些,可她的身子也漸漸地重了起來,整個肚子高高隆起,在身前形成了一個十分圓潤飽滿的球,真的好像隨時能將肚皮給撐破了。


    徐伊人坐在椅子上,看著窗外濃重的暮色,一隻手摸著肚子,有些無奈地笑了起來。


    邵正澤一進門就看見她低著頭,隔著裙子摸著肚子笑,眉頭緊緊地蹙了起來,邁步到了徐伊人的跟前。


    “阿澤,腿麻了。”早在他進門的時候就看見他,徐伊人仰起頭,扁著嘴對他軟軟地撒嬌。


    邵正澤心疼不已,俯身將她整個人從椅子上抱了起來,心裏湧上濃濃的不悅,隻覺得這兩個還沒出生的小家夥實在是太讓她受累了。


    眼下,徐伊人小腿發腫不說,夜裏經常會突然痙攣,平時走兩步路也都氣喘籲籲,甚至於,她白嫩的臉頰上都長了幾粒小雀斑。


    雖然他覺得幾粒小雀斑看上去也分外可愛,可是徐伊人經常為了它們苦惱不已,連帶著,他自然將所有的過錯都算到了兩個小東西身上。


    此刻,邵正澤抱著徐伊人放到了臥室的大床上,手勁適中地幫著她捏了捏小腿,徐伊人因為怕癢而忍不住尖叫著笑了起來。


    邵正澤抬眸看她,眼前的她懷著孕也美麗如初,他慢慢地鬆了手,情不自禁地湊過去,吻上了她的唇。


    徐伊人氣喘籲籲地依偎在他懷裏,白嫩的一隻手揪著他襯衫上的紐扣玩,邵正澤握上她的手,指腹輕輕摩挲了兩下,兩顆小腦袋從門邊探了進來。


    “媽媽,要選女主角了!”


    “媽媽下樓看電視!”


    徐伊人有些窘地離開了邵正澤的懷抱,後者低低笑了一聲,兩個小家夥跑到了床邊,仰著頭一本正經道:“媽媽,要選女主角了,太爺爺說讓媽媽下樓看電視。”


    “知道啦。”徐伊人忍俊不禁,伸手在兩個人的小腦袋上揉了揉,被邵正澤扶著坐起身來。


    又一屆金鳳凰獎頒獎典禮,《歌盡桃花》被提名了最佳影片和最佳導演、最佳男主角、最佳女主角、最佳男配角五項大獎。


    電視畫麵裏長長的紅毯一路鋪陳,一眾女星依舊如往日一般爭奇鬥豔,看到其中一個粉嫩的新人穿著類似於雨衣的透視裙走上紅毯,徐伊人忍不住撲哧笑了一聲。


    許卿離世,徐伊人有孕,《歌盡桃花》劇組走紅毯的是副導演張石和鄭秋、徐堯、顧凡四人,雖說缺了女主角,可四個男人穿著統一的筆挺西裝,看上去也分外精神帥氣。


    主持頒獎典禮的有江北電視台的蘇米,和徐伊人算得上是老朋友。


    此刻,舞台上的蘇米一臉激動地開口道:“最佳導演、最佳男主角都被《歌盡桃花》劇組收入囊中,最佳女主角究竟花落誰家呢?繼《青梅竹馬》之後,我們的金鳳凰獎頒獎典禮上是否有下一個雙黃驚喜?讓我們一起期待。”


    蘇米神色激動地說完,打開手中的卡片卻明顯沮喪起來,朝著一邊的搭檔開口道:“李老師,還是你來宣讀好了。”


    電視畫麵裏,蘇米的情緒倏然轉變,眼看著她邊上西裝革履的男主持人無奈笑著將她手裏的卡片接了過去,徐伊人心裏已經有了答案。


    因為《娛樂星天地》節目結緣,她和蘇米的關係一向不錯,她剛才興致勃勃自然是因為自己提名了最佳女主角,眼下神色遺憾,自然也大半是因為她無緣獎項。


    她因為懷孕缺席頒獎典禮,這已經不是第一次,可這一次不同於上一次,因為懷著雙胞胎反應過大,她身子極度不方便,眼下已經淡出公眾視野長達半年時間。


    薏仁粉對她的支持關心一如往日,可參加投票的觀眾之中,又能有多少個薏仁粉呢?


    更何況,這一屆提名的其他幾個女主角在各自的作品中都表現不俗。


    徐伊人有些悵惘地輕歎了一聲。


    電視畫麵裏的男主持人看了一眼卡片,對著話筒,聲音朗朗地開口道:“本屆金鳳凰獎最佳女主角獎項獲得者是……”語調頓了一下,他不再遲疑,大聲開口道:“徐伊人。憑借《歌盡桃花》中的出色表現,繼《青梅竹馬》之後,徐伊人再次獲得金鳳凰獎最佳女主角,恭喜伊人。”


    “恭喜伊人!”蘇米對著話筒大喊一聲,笑容帶著些俏皮,神采飛揚,一副與有榮焉的自豪模樣。


    徐伊人神色愣了一下,邊上的老爺子哈哈大笑道:“我就知道,沒人比得過我們家丫頭。”


    “媽媽最棒啦,最棒啦!”站在沙發和茶幾的空隙裏,兩個小家夥跟著老爺子起哄,拍馬屁完全不遺餘力。


    “下麵我宣布,本屆金鳳凰獎最佳新人演員獎項獲得者是,顧凡。”電視裏蘇米笑容洋溢,聲音脆亮道,“顧凡完美詮釋了《歌盡桃花》中少年秦初一角,讓我們將掌聲送給顧凡。”


    舞台下,穿著筆挺的黑色西裝,年輕俊俏的大男生慢慢站起身來,唇角帶著淺淺的笑容,朝著舞台走過去,淡然自若、步伐穩健。


    繼上官燁、徐堯之後,一年半時間,他成了環亞風頭最盛的新人。


    看著他一步一步地走到舞台上,站在兩位國內當紅主持人麵前也不曾顯露出絲毫怯懦,徐伊人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喟歎不已。


    舞台上的蘇米已經笑成了一朵花:“最佳導演、最佳男主角和最佳女主角都被《歌盡桃花》劇組收入囊中,眼下再添個最佳新人獎,完美收尾,顧凡心情如何?”


    “我想謝謝三個人。”饒是已經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建設,走動間每一步都毫無差錯,第一次站上這樣的舞台,顧凡仍舊很激動,微笑著看向邊上的蘇米,他的眼眶微微泛紅了。


    蘇米主持過徐伊人的粉絲見麵會,又一直關注著娛樂圈的各種動態,自然知道顧凡有著三十七中粉絲團團長這樣一個身份。事實上,這樣一個身份,不知何時早已經成了眼前這男孩的一個標簽。


    心裏想著徐伊人,蘇米也微笑道:“哦?哪三個?賣關子可不好,願聞其詳呢。”


    “感謝許卿導演,在拍攝的過程中不厭其煩地耐心教導;感謝徐哥,在拍戲和生活中都對我十分關照;”顧凡的目光從徐堯的臉上收迴,短暫地停頓了一下,慢慢開口道,“最後,感謝伊人,如果不是她,我不可能站在這樣璀璨的舞台上,走上這樣一條讓我十分喜愛的路。我想說,無論你息影多久,三十七中粉絲團永遠在你身後,薏仁粉也永遠在你身後。我們永遠不會忘記你,也會永遠等著你迴歸。”


    頒獎廳響起了潮水般的掌聲,顧凡對著觀眾席深深地鞠躬,邊上的蘇米笑著看他,無比動容。


    被這樣的粉絲喜愛著,他們追隨的偶像無疑是幸福的,可同樣,能擁有這樣的粉絲,和徐伊人的優秀分不開。


    在這樣一個光怪陸離的圈子裏,徐伊人,無疑是一個美麗的存在。


    “好孩子啊,眼光真好。”老爺子也有些動容地喟歎了一聲。


    徐伊人笑著揉了揉有些發紅發癢的眼睛。


    頒獎典禮逐漸走向尾聲,明星在保鏢的簇擁護佑下陸續離場,參與評選的觀眾、媒體記者卻依舊熱鬧沸騰著。


    電視台的娛樂記者拉住一個下場的觀眾,開口發問道:“徐伊人缺席頒獎典禮依舊獲得了最佳女主角,你對她獲獎的事情怎麽看?”


    “你不知道她懷孕八個多月了嗎?”往外走的觀眾腳步一頓,有些無奈地瞥了年輕的記者一眼,跟上人潮大跨步離去。


    舉著攝像機的記者將鏡頭對準了另一個投票觀眾,後者擺擺手擋了一下鏡頭,聲音悶悶道:“別問我。有票,任性!”


    年輕的記者愣了一下,後麵上來的一個年輕女孩卻主動湊到了鏡頭麵前,嬉笑著告白道:“伊人我愛你,投你一票。開心地生寶寶哦。”


    坐在電視機前的徐伊人哭笑不得,她獲獎的消息卻再一次讓娛樂圈沸騰起來。


    這之後不久,《城市護衛隊》在國內各大影院火熱上線,自然又將她推上了從未有過的高峰。


    生產在即,徐伊人並沒有過多的精力去關注其他。


    九個月的時候,她在邵家一眾人的一致要求下住進了醫院待產,仔細檢查了她的身體狀況後,醫生建議她剖腹產,邵正澤將時間定在了五月二十七日。


    每一次看她受苦都是煎熬,站在手術室外等待著,邵正澤抓狂不已。


    老爺子和月輝在家裏陪著兩個小家夥,專程趕迴來的邵父邵母眼看兒子握著拳頭來來迴迴地走,邵端伸手揉了揉眉心,聲音沉著地開口道:“阿澤你能不能坐下來等,你這樣過來過去的,我和你媽看著心慌。”


    “不能。”邵正澤腳步頓了一下,僵硬地吐出了兩個字,又在兩個人麵前焦急地轉起圈來。


    邵端一時無語,和邊上的張昀麵麵相覷,齊齊歎了一聲。


    徐伊人身子骨纖弱,這一次因為兩個小子受了不少罪,眼下生產又得剖腹產,雖說醫生再三保證了沒有風險,但等在手術室外麵,他們也覺得煎熬,更別提一向將她當眼珠子疼的邵正澤了。


    看著自個兒子繃著臉陀螺一樣地轉,張昀長長地歎了一聲。


    手術室裏突然傳出來一道響亮的啼哭聲。


    邵正澤猛地停了步子,轉身看著手術室的門,急忙起身的邵端和張昀屏息對視。就在三個人緊張到窒息的時候,裏麵又響起了另一道響亮的啼哭聲,三個人這才齊齊地鬆了一口氣。


    兄弟倆出生都不足五斤,邵正澤看了一眼之後兩人就被護士抱著送了保溫箱,而他則一直坐在床邊,握著徐伊人的手等她醒來。


    麻醉藥效過後,徐伊人悠悠轉醒,覺得痛,按著醫生的囑咐側臥著將身子蜷了二十多度,也並沒有舒服多少。


    “感覺怎麽樣?”眼見她汗濕了鬢發,邵正澤心疼不已,伸手摸了摸她的臉,又湊過去在她額頭上輕輕地落了一個吻。


    “寶寶呢?”徐伊人有氣無力地問了一聲。


    床邊站著的張昀連忙開口道:“體重輕了些,保溫箱裏待著呢,你也別掛心了,養好身體要緊。”


    “爸、媽。”徐伊人抬眸看了兩人一眼,唇角扯出個小小的弧度,神色間依舊疲憊,“讓你們擔心了。”


    “哪裏的話。”邵端緊跟著擺擺手,神色溫和道,“不舒服還得好好休息,先別說話了。”


    徐伊人輕輕地點了兩下頭。


    邵正澤在洗手間擰了熱毛巾,動作輕柔地幫著她擦了臉和手,又握著她的手一直坐在床邊陪著。


    被照顧得無微不至,縱然痛,徐伊人心裏也覺得甜。


    在邵正澤的要求下在醫院裏住了十天,徐伊人身體恢複了些,保溫箱裏待著的兩個小家夥也終於解放了,跟著她一起出院。


    生孩子的當天邵正澤照例發微博報了平安,為了搶頭條的媒體記者在醫院門口守了好幾天。可徐伊人住院的時間長了些,為了避免她累著,邵正澤選擇了傍晚出院。


    避過媒體記者到了家,老爺子和月輝接了兩個小家夥,他索性將徐伊人一路抱迴了房間。


    “小弟弟好難看!”


    “小弟弟怎麽也不說話?”


    “小弟弟睜眼了,可是他們看起來呆呆的。”


    長樂和安安馬上三歲了,踮著腳探著身子好奇地瞅著床上的兩個小不點,蹙著眉輪番發表意見。


    他們說話的時候,床上的兩個小不點也睜著漆黑的眸子看著他們,同樣輕輕地皺著眉。


    “他們兩個太小,自然沒有你們兩個這麽好看。”邵正澤朝床上瞥了一眼,伸手揉了揉長樂和安安的頭發,笑著道,“媽媽要休息了,不想睡的話下樓和太爺爺玩去。”


    “可是哪個是小核桃呀?”


    “哪個是小開心?”


    在家裏嘀咕著給兩個小弟弟取了小名,長樂和安安不願意走,一邊一個揪著邵正澤的褲腿仰著頭發問。


    “嗯。”邵正澤微微沉吟,俯身微笑道,“核桃是安安起的,那就是裏麵那個。最小的外麵這個就叫開心好了。安安和長樂做了哥哥姐姐,以後更要懂事點,不能吵到媽媽休息好嗎?”


    “好吧。”粉雕玉琢的兩個娃娃對視了一眼,和小弟弟揮手告了別,一起去門外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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