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寰宇知道嗎?”我苦笑著問自己。這豈不是很奇妙?我竟然長得像寰宥的生母,那個畏罪自縊的女人。不,嶽祥說是笑起來像,笑起來很像!

    那一年,寰宇該有九歲了吧,他不會記不得那位周娘娘的麵容……那蓮衣!是啊,那年蓮衣才到寰宇身邊,理當沒見過她。而周氏作為罪妃,崇德殿裏更沒有她的遺像供奉,故而常氏、蕭氏她們都沒見過寰宥的生母,也定不知道我們之間的幾分相似。

    可是……太後她一定看得出來,眼下後庭之中還有誰會比她更了解周氏?但一個多月來我從未在她的神情裏見過絲毫異樣,難道是因為寰宇嗎?

    越想,腦海裏就越一層層繞得緊,我一手揉著額角一手捧著手爐立在窗前,此時天空已不會再飄雪,但積了一個冬天的白雪尚未全部融化,白日裏有陽光時它們會化開一些,若夜裏驟冷,便又凍成了冰。蓮衣告訴我如此反反複複的確要些時日,可春風又最是潤物細無聲,常常叫人冷不丁地就發現自己已置身在濃濃的春意裏,絲毫沒有準備。

    彼時我笑道:“這需什麽準備,春日來了便是來了,準備了又會如何?”

    此刻我才發現,這句話真是一點道理也沒有。

    “主子,嶽公公迴去了。”蓮衣在我身後,頓了會兒才又道,“奴婢多說一句,今日這事兒皇上迴頭便會知道了。”

    “嗯!”我應了一聲沒有說話,其實這些倒不必蓮衣來告訴我,皇嫂很早就跟我講過,但凡不是沉湎女色的昏庸帝王,通常皇帝對於他的後宮每天在發生什麽是了如指掌的,一個男人麵對那麽多的女人,若事事都管,那天下的百姓全要打饑荒了。

    “奴婢……真的一點也不曾察覺。”蓮衣低聲道,“奴婢進宮時,皇貴太妃已經死了。”

    “皇貴太妃?”我轉身看著她,問,“她不是罪妃嗎?上迴你那麽稱唿她,我已經覺得很奇怪了。”

    蓮衣答:“是太後的意思,先帝駕崩後,太後便有意無意地要奴才們改口,說四爺是無辜的,別要他總是覺得自己的母親是個罪人。”

    我頷首思量:或許太後與周氏本身沒有什麽矛盾,若她們之間水火不容而太後反如此疼愛寰宥的話,那她的城府倒要叫我倒吸一口冷氣了。況且如蓮衣說的,竹青和我長得有幾分相似,那說不定她與周氏更像,而竹青又是太後挑給寰宥的……問題是,寰宥知道自己的生母是怎樣的形容嗎?

    “怪我太著急了,不該急著問嶽祥,隻怕他那裏從此定什麽也問不到了。”我還是不甘心,輕叩手裏的暖爐道,“好蓮衣,你再替我找幾個知曉宮裏往事的人來好不好?悄悄的別叫人知道。”

    蓮衣笑了,過來換下我手中的暖爐又添了兩片香,“奴婢可沒您那麽大的膽子,好歹先看看皇上的反應,若他惱了,娘娘您可別指望奴婢了。”

    我很不服氣,嘟囔道:“你們都怕皇上,往後我要讓你們做什麽事而你們又懶怠做,都不必找借口,一句‘皇上不準’,我就一點兒辦法都沒了。是不是?”

    蓮衣賠笑著哄我:“奴婢就這一迴罷,往後什麽都聽您的。其實您也清楚,這宮闈之事打聽起來有多不容易,再者那也不是什麽光彩的一段,隻怕大家都避之不及,您也問不出什麽來。”

    我沒好氣道:“在你心裏定是皇上才最重要,我不為難你,迴頭我讓他自己告訴我,再不濟也要他下令讓嶽祥一五一十地給我說。”

    蓮衣一點也不奇怪我話裏的驕橫,隻是笑道:“您來之前皇上曾問奴婢公主的脾氣會不會很大,奴婢說看我朝的公主個個都嫻靜溫和,即便小時候淘氣些到了六七歲都收心了。可皇上說看著您的畫像,看那雙眼睛和笑容,就覺得……”

    我瞪著她,追問道:“覺得什麽?原來你們主仆從前總是議論我?”

    蓮衣的笑很真誠,“皇上說,總覺得您與眾不同,會是個天下無雙的公主。”

    我麵色一紅,蓮衣的確沒有撒謊哄我,新婚那夜寰宇便對我說過這樣的話,隻是他們都不知道,十年來我每晚偷偷地展開寰宇畫像時的那份心情。

    想著,臉上綴出一抹幸福的笑容。

    然此刻,我還不知已一語激起千層浪,雖知道嶽祥會將方才的事悉數告訴寰宇,卻想不到他竟然那麽大的反應,下了朝氣衝衝趕來坤寧宮時,涵春正在我和說話。

    “皇上吉祥!”涵春笑盈盈地行禮,不料寰宇隻是道,“母後禮佛將畢,涵春你先迴壽寧宮吧!”

    涵春莫名地看了我一眼,見我滿臉肯定之態,她方行禮告辭。

    蓮衣端茶上來時背著寰宇向我使了眼色,示意我別傻嗬嗬地此刻就追問,我含笑答應了,卻聽寰宇道,“蓮衣你下去,朕和皇後說話。”他端起青瓷碗喝茶,看著說得隨意,語氣卻比平日生硬了許多。

    “您在這兒用午膳嗎?”蓮衣走後我笑意闌珊地問,仿佛什麽也沒發生。

    寰宇放下茶碗看著我,星眸中的眼神越來越嚴肅,終於開口問:“嶽祥說的話,你當真了?”

    我無語點頭,低下頭再沒去看他。

    “嶽祥年歲大,糊塗了,你別往心裏去。”寰宇的語氣漸漸溫和,卻聽著有幾分無奈。

    我垂著頭,看著長裙上用金絲混著各色繡線手繡而成的鳳凰,低聲道:“其實就是像個故人而已,沒什麽大不了的。可是……您卻特特跑來向臣妾解釋嶽祥他老糊塗了,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內殿裏霎時靜得出奇,我稍感不安抬頭去看他,寰宇那張棱角分明的臉果然被氣得發紅,他手裏握著茶碗,不知是喝還是不喝。我看著,忍不住笑出聲來。

    我一笑,寰宇似乎被激到,霍然起身抓了我的手,我心內一驚便連聲致歉:“臣妾不是有心的,您別生氣。”

    “朕帶你去一個地方!”寰宇竟沒有動怒,他的語調越發平和,“朕告訴你你想知道的事。不然你總是那麽好奇,迴頭聽了相悖於事實的話,朕還需費心把你的心思轉過來。”

    我甜甜一笑,乖巧地跟著他的步子,嘴裏道:“這迴蓮衣可得服輸了。”

    寰宇無奈地挽著我出門,隨後各自上了軟轎,一路到了一個叫“蒹葭閣”的地方,我隱約記得,那個叫竹青的姑娘就是死在這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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