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正澤有驚無險,在寶萊塢逗留了三日後迴國。徐伊人身上的擦傷也沒什麽大礙,又一次投入緊張有序的拍攝工作中。


    前麵一個月一直是綠布拍攝,雖然累,卻因為每一天的工作量都十分大,時間過得飛快。


    烏斯·格勒的團隊十分熱情而富有活力,再加上亞瑟、黛米以及黑人演員都十分好相處,徐伊人和上官燁很快就融入了團隊,和一眾人打成一片,朝夕相處間,自然收獲了不少友誼。


    五月中旬,y國氣候適宜,十分舒適。


    這一日,徐伊人一襲長裙,嫋嫋婷婷地進了劇組,正和烏斯·格勒說話的亞瑟抬頭看見她,唇角的笑意越發加深。“亞瑟?”烏斯·格勒見他走神,提高聲音喚了一句,一轉頭,果不其然地見到徐伊人走了進來,聳聳肩朝著邊上的副導演無奈地笑了笑。


    “一會兒小爵爺和安琪兒有影片裏第一幕親密戲,他緊張也正常。”副導演攤手笑了一下。


    烏斯·格勒無奈接口道:“沒錯。這對一個二十四歲還保留著貞操的男人來說,的確是一項不小的考驗。”


    “喂,請不要一直給我加上‘二十四歲還保留貞操’這樣的形容詞可以嗎?”亞瑟無奈地瞥了他一眼,繼續道,“要是你不希望寶萊塢記住一個‘十四歲就沒了貞操’的導演的話。”


    “哈,小爵爺惱羞成怒了!”烏斯·格勒哈哈一笑,徐伊人走到了三人近前。


    亞瑟俊臉泛紅,勾唇笑著對她嗨了一聲,徐伊人的目光落在他臉上,忍不住笑了笑。


    作為道格拉斯家的小爵爺,亞瑟雖然出道時間不長,可他相貌俊俏、氣質出眾,加之天賦極高,在寶萊塢這樣一個圈子裏,一開始就極受歡迎。


    他的好人緣,和他的名氣相當之匹配。


    烏斯·格勒連帶著副導演和瑪麗蓮·黛米都十分喜歡同他開玩笑,徐伊人不止一次見到他如此刻這般臉紅。


    他臉紅起來無疑是非常好看的,一層淺粉暈開在他白皙得幾近透明的肌膚上,他碧色的眸子流光瀲灩,鼻梁高挺,唇色淺紅,一張臉精致到雌雄難辨,就連女人看見他也忍不住心生讚歎。


    “嗨!寶貝上午好。”從化妝間出來的瑪麗蓮·黛米笑著朝徐伊人招唿了一聲,一扭頭,卻出其不意地伸手在邊上上官燁的俊臉上捏了捏。後者無奈地側頭看了她一眼,瑪麗蓮·黛米忍不住笑起來,朝著他擠眉弄眼道:“觸感真不錯。嗯,我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


    “謝謝。”上官燁輕飄飄的說話聲落在耳邊,徐伊人卻聽出些咬牙切齒的意味,忍不住抿唇笑了一下,解圍道:“黛米是第一場,我們先去換衣服好了。”


    “好。”上官燁微微笑著答應,走了兩步,有些哭笑不得地伸手在自己眉心揉了揉。


    兩人再次出來,瑪麗蓮·黛米已經被工作人員吊了起來,同她對麵的一個粗壯大漢展開了搏鬥。


    影片越往後,入侵的外星球生物戰鬥指數也會越高,攝製時自然也更為複雜。


    許多怪物並非電腦特技直接製作,而是以真實的人物為基礎,根據他誇張的動作,在後期製作時運用複雜的電腦數據進行人物形態的誇大演變,讓他在影片最後呈現出猙獰怪異的外貌體征。


    就像眼下和瑪麗蓮·黛米進行戰鬥的男人,他看上去並無異常,可在他的服裝裏卻帶著各種各樣的微型感應分析器,他的每一次動作,甚至每一次肌膚的顫動都會忠實地被電腦記錄下來,通過分析演變,產生讓人驚心動魄的效果。


    他看上去極為普通,飾演的卻是一種戰鬥力超強的奇怪鳥類,此刻他伸著頸項雙眼圓瞪地看著瑪麗蓮·黛米,警覺的樣子好像隨時準備上去啄她一口,非常有趣,徐伊人聚精會神地看了起來。


    兩個人在空中來迴戰鬥了幾次,大鳥怪用他的翅膀猛“扇”了一下,瑪麗蓮·黛米急急後退,攀著身下的“牆壁”快速地爬起來。


    大鳥怪體型巨大無比,影片最終呈現出的效果裏,瑪麗蓮·黛米會完全處在他的陰影之下,靠著自己“蛇”一般可以順著垂直於地麵九十度的光滑牆壁快速爬行的技能,進行短暫躲避。


    大鳥怪惱羞成怒,用兩隻“翅膀”來迴交疊著在她身上扇動,瑪麗蓮·黛米飛快地從他的包圍圈裏躥出,在工作人員的牽引下,急促地在空中翻轉了兩圈,緊張的氣息撲麵而來,她卻突然啊地大叫一聲,整個人脫離了牽引,朝上官燁站立的方向摔了過去。


    “shit!”正聚精會神看著的烏斯·格勒大喊一聲,飛快起身。


    片場亂作一團,尖叫聲四起,眼看著瑪麗蓮·黛米在慣性衝擊下朝著地麵直撲過去,上官燁下意識撲上去將她摟了一下,隨著砰一聲巨響,兩個人和地麵親密接觸了。


    瑪麗蓮·黛米發出一聲痛唿,卻發現並沒有想象中那麽痛,上官燁的動作緩衝了她飛向地麵的力道,以至於兩個人縱然同時摔倒,卻也沒有受傷。


    “噢,我的天!”烏斯·格勒驚魂未定地歎了一聲。徐伊人和亞瑟也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劇組一眾人嚇得麵麵相覷,整個片場倏然安靜了下來。


    地上的兩個人卻沒有起來,瑪麗蓮·黛米順勢翻身,一臉驚歎地趴在了上官燁的身上,縱然隔著兩層折磨人的盔甲,兩個人卻依舊顯得十分親密。


    上官燁骨頭散架一樣地疼,正蹙著眉,哪能想到這人會突然撲到他的身上,伸手有氣無力地撥了她一下,低低說了一聲:“你下來。”


    瑪麗蓮·黛米卻眸光溫柔地看了他一眼,以臉頰貼著他的臉頰蹭了兩下,側頭就要吻上他的唇。


    上官燁伸手擋了一下,瑪麗蓮·黛米的唇落在了他白皙的手背上,有些不滿地嗯了一聲。


    上官燁深深蹙眉,圍聚在邊上的一眾人齊齊發愣,烏斯·格勒和兩個副導演卻哈哈笑了起來,隨後劇組好些工作人員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瑪麗蓮·黛米外表性感迷人,行為奔放自由,性子卻直爽肆意如小孩,對喜歡她但她不喜歡的男人不屑一顧,遇上她自己喜歡的卻能主動出擊,是寶萊塢出了名的火辣尤物。


    上官燁身形高大、相貌俊朗,絲毫不輸於寶萊塢任何一位偶像明星,從小在父母的言傳身教和國內媒體的追捧下長大,他身上優雅的紳士氣度渾然天成,原本就十分惹女人喜愛。


    溫潤如春風一般的英俊男人正是瑪麗蓮·黛米最喜歡的,尤其上官燁還是一個禮貌客套,會臉紅尷尬,甚至幾次三番拒絕她的處男!


    家裏有三個姐妹,瑪麗蓮·黛米從小沒有父親和兄長,上官燁完美地契合了她對伴侶的所有想象,她對他的渴望,與日俱增。


    這種渴望,直接地被她表達出來,就是一場刺激浪漫的愛的體驗。


    上官燁自然看見她就退避三舍。


    此刻,瑪麗蓮·黛米性感紅潤的唇落在上官燁的手背上,上官燁手背抵著她的唇往外推了一下要起身,瑪麗蓮·黛米卻小孩子一樣地緊緊摟了他一下,一臉懊惱地開口道:“喂,你都這樣救我,為什麽又不喜歡我?你們華夏人要一心一意的愛,我也可以給你的。”


    “不一樣。我幫你這是朋友之誼,和愛沒有關係。”上官燁伸手將她推了出去,有些鬱悶地從地上起來,眼見邊上一眾人都在發笑,他的目光落在了徐伊人身上。


    徐伊人笑著朝他聳聳肩,上官燁心頭顫了一下,到休息室整理儀容。


    “他為什麽不喜歡我?我真的很惹人討厭嗎?還是我還不夠性感?”瑪麗蓮·黛米有些無辜的聲音落在耳邊,上官燁聽到徐伊人忍俊不禁地開口道:“不,你很可愛,也非常性感。”


    上官燁加快了腳步,朝著休息室走去,以至於他並沒有聽到徐伊人接下來的一句:“可是黛米,愛不能強求。我們華夏人講究兩情相悅。”


    “兩情相悅?”瑪麗蓮·黛米神色懵懂得像個小孩。


    徐伊人柔和地笑了一下,解釋道:“不錯。你喜歡他,他也正好喜歡你,就是兩情相悅。那是世間最美好的感情狀態。”


    上官燁出道以來一直潔身自好,再加上兩國之間的文化差異,徐伊人自然明白瑪麗蓮·黛米並非他喜歡的類型,片場所有人打趣玩笑都是無心,可時間長了,他難免會心中不悅。


    徐伊人對他算是了解,眼下有意借此機會點醒黛米,控製一下她熱情如火的愛情攻勢。


    “就像你和你丈夫一樣?”瑪麗蓮·黛米一聲疑問將她的思緒拉了迴來,徐伊人微微一愣,想起邵正澤清雋英俊的一張臉,低笑道:“是。”


    邊上的亞瑟側頭看了她一眼,她秀麗的眉眼彎如新月,漆黑明亮的眼睛帶著些熠熠灼人的光,十分動人。


    第一次,亞瑟覺得,黑眼睛黑頭發的東方人這樣好看,幹淨清透得像一幅畫。


    瑪麗蓮·黛米有驚無險,卻著實被嚇到,工作人員檢查完,導演決定先拍攝徐伊人和亞瑟的一幕戲。


    昨天拍攝了兩個人聯合抵禦“大鳥怪”的戲份,身體素質向來較差的阿靈被大鳥怪一翅膀扇飛到了廢墟裏,咳血之後暈了過去。


    現在這一幕要表現的,正是對阿靈萌生愛意的亞瑟暫時放棄作戰,焦急慌亂地奔過去照顧她。


    此刻,亞瑟單膝半跪在地麵上,穿著作戰的盔甲,小心翼翼地將徐伊人抱進了懷裏。


    徐伊人也穿著盔甲,可是她看上去十分單薄,盔甲都被打散了,在肩膀上鬆垮垮地耷拉著,情況堪憂。


    她漆黑的長發被汗水打濕,越發映襯得小臉慘白,纖長濃密的睫毛低垂著,光潔的額頭上一道劃傷滲出血跡來,和她唇角淌下的鮮血一起沾染在慘白的臉上,看著都觸目驚心。


    “阿靈,阿靈!”亞瑟抱著她,脊背深深地彎下去,慌亂不已。


    他抱著她的肩膀搖晃了兩下,徐伊人被震顫得劇烈咳嗽了起來,一口血噴到了兩人的盔甲上,她連忙抿了唇,鮮血便順著她的唇角往下流。


    “嗯,這口血噴得太棒了!”看著畫麵的烏斯·格勒忍不住驚歎一聲,他邊上的副導演也爽朗地笑了一下。


    拍攝過程中的吐血畫麵基本上都是讓演員先在嘴裏含著血袋,時機恰當的時候立刻咬破,但是具體呈現出什麽效果也隻能讓演員自行發揮了。是從唇角流出來,還是哇一口吐出來,再或者邊咳邊吐,無數個演員能演出無數種效果。


    徐伊人是唇角先流血,即便意識有些模糊,可因為不想讓同伴擔心,在被扇飛之後她竭力地忍耐住了自己的痛苦。


    亞瑟太過擔心,眼看她雙目緊閉下意識地搖晃她的肩膀也沒錯,可這樣她受到了劇烈的震顫,控製不住噴血而出,虛弱地醒來又再一次竭力地控製自己,和阿靈原本內斂卻體貼的性格十分契合。


    “怎麽樣,你覺得怎麽樣?”畫麵裏,眼見阿靈虛弱無力地睜眼,驚慌失措的亞瑟狠狠愣了一下,一雙眼眸裏湧上些失而複得的狂喜,任誰都可以強烈地感覺到,此刻他懷裏的女孩對他的重要性。


    他將她往懷裏狠狠地擁了一下,阿靈忍不住悶哼了一聲,亞瑟連忙去查看,發現她神色痛苦不堪,突然才想到她極度脆弱的體質。


    他小心翼翼地抱著她,一邊低下頭去親吻她冒汗的臉頰,一邊喃喃自語道:“對不起,對不起。阿靈,原諒我,是不是弄痛你了,原諒我。”


    他愧疚不已,懷裏虛弱的女孩睜著眼睛有些愣神地看他,眼眸裏有些不易察覺的溫柔,卻已經足夠讓亞瑟心動。


    她這樣看著他,當真會讓他以為,其實,她心裏也有他。


    阿靈的眉眼間都是疲倦,唇角也帶著血跡,可對著他,她輕輕地彎了彎唇角,抬起了有些無力的左手。


    她抬手的動作十分遲緩,任誰都可以感覺到此刻她的虛弱。


    阿靈纖細的手指顫抖著湊近亞瑟的臉頰,亞瑟連忙用右手握上了她的手指,覆在了自己的臉上。


    電影裏,這之後隻有最後一場打鬥戲,這一幕算是兩人的定情一刻。在這以後,日常生活中亞瑟和阿靈有一段可貴卻短暫的溫馨時光。最後一次出發之前,他們約定,完成這一次任務,一起離開哈爾墩,找一個優美靜謐的小鎮相伴到老。


    鏡頭定格在亞瑟的手上,他緊緊地握著阿靈的手,貼著她的臉,無比動情。


    烏斯·格勒笑著拍手,大喊了一聲“好”,邊上的工作人員給畫麵裏兩人打了手勢。


    徐伊人如釋重負,從亞瑟的懷裏起身去漱口。看著她的背影,稍稍走在後麵的亞瑟卻有些悵然若失。


    y國人一向感情外放,徐伊人對他的心思自然不曾察覺,毫無心理負擔地拍攝完一整天的戲份。在酒店裏,她舒舒服服地洗了澡,打了幾個電話嬉鬧了一會兒,準備睡覺。


    剛要關燈,門外卻傳來了砰、砰、砰的敲門聲,徐伊人神色一愣。


    貓眼裏是上官燁英挺的眉眼和鼻梁,她伸手抓了抓頭發,將房門拉開,上官燁跌了進來。


    濃烈的酒氣撲麵而來,徐伊人呀了一聲,連忙伸手去扶他。


    上官燁踉蹌著站起身來,混亂之中房門啪一聲關上,他又順著牆角滑了下去。


    “喝這麽多?”為了身材和形象,上官燁一向克製而自律。認識好幾年,徐伊人對他的生活習慣相當了解,擰著眉不自覺問了一句,上官燁卻喚了一聲她的名字,伸手拽上了她的裙邊。


    除了邵正澤,她還真沒有照顧醉鬼的經曆。


    可邵正澤喝醉的時候乖得跟小孩似的,叫他往東,他不往西,叫他坐著,他不會站著,哪裏需要人照顧?


    徐伊人一臉無奈,蹲下身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剛喚了一聲“上官燁”,醉醺醺的男人扯著她的胳膊將她直接禁錮到了懷裏。


    “喂?”徐伊人無奈地推了推他,奈何原本就在牆角。上官燁波光流轉的眸子十分溫柔,卻明顯帶著幾分迷醉,她也沒辦法同他計較,一隻手撐著地麵要起身。


    上官燁又猛拽了一下,她重新跌進了他的懷裏,撞在他的胸膛上。


    這一下著實有些疼了,徐伊人心裏也憋了一口氣,正想著怎麽讓他清醒一下,上官燁一低頭,看著她近在咫尺的水嫩粉唇,下意識地覆了過去。


    濃鬱的酒氣撲麵而來,徐伊人瞪大眼睛看他,下意識扭頭,上官燁溫熱的唇落在了她耳邊的肌膚上。


    從出道起兩人就一直合作,近在咫尺的親密自然很多,可原本就是演戲,徐伊人從未產生過任何旖旎的心思,偏生這一刻,被他下意識地緊緊摟在懷裏,她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了。


    上官燁狠狠地收緊了手臂,力道之大讓她覺得自己的胳膊似乎快被夾斷了。


    徐伊人心裏五味雜陳,緊緊咬著唇想扳開他緊緊纏著自己的兩條手臂,帶著些薄怒喊了一聲:“上官燁。”


    溫香軟玉在懷,上官燁如墜夢境,此刻再聽見她清麗的聲音,心中倏然一痛。他胡亂地在她散落的頭發上親了兩下,像不講理的孩子一般緊緊抱著她,好像抱著十分珍愛的寶貝一般,喃喃道:“伊人,伊人。”


    雖說醉著,可這一刻他清清楚楚地喚出了自己的名字,徐伊人著實愣了一下。


    她突然間明白,他是為她而醉。


    徐伊人一時間安靜下來,想起了一段頗為久遠的時光。


    那是劉依依十六歲時剛進娛樂圈。


    影視城宏大重疊的層層樓宇中,上官燁是意氣風發的少年天子,劉依依是他身邊奉茶掌燈的二等宮女。


    最親密的戲份裏,她手指發顫地幫他係上頸間繁複精美的明黃盤扣,因為太過緊張,小小的動作ng了許多次,邊上的導演連帶著一眾演員都忍不住嘲笑,上官燁低頭看她,笑著說:“沒關係,你慢慢來。”


    當時俊俏英氣的少年,一晃眼,到了而立之年。


    細細算起來,她和他其實已經認識了十三年。


    因緣際會,她成了兩個孩子的母親,他卻依舊孑然一身。


    十三年了啊,徐伊人心中五味雜陳,不由自主地,眼眶裏湧上些晶亮的淚花。


    她伸手掰著他的手臂,又清清楚楚地喚了一聲:“上官燁?”


    “伊人,伊人。”上官燁將臉頰深深地埋進了她垂落在頸間的頭發裏,幾近哀求道,“讓我抱一下,抱一下好不好?不要推開我,伊人,我愛你。”


    “我愛你,不要推開我。”他反反複複地說著。許是因為實實在在地將她抱在了懷裏,能感受到她的氣息和溫度,慢慢地,他比一開始安靜了許多。


    他桎梏的力道太緊,徐伊人再怎麽扳也扳不開,眼見他再沒有什麽過分的舉動,隻是保持著一個姿勢一直喃喃自語,索性也停下了扳他手指的動作。


    酒店房間的燈光越發明亮,角落裏卻依舊有些暗,徐伊人秀麗的眉眼間沒什麽過多的情緒,漆黑寧靜的一雙眼,好像月光映照下澄澈的湖麵。


    上官燁如獲至寶地擁著她,卻有些迷醉,他聽得到她的笑聲和歌聲,也一直記著兩人合作拍攝的那些畫麵。


    她白裙如雪,漆黑柔順的馬尾在空中掃過一道優美弧線,轉頭過來的瞬間驚豔了他的眼睛。


    她旗袍婀娜,嫋嫋婷婷地從沙發上起身,一隻手交到他的手心裏,一隻手搭在他的肩頭,纖長濃密的睫毛在眼瞼下方投下淺淡的暗影,唇角疏淡清甜的笑意定格在他的視線裏。


    她是徐伊人,也是雲初晴,還是顧青舒。


    電影電視裏的她,為了愛他,拋卻一切,飛蛾撲火一般地決絕投奔,不在乎流汗、流淚和流血。現實生活中的她,眼裏心裏卻隻有一個男人,連一絲狹小的空隙也不曾留給其他任何人。


    作為徐伊人的她,生命和愛情的主角,是那個叫邵正澤的男人。


    她的人在他的懷裏,可她的心卻在另外一個男人的身上,越是抱緊她,上官燁越覺得痛。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緊緊地蹙著眉頭,暈暈乎乎地抵著她的肩頭,慢慢地睡了過去,發出均勻而綿長的唿吸聲。


    即便是睡著了,他仍緊緊地抱著徐伊人,過了好一會兒,徐伊人才得以脫身,坐在地毯上,神色疲倦地看著他。


    耷拉著腦袋,蜷在角落的上官燁像一隻受傷的大貓,柔軟的黑發有些淩亂,白皙俊逸的一張臉被酒氣染紅。


    徐伊人看了一眼表,時間到了十二點半。


    上官燁靠著牆睡了過去,可她不可能讓他如此這般睡一個晚上,尤其還是這樣狼狽的樣子。


    在她麵前,他永遠是那個風度翩翩微笑著的夥伴,而不是這個因為愛而不得略帶卑微的男人。這樣的感覺讓她心痛,相信醒著的上官燁也是。


    徐伊人有些無奈,打電話叫了環亞給兩人配備的保鏢,讓他們幫著她,將上官燁扶迴了他自己房間去。


    關了門,室內重歸於寂,徐伊人有些睡不著了。


    每一天的拍攝工作都很緊張,尤其都是浪費體力的戲份,自從《城市護衛隊》開拍,她從來沒有失眠過。可是這一刻,她突然失眠了,想念著邵正澤。


    y國和華夏有十一個小時的時差,眼下那邊正是陽光明媚,按著邵正澤的習慣,也正是工作時間。


    徐伊人將窗簾拉開了一半,站在落地窗前看著城市夜晚五光十色的盛景,握著手機發起呆來。


    手機屏幕上是長樂和予安睡在一起的照片,她湊過去在上麵落了輕輕一個吻,將手機裏邵正澤的一張照片調了出來,是在他熟睡的時候,她側著臉舉手機拍下的雙人照。


    照片裏邵正澤英挺的眉眼舒展如墨畫,挺直端正的鼻梁下,薄唇淺淺地抿著,看上去十分安寧平和,長睫毛低垂在眼瞼下方,顯得非常乖。


    手機響起的時候,邵正澤還在開會,清貴端正地坐在椅子上,脊背筆直、神色疏淡,麵對眾人,他一向帶著些高高在上的距離感。


    會議室的一眾人被突然響起的鈴聲驚了一下,眼見邵正澤神色自若地拿起了手機,還是覺得有些不習慣。


    畢竟,以前他是從來不會帶著手機進會議室的。


    電話那頭軟軟糯糯的聲音傳到耳邊,邵正澤溫柔地嗯了一聲,一眾人頓時了然,還來不及感慨,又聽見他聲音低柔地笑著說了一句“不忙”,直接做了個散會的手勢,邁著長腿,出了會議室。


    一眾人麵麵相覷,唏噓不已,散了會。


    “怎麽這麽晚了還不睡?”接電話時無意間瞟了一下時間,想到那邊已經接近淩晨一點,邵正澤微微蹙眉問了一句。


    “失眠了,我睡不著。”徐伊人聲音軟軟地說了一句,話音落地,卻輕輕地歎息了兩聲。


    握著手機,邵正澤的眉頭微微蹙了起來。


    他聽到徐伊人連著打了好幾個哈欠,語帶憐惜道:“快一點了。睡不著也得睡,要不然明天哪來的精神拍戲?”


    徐伊人語調軟軟地說了一句“我想你”,他神色微微愣了一下,低笑道:“我也是。可別以為這樣說我就陪你東拉西扯了,現在最主要的是你先去睡覺。聽見了嗎?乖。”


    “嗯。”徐伊人不舍得掛電話,音調軟軟地撒嬌,臨了,還是小聲地說了一句,“可我還是不想睡。要不,你哄我睡覺吧?”


    “嗯?”邵正澤微微挑眉,唇角卻不自覺地微微勾起。


    電話那頭的徐伊人繼續道:“你給我講個故事吧,聽累了我肯定就睡著了。”


    徐伊人遠在y國,兩個孩子很多時候自然是和邵正澤睡在一起,小長樂喜歡聽著故事睡覺,一來二去,他默默地背了不少。


    此刻,筆直挺拔地立在明亮的日光下,他英挺的眉眼帶著無奈又寵溺的笑意,催促道:“那你快點先鑽到被窩裏去,我剛才聽見你拉窗簾的聲音了,不要告訴我你現在還在窗戶邊站著。”


    “哦。”徐伊人乖乖地應了一聲。


    邵正澤都能想象到她掀開被子鑽進去的樣子,唇角的笑意愈深,聲音低緩地開始講故事。


    剛開始徐伊人還咯咯笑兩聲,不一會兒,就漸漸地不說話了。


    邵正澤仔細聽了兩下,電話那頭傳來她清淺卻並不均勻的唿吸聲,知道定然是她睡姿又有問題。她睡覺的時候會習慣性往下縮,往往歪著頭,睡著了就會滑下枕頭,整個人歪進被子裏,以往半夜醒來的時候,他都得將她往上拽一下。


    此刻不在她身邊,他卻隻能輕輕歎了一聲,掛了電話。


    《城市護衛隊》開拍以後,徐伊人每一天的工作量都非常大,自然不能迴國。


    《歌盡桃花》票房一路飛漲的消息從國內傳來,讓她歡欣鼓舞,電話裏許卿嗬嗬笑的聲音,更是讓她倍覺欣慰。


    與此同時,隨著時間一天一天地流逝,她心裏又不由自主地生起淡淡的恐慌。


    許是因為父女天性,她總覺得許卿時日無多,拍攝的間隙,想著《歌盡桃花》拍攝中的點點滴滴,會不由自主地恍惚出神。


    “安琪兒?”邊上一道沉穩醇厚的男聲打斷了她的胡思亂想,徐伊人下意識抬眼去看,金發碧眼的中年男人走到她身前。


    曾經蟬聯兩屆奧斯汀金像獎影帝,修·羅賓四十多歲,以其精湛的演技和儒雅的氣質風度聞名國際,被導演烏斯·格勒邀請出演影片結尾時阿靈丈夫的角色,他第一次出現在片場就展現出極為紳士的一麵,是一個十分具有親和力的美大叔。


    徐伊人覺得,在某些方麵,修·羅賓總能和她尊敬的鄭秋重合在一起,和亞瑟、上官燁、徐堯都不一樣,中年的他們有歲月沉澱下來的獨特氣韻。


    修·羅賓在影片中隻出現一次,劇本裏也隻是稍微說了一下“阿靈丈夫”這樣一個角色,他是一個頗為浪漫的畫家,遇到阿靈以前,獨居在風景優美的小鎮。


    溫文爾雅、風度翩翩,阿靈的丈夫是那種隻看一眼,就能感覺到“他是好男人”的形象。


    修·羅賓的麵部輪廓帶著y國人特有的深刻立體,顴骨有些高,一張臉卻因此而越發棱角分明,深邃的眼眸如陽光下波瀾不興的寧靜大海。此刻笑看著她,十分和氣,一雙眸子泛起漣漪,又顯得相當有魅力。


    徐伊人輕輕笑了一下,修·羅賓繼續道:“是不是覺得緊張?別緊張,不介意的話一會兒將我想象成你的丈夫好了,至於那個小鬼頭……”


    修·羅賓的目光落到不遠處一個穿著背帶褲嬉笑著跑來跑去的小男孩身上,又笑道:“你不是有兩個孩子嗎?想象著我們是一家三口就好了。”


    他說話的音調不高不低,很平穩,不急不緩,一開口就有穩定人心的力量。


    想來是看自己一個人站著發呆,以為自己因為接下來和他搭戲覺得緊張,特意來安慰兩句。


    徐伊人心裏感激,也不解釋,笑著說“謝謝”。


    修·羅賓彎起眼睛笑了一下,眼角有淺淺的細紋,卻因此更顯成熟魅力。


    影片結尾的這一幕是外景戲,取景地點在y國著名的旅遊小鎮——香榭亞小鎮。


    正值秋季,白牆紅頂的一棟棟小樓掩映在金黃橙紅的風光之中,美麗幽靜的小鎮看上去好像一幅油畫。


    影片裏過了十多年,阿靈的年齡已經到了三十歲,此刻,徐伊人柔軟蓬鬆的長發用碎花圓點的頭繩隨意地綰在腦後,垂墜在腰際,顯得分外婀娜柔和。


    她身上穿著一件帶著些浪漫氣息的彩色長裙,大黃大紅的花朵隨意地鋪陳飄散在柔軟的布料上,濃墨重彩,十分美麗。


    在此之外,造型師用一根細細的白色皮繩做腰鏈裝飾,用一件淺色的中袖外套將裙子的豔麗稍微壓了一下,越發顯得她氣質柔和清雅,輕鬆閑適的生活狀態不言而喻。


    離開了哈爾墩,即便記憶空缺,阿靈的新生活卻十分美滿寧靜。


    拿著喇叭的副導演扯著嗓子朝群眾演員們喊了注意事項,一聲“準備”之後,徐伊人入畫了。


    她提著一個放滿鮮花的小籃子,臉上帶著發自內心的柔和笑意,行走在鄉間小鎮的街道上,不時左右顧盼兩下,步伐緩慢悠閑,好像已經在這樣的小鎮自在地生活了許多年。


    亞瑟穿著簡單的t恤衫和牛仔褲,背著行囊從她身側跑過。在過去的十年裏,他一直這樣奔波在y國的城市和鄉鎮中,從來沒有停止過尋找阿靈的腳步。


    鏡頭畫麵裏,他跑出了十多米,慢慢地停了步子,身子僵直地站在了原地,有些不敢置信地慢慢迴頭。


    詫異的、期待的、緊張的、猶豫的,他臉上的表情難以形容,似乎已經無數次這樣迴頭,卻無數次地失望。


    看著徐伊人,亞瑟腳步微微踉蹌了一下,徹底地呆在了原地。


    十步開外的美麗女子在他的夢裏出現了無數次,他擔心她痛,擔心她疼,無論如何,始終放不下。


    可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阿靈竟然這樣美好地再次出現在他的眼前。


    阿靈……


    亞瑟碧色的眼眸波光流轉,就好像一汪碧水重新散發出勃勃生機,他嘴唇顫動著,張口要喊她的名字。


    一個“阿”字停在了唇邊,近在眼前的阿靈卻倏然間露出一個暖暖的笑意,隻可惜,那笑並不是因為他。


    路邊一幢小樓裏出現了牽著小男孩的中年男人,男人看著她同樣暖暖地微笑,小男孩叫著“媽媽、媽媽”,掙脫了男人牽著他的手,蹦跳著撲到了阿靈的懷裏。


    她無比自然地蹲下身將他擁抱,笑著湊過去親吻他的臉頰,和大步走到兩人近前的中年男人輕輕貼麵。


    他們,正是這世間再溫馨幸福不過的一家三口。


    鏡頭畫麵裏,亞瑟的表情從震驚意外慢慢轉化為濃重的失落,他背著行囊的肩頭瞬間垮了下來,沒勇氣再繼續麵對這樣的一幕。


    亞瑟踉蹌地轉身,逐漸走遠,徒留下一個落寞的背影。


    烏斯·格勒利落地一聲喊,鏡頭定格在一家三口笑容洋溢的麵容之上,徐伊人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真棒!”即將殺青,副導演興奮地喊了一聲,一眾工作人員也嘻嘻哈哈地攀談起來。


    修·羅賓看著徐伊人笑著豎起了大拇指,攝影師忙著拍攝空鏡頭,其餘人熱熱鬧鬧地去用餐了。


    接過上官燁遞到眼前的漢堡和果汁,徐伊人輕鬆地笑了一下,喝了一口果汁,挨著瑪麗蓮·黛米靠坐在一張椅子上,火腿的味道飄到了鼻尖,她突然覺得難受,蹙著眉按了按心口。


    可情況並沒有怎麽好轉,剛撕開漢堡小小地咬了一口,她就奔到了路邊一棵樹旁,對著草叢幹嘔起來。


    連著好幾天食欲不振,她早上也隻喝了兩杯溫水,剛才覺得饑腸轆轆,此刻想起要吃飯,卻又惡心反胃。


    “小公主好像不舒服?”咬著吸管的亞瑟蹙眉說了一句,上官燁拿了一瓶水走到她近前。


    “謝謝。”徐伊人直起身擰開瓶蓋漱了口,有些無奈道,“算了。沒什麽食欲,還是不吃了。”


    “你?”上官燁垂眸看她,目光裏帶著些探詢,遲疑道,“不會是……”


    “懷孕”這個想法突然浮上心頭,徐伊人蹙著眉想了一下,看著上官燁,有些不自在地笑了笑,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麽好。


    距離上一次邵正澤探班差不多有四十多天,算著日子,再想想她這幾天的感覺,懷了孩子的可能性當真挺大。


    徐伊人有些無措地揉了揉眉頭。


    看著她的反應,上官燁自然一時間明了,心裏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澀,扯動唇角笑了笑,低聲開口道:“恭喜了。”


    家裏已經有了兩個小鬼頭,一年多時間又有了孩子,尤其眼下知曉了他的心意,徐伊人有些窘迫尷尬,笑著說了一聲“謝謝”,擰開瓶蓋,她又小小地喝了兩口水。


    不同於懷著小長樂時那般舒服,自從有了反應,徐伊人基本上吃什麽吐什麽,時時刻刻都覺得煎熬,瞞也瞞不住,不出兩天,劇組所有人都知道了她有了寶寶的事情。


    眼見她實在辛苦,烏斯·格勒將她最後的戲份稍微做了些刪減,沒幾日《城市護衛隊》圓滿殺青。


    徐伊人歸心似箭,和上官燁等人訂了當天下午的班機迴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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