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吃了酒席,我提議步行至壽寧宮以消食,常雲倩自然聽從。與她行至半路,她忽然湊近我身低聲問:“娘娘不會介意榮妃妹妹方才那句話吧?”

    我笑道:“不過天下父母心,誰都偏疼自己的孩子,皇上也定能理解。”

    常雲倩小步跟著我,大度而體貼道:“但榮妃妹妹連連在太後那裏吃閉門羹,麵子上總抹不開些。臣妾在她麵前也說不上話,別的不怕,隻怕她一味較勁,反惹皇上不暢意,而皇上又是最重孝道的。”

    我停了腳步,喚琳琅遞了手爐上來捧在懷裏,又緩緩前行,一壁笑道:“貴妃侍奉皇上日子最久,聖上怎樣的脾氣你當比本宮還了解。若要惱,皇上方才便惱了。榮妃也不過耍耍女兒脾氣撒撒嬌,且太後那裏也不曾有過微詞,較勁一說太嚴重了。自然貴妃的話本宮入心了,往後會稍留意榮妃,頂好……這後宮瑣事既是貴妃掌理著,你作為姐姐多與她說說體己話,比本宮嚴詞喝令強上百倍。是不是?”

    “……是。”常雲倩有一瞬的猶豫,卻不得不應。

    轉眼行至壽寧宮,因涵春已於前幾日出宮這裏確冷清了幾分。然我們並未見到太後,隻有老嬤嬤出來複命,說太後歇下了不敢驚動,我們的心意她會轉達,請我二人早些迴去歇息。

    我遂與常氏分道而行,待迴到自己的住處,蓮衣才道:“這些日子年淑媛越發在眾人裏凸顯了,自皇上當年離了她的安陽館,已好久不在宮裏行走了。主子進宮後,她頻繁出入坤寧宮也罷,今日怎又挑起和貴妃的風頭了。”

    我分別拆下小指上的燙金嵌碎玉護甲,將兩隻放在一起對比成色,聽完蓮衣的話才說,“這兩隻小東西不一樣倒別致,不然一個模子裏刻出來,戴在手上顯得呆笨。”繼而才抬眼看著她笑道,“既然如此,就讓年淑媛協同和貴妃管一管這後宮吧,她憋屈多年,吐一吐眉總不算過分。”

    蓮衣又問:“您怎麽看這些個妃嬪呢?”

    我眯著眼笑道:“蓮衣你比我清楚吧,和皇上一樣最愛明知故問套我的話。”頓了頓道,“從前皇嫂告訴我,有個道理雖俗卻處處管用,我用雅一點的字來講給你聽,就是‘吠犬不襲人’。”

    蓮衣無奈我此刻還有心思玩笑,嗬嗬笑道:“雅一點又如何?左不過是愛叫的狗不咬人嘛!”

    我微微搖頭道:“皇上喜歡大雅,你這話叫他聽去,定嘲笑你少讀書。”

    蓮衣替我將鳳釵珠環一一從發髻取下,去了那些純金寶石之類的飾物,我的腦袋油然一鬆,卻聽蓮衣不緊不慢道:“少讀書才好哩,心思也淺。那些孔孟之道雖然有用,卻叫人把心眼給鑽小了。動不動就框在那裏頭,自己和自己過不去。”

    我悠悠笑道:“是啊,也不知你們榮妃讀書多少?卻總自己和自己過不去。我從前見過的寵妃隻怕比皇上如今所有的妃子也不少多少。隻是人家個個博寵有方,卻沒一個像榮妃的。她有如此妍麗絕色的容貌,為何不再多生一顆玲瓏剔透的心呢?今日和貴妃近我的身,僅就著那燈籠的朦朧,我都瞧見她眼角幾條細紋了。想是宴席時間久了些,她不曾補妝才露了出來。”

    突然意識到什麽,抓著蓮衣的手笑道:“你們不一樣的,你別多心啊!”

    蓮衣不以為然,“就是奴婢讀書少,才不曉得聽了話要過一過再聽音,娘娘自己多心了呢。”

    我嗔她狡黠,又歎道:“方才離開芬芳殿時見她的模樣,我是不忍的。奈何……皇上惱了,誰能攔呢。”

    蓮衣見我費神,便不再說話,侍奉我躺下便退了去。

    偌大的床榻,我躺在上頭更顯得空蕩蕩,但此刻寰宇卻在沁怡堂裏陪著華瓊婕,他懷裏抱著的是另一個女人。

    我蜷起身子將下巴抵在膝頭,又用被子將自己裹了個嚴實,心中苦惱道:其實稍微雨露均沾也就行了,難道下迴來,要等下月初一不成?寰宇啊,你也太頂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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