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靈犀也不生氣,淡淡說:“這屋裏一般不會有人來。萬一有人過來,你躲床底下,千萬別躲箱子裏。因為有人要來這屋,肯定是要開箱子拿東西。你自己多聽著點外麵的動靜,我抽空給你拿點吃的。”

    霍劍耘從小就心眼多,十五六歲便跟著父親槍林彈雨,也算是見識多廣,識人無數

    明媚多姿。從陸靈犀的言行分析推斷,他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她不會出賣自己,於是也就安心的藏匿在這個破庫房中。

    陸靈犀找了塊破玻璃鏡,放在窗台上,對著院門處,方便霍劍耘躲在屋內看院子裏的情景,萬一有人來,好及時躲。

    這幾天外麵尤其的亂,大白天槍聲不斷,戲班往常一早就會去河邊練功吊嗓,為了安全起見,從上到下,大大小小都閉門不出。還好,這個位於四合院最偏僻角落的庫房,除了老曹偶爾過來搬院子裏堆放的柴火,沒人過來。

    戲班也窮,老曹夫婦每天做飯都是精打細算,中午才有豆腐白菜燴成的一鍋菜湯,早晚兩頓,鹹菜裏滴上兩滴油拌一拌,便是下飯菜。一過飯點,廚房裏連口剩饅頭都沒有。

    為了那根金條,陸靈犀隻好省出來自己的口糧給霍劍耘。總不能讓他餓死在屋裏,而且他還受了傷。

    原先她覺得在銀行站一天大堂,累死累活,現在才知曉,原來那些苦和累簡直就是小兒科。如今,吃不飽飯,睡不安穩,還要從早忙到晚,才真是苦不堪言。

    到了晚上,屋內悶熱無比,陸靈犀拿把蒲扇,坐到院子裏,直到夜深了才迴屋。

    進屋才覺得有點不對勁,屋內這麽熱,他居然能睡得這麽熟?躺了老半天一動不動,不會是掛了吧。

    陸靈犀心裏噗通直跳,壯著膽子走到跟前,顫巍巍的伸出一根手指去探他的鼻息。

    手指還沒碰到他的鼻子,被一隻大手握住,手指差點沒被掰斷。

    “老子沒死。”

    口氣聽上去很兇,但是聲音發飄,沒底氣。陸靈犀感覺到他的手心滾燙,伸手一摸他的腦門,果不其然是在發燒。

    “你最好去醫院。”

    “老子要能去醫院,還躲你這兒?”

    陸靈犀仗著天黑,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看在金條的份上,趕緊給他打了一盆水,弄了毛巾替他搭在腦門上。然後又去解他的衣服。

    冰涼的手指碰到他的胸口,霍劍耘有些驚愕,這女人還真是匪夷

    所思,居然一點男女之防的心思都沒有,這心眼大到……傻。

    吃驚之餘,聽見陸靈犀說:“你把金條給我,我明天給你弄點藥來。”

    霍劍耘立刻將衣服一合,哼道:“我給你了,你還不拿著就跑了?還管老子的死活。”

    陸靈犀氣道:“你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老子不是財迷,老子要不是落難這個份上,誰稀罕你一毛錢。”

    “嘿你個娘們,還自稱老子!”

    陸靈犀忽然想起來這貨手裏有槍,馬上氣焰頓消,恢複了理智,一聲不吭的躺到了櫃子上。

    霍劍耘切了一聲:“老子命大,這點傷會死?”

    仿佛為了印證這句話,沒想到,翌日早上,這貨居然退了燒。

    陸靈犀不由感慨“古人”們這強悍的身體素質。包括曹嬸,五十多歲的人了,幹活比她多比她重,還比她力氣大。

    出於人道主義精神,陸靈犀還是把大部分口糧都省下來給了霍劍耘,晚飯隻喝了半碗稀得照人的稀粥。

    除了金條的緣故,還憐惜他受了傷,若是不小心掛了,也實在可惜,年紀輕輕,長的也不差。

    夜深人靜,老曹夫婦一如既往的不到九點就睡覺。

    院子裏黑黢黢的,夜空中繁星點點,陸靈犀坐在小馬紮上,搖著蒲扇,看著星星發呆,心裏想“現代社會”想到發瘋。

    情情愛愛仿佛已經離她十萬八千裏,原先覺得失戀就是天大的事,現在發現那都是小事,如果折壽十年讓她立刻迴去,她都肯。

    沒電腦、沒電視、沒空調、沒衛生間、不能淋浴等等的痛苦,積累起來,居然大過失戀。這是她的新發現。

    幸好有沙漏時鍾還可以帶她迴去,如果要被留在這裏長期落戶,過一輩子這樣的生活,她估計是要自殺。

    坐到夜深,她進了屋子,推門看見一個白影子,不禁嚇了一跳。

    借著微弱的月光一看,才瞧見霍劍耘光著膀子坐在木板床上。屋裏熱得他也受不了,又不能出去,隻好脫了衣服,涼快涼快。

    陸靈犀十分“淡定”的躺到靠牆的箱子上,就和沒看見一樣。

    兩隻箱子並到一起也不夠長,她個子高挑,伸直了身體,小腿懸空,隻能蜷著身子側身才能勉強躺下。

    霍劍耘瞅著那一團黑影,暗暗琢磨,這女人真是奇怪,說她膽大吧,見點血居然就暈了。說

    她膽小吧,敢在屋裏藏著一個男人,竟然也不怕他對她有什麽非分之想。

    如果不是長的如花似玉,身材凸凹有致,簡直要懷疑她是個男人,不然,為何沒有一丁點姑娘家的扭捏害羞,說話敢直視他的眼睛,大眼瞪小眼的說上半天話,居然臉都不紅。

    他沒見過這樣的女人,真是勾起了好奇。

    陸靈犀對他沒半分好奇,隻對他手裏的那個金條感興趣。

    她把手放在肚子上,感受著掌心裏微弱的顫動,那是沙漏時鍾的鍾擺在悄無聲息的走動。

    因為扶曉丟過一次沙漏時鍾,所以她來之前準備的很充分,做了一個小包,把沙漏時鍾和錢身份證放在裏麵,就像是一個貼身的腰包一樣,係在腰裏。然而千算萬算還是出了意外,帶來的錢是廢紙,她現在窮到餓肚子,做苦工,睡到木箱子上。

    迷迷糊糊睡了一會兒,她硬生生被餓醒了,肚子咕嚕咕嚕的叫。晚飯喝的那點稀粥,跟白開水差不多,上個茅房就被清空了。

    萬籟俱寂,有點動靜便異常的明顯,咕嚕聲響到霍劍耘都聽見了,忍不住問:“你沒吃飯?”

    陸靈犀直說:“省給你吃了啊。”

    霍劍耘皺著眉頭,大咧咧說:“你對我不錯,我迴頭謝你。”

    陸靈犀擔心這男人說話不算,走前不給她金條,試探著說:“你能不能先把金條給我,我出去換成錢買點吃的仙妻駕到。”

    “我明天就走,你再餓一天。”

    陸靈犀:“……”

    看在金條的份上,她忍氣吞聲的沒吱聲,心裏一陣吐槽:這種沒臉沒皮的話,一個大男人怎麽就這麽好意思說得出口!

    她現在越發懷疑他會言而無信,可是就算他耍賴不給,她也沒撤,他手裏有槍,她又不能硬搶。

    仿佛知道她在生悶氣,霍劍耘又強調一迴:“放心吧,迴頭我好好謝你。”

    這句話倒是聽出幾分誠意來。陸靈犀誠心誠意的說:“不用謝,給我金條就行了。”

    “你拿了金條打算幹什麽?”

    “去找個小院子住,再雇兩個保鏢。”

    霍劍耘問:“你家呢?”

    “不知道。我在火車站被人打暈了,行李也被搶了,醒來之後除了自己叫什麽,別的全都忘了。”

    這個說法是陸靈犀對戲班班主說的,聽上去還比較可信。外麵兵荒馬

    亂,被偷被搶都是常有的事。她看上去挺像是個大戶人家的女眷。

    霍劍耘忽然問:“要是我沒金條,你是不是就不管我的死活?”

    陸靈犀想了想,如實說:“那也不會,給你吃少點,我多吃點。”

    霍劍耘素來最恨別人在他跟前玩弄心眼,一旦被他知曉絕沒好下場。陸靈犀直來直去的這個風格,按說是他最喜歡的,但是此刻心裏卻是非常的不痛快,臉色一沉,翻身躺倒。

    陸靈犀努力的想要入睡,迷迷糊糊中忽然聽見一聲“陸靈犀”,下意識的嗯了一聲。

    木板上的人,悄無聲息。

    她耐著性子問:“什麽事?”

    霍劍耘冷不丁叫她一聲,就是想看看這個名字是不是她的真名。

    孤清的夜晚,安靜到極致,氣溫漸漸降低,陸靈犀不知不覺沉入夢鄉。

    每天早上,不用定表,陸靈犀都能五點醒來。一是因為睡得太不舒服,二是老曹夫婦一起床,廚房裏的動靜很大能把她吵醒。

    身體蜷縮了半夜有點僵硬。她翻了個身,下意識的伸了個懶腰,一側頭,豁然一驚,騰一下從箱子上坐了起來。

    木板床空了。霍劍耘竟然在夜裏不知什麽時候偷偷走了。

    居然還騙她再待一天。

    她心裏閃過一個不妙的念頭,飛快撲到木板床上,從頭到尾摸了一遍,別說金條,連個破紙片都沒有。

    她白白餓了兩天。

    陸靈犀咬牙切齒的瞪著木板床,氣得眼睛都紅了,“騙子,王八蛋,下次別讓我碰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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